蜉蝣卷(重生)——落日蔷薇
时间:2018-06-20 09:22:31

  余扬罗慎,除了是秦婠的表哥,也是秦母原来为她挑的夫婿,一个从小就对秦婠爱护有加的男人——连氏是这么告诉他的。
  如果没有那场落水,秦婠嫁的男人应该是罗慎。
  她过得会比现在开心吧?
  ————
  “卓卿在看什么?”霍熙带着一行人从南禅院踏出,正停在院前放生池畔与燕王说话,忽然发现卓北安良久未语,不由顺着他的目光望去。
  这一望他便瞧见大殿正前方香鼎前站的人,眼光倏尔一沉。
  他看到了谢皎。
  卓北安已回神:“禀皇上,微臣看到熟人罢了,无甚特别。”
  余扬罗慎,他在秦家见过,那时秦少白的介绍是——妻子娘家嫡长子,秦婠的表哥,正打算定亲的准女婿。秦少白还曾问他对罗慎为人的看法,卓北安记得自己的回答是:甚好。
  他是最适合秦婠的男人,可他们没有缘分。 
作者有话要说:  看到评论好多说吓人的……我为啥写的时候没感觉……好吧,其实我曾经确实想写恐怖,应该说很多冷题材都是我的爱,不过不敢与,太冷了,哈哈。
下面剧情占大多数吧,希望没有亲亲抱抱举高高,也能让你们看下去。
 
 
第103章 辜负
  南华寺的大雄宝殿前有棵参天古榕,罗慎就站在榕树下叫住秦婠。这让秦婠想很多年前,她去外祖家小住的那个夏天,罗家的后院也有一棵古树,遮天蔽日,像要成精一样。她年轻淘气,想上树抓蝉,却被罗慎阻止。罗慎不是擅言的人,反反复复只会劝说一句“女孩子不该爬树”,降不住秦婠,最后只好代她上树,结果却被困在树上下不来,最后还是秦婠找人来救下他。
  他为这事挨了一顿罚,却怎样都没供出她来,从外祖父书房里出来时,还将藏在袖中的蝉托在掌心交给她,以至这么些年过去,秦婠对他的记忆一直停留在那一幕——少年白皙的掌心带着被戒尺打过的宽印,乌青的蝉虫趴在他掌中,他穿的衣裳和今天一样,很干净的月白色,不过蹭到树上青苔泥污已经脏乱,但他笑得很温柔,眼里有小心翼翼的讨好。
  那是她年轻岁月里收到的最干净诚挚的感情。
  母亲说要将她许给罗慎的那一刻,她没有太多羞涩,但是安心。家中姐妹都在愁苦要嫁给怎样的人家时,只有她还无忧无虑,仿佛笃定自己的姻缘会一帆风顺,即使罗家并非京中贵女所追求的高门贵戚,于她而言却已足够,她知足。
  可怎料媒人都在来的路上,却枝节横生,他们有缘无份,注定错过。
  知道自己不能嫁给罗慎,她大哭过一场,可她也不知哭的是不能嫁罗慎,还是自己要顶着恶名嫁进沈家。那时年幼不识情爱,她并没太深刻的感觉,纵有遗憾到底未曾入骨,错过也无从回头,到底都淡了。她嫁作他人妇,他也该另求淑女,各自安好,这是世间常态。
  直到有一年她回门,听母亲叹起罗慎,言语间对罗慎十分愧疚,她方知,在她出嫁前夕,向来温和规矩的罗慎在家里与父母大吵一架,执意要娶她,最后被请出家法又关入书房,直到她出阁。再后来,家里替他寻亲他都不同意,辗转打听她的消息,每每打听到的消息总是她过得如何不好,他便替她心疼,又苦无对策,便恨自己无用,执意不肯娶妻。再往后,因不堪家中催烦,他执意带着商队西出掖州,去了遥远关外行商,一年都难回来一次。
  他们再没见过面,也不再有彼此消息,直到她死。
  也不知上辈子他若听到她的死讯会怎样?如果可以,她希望他永远也别听到她的死讯,也别来看她。
  ————
  榕树上有过夜的雨水,风一吹就簌簌落下,滴进罗慎头巾发间,他只定定站着。
  秦婠离他数步之遥,已是绾发为人妇的模样,她瘦了些许,披着湖水蓝的绸底披风,面上有层雾光纱,将那鲜亮的蓝色罩得朦胧清冷,有别于她从前的喧闹欢喜,像早春的一枝挂露白梨花。
  “表哥?”秦婠又唤一声,嗓音仍如初,“你今日也来参加法会?”
  罗慎点下头:“嗯,我陪母亲来的。”
  他的声音干净清越,和他这人一样,斯文清秀,宛如晨起时照进房里的第一束光。
  “舅母来了?如今何在?我要去拜会她。”秦婠便道。
  “她才刚替家里求了签,现在应该找人解签去了,过后还要听经,没这么快出来。”罗慎淡笑,眉锋略扬。
  “那换个时间我再去拜会她。”秦婠没有坚持。
  两人间突然沉默,几步之遥成了难以逾越的鸿沟,谁都难过跨过。风仍将树刮得簌簌作响,地上斑驳光影摇晃得厉害。罗慎打破这阵沉默:“你……过得可好?”
  秦婠没有立时回答他,思绪杂乱,沉淀了许久,她方平静回答:“表哥,我很好。家中婆母慈爱,小姑温驯,我才嫁进府中半年便已开始主持中馈,并无不合意之处。”
  “那侯爷与你呢?我听说……”罗慎欲言又止。
  “侯爷待我很好,他疼我护我更教导我为人处事,我与他夫妻和顺。”秦婠说着脸一红,原不过想把自己的生活告诉他,好让他放心,也让他死心,不过说着说着,便成了大实话,“嫁他,我幸。”
  罗慎脸色忽然一白,清亮的眸中渐渐浮现痛苦,而彻底的痛过之后,却是释怀。长久以来的执念不过是忧她惧她过得不好,今日得她此话,便如剜肉利刃,虽痛却也剜腐得生。
  言语虽可作假,可她脸上的神情却作不得假,那抹红晕有初为人妻的满足与羞涩,他不曾见过。
  “如此,甚好。”他敛祍一礼,“罗某要去寻母亲了,侯夫人,告辞。”
  他是一介布衣罗慎,她是镇远侯夫人,再无从前。
  秦婠颌首,道一句:“慢走。”
  客气疏离,却是如今的他们最好的选择,她希望他能彻底放手。
  衣袂一动,罗慎转身,行出两步,他又回头:“夫人,不论外间传言几何,我都信你。”
  秦婠心头剧震,待要回答,他已振衣而去,不再回望。
  从上辈子到这辈子,只有罗慎,由始至终都没信过坊间种种传言,他情深如此,可她无以为报,虽是造化弄人,不论对错,终究还是一场辜负。
  ————
  “嫁他,我幸。”
  秦婠的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落进花荫后站的那人耳中。
  心情微妙复杂,很难言语形容,她话中的那个“他”,是他,又不是他。卓北安静静站着,本来毫无交集的两个人,被以一种奇怪的方式联系在一起,他很难再像从前那样坦然面对她。
  直到罗慎远去,秦婠也要离开,他才踏出花荫。
  “北安叔叔?”
  看到卓北安,秦婠极为意外。
  卓北安却只神色浅淡地点点头。他的脸色不太好,眉间卷着病色,双颊若削,比先前又虚弱几分,瞧得秦婠有些担心。
  “山间风冷,北安叔叔怎么来了?”秦婠问出这话就后悔了。卓北安甚少参加这类活动,若是他来了,必是陪着某个人而来,再想想知客僧说的贵人,她已猜着了。
  果然,卓北安并没回答她,只是笑了笑,却朝谢皎开口:“谢皎,有人想见你。”
  一直冷面沉默的谢皎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在花荫后瞧见一抹明黄的颜色。
  “我能不见吗?”她道。
  “那不是你能选择的,别激怒他。”卓北安道。天子虽然冷静明理,但到底年少,总也会有不理智的时候,而很不幸,谢皎就是那个让他变得不理智的人。
  “知道了。”谢皎面无表情,只向秦婠与秋璃道,“夫人,我去去就来。秋璃,照顾好夫人。”语毕她扭头就走,有一丝明知前路刀山火海她也无惧险恶的从容。
  秦婠望向卓北安,她也不指望他会给自己答案,谢皎本来就是卓北安身边的助手,从上辈子已知的发展来看,谢皎与皇室之间必有牵连,只不过那是皇室秘辛,她无从得知。
  “你托我查的事,我已经在查了。你家奶娘黄氏,五年前入京,原藉汉兴,当年汉兴大旱,颗粒无收,饿死不少了,她是逃荒进京的人,这些在应天府都有案可查,落户手续齐全,并无疑点,不过为了以防万一,我已派人前往汉兴调查,来回尚需半月左右。另外就是你家公产的事,我查过,庆喜庄、庆源庄、旺平庄,这三处庄子已经悄悄更名了。”
  “什么?!”秦婠大惊,这是公田,怎会悄无声音更名?“庆喜庄、庆源庄和旺平庄,这三个庄子是相临的……是谁买走的?”
  庆喜庄在最里面,往外就是庆源和旺平,三个庄子连在一块,都是贫瘠的田庄,虽说为族产却也无人重视,可就这样被卖掉却委实蹊跷,公中可是一文钱都没见着的。而上辈子至少到老太太死之前,这几个庄子似乎都正常纳供,并没听说转手他人。
  难怪何寄要她去老太太那里查田契。
  “官府那边登记的是一个叫陆信的人,只身一人在京城做生意,但近期他并不在兆京,无法找他问话。”卓北安回答道。
  陆信?她没听过这个名字。
  “也有可能是主谋者为了掩盖自己的身份,用他人的名义买走了庄子,你现在要查的,是你家里到底是谁将这庄子卖出去。”卓北安在她开口前便补充道。
  “官府那里难道没有买卖记载。”秦婠疑道。
  “有,记的是沈老太太的名。”
  “……”秦婠心头怦怦真跳,越查便越觉得沈家的水又浑又深,全不见底。
  最不可能卖田产的人,竟然将田产卖了?这可能吗?还是说其中有猫腻?
  “我知道了,我回去会查清此事。”她稳下心神,向他致谢,“北安叔叔,两次出手相助,秦婠还未向你言谢……”
  “不必言谢。我查这事不全因为你,燕王近期一直留心京中异状,那庆喜庄有些不大对劲,为公为私我都要查一查,此事可能牵涉及广,你自己也多加小心。”卓北安打断她的话,替自己找了一个无可辩驳的合理借口,“秦婠,容我提醒你一句,你家里可能有人暗中勾结江南王,若是此事属实,你们危险。”
  秦婠欠身行礼:“多谢提醒,秦婠知道了。”
  卓北安一直绷紧的脸色终于有了丝松动,这才察觉自己声色太过严厉,不由放柔语气想安慰她两句,又见她面无异色,便只将安慰的话放下,简单说了声“告辞”,就转身离去,再无余话。
  ————
  回到禅房,秦婠心里压着数不尽的事,哪里还睡得着,不过在桌旁用肘支着头略歇了会。山上的天暗得早,待她睁眼人已枕着手臂伏在桌上睡着。天色已昏,屋里烛火已燃,不想这囫囵一觉竟也到天沉。
  她甩着发麻的手站起,发现小陶氏与三个姑娘都不在屋里,只有秋璃和谢皎并一个婆子在禅房内。谢皎也不知几时回来的,正坐在烛下擦拭她的随身小匕首,面无异色。
  “大太太和三位姑娘呢?”秦婠问道。
  “刚才回来过了,因见夫人倦极,故未吵醒你。寺里有晚课,也有撞钟,大太太带三位姑娘过去祈福了。”秋璃给她沏了杯水过来。寺院条件粗陋,水是后山现打的泉水,不能像在家中那样随时汲水,用起来多有不便,不过泉水清甜,烧开后不必沏茶也自带甜味,秦婠漱口后又饮了两杯才起身。
  房间烦闷,秦婠推门出屋。这禅院颇大,已住满了人,男客女宾全都分开,这里专供女宾。天色半暗未黑,地上落着树影,山间凉风钻骨,有诵经声与钟声随风而来,清冷幽寂远离世俗烟火,让人一时有些恍惚。秦婠在院中站了片刻,肩头忽然被一物打了一下。
  她抬头望去,只见院墙斜长进的一棵大树上站了个人影,那人笼在黑暗里,看不见脸,只是身形像个男人,她吓了一跳,才要张嘴唤人,那人却像只蝙蝠般朝她俯掠。电光火石之间,她来不及惊叫出声,就被那人攥了腰肢高高跃起,跳出墙外。
  “是我,别怕,我带你去个地方。”
  熟悉的声音,属于何寄。 
作者有话要说:  嘤嘤,表哥……T.T
 
 
第104章 复仇
  宛如旧年在西北打秋千,人忽上忽下,一时离天很近,一时又要坠地,只是速度更快,飞得更高,秦婠能听到耳畔的簌簌风动声和枝叶扫过鬓发的声音,积雨打在脸上、落进衣襟,透心凉。
  直至最后落定,秦婠的呼吸已经混乱急促。
  “到了,没事了。”何寄拍着她的背安抚道。
  秦婠一臂挥开他的手,就算对方是何寄,她也不愿意自己被他用这种半胁持的方式带出来。“你想做什么?”情急之下她转身问他,可脚底生滑,她差点摔下去,只好又狼狈地抱住树枝。
  何寄选择的落点是一棵树的粗横枝,秦婠站在离主杆最近的里边,而他站在外面。
  “小心。”他靠近她,一手撑上树杆,另一手扶住她的手腕。
  秦婠只听到树抖动时发出的沙沙声,她堪堪站稳,借着朦胧暮色往下望去,一阵眩晕。
  这树极高,不是凭她那三脚猫般的爬树功夫能轻易上下的。一时间怒气更盛,她不自觉拔高声调,转头瞪着何寄:“给我理由。”
  何寄已经感受到她炽涨的怒焰,知道自己此举有些鲁莽,但他也没有更好的法子,只拿手捂住她的嘴,压低声音道:“小点儿声,往那边看。”
  这番作贼似的举动让秦婠莫名非常,她狠狠剜他一眼,这才顺着他所指方向望过去。夜色未全然降临,山间清月已出,十五刚过,月亮尚圆,只是遥遥挂着,光芒还很微弱,远山亦如墨影。她的视线由远及近,又看到前头有段蜿蜒山路与路旁一丛茂密花墙。
  此值花期,野生的九重葛长势喜人,像树一样发起,将山石覆了大半。秦婠又顺着那山路往下看去,山路似乎直通南华寺禅房后门,这里是南华石的后山?腹内正思忖着,山路上就飘来一点灯笼的火光,执灯的人看不清楚,倒显得灯笼像飘浮在空中般,莫名诡谲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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