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雀野鸡你都留着,只要对燕丫头好一点。配燕丫头的事你放心,至于熬糖,我这就回去问问妈。”
听到同意,叶二婶瞅见周佳先眼里忽然变亮,也噗哈一笑,客气一句道,“在这里等久了吧,瓜娃子,也不知道上门坐坐,着凉生病到时候咋成亲。”
“嘿嘿,我这不是怕表娘你们吃的好,瞅着馋吗?表娘放心,我皮糙肉厚,还穿得厚,灰笼烤起,不会感冒的!”
周佳先一口一个‘表娘’,念得叶二婶满脸黑线,却也明白他的真心,对这阴差阳错的一对,忽然看好起来。
这家伙是个会疼人的。
且可能因为身世坎坷,比其他汉子们更懂得体贴,更注意细节。
单说,今年碧山村各家各户都有存粮,但这种存粮毕竟不符合规定。
因此,在这个冬天,贸然拜访别人家,可能撞见闻见那些不符合规则的东西,可能是一件较失礼的事儿。
周佳先一独身大老爷们。
在着急的情况下,还能够注意细节,真的很不错。
“还有这礼物,请表妹们给燕子,额,说,额,说我以后会对她好的!”
羞涩地话语结束后,两人分开往不同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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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叶家三姐妹花,被送到张家,自然受到张老爷子他们热烈欢迎。将小姐妹花送到张燕闺房,连偷偷跟过去的小二黑,都被他妈拎着去屋子里,补作业。
村里的亲事,通常都有姐妹们的配办。
张燕却没有亲姐妹,对于女婿的贴心建议,本来嫌弃他年龄大的张妈妈,心里微微有些松动。
虽然这姐妹花有点小,最小的才三岁,最大十岁,她们还能在成亲那天,兼任一下漂亮的小童女,咳咳,童子是小二黑。
张燕的闺房很大,仅看墙壁屋顶,是由青砖靑瓦搭建而成,窗户上有精美的镂空花鸟,竟用军用棉布做门帘。
屋里还有一张红酸枝木大床,雕花梳妆台上许多精巧小木物件,配套木桌木椅,红木的柜子箱子,以及她最爱的一辆特别精致的手摇小纺车,上面雕刻着美丽的山凤凰。
整间房特别精致有趣,特别暖和温馨,张家人一定特别宠爱她。
此刻,屋里织布机有节奏的响着,张燕正在认认真真织着棉布,出来的布又细又密且没有疙瘩,比外面买得强的多。
只要一有烦心事或者高兴事儿,她就喜欢用爷爷做的小纺车织出平平整整的布,家里人穿的布基本都是她亲手织的。
专心致志,心就会平静下来。
张燕并没发现闺房门帘被掀开,窜进来几个叶家小丫头。
“张燕姐!”
三姐妹花围着小纺车好奇打转,在她动作停歇间隙,互视一眼,齐声声招呼道。
“思丫头,晓丫头,甜妹儿,你们来啦!”
张燕抿嘴一笑,停下手里的动作,起身来揉揉三姐妹花的脑袋。
她把炭火移动到桌下,木凳上铺上软垫子,把丫头们一一抱上去做好,再转身从柜子里拿出一红匣子,打开里头都是红枣、靑枣、瓜子、花生。
“饿不饿呀?大家吃点东西。甜妹儿,吃不吃瓜子,燕姐给你剥壳啊!”张燕毫不吝啬,将满满一匣子的小零食,全都堆放到丫头们面前。
“谢谢张燕姐!”
晓丫头迫不及待把手伸进匣子里,拿出一个红枣,慢慢啃。甜妹儿特别展示一下,‘嗑瓜子小能手’的高超技艺。思丫头腼腆一笑,才去拿一颗炒花生。
瞅着三姐妹花吃得香甜,张燕也觉得馋,忍不住开动起来。出嫁前闺房里,响起细细碎碎的吃零食声。
甜妹儿瞧一眼面色红润的张燕,满意点点头,摇头晃脑道:
“张燕姐,周姐夫想用红薯、麻雀、野鸡交换,让我们来陪你。他是不是很傻,我们的时间是用野鸡能交换的吗?所以我们啥都没要,哼哼——”
精致小脸一副‘天大地大都没我大’的臭屁模样,黑亮眼睛瞪圆,翘鼻子一哼,萌翻所有人。晓丫头凑过去,吧唧吧唧,亲两口四妹的白嫩脸皮儿。
甜妹儿捂着左脸,皱紧小眉毛道:
“山大王没发话,幺夫人是不能自己亲的。”
本害羞脸红心跳的张燕,突然捂着自己的肚子,“咯咯咯”,硬生生笑出眼泪来,嗑瓜子都没力气儿。
听着屋里欢乐的笑声,屋外的张家人终于放心下来,心里特别感激叶家。
至于周佳先是谁?
他们暂时不想关注。
忽然,思丫头像是想起啥,从棉衣大兜里,拿出表姐夫亲手做的礼物,递过去道:“张燕姐,这是表姐夫亲手做的,送给你的。”
那是一个特别粗糙的手摇小纺车。
车轮是椭圆的,能看得出有个手柄,挂着两条细红线,上面刻一只燕子,小纺车零件啥的都没有,精致度肯定比不过屋里的板凳桌子。
张燕脸蛋红得像个苹果,不好意思地接过那个粗糙的丑纺车。
思丫头正想传情话。
晓丫头挠挠头困惑道:“这是啥?我咋没认出来!”
“那是你没长脑子,手摇纺车啊!我一眼就能瞅出来。”甜妹儿绝对不会说,她是在闺房里,看到精致的纺车,才认出来的。
晓丫头左右对比,继续啃着红枣,摇摇头否定道:“肯定不是我笨,这俩差别也太大啦!”
单看这个手工小制品,磨擦基本光滑,棱角有被特意磨平,除去看不出它是啥,还是能看得出做的人很用心。只是与木匠张老爷子的手艺对比,差得天远。
俩姐妹花直接关于‘像不像,傻不傻’争论起来。
思丫头也忘记自己要说啥,直到她们准备离开,传达的话都被三姐妹抛到九霄云外。
“等一下!”
尽管十分害羞,张燕还是从柜子里翻出一条毛绒绒的围巾,“思丫头,请表娘的空把这个给他一下。”
已经出院子,走约五六步,甜妹儿忽然拍一下自个儿的脑袋,清亮稚嫩的童音忽然在整个张家响起:“咱们忘记传一句话啦!”
“张燕姐,姐夫说,他以后会对你好的!”
晓丫头与思丫头十分不好意思,帮忙扯着嗓子大声重复:
“张燕姐,周姐夫说,他以后会对你好的!”
尽管雪花飘落挡去眼睛的视线,但冬季万物寂静,此刻竟带有一两声回音,不远处的邻居家里,肯定有人隐隐约约听到。
张燕:……
周佳先:嘿嘿嘿!
作者有话要说: 叶子:么么哒^_^,晚安好梦Y(^_^)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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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叶子特别喜欢精致的小东西。
高中会商品店,买一些五颜六色的珠子线,穿成各种各样的项链手链。
还挺喜欢打扮洋娃娃。
小学六年级时候,我帮助熟睡的堂弟,扎了大约十多个冲天辫子,他那时候头发比较长,像妹妹头又不像。还是用那种没有绳的橡皮筋,特别会缠头发一团的。
叶子堂弟:看吧!这就是人家姐与自家姐的区别!
四娘娘夸特别特别好看。
我信了,拉着堂弟出门转一圈,展览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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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6章 熬糖与撒糖
完成使命的三姐妹花, 小胳膊细腿, 缩进爸叔们的怀里, 躲掉漫天飞舞的雪花, 她们搭着爸爸叔叔牌‘人形’车, 回到叶家大院。
还没进屋,热气如烟雾般顺着从透气窗弥漫出来, 空气中夹杂着浓浓的红薯香气, 与平常味儿有点不一样。
甜妹儿嗅嗅小鼻子, 不解问道:
“不是红薯饭, 不是烤红薯,红薯味好浓!”
家里粮食蔬菜的种类繁多。
现在,叶奶奶与叶妈妈,也很少用大量红薯做饭又做菜,毕竟红薯吃多屁多还烧心。三餐基本都是简单的荤素搭配,营养健康美味。
可今天这红薯味道很浓, 肯定使不少红薯,还不是常见的红薯做法。
叶爸爸拍拍她的小绵貌,“贪吃鬼, 你奶在熬喜糖哩!”
供销社白糖红糖啥糖都贵,村里能干的媳妇婆子, 过年有时就会用自家粮食,熬一些麦糖米糖红薯糖等,给小辈们解解馋。
叶奶奶的熬糖手艺,可是村里顶尖的, 往常过年有机会帮别人熬糖,也能分得一两块,作为答谢。
除去茫然不知的甜妹儿,叶家小辈们眼睛瞬间发亮,好像藏着小星星,然后不自觉吞咽口水。
一进屋,甜妹儿就瞅到大铁锅里的红薯,已被焖得烂熟,叶妈妈正在用石臼,把晒干的大麦芽捣碎成浆。
甜妹儿将身上带雪花的衣物脱掉,换上新棉袄,蹬蹬蹬快速跑到妈妈面前,脆生生道:“妈,我来帮你!”
‘大力士’甜妹儿只需要十多下,浆汁已捣好,滴滴珍贵。用纱布挤入大盆里,‘大力士’洗手将之揉搓成仅存一小撮麦壳的粉屑。
叶妈妈:……闺女的力气是越来越大。
叶三叔目光里流露一分羡慕,道:“夏老爷子就是传说中的武林高手吧!”
五十年代末,虽本地啥新派武侠没有流行起来,但民国旧武侠风格的小人书不少,加上水浒英雄类的故事,少年娃娃们仍然有一股武侠正义之风。
甜妹儿板着小脸,严肃点头道:
“所以你们要跟我好好学习那套普通拳法,否则以后怎么在江湖上混,有辱我叶家的名声。”
这说法实在有趣,正在把院外里散热的熟烂红薯、往屋子里抬的叶爸爸与叶二叔,差点手一软,红薯飞出去。
“甜妹儿,你可别打嘻哩,这满满一盆红薯要是到啦,我揍你屁股!”
在屋子里放下木盆,叶爸爸擦擦额头上的细汗。
甜妹儿‘乖巧’点头道:“我被罚是应该的,爸爸二叔你们也得被打屁股!小五,四姐说的对不对?”
“哈哈哈哈——”
屋里一片欢声笑语,除去‘吃力’板着脸的最后连叶爸爸叶二叔也
旁边学走路的小五,已经能听明白‘小五’是自己的名字,一双小手放开凳子,在二姐的护送下,‘蓝球’踉踉跄跄冲进四姐怀里,“咿咿啊啊”,小胳膊与小腿一直扑腾扑腾,特别激动。
“小五,对不对?”
“对~”“对!”
‘四姐小迷弟’连续吐出两个奶泡儿。
甜妹儿低头亲一口小弟,小五也把口水抹在四姐的脸蛋上。亲亲密密姐弟俩相亲相爱的行为,打翻好多坛老陈醋,屋子里弥漫着一股酸味儿。
叶奶奶好笑摇头,手下的温软红薯,已经被揉搓成红芋沙。再将它们放入纱布兜里,一遍又一遍,过滤成红薯浆。
用麦屑发酵的浆汁,再盛入小锅熬糖,小心翼翼用筷子般细柴木接燃续火。
到达关键时刻,屋子里渐渐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祈祷地瞅着那一锅红薯浆。叶奶奶守在锅前,拿着大勺子,一下两下,有节奏地搅拌着。
水汽徐徐蒸发,糖浆的香味儿飘出来。
馋得旁人心里像猫抓痒痒,吞咽口水的声音,十分响亮。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直到大半锅红亮的糖稀熬制成糖稀。
叶奶奶用用筷子蘸搅起一点糖稀,放到嘴边,用唇齿舔一舔,满意点头笑道:
“糖熬好啦,看来老婆子的手艺,过去两年,也还没有生疏。”
声音中带着几分得意。
“奶奶!”
晓丫头窥视铁锅许久,此刻迫不及待地围着它,蹦跶来蹦哒去,恨不得把头埋进去全部添干净。
“幸亏我先拿咱家的红薯麦芽试试手,得,这锅糖稀都是你们这些小吃货的,可不能一天吃完,牙齿会被粘点。”
瞅着可怜巴巴的几个孙子,叶奶奶一边嘱咐,一边把小半部分粘稠的糖稀盛分放到数个碗里,碗全都交给一旁的叶妈妈,她才把剩下的糖稀放到罐子里存封起来。
洗干净的大铁锅,已经开始熬红薯。
这锅才是特意给周佳先与张燕熬甜甜蜜蜜的‘喜糖’。
叶家所有人围着桌子,每人分得一只碗,里面装着小半碗糖稀。大家用一根根筷子小心翼翼蘸取糖浆,筷子得转好多圈,糖丝才舍得从斗碗里断掉。
甜妹儿迫不及待把糖放入嘴里,眼睛瞬间变得雪亮雪亮的。
红薯糖稀是温热的,甜蜜的糖味儿在舌尖散开,软软黏绵的,味蕾全都是香香甜甜的味道,还带着浓郁的甜红薯味儿,比供销社卖的白糖红糖,好吃得多,还不会腻人。
“奶奶熬的糖特别特别特别好吃!”
小五舔一舔筷子尖,兴奋得手舞足蹈。晓丫头的手上脸上都是黏黏的糖丝。思丫头吃得特别文静,速度却是最快的。叶安诚吃得最认真,跟读书差不多。
儿辈媳妇们吃得特别珍惜,脸上都是幸福快乐的笑容。
老俩口暗地里互视一眼,都看到彼此眼睛里独有的甜蜜回忆。
一小半罐的红薯糖,曾是奶奶出嫁前、亲自熬的定情信物,俩人年少时背着继母长辈,‘大逆不道’,偷偷摸摸舔糖一年。
嘘!
这事儿是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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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碗里的甜糖全部舔干净后,正是开始熬制有幸福寓意的新婚喜糖。
周佳先已经进力考虑到村里人数与张家的好人缘,亮堂堂的红薯糖熬了整整三锅。叶奶奶偷偷摸摸也混进去一些。
作为‘喜糖’自然不能是粘稠的糖稀,在叶奶奶专心致至熬糖的同时,叶妈妈去厨房用土锅自爆玉米花白米花。
数碗玉米粒,曝出一大堆花。
白米更珍贵,小白米花量少。
玉米花与白米花的香味,让一堆小吃货们眼睛一亮。可惜这是别人家的喜糖,除去厨子试味儿,不能事先品尝。
最后,叶奶奶将玉米花,放入有红薯糖稀的锅里,添柴调滚,用锅铲翻滚,一块块黄亮亮、香喷喷的玉米花糖正式出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