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可能做法让那附体的鬼魂消失?”寿阳迫不及待问那道姑。
“贫道可以一试。”道姑嘴上说试,神情却很笃定。
寿阳听她如此说,知道有希望,登时兴奋起来,在殿内来回走着,似自言自语:“那我要怎么把她叫出来呢?才好让你给她做法!”
那道姑适时道:“贫道可以先替殿下驱散身边鬼魂,殿下不受阴气伤神,才能应对更耗神的驱邪做法。”
寿阳已完全信任她真能看到身边幽魂,点点头道:“好,怎么做?”
枢密院中,被刘渭派出去寻摸燕喃的人又溜了回来。
“大人,梁三娘子据说出府去了,没在府中。”
“恩!”刘渭眉目阴沉:“不急在一时,下回早些去,趁她出门缀上,再趁人不备给绑了。”
正说着,外头派出去盯着元四的人也回来回话。
“大人!”那人疾步进来道:“元四进了卫所里头,我们几个在外头等,无意中见到元四的那个车夫驾着马车去了离卫所不远的一所学堂。”
刘渭抬起眼来,“马车上有谁?去学堂做什么?”
“去了一所破破烂烂的贞庆学堂,马车里的人没见着。”回话的人道。
刘渭眯起眼来,贞庆?
怎么这么耳熟呢?
他脑中转来转去,忽想起来今日晨间瞄见一眼宫里宦官的出宫记录,有几人陪着寿阳公主出宫做法的地方,不就是叫贞庆道观?
刘渭猛地睁开眼,“去贞庆道观盯着!”
贞庆道观中。
燕喃正凑在窗户上往外看,许久没见动静。
忽肩膀上有人轻轻拍她一下,她以为金豆,头也不回:“干嘛?”
那人又轻拍一下。
“别吵。”燕喃缩缩肩。
话音刚落,整个人已落入一个温暖怀抱里。
“傻丫头。”元峥低声笑着在她耳边道:“是我。”
燕喃紧张的心瞬间松下来,整个后背都暖洋洋的,抓住元峥圈在她腰间的手,回头扬起脖子忐忑问了句:“豆哥和青衫呢?”
“都出去了。”元峥低下头在她发间轻啄一口。
燕喃不由自主翘高了嘴角,“怎么连豆哥走路都不出声儿了。”
“我以后也教你轻功。”元峥学她的模样凑在窗前往外看了看。
“不学。”燕喃耍赖似的倚在元峥怀里,任性道:“等把这些坏人都干掉,我安安心心嫁给你,每日只好好研究做好吃的,再不管其他。”
她面上笑得甜,心里却闪过三分凄惶,若是大梁命运改不了呢?
她的时间只想用在和渊哥哥相处上,其他任何都不想做。
“好。”元峥宠溺地搂着她,“得把你养胖些。”
燕喃正要开口。
“嘘。”元峥忽正色看向窗外,“出来了。”
第336章 意外的答案
燕喃和他二人都往窗外看去。
只见寿阳独自跟在那主持道姑身后,往偏殿走去。
燕喃悄声问元峥,“这人从哪儿找来的,还挺有模有样的,靠谱吗?”
“还记得玉馔阁那唱杂剧的戏团吗?是老板娘的朋友,她介绍的。”元峥答。
燕喃恍然大悟,晚娘子和他们关系亲近,尤其和俞六,如今还缠着收俞六为徒,想传他刀功衣钵,她找的人想必还是可靠的。
“那你还打算对寿阳做什么?”燕喃看着元峥轮廓分明的侧脸,忍不住伸手在他下颌轻轻抚过。
元峥顺势握住她的手,提到寿阳,目中有寒意,“你不是说过想以牙还牙吗?”
燕喃点点头,嘟嘴道:“她要我不好过,我要她更不好过。”
且不说渊哥哥是被谁出卖的,林府数十口人的仇,还有她自己的仇,都要算到寿阳头上,让她死一次,太便宜她了!
元峥怜惜地握着她手,“你且看着,她对你做的事,我会加诸百倍还回去!”
寿阳与住持道姑来到另一侧殿中。
殿内立着吕洞宾金身,案前燃着香火,还有一叠黄褐色的符纸,上头画着奇奇怪怪的字符。
道姑朝她一揖,拿起那叠字符,闭目扬手在空中碎碎念一圈,再对寿阳严肃道:“贫道不敢瞒殿下,殿下身上怨气极重,乃是罪孽缠身之状,需得殿下先在吕祖跟前去钗摘环,净心焚符香,在吕祖前忏悔洗去冤孽,方能退避众鬼缠身。”
寿阳心中明白,林府死了多少人,她大约也有数,敢做自然就敢认,就是冤鬼来缠她也不怕,活人她尚且不怕,还怕区区恶鬼?
有钱有权,照样能请到高人做法不是?
寿阳二话不说亲自摘了发饰耳饰,放到道姑所盛的托盘中。
道姑又取了纸笔来,“至于公主所说那附身的二鬼,需公主亲手写上想要那二鬼如何,再由贫道以令法加持,必能如公主所愿。”
寿阳只觉神神叨叨,也未作多想,想着元四和燕喃,手下笔墨匆匆挥毫。
道姑眼底闪过一丝难以觉察的笑意,见差不多了,收了东西,一揖道:“公主待会儿在焚香之时,或许会出现幻听与幻觉,皆是由心魔而生,不为真,公主万勿惊慌,只管将这符纸烧完,幻境自然会消。”
寿阳点点头,跪在金身前开始烧画符文的黄纸。
那道姑端着托盘退了出去,掩上门,“砰”一声轻响,侧殿内顿时阴暗下来。
寿阳抬头看看那吕祖像,金刚目,长须眉,五官威严,金身在暗殿中闪着幽光,四周空无一物,有种没来由的压迫感。
她仿佛去到另一个世界,不由双手合十一拜,深吸一口气,收摄心神,专心烧起符纸来。
元峥见道姑带寿阳去了偏殿,拉起燕喃:“我带你过去看。”
说完二人迅速从后门出去,青衫和金豆跟在后头,他几人绕到偏殿后,青衫和金豆各守一边,元峥则搂着燕喃飞檐上了宝顶,轻悄悄落在屋脊旁,靠着高脊坐下。
燕喃一眼看到侧殿旁边好几道人影忙着将什么东西从侧殿旁的耳房小门送进去,而寿阳带的人都被阻在侧殿院外。
“这是?”燕喃愈加惊讶。
“是火油,让她先受受火困之苦。”元峥低声道:“顺道引来熄火队,一会儿火起之后,你回方才那厢房去,青衫和金豆晚些会送你离开,我还要去熄火队的营房找些东西。”
燕喃明白这是顺便要给刘渭做局了,点点头,“那你小心些,不会就这么把寿阳烧死了吧?”
“不会。”元峥轻轻拿起面前最后一片瓦,贴近燕喃耳边道:“前头的宦官和宫女会很快过来,她想死都死不了,慢慢来。”
寿阳将符纸放往香火盆中,那纸碰火即成灰,黑屑无风而飞,飘腾上半空,果真似幽魂。
浑然不知从耳房门后,有火油缓缓渗出来。
寿阳喃喃:“生死有命,你们命数就该如此,怨不得我。既然都已经死了,赶紧去投胎,还能重新做人,缠着我有什么用……”
“你还不知悔改吗?”
忽一道冰冷的声音像从九天之外传来,惊得寿阳猛地抬起头。
那声音,有些像元四,又有些像林九渊,低沉冷硬似铁,可他只是说一句话,便让她贪恋得几乎可以舍去一切。
这世间唯一能让她在意的,也不过是这人而已。
“九渊?”寿阳环顾四周,空荡荡的,哪儿有人影?
她想起方才那道姑的话,难道这就是她心生的幻境?
寿阳转着头,拼命想找到那声音所在,头发因没了发簪而披散下来,状若疯癫,颤着声道:“林九渊,元四,你就是林九渊,我知道是你!你我有婚约在先,你不可反悔,不可背信弃义!你出来,我不怪你,只要你好好和我在一起,我不杀燕子!”
“婚约?我死也不会认那婚约!我如今是悔,只悔那日你在林府中时,没先一箭了结了你!你手上沾满我林府人的鲜血,你以为我是因为婚约回来的?我只不过想亲手取你性命才回来的!”
“不!”寿阳眼泪迸出来,捧着头大喊:“就算我不派人去,你以为你林府人会活下来吗?你以为林燕子会活下来吗?他们照样会被斩草除根!”
“呵。”那声音轻笑,“对,就算你不动手,你的父皇也是我林家所有人的仇人,有什么区别?”
“不是的!”寿阳站起身,冲到那金身塑像后,仍然是空无一人,她疯了一般对着空旷的大殿狂喊:“我父皇也是被逼的!真正要你性命的是北蛮人!太子都已经准备登基了,我们都以为父皇回不来了!谁知北蛮人又答应给了幽州和你的性命便放了他,以你为条件并不是我父皇提出来的!设局的肯定另有其人,调兵的是刘渭!都不关我父皇的事!”
屋顶上的元峥和燕喃对视一眼,没想到从寿阳口中得到这样的消息,皆有些异色,调兵的是刘渭他们知道,那设局的是谁?
第337章 东辽来客
元峥继续低头在那瓦缝处,任声音回荡在空荡荡的大殿顶,“还想不承认吗?刘渭那儿还有官家亲笔所写的让他不但要取我性命,更要取林家军性命的书信,我都亲眼见过,你又如何解释?”
寿阳愣了一愣,拼命摇头,“我不知道,可我父皇怎么可能给刘渭传信,他被俘之后都是朝廷的人和北蛮谈判,他连给我母后送信都送不回来!他都是被逼的!”
元峥蹙起眉来,那信他是亲眼见过的,确实是官家的字体没错,但寿阳所说,似乎也有点道理,在官家被俘之后,想送私信,送给谁,都要经过北蛮人之手,若要刘渭调兵,明发旨也罢了,为何还要私信?
还有唐侯手下的人去林府找燕子令,是在林府被寿阳火烧之后,似乎寿阳对于官家找燕子令的事毫不知情,若是官家统一安排,当不会出现这样的疏忽。
燕喃也听出了寿阳话里的问题,看着元峥,从永宁帝被俘开始,这背后似乎有一只手在推着整个事态往前走,而林家军和渊哥哥被出卖,和那个人应该也脱不了关系,这是寿阳所谓的布局之人?
殿寿阳还在哭喊,“你若是和我成亲,刘渭又怎会调你回幽州,你不回幽州,又怎会被人送去给北蛮?所以这都是你的报应!你不认婚约的报应!你怪不得我,你负了我,是你负了我……”
忽有人轻轻飞屋脊往元峥燕喃处走来。
元峥警觉地回头,见是青衫。
“什么事?”
青衫不会无缘无故这儿来找他们。
“金焕来了!”青衫悄无声息蹲到二人身边,颇有些诧异,“从外墙那边悄悄溜进来的,带了两个高手,其一个是断了手的图鹰。”
金焕?!
元峥和燕喃对视一眼,同时感到匪夷所思,这人跑这儿来做什么?
元峥果断道:“你和金豆藏好,让钟永他们先别放火,看金焕来做什么。”
青衫领命而去。
燕喃正要开口问,只听殿金焕的声音响起。
“公主殿下这是怎么了?”
“他从后窗进去的。”元峥低声在燕喃耳边道,一面打横抱起她,小心翼翼跨过屋脊,来到大殿另一侧,“他的人应该在后头,咱们小心些。”
燕喃不说话,勾着元峥脖子点点头,脸贴在他胸口,忍不住笑着在他颈项间喉结旁亲一口。
元峥不想她这个时候还这么撩人,想到大敌在旁,这一吻格外香艳,浑身气血沸腾,到了地方也不放下燕喃,干脆抱着她窝怀里。
又小心掀了两片瓦,露出丝缝来,二人齐做梁君子偷听。
寿阳见到金焕还有些发愣,这幻境,怎么将金焕也给幻出来了?
金焕见寿阳头发散乱,脸泪痕杂乱,神色迷茫,完全一副疯傻的模样,也皱起眉,难道这公主真疯了?
“公主殿下?”金焕又喊了一声。
“你怎么来了?”寿阳已经有些分不清这到底是幻境还是现实,刚才的林九渊怎么又不见了。
“不是您约金某前来的吗?”金焕走到寿阳跟前。
“这不是我幻觉?”寿阳伸出手,往前想触碰金焕。
金焕下意识一避,随即伸出胳膊,反手将她手握住,笑着道:“这不是幻觉,殿下,您这是怎么了?”
金焕明白,能清晰明了地在当日洛河那石桥旁布局想杀死梁燕喃的人,绝对不会是个神志不清的疯子,而现在的寿阳,看起来更像是受了什么刺激。
他本身是爱女色之人,见这堂堂大梁公主亲自伸手出来,哪还不会抓紧机会趁机揩揩油?
他握住寿阳的手不放,笑眯眯又凑近一些,低声凑到寿阳面前,抬眼在她脸扫过,“公主殿下约金某来,是想商量对付梁燕喃的事吗?”
屋顶的元峥和燕喃看得激动,燕喃恨不能有个相机把这二人拍下来,还要设什么局啊?他们费尽心思拿到寿阳的贴身饰物和笔墨,结果还不等设局呢,这二人自动凑一起去了!多好的机会!
元峥也做如此想,轻轻放下燕喃,低声道:“我去去回!”
说完踩着屋脊到边缘,径直飞身一跃,从大殿前院高大的银杏树往下而去。
片刻后,又回来了。
“干嘛去了?”燕喃问。
元峥拖过燕喃的手,有她在的地方,他得二人肌肤贴着才舒服。
“找几个人证。”元峥抿唇,“我让青衫道姑去前院找两个宫女来送茶。”
元峥话音刚落,燕喃见院门处进来两个捧茶的宫女,往下头大殿走去,不一会儿,二人又捧着茶有些慌乱地原路返回,想是已经在门口听见了什么动静,连叫门都不敢。
殿内的寿阳被金焕握住手,感觉到那暖意,飘离的神思方渐渐回了神,听他说梁燕喃,瞳孔一缩,冷冷道:“我要梁燕喃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