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就不怕吓着胡唯?”
小春姑娘坚定的摇头:“不怕!胡唯是见过大世面的人,他那样的人,知道我现在这样,只会同情我,不会歧视我,他跟我一起经历过那次灾,他不会嫌弃我。”
谁会舍得嫌弃你啊,小春。
可你也不能一厢情愿,剃头挑子一头热啊!你不能只找身边理解你的人生存啊,你也得闯出去,看看外头的世界。人心难测,可这世上,好人还是比坏人多。
要不,该落下病了。
卫蕤被小春姑娘搂着晃啊晃,也不禁有些忧思。他想,他到底是站在胡唯那边劝醒了小春,别这么执拗;还是站在小春这头,跟着她一错就错,促成了两人呢。
那边都不对,那边自己都不是好人。
可想起那天遇上那个土货,叫什么来着?哦,杜豌。
想起她趴在玻璃上咋咋呼呼喊胡唯的样子,那眼里的依赖,卫蕤心里又有点堵。
第32章 第三十二章 温风至
二丫正式在虬城过起了自己的小日子, 像个小媳妇似的,守着一间小院儿,一间厢房, 日思夜盼地等。
卫蕤一踏进这里, 鼻子极灵, 闻了闻,一股饭香味儿。
这股味道十分亲切, 像以前还和父母一起住时, 他趴在外头桌上看电视, 母亲在厨房里炝锅炒菜的一瞬间。
滋啦——
也确实是到吃中午饭的时间了。
家家户户摘菜开火, 远远就能听见锅勺磕碰翻炒的声音。
卫蕤纯属碰运气, 红星胡同里这样的院子多了,想要找个人,挨家挨户问,没等走三家, 先得让居委会大妈给你逮起来审个清楚。
拐进来找了个开门的院子,走进去左右张望,秃瓢大爷抖了抖报纸, 报纸遮住脸:“您找谁啊?”
卫蕤吓一跳,一回头,发现东边屋檐下还坐了个人。
“我找杜豌,她住这儿吗?”
“呦呵, 最近二丫朋友真多, 都来找她。”
卫蕤嫌弃一皱眉:“二丫?”
秃瓢大爷翻了页报纸, 扯脖子喊了一嗓子:“二丫!二丫!有人找嘿!”
传来一阵叮叮当当刷锅的声音,没听见。
二丫这段时间过的日子相当舒坦,一觉睡到日上三竿,一天两顿饭。早上那顿跟中午那顿合并到一起,晚上那顿出去吃。
今天阴历是初七,她也记不住初七是什么日子,只知道以前在家里每逢这一天,是要吃面的。
胡同口就有家粮油店,专门卖手工的馒头、花卷之类,看见玻璃窗里摆放着一团团压好的面条,问老板:“怎么卖?”
老板已经拿出一个塑料袋,做好上称的准备:“两块钱,您看喜欢吃宽的还是细的?”
“细的吧。”
装了三两细面,烧上开水煮熟,过了凉放在一边摆着,二丫又开始炸葱油。
把葱切成指头那么长的段,油锅烧热,绿油油的小葱下锅煎出香味儿,二丫心满意足吸吸鼻子,关火开始调酱汁。
酱油,生抽,白糖调成一碗酱汁弄匀烧开了倒进面碗里,拌匀了,最后把热滚滚带着浓香的葱油‘哗’地一下浇在上头,洒点白芝麻,二丫最拿手的葱油面就算是弄好了。
二丫穿着肥大的套头毛衣,一条花睡裤,其中一只还卷着裤腿,大咧咧端着碗筷从旁边厨房回到自己屋里。
一进门,屋里站个男人。
西装革履的,吓二丫一哆嗦,以为中介要来收房子。
“谁啊?”
卫蕤正昂头打量着他这件小屋,浅笑着转过身来:“你算是在这小屋里过上日子了?”
一颗心揣回肚里,二丫径直走到小桌前,把碗筷都放下:“你进来怎么不敲门。”
“我喊了两声呢,你在厨房没听见。”
“没听见也不能乱闯女孩的屋子啊,没礼貌。”
“哟,真对不起,我和我那姐们儿都习惯了,平常去串门做客就跟回自己家似的,我还没拿你当外人。”
二丫哼了一声,盘腿在沙发坐下,用筷子搅着面条准备吃饭。
卫蕤尴尬站了一会,看她吸溜了一筷子面条,也跟着咽了咽口水:“那个,你不请我坐一坐?”
二丫腮帮子塞得鼓,杜家家规,嘴里嚼东西不能说话。
囫囵咽下去,二丫指了指门口的板凳:“你不说了没把我当外人吗,自己找地方坐呗。”
卫蕤热络拉过门口四条腿的木板凳,在二丫对面坐下,脸上讨好地笑。
二丫捧着面碗,低头大口吃饭,当卫蕤不存在。
电视里少儿频道怀旧剧场放着葫芦兄弟,正讲到六娃进入妖精洞解救五个弟弟的故事,二丫耳朵听着声,间歇腾出手来翻着小桌上乱七八糟的书和资料。
卫蕤闻着那股葱香味实在坐不住了,“中午吃饭的点儿,我也空着肚子来的,你倒是给我也盛一碗啊……”
“啥?”
卫蕤摊了摊手:“既然赶上饭口了,也不差我一个人吧。”
二丫不太情愿,不是她抠门不肯给他吃,只是……她的手艺,胡唯都没尝过呢,倒是让这烧包给抢先了。
“我……没剩多少了,自己还不够吃呢。”
卫蕤一抬下巴:“你那盆里还有那么多呢。”
二丫放下碗,厌厌去厨房给卫蕤拿新的碗筷,走到门口,还机警回头威胁他:“不准乱翻乱动!”
卫蕤都懒得应她,这屋里里外外算上还没他家厕所大呢,有什么可翻的。
厨房的锅碗瓢盆都是二丫去超市买的,今天拎一兜要紧的调料,明天再背个锅回来,一连几天,把平常自己吃的用的准备的是整整齐齐。
碗筷是超市的便宜货,但很干净,用之前二丫全都用热水烫过,伺候爹似的给卫蕤盛好面条,拌上调料,递到他面前。“给——”
卫蕤也没客气,接过来就是一大口。
二丫坐在他对面:“好吃吗?”
卫总监勉强给出个好评:“凑活吧……”
二丫眼眯起来,要收回他的碗筷,卫蕤一个蹦高:“好吃好吃!比富必居的都好吃!”
二丫问:“富必居是哪里?”
“虬城最有名的面馆,清代留下的老字号,改天带你去。”
俩人就这么唠家常似的,没什么正经的开场白,你一言我一语地吃完了一顿饭。
卫蕤用纸巾擦擦嘴,看着一桌子学资料,心满意足打了个嗝:“你要考研哪?”
“别动!”二丫拍掉卫蕤的手,怕他弄脏了自己的书。
“嗬,还不让碰,就你看的这点东西早八年前我都背烂了的。”
二丫一撇嘴,她是个打定主意九头牛都拉不回来的人,想好了干件什么事,就拿出张白纸把自己的计划写的明明白白,照着一丝不苟地去做。
吃饱了喝足了,卫总监也有心情了,翘着二郎腿。“说说,想考哪个学校啊,我给你参谋参谋。”
“交通大学。”
虬城的交通大学是全国名校,可不是那么好考的,何况她都毕业两三年了,想捡起学生时代那一套,不太容易。
“人大不,信心不小,你有那基因吗?”
“怎么没有,我爷爷,我爸爸,都是交大毕业的,我哥哥更厉害,我们家就我没出息。”
“啧,还是言情书网。”
二丫重重点头,谁说她出身言情书网她就跟谁好。
卫蕤问她:“考研为了什么啊?”
“找个好工作呗,不输在起跑线上啊。”
“那现在就有个好工作等着你,你还考吗?”
二丫茫然抓抓脸:“啥意思?”
卫总监清了清嗓子,故意卖关子从西装内袋里掏出一个信封,双手呈上。
“杜豌小姐,我仅代表荷立银行诚邀您来我方工作,酬劳是年薪的形式,美金人民币都行,看你需要。待遇方面呢,一年两次出国休假,办公环境冬暖夏凉,承诺住房,包办婚姻。”
前头待遇听的二丫一愣一愣的,直到听到最后四个字,她翻了个白眼,没精打采地收拾碗筷。
卫蕤看她不理自己,有点着急:“我跟你说真的呢,入职函都带来了。”
“鬼知道你那是什么狗头公司。”
“上次你不是跟我去过吗,正经的外资银行啊。”
二丫抱起一摞碗筷往外走,卫蕤跟在她屁股后:“你还不愿意?这职位是我给你量身定做的,挂在我手底下的行政部,以后有用你翻译的时候你露个脸,没事儿的时候办公室里关起门来自己玩呗,有我罩着你,你怕什么?”
“不去!”
拧开水龙头,哗啦啦地洗着碗,卫蕤靠在厨房门口,粘人精似的:“为什么不去?”
二丫无心往卫蕤胸口扎了一刀:“小胡哥说了,让我少搭理你。”
卫蕤深呼吸,将手中邀请入职的信封背面掀起一小块,后头贴着胶。“你怎么那么听他的话?上回也是,你怕他啊?”
“不怕,喜欢才听他的话。不喜欢的人说什么我都不听。”
卫蕤胸口再挨一刀,面子快要让二丫当成鞋底子踩。
卫总监记仇,气的牙痒,最后把那信封以掩耳不及盗铃之势‘啪’地一下粘在二丫脑门上,放下狠话:“给你三天时间好好考虑,不去我就让人给你绑走,反正我也知道你住哪。”
说完,卫总监春风得意地走了,白蹭人家一顿饭,还捎带手吓唬了她一把。
二丫被挡住眼,手胡乱抓起一块毛巾擦了擦,忿忿拽下信封。
就着窗户外的阳光一看,白底印着蓝色图腾的信封上端端正正地写着——
入职邀请函。
秋天中午温暖的阳光,透过斑驳树叶洒进窗下,二丫穿着紫色的毛衣,蹲在墙根,将那封信展开,一字一句地读。
尊敬的杜豌女士:
我们很荣幸地通知您,您已经顺利通过了荷立银行面试,我们诚邀您于9月27/28两日到我司信贷部行政办公室报道,担任翻译专员一职。该岗位年薪酬劳为……
二丫默默数着那串数字的零,数清楚了,把那小信封对折,溜溜达达背手进屋了。
她今天下午要去看她哥哥。
来了虬城这么多天,前两天杜嵇山给她打电话,说你哥从外地回来了,往家里打电话问你好不好呢。
二丫扭着电话线:“那您怎么说的呀。”
“还说呢,没等我告诉他你去了,那头有人找,放下电话就跑了。”
二丫嘿嘿笑:“那您先别说,我去找他,给他个惊喜。”
爷孙俩各自吃完晚饭通电话,老的叹气:“丫丫,一晃也去了半个多月了,爷爷想你啊……”
“我也想您,家里都好吗,三伯身体恢复的怎么样了,我来虬城以后忘记给他打电话了。”
“都好,别惦记,前阵子禾禾感染手足口病,杜炜和他媳妇都急坏了,也给你大伯一家子折腾的够呛,好了不长时间,昨天抱着禾禾来家里吃了顿饭,那小子现在招人疼,撅着小屁股满地爬。”
“手足口病要当心啊,您跟禾禾一块玩的时候也别又亲又抱的,小孩子免疫力低。”
“呵呵,爷爷知道,二伯前几天又跟杜跃吵架了,说他要钱还要往那个什么会所投,你二伯不往外拿,闹得鸡犬不宁。”
“这事儿您别管,也别评理,他们父子俩前天打的鸡飞狗跳,隔天二伯又说我这儿子怎么怎么好,二伯母最不喜欢别人掺和他们家的事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