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河山——长宇宙
时间:2018-06-29 08:18:14

      “不是啊。”
      “不是你怎么知道南园那地方?”
      南园是虬城一个甚少人知道的地方,早先一个王爷的宅院,八十年代初还对外卖票收费参观,后来说是古建筑保护立项目,就把那院子和隔壁的一个公园都圈起来了,再不对外。
      胡唯挠挠眉心:“可能……小时候去过吧,记不住了。”
      对虬城的记忆,胡唯也很零散,记得住地名,再问,就已经不是那条路了。
      就像现在,卫蕤带着他在他以前住过的家属区一圈一圈晃:“这儿呢?这儿也记不住了?”
      胡唯目光茫然看着外面那一幢幢楼,摇头。
      “你再好好看看,就这儿,你在这住过好几年呢。就这个四楼。”
      “不是这房子了吧。”
      “那倒是,快二十年了,早拆了。”
      看卫蕤着急的样,胡唯洒脱一笑:“都多少年的事情了,能不能想起来哪还那么重要。”
      “那倒是……”卫蕤怀着心事叹息,对他来说不重要,可对小春儿来说,是最要紧最要紧的。
      握着方向盘,卫蕤瞥了眼倒镜:“你看这车怎么样?”
      没什么新意的奥迪轿车,车是新的,配置倒不错。
      “挺好。”
      这挺好完全是敷衍性的,模棱两可的,胡唯说的时候也没想这车能跟自己有什么联系。
      谁知卫蕤笑着扔给他一把钥匙,“你喜欢就好。”
      接着——
      “岳叔让我给你的。”
      “他说你在虬城有很多不方便,不能每次出来都坐地铁,还是有台自己的车好。”
      胡唯把车钥匙在手里转了转,轻描淡写又投给卫蕤。
      “怎么?”
      “你帮我还给他吧,我也没什么用车的地方。”
      卫蕤一想,这车光让他开出来了,可没让他再开回去。于是他又抛给胡唯。“一会我就给你停在门口,要还你自己还吧,你跟你爸的事,我可不掺和。”
      见胡唯没再言语,卫蕤斟酌着肚子里的话:“这些年,你是不是跟岳叔有什么误会?”
      他信誓旦旦伸出三根手指:“可不是瞎打听啊,也不是我娘们儿爱管别人家闲事,我爸跟岳叔这些年来往的不错,逢年过节还来家里喝酒,他这么多年自己一个人,也挺……”
      胡唯打断了卫蕤的话,“他还一个人?”
      “也没再找过”
      “是啊,你不知道么?”卫蕤稳稳地开着车,“你跟你妈去雁城那时,有个医疗支援的任务,在钤省,那地方因为污染水源大规模爆发传染病,岳叔当年在的第五防治医院不就是主要研究防疫这一块吗,他在那一待就是三年,后来出了点事,身体落下了毛病,还因为这立功了,才回来的。”
      这些事,胡唯竟然一点也不知道。“什么毛病?”
      卫蕤不打算告诉他,“这事……你自己去问岳叔呗,我一个外人不好说。你要是问了,他一定能告诉你。”
      车精准停在一个古色古香的建筑门前。
      “就是这了,我不下去了,你自己进去吧。”
      “到底是谁找我?”
      “我受人之托,你进去就知道了。”
      卫蕤完成了这趟司机的使命,开门下车,站在马路对面紧盯着胡唯进去了,心里还在想:小春儿啊小春儿,人我是给你带到了,至于这后头的事情,可全靠你自己喽。
      ……
      这是个在繁华街道上类似于喝茶的地方,人很少,每个卡座都有屏风拦着,是个谈话的好去处。
      在这条街对面,形成强烈反差地,是一片老居民区,楼下鳞次开着便利店,快餐店,十元清仓甩卖店。
      二丫在虬城的第一顿饭,就是在这片老居民区的一楼门市吃的。
      她找到了住的地方安顿下来,累的没精打采,出了街口走了没多远,就近找了家面馆。
      吃完出来,晚上八点,站在人来人往车水马龙的街上,二丫有点找不着北。
      她想,我刚才是从左边过来的还是右边?
      看了半天,觉得都一样,就求助一个躺在贵妃榻上乘凉的大爷,问:“您知道红星职工胡同在哪?”
      老大爷扇着大蒲扇,操着地道虬城口音:“往北,往北走。”
      二丫正琢磨这个北怎么论,一回头,就张望到了对面的胡唯。
      还有一个很漂亮的姑娘。
      那个姑娘个子比自己高,比自己丰满,穿着杂志上才有的时装,正在和他笑盈盈地讲话。
      胡唯和她的距离不远不近,也看不出什么表情,只能从他站立的姿势知道他是一直在那个姑娘说话的。
      二丫不可置信地揉揉眼,日有所思夜有所梦,难道看错了?
      用力眨眨,两个人竟然一起坐进车里,扬长而去!!
      那车,是崭新滴四个圈圈!
      好哇,好哇!二丫这下可是心里翻了天!!
      她以为,他在虬城孤孤单单地一个人。
      她以为,他在虬城的日子该有多寂寞。
      她想着那天自己搂着他,情真意切地喊小胡哥。
      那天,两个人那样亲在一起。
      原来,他心里根本就没有她。
      自己还剃头挑子一头热的追到了这千里之外。
      越想越委屈,越想越难过,二丫一转身,直接奔北走。
 
      第26章 第二十六章 鹊还巣
 
      两条腿能追上四个轮子吗, 何况那四个轮子屁股后头还带着T,六缸机械增压, 冲劲不知道多足。稍踩油门, 黑色车身很快就无声无息淹没在霓虹街道中。
      二丫直眉楞眼地跟着跑了两步,车没追上,倒是把号牌背下来了。
      那串数字在嘴里默念了两遍,二丫‘呸’地一声!
      我记他干嘛呀!
      香车美人,香车美人。
      和小春那一身黑色紧身的小裙子, 胸口开的那样低, 刺眼哪!
      二丫低头看了看自己,双手一插腰, 恹恹回家了。
      虬城的风刮在脸上,街景陌生, 人也陌生,走着走着,二丫就掉下来两颗金豆豆,她用胳膊在脸上胡乱一抹, 心想:我真是一点也不喜欢这里了。
      她在虬城的住处,是下了火车临时找的。
      拎着箱子直接冲进中介,说, 我要找个房子,最好是能马上住的。
      和二丫年岁相仿的小伙子一看她这态度, 马上把电脑转过来:“没问题啊姐!你看看你要什么样的?想离哪儿近?是商圈, 还是学校。”
      “最好离航天XX单位近一点, 不近交通也要方便。”
      “哎呦,离那地方近的还真不太好找,真想住,你得去那边的中介,但是我们这离地铁近,你导两趟线都不用多远,出了小果园那站就是。”
      “都什么价?”
      “看你想要什么样的,是自己住啊还是跟人合租,自己住是两居还是一居,对硬件设施要求高不高。”
      “我要自己住,不跟人合租,房子多大都行,最好安全。”二丫抱着花,一低头,想起这趟不光只有自己,怀里还有个金贵宝贝。“哦对了,还得是阳面,我要养花。”
      中介的小伙子不作声在电脑上找房源,撇着嘴,轻抖着腿。心想这大姐够有意思的,自己都穷的找房子住,还要养花。
      找了两套,看了实景照片二丫都不是很满意。
      她烦恼抓抓脸:“再贵一点的呢?”
      “哎,有了。”小伙子想起前一阵收的房源,调出图片给她看。“满足您一切要求,红星职工厂的老房子,就在红星胡同,正经的四合院,能让您那花儿晒太阳,街坊四邻都是国营厂退休的大爷大娘,都倍儿正义,有厨房还有冲凉间,就是没上下水。”
      没上下水,上厕所多不方便。
      见二丫犹豫,小伙子回头使了个颜色,于是一帮搞中介的年轻人上来当说客:“这房子挺好,您一个人住,还要挑什么样的啊。”
      “对啊,有小院儿,养花花草草也方便,没事搬个椅子往门口一坐,凉快着呢。”
      二丫仰头:“都入秋了谁还乘凉,屋里有暖气吗?”
      “哎,您这就不懂了,乘凉就是个意思,是说啊,这儿能聊天解闷,暖气……虬城没暖气,冬天要是冷了,能烧炉子,点个炭盆。”
      二丫想起远在雁城的,胡唯的那个老房子。
      他那天也是这样,在屋里点了个炭盆,背对着自己,为她烤地瓜。
      “多少钱?”
      “两千五,押一付三,最合适的价格了!”
      “两千二。”
      “没这个价。”
      二丫抱着花盆,叮叮当当的站起来要拎箱子走。
      小伙子连忙站起来喊:“行,行!现在看房子,回来签合同。”
      带二丫看房子的时候,小院里有几个老头老太太在树下打牌,看见中介又领着人来了,一个秃瓢大爷脸上贴着纸条,阴阳怪气的:“您又来了?”
      “嘿嘿,是,有人想看看房。”
      “哎呀……隔三差五就往这领些个不正经的小青年,怎么着,不把我们这地方祸害了,心里不痛快?”
      中介小伙子赔笑加鞠躬:“这回是正经人,比您亲孙女看着都正经!”
      拿着扑克牌的秃瓢大爷歪着嘴一回头,翻了个白眼。
      二丫在屋里左看看右看看,觉得很满意,她没住过这样的房子,一时新鲜。站在门口喊:“哎,行!我租了!”
      “好嘞好嘞!”一溜烟跑过去,中介从西装口袋里掏出早就揣在身上的合同,递过笔。“我这都带来了。”
      签了合同交了钱,中介跟小院里的大爷大妈招手,“那个……各位,我给大家介绍一下,这是咱们新来的租户,以后就都一块住了,街坊邻居什么的,能帮忙就抬个手的事,那个姐,你叫什么来着?”
      “杜豌。”
      “哦,对,杜豌。大爷大妈,她叫杜豌啊,雁城过来打工的,小姑娘不容易,您们多帮衬。”
      秃瓢大爷打着牌头都没抬:“不容易,我们这帮人容易啊,一个月那点退休金,甜头全让三环那帮拆迁户挣了,你们中介还天天来添堵。”
      中介尴尬笑笑,对杜豌打了个招呼,“姐,我走了啊……”
      二丫憋着不吭声,眼珠子骨碌碌一转,把这小院的情况摸了个差不多。
      国营厂老职工,顾名思义,住的都是老同事,老同事嘛,认识多少年了,抱团排外,不喜欢被外人打扰,从他们对中介的态度就能看出来。
      这个中介呢,看说话不像本地人,和自己年龄相仿,搞不好也是外地来打工的。虽然靠中介倒卖房子赚钱,但是对同龄人,或者说和自己境遇一样的人,还是有帮扶之心的。
      要不,他也没必要和这些爷爷奶奶们赔笑,请他们照顾自己。
      同在异乡为异客啊。
      二丫轻点头,嗯了一声:“谢谢你了。”
      “不客气,回头房子要有什么事你就找我。”
      送走中介,二丫在屋里放下花盆,搁好了箱子,走到那些正在打牌的人堆里,就站在那位秃瓢大爷身后。
      察言观色的本事还是有的,这地方,他说了算。
      抱肩看了一会,二丫指着他的牌:“你得出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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