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满啊……小满……
胡唯被撵出来,在走廊听见有异响,他寻声走到杜嵇山卧室一看,发现本来已经睡着的禾禾醒了。
正虎头虎脑地站在小床里,迈着小短腿想爬出去。
小孩子睡醒了脸蛋红红的,穿着棉线衣,稀薄的奶毛睡得乱七八糟,胡唯笑着走过去顺了顺禾禾的头发,俯下身看他的眼睛:“你想干嘛啊?”
禾禾见到胡唯并不陌生,他认识他。
一咧嘴,伸手让胡唯抱。
胡唯给他从小床里抱起来,禾禾巴着胡唯的脖子又拼了命地蹬腿,胡唯偏头就试探着问了一句:“想撒尿啊?”
禾禾不蹬了。
胡唯肩上一岁的禾禾迅速往楼下跑,嘴里威胁他:“憋住,千万憋住。”
禾禾脸往胡唯脖子里埋了埋,有点害羞。
小胡爷活了这么大还没被童子尿浇过呢,快步扛着禾禾往厕所走,他开始给还是个宝宝的侄子上关于男子汉的课。
“尿,你也得分时候,分场合;找合适的时机,对准合适的地方;你要连自己这玩意都控制不住,将来还能干大事吗?”
禾禾听的云里雾里,稚嫩小脸茫然看着胡唯。
胡唯冲他一挑眉毛:“听懂了?”
禾禾配合着天真点头,似懂非懂。
小胡爷给他抱到马桶上,脱裤子,扶着禾禾的两只手,禾禾征求他意见似的仰头,好像再问:“小叔叔,这个地方行吗?”
小胡爷郑重点头,给他个眼神,还配合着吹了几声口哨。
小孩子夜里醒来,一般都需要妈妈安抚;禾禾醒来没看见妈妈,撒了尿回来有点想哭。
小胡爷哪里哄过孩子,只能耐性给他裹个厚衣服,抱着在屋里一圈圈地走,走的他都困了,禾禾还没有想睡觉的意思。
走到厨房的阳台上,望着几扇倒映着两人身影的玻璃,小胡爷问他:“你想你姑姑吗?咱俩给她打个电话?”
禾禾眨眨眼,一听小姑姑,有些兴奋的样。
小胡爷单手抄着孩子,另一只手去裤兜摸手机,按下号码。
二丫从人声鼎沸的火锅店里出来,找了个僻静的地方接电话。“小胡哥?”
她将信将疑。
电话一接通,禾禾立刻清脆叫了一声:“猪猪—!”
二丫把电话离远了点重新看了眼号码,刹时心里软的一塌糊涂。
她放轻了声音,“禾禾,是你吗?”
听见小姑姑叫自己,禾禾立刻眉开眼笑,又大声喊:“猪猪!!”
把姑姑叫成猪猪的人,只有禾禾。
才在桌上把卫蕤放倒,二丫站在车水马龙的街头,身后是红火热闹的一家家饭馆,她接着来自雁城的地方,不禁有点想家。
禾禾捧着小胡爷的手机猪猪长猪猪短的嚷了半天,才被抢回去。
玩累了也闹够了,禾禾趴在胡唯的肩头,想睡觉了。
四下重归寂静,一阵呼吸相闻。
二丫像刚喝了杯碳酸饮料地舒爽,从心底里感慨。
“小胡哥,我好想你啊。”
话刚说完,小春姑娘站在火锅店里,隔着玻璃狂敲,站在椅子上对二丫喜气洋洋招手。
“二丫!你快来呀!我好喜欢你哦!”
微醺的小春姑娘面颊酡红,笑的更加媚意横生。
小胡爷只听得二丫上一秒还掏心掏肺地说想自己,下一秒就在那头跟道女声亲切表白。
“小春儿等我!马上就来!我也喜欢你呀!!”
第40章 第四十章 温风至
卫蕤蹲在厕所, 目光涣散。手机响了好几遍, 他才接起来, 结果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
小胡爷抱着已经睡着的禾禾,压低声音咬牙切齿:“你有病啊,让她俩凑一起!”
卫蕤忍着胃里翻江倒海的恶心, 扶墙站起来, “天地良心哪!!!!”
“今天我们是碰到一起的, 她自己撞上门来的!我没想带着她!!”
“没想带着她你让她跟你坐到一个桌上吃饭?”
“那都碰上了你总不能让她自己吃吧,不看别人我也得看你啊, 姑娘家家怪可怜的,你怨我,那你回雁城的时候怎么不把她一起带回去?”
带回去?带了她回家她就再出不来了。
二丫本来就记着上回他送和小春回家的事情, 这回遇上真人, 指不定要怎么想。
卫蕤打着嗝, 信誓旦旦。“你放心吧, 俩人好着呢,没准你一回来,人家都过到一块去了。”
女孩子的友谊总是从很一件微妙的小事上开始的。
和小春在饭桌上看着吆五喝六的, 其实没多大酒量,都是虚架子。
服务员来问需要喝点什么的时候, 卫蕤从裤兜里掏出一把枸杞,颤颤巍巍塞进茶壶里:“今天……今天养生吧, 都别喝酒了, 大过节的。”
茶壶里泡着贡菊和冰糖, 他还给自己找补:“吃火锅太腻,清清心火,清清心火。”
服务员拿来一本厚菜谱,递给主坐的卫蕤:“先生那看一下您想吃什么”
卫蕤接过来,双手捧给二丫,满脸热乎微笑:“你点,想吃什么点什么。”
二丫客随主便,她一个蹭饭的,这点礼貌还是有的。
她不耐烦一挥手:“你点你点,点什么吃什么。”
卫蕤讨好:“行,行,那就先来盘和牛?”余光瞄着二丫,看她换了姿势拄着腮帮子,又追了一句。“两盘!”
和小春和裴顺顺对视,小春姑娘有点不开心。
卫蕤什么时候这样小心谨慎地对待过一个人!她还没这个待遇呢。于是直愣愣地问卫蕤:“她是谁呀?”
卫蕤清了清嗓子,没敢提二丫和胡唯的关系,只说了个无关紧要的:“她叫杜豌,我在翻译公司认识的,帮过我忙。”
“杜豌,这是小春儿,我好朋友。他叫顺顺,你俩刚才见过了。”
女孩子和女孩子见面,总是要互相端着拿捏一下对方,点点头说句你好,就谁都不讲话了。
这场面让卫蕤与裴顺顺如坐针毡,不断用眼神互相暗示对方。
“你说话啊。”
“你先说。”
“说什么啊,你哪认识这么个人啊。”
“你快点,别冷场。”
裴顺顺咳嗽两声,张了张嘴,什么也没说出来,卫蕤给他个大白眼。
二丫始终微垂着眼睛,瞄着小春姑娘饱满的胸脯。
她身材可真好呀……
小春今天还穿的十分良家妇女,哪也没露,本本分分的毛衣和牛仔裤。看见二丫偷瞄自己,小春姑娘骄傲地挺了挺胸,二丫迅速把目光移到别处。
直到火锅端上来,四个人都没作声。
端调料的时候,两只拿葱油的手碰到一起,小春姑娘诶了一声:“你也喜欢在沙茶酱里加葱油?”
二丫找到知音一样:“你也喜欢?”
“对啊,再放点醋,还要什么麻酱呀,土老帽才这么吃。”
裴顺顺和卫蕤自觉把自己的碗往边上挪了挪。
小春姑娘十分热心:“来,把你碗给我,我帮你兑。”
两个在吃上有共鸣的人,还愁没话题?小春爱吃肉,二丫也爱吃肉,肉还得是手切的,不要机器卷的。吃的欢时,二丫忽然叹了声气。
小春儿从碗里抬起头,烫的呼气:“想喝酒不?”
二丫眼睛一亮。“好哇!”
卫总监一看,形势明朗,俩人非但没看不顺眼,还成了好朋友,当即拍桌子让服务员捡最好的酒上。
顺顺轻易不喝酒,始终捧着一盏贡菊花茶,淡淡笑着看小春儿和二丫吃东西,看着看着,他凑上前些,问二丫。“你记什么东西都记的这么快?”
二丫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去才说话:“不是,只是记车牌牌,手机号什么的。”
“就是数字?”
“对——”
顺顺找到知音,又往前坐了坐:“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具体什么时候我也记不住了,反正不大,还在上学的时候就这么干了。”
“那你记这些东西,烦恼不?”顺顺以前就有这样的苦恼,他刻意不去记一样东西,可越回避,就越忍不住去想,强迫症似的。
“有。”二丫擦了擦小花猫似的嘴,跟顺顺交流心得。“有时候我也不想,可走在大马路上就忍不住,越不想看就越去看,看了回家又忘不掉。后来有一次我撞在树上了,就想明白了,反正脑袋和电脑不一样,又没有特定的内存,它爱记就记,反正装满了该忘的时候自然就忘了。”
顺顺打量着二丫,问:“你小时候遇到过什么特别难忘的事情?”
一般这种强迫性行为,多为童年自闭导致的,只不过表现出来的征兆不同,顺顺问的不是很直接,但二丫听懂了。
“我父母没了之后,被送到姥姥家,就是从那段时间开始的。”
小二丫蹲在晖春县城里,刚开始没有伙伴玩耍,就天天跑到县城的江边数鸭子。
“哦——”顺顺望着二丫,不禁有点怜惜她。二丫反问顺顺,“你是为啥?”
顺顺笑了一下,炫耀似的瞥向小春儿,意味深长:“我啊……”
“智商太高了,从小没人愿意跟我玩儿。”
“吹牛不上税。”小春儿默默瞪了顺顺一眼,不理睬他。反而往长条凳的左边挪了挪,对二丫招手:“过来,来我这坐,咱俩挨着。”
她有点同情二丫。
小春姑娘身上香喷喷的,二丫悄悄吸了吸鼻子,又挨的近了些。
之前说了,和小春喝酒是个纸老虎,沾不了两口就晕晕乎乎、头一歪,靠在了二丫肩膀上。
面颊酡红的小春姑娘歪着头,扇子样的浓密睫毛忽闪着,软了声音问:“你叫什么来着?杜晚?”
“杜豌——,豌豆的豌。”
小春儿咯咯笑起来:“我知道,豌豆公主嘛。唉……”提起公主,她又伤感起来,公主多幸福啊,哪像她没父没母这么可怜。
她搂着二丫的腰,头在她肩膀上蹭了蹭,认真看着二丫的侧脸。
长的很有灵气,小鼻子小嘴儿,尤其那双眼睛,会说话似的。
二丫的女性朋友很少,在雁城只有姚辉要好,来了虬城以后更是孤单,小春姑娘冷不丁这样亲近她,二丫也笑眯眯愿意和她做朋友。
“你是卫蕤的朋友?”
小春儿单纯以为二丫喜欢卫蕤,要不就是两人有什么猫腻,要不卫蕤怎么会对她那样言听计从。于是软软嗯了一声,故意逗她:“不止呢,我俩认识都二十多年了,我连他身上有几颗痣都知道。”
这话一出,二丫也误会了。
她以为小春姑娘和卫蕤那个狗东西是一对!心里还很惋惜。
卫蕤那样的花心大萝卜,可惜了她。
两个姑娘喝的脸红扑扑,被火锅的热气蒸着脸,彼此惺惺相惜,都觉得卫蕤捡了个宝。
只有裴顺顺是个明白人,他静静观察了二丫一会,低头用手机给卫蕤发短信。
“她是谁?”
卫蕤捂着头,这顿养生局吃的他如鲠在喉,一个键一个键地用力按。
“胡唯的相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