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东西?”
杨德海取出一张纸递给宋宜晟。
宋宜晟接过展开,登时浑身僵硬。
墨子印记。
他苦苦寻找八年的墨子印记就这样清清楚楚,黑白分明地印在纸上。
“救你的人是墨子行会的?”宋宜晟问。
杨德海挑眉,闭口不答。
“好,好,我不问,你带我去见他们,我有话说。”宋宜晟欢喜。
这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找到了失踪的杨德海,竟然连墨子行会也挖了出来。
这可是件大好事。
杨德海看他一眼,点头:“好,我为你引见。”
宋宜晟随着杨德海来到一处民居,一个男子背对着他站在屋子里。
“阁下,”宋宜晟拱手。
男子转身,他带着红脸面具,腰上系得,正是墨子系。
宋宜晟暗喜。
终于找对人了。
“阁下,”红脸面具的男子回了一礼,“我看阁下方才在瞧我这条腰带,看来对我们墨子行会十分了解了。”
“何止是了解,”宋宜晟噙笑开口:“我亦是贵会的一份子。”
“哦?”男子挑眉,奈何面具遮掩,别人看不到他的表情变化。
宋宜晟上前一步:“我知道贵会的规矩,非至亲之间不能传递,这也就是证明了,我的父亲,正是贵会的一员。”
男子哈哈笑开:“你可知我是谁,在行会里又是什么身份?”
“知道,持令者,主理行会一切事物,地位仅次于,矩子。”宋宜晟说。
持令者负手而立,没有出什么动静。
半晌。
“那你就该知道,整个行会的人员名单都在我脑海中,冒名顶替,没有任何好处。”持令者冷哼。
他的名单里可没有宋宜晟这号人,更没有庆安侯的相关亲眷。
“我当然明白,”宋宜晟却不疾不徐,字正腔圆地道出真相:“因为我的父亲就是你没有记在名单上的两个人之一。”
男子上前一步,似乎非常激动:“此言当真?”
“句句属实。”宋宜晟应得极快。
“你姓宋,难道是……大师兄的儿子?”持令者蹙眉,“我要怎么信你?”
一旁杨德海打了个激灵,还真是墨子行会的?
宋宜晟噙笑,“你不是已经验过了吗?”
他看向杨德海,指着他手臂。
“若非见到他手臂上的混元刺青,墨子行会的持令者也不会多管闲事吧。”宋宜晟笑说。
如今的墨子行会早已经不是当年墨圣在时的墨子行会了。
兼爱非攻,济世救人。
全都随着行会的衰落而日渐遗忘。
如今的墨子行会更像是一个蛰伏在暗处苟延残喘的老豹子,失去了活力和精力,急需一场革新来挽救颓势。
而他宋宜晟,就是那个可以挽救这一切的人。
“持令者,你该明白混元刺青的意义,我父亲既然将刺青给了杨德海,他就是我父亲选中的人。”宋宜晟把着杨德海的手腕拉他上前。
持令者没说话。
杨德海一瞬茫然,刺青的意义?
是什么?
“我已经收他为徒了,在我之后,他将代替我,成为持令者。”持令者扬头说道。
这次换杨德海怔住。
何时的事?
“我用自己的内劲救你,就是收你为徒。”持令者予他解释,“机关术的奥义,我会在日后慢慢交给你。”
“很好。”宋宜晟淡淡道,走到持令者身旁。
这语气,可不是平级之间的调子。
而是上级对下属的夸奖。
持令者不语。
墨子行会能走到今天,就是因为他们严守规矩不变。
而规矩,就是师徒相传,父子相承。
当初上任矩子只留下两个徒弟,如今大师兄的儿子回来,并且知道这么多行会的事,显然是大师兄有意传位。
让他的儿子回来,接掌墨子行会。
持令者倒退半步,垂头:“属下这就去办。”
宋宜晟笑了。
多少个月来,他终于有一件舒心的事。
墨子行会虽然落魄,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比起他那还没发展起来的铁甲卫,墨子行会这份力量已经是一个庞然大物。
一旁杨德海虽然没有恢复记忆,但看到自己的救命恩人对宋宜晟都毫不怀疑,自然也就承认了宋宜晟所说的前事。
“不用急,会慢慢想起来的。”宋宜晟心情大好,还安慰杨德海一句:“有你我一同长大的情分在,我身边的持令者,总会是你。”
宋宜晟说的真挚恳切,让杨德海心头一动。
这样的侯爷,追随他也无妨。
杨德海如是想,他不知道的是自己回来的消息已经在小院传开。
长宁晨起听到绮月姐妹的禀报眉头一蹙。
杨德海是亲眼见证了柳华章还活着的人,虽然即便他告诉宋宜晟也不会影响到自己,但总归是个祸患。
不过……
“铁甲卫的嘴一向很严,怎么今天被你们打听到了?”
绮星嘻笑:“姑娘,是奴婢今早盯着大小姐上马车的时候,偷偷看到了杨统领,奴婢还看到杨统领带着侯爷离开了呢。”
第一九八章:道长【打赏加更】
离开了?长宁手指动动。
这杨德海神神秘秘归来,又带着宋宜晟离开,着实可疑。
春晓心不在焉地端着铜盆进来。
长宁摆手,示意其他丫鬟出去。
春晓这才上前,“姑娘,奴婢担心……”
“我明白,不会让他得逞的。”长宁说。
春晓已经跟她讲过宋莫两家的情况。
同门师兄弟,两人都有矩子的继承权,但到底矩子之位被老矩子传给了谁,却是没人知道。
如今春晓的父亲临死前交代,让她回去继任矩子的位子,难保宋将军生前就没有如此告诉宋宜晟。
否则,宋宜晟怎么会对墨子机关术如此感兴趣。
宋将军肯定说了,而且没少说。
“你稍安勿躁,暂且登上两日。”长宁说,“现在我们身处虎穴,一举一动都不自如,你如果贸然去墨子行会,非但找不到人,还会落入宋宜晟的圈套。”
“奴婢明白。”春晓说道。
宋宜晟可不知道她的真实身份,若是只想着拿她警告长宁,将她除掉。
长宁能找那位公子救她一次,却救不了第二次。
春晓咽了咽口水,“奴婢不会再擅自行动了。”
“嗯,说说宋宜锦吧,她去大道宫了?”
“是的,奴婢看她今日的样子,可有些神神叨叨。”
长宁一笑:“求神拜佛不如平日行善积德,她这个时候才想着求三清道尊保佑,委实晚了。”
春晓也笑了。
木鸢等人进来伺候午膳,一边道:“明日就是中元节了,姑娘要放河灯吗?奴婢看街上已经有卖河灯的了。”
长宁摇摇头。
“你们若是想,就去买几个留着吧,明日许能用得上。”她说。
“多谢姑娘。”几个奴婢乐呵呵地跑开。
长宁望着窗外,目光深邃。
明日大事既启,她怕是没空放河灯了。
不知为何,看着那摇摆的桂花树影,她突然想到了慕清彦。
那可是个难缠的对手。
长安城中有他在,长宁谋算什么都要平添一分变数。
可他这个人风轻云淡的,总是可以做到存在感很弱,弱到让人忘了他的存在。
就像现在。
若非长宁看到春晓,想起慕清彦曾帮过她的忙,她几乎要忘记他也在长安这件事了。
“他来长安,到底为了什么。”
这个问题困扰着长宁,毕竟她现在的实力远不如他。
但造成问题的那个人却是风轻云淡地坐在山水间,清泉在他左手边叮当作响,伴着林间鸟鸣,梵香熏衣,意境悠长。
“慕郎志趣高雅,这梵香烹茶的事也唯有你能做得如此清幽。”一位仙风道骨的老者从远处走来。
慕郎为之添茶:“仙长谬赞,论之志趣高雅,清彦在辽东苦寒之地,哪里比得上道长这青山绿水间来得畅快。”
“哈哈,你这小子,是在夸我还是损我。”衍道长拂尘一扫,从慕清彦面前滑过。
男子平淡无奇的面孔上如被雾水沾湿,每一寸肌肤都黏上了细密的水珠。
慕清彦笑笑,取过一旁小童子递上的汗巾拭面。
“多谢,”他递还汗巾。
那小童子正要说话,却卡在喉咙里没能出声。
背景是山清水秀,入目是眉目如画。
小童子哑然愣神,手里汗巾啪嗒掉在地上。
慕清彦轻笑,向衍道长扬了扬下巴:“怪你师傅。”
衍道长哈哈大笑,拂尘一扫,“阿一,你先下去吧。”
“是,师傅。”被唤作阿一的小童子赶忙回神,小跑着离开。
“衍道长居所真乃宝地,连一个小童子都是贵人之相。”慕清彦目光黏在小童背影上,笑说。
“那也比不得辽东,人杰地灵,皆蕴毓在你一人身上。”衍道长摸着鬓角垂发,看到那已是花白,失笑两声。
慕清彦叹了口:“道长又来消遣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