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你马甲掉了——水际
时间:2018-07-09 09:11:17

  这两人,忠亲王不用说,元峥本身就是他的人,而唐侯为了将和亲的任务转嫁到安阳头上,自然也是不遗余力地彻查安阳与金焕私会一事。
  结果自然在元峥预料之中。
  所有的调查情况都很明确。
  道观中的道姑和道观外街巷中均有人见过金焕,所以,安阳与金焕在吕祖殿中私会,属实。
  这个永宁帝根本就不怀疑,皇后从宫女口中审问出的情况早转告过他。
  元峥昨日确实在西三厢巡察,且是前日晚间就定下的安排,不存在刘渭所说早早预谋暗害寿阳的情况。
  在被烧毁的吕祖殿中,发现火油的痕迹,说明确实是有人纵火。
  元峥所捡玉扣确实是北蛮皇族所有,货真价实。
  元峥和手下曾追着几人跑出贞庆道观后头的街巷,还一直追到河边,有不少人目睹,和元峥所说追击北蛮人吻合,属实。
  熄火队在大火燃起一刻钟的功夫后才姗姗来迟,仅一街之隔却花费如此多时间,确实不合常理。
  西三厢的卫队曾包围贞庆道观,属实。
  以上为所有查证点,人证物证俱在。
  永宁帝半眯着眼,一面回味着昨儿个新晋妃子的味道,一面听二人一一禀报,觉得岁月甚是静好。
  这二人都忠心耿耿,又办事给力,实在不错。
  如此看来,整个事件很清晰了,元四说的没错,定是有人与北蛮相勾结,北蛮人才会那么巧地出现在寿阳与金焕相见的地方来纵火!
  而唯一和北蛮在此事中能扯得上关系的,也就是刘渭了。
  可刘渭?
  会是他吗?
  永宁帝自个儿摇摇头。
  刘渭跟了他三十年。
  刘渭进宫那年就已经十九,别的宦官都是白白净净一张鸭蛋脸,就他留着把胡须,老被人嘲笑。
  而他则无意中见过刘渭写的字,一笔狂草写得豪放不羁,颇为力拔山兮气盖世的味道,他便点了此人为身边近侍。
  后来助他登基,发挥出领兵之才,待他又忠心不二,他便试着让他监军去了西羌边境。
  刘渭果然不负他厚重,击破西羌,收复西川,洮州,一路立功不断,他这才放心让他掌了枢密院,这一掌就是十年,从未有一事负过他的期望。
  也不对,他在幽州被擒,说到底,枢密院该负大责。
  虽说察情是前方的事,为何刘渭不早些将林九渊调回北地来做先锋兵?
  永宁帝越想越纠结在沦为阶下囚的耻辱记忆里,越想越觉得刘渭此前太不作为,失了准备,这才害他被擒。
  想来想去,竟连刘渭此前的那些好都有些盖住了。
  永宁帝有些忿忿,“依你们看,朝中和北蛮勾结的会是何人?”
  忠亲王和唐侯面面相觑,皆垂首不敢言语。
 
 
第369章 疑神疑鬼
 
  
  “连你们都不肯为君分忧吗?”永宁帝有些恼怒:“这些证据都摆在这里,朝定是有人和北蛮相勾结!当初朕困于北地,让你们查!你们一个个倒好,什么头绪都没有,朕到现在连北蛮人是如何知晓朕踪迹的都不知道!
  “身为臣子,拿着朕的俸禄,连谁想害朕都查不出来,不觉得惭愧吗?”
  忠亲王和唐侯见他越说越来气,忙起身跪地。!
  忠亲王腿脚不便,只能在榻前跪下,唐侯则跪到殿,二人皆是有苦不能说。
  当日官家被抓,定是有人通风报信,这点基本是毋庸置疑的。
  可官家自个儿回来之后认定是太子干的事儿,二话不说将太子给软禁起来,这下头谁还会去查?
  谁还敢去查?
  算查出实证来,毕竟是父子,最多也家罚了事。
  将来换代之时,太子重新出山,查这事儿的人不得捧着自个儿脑袋去迎新君?
  还有可能是一大家子的脑袋!
  如今出了新证据指向刘渭,官家这才又把当时的怨气发泄出来。
  他的愤怒他们也能理解。
  毕竟当时以为是儿子干的好事儿,自然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再发泄再撒气也不能自己断了后。
  可如今发现这事儿后头可能另有其人,那些被压下去的火又全部统统冒来。
  唐侯瞟了忠亲王一眼,刘渭此回,恐怕不保啊。
  他对刘渭一向井水不犯河水,偶有因为禁卫或城防的事儿有嫌隙,官家也能很快给另一方吃了亏的补。
  所以相处还算和平。
  但他对刘渭身为宦官却统领大梁三百万禁卫之事,却始终有些不舒服。
  眼见刘渭这墙要倒,他也没打算去帮扶。
  而忠亲王和官家兄弟情深,想来关系更长久一些,此时该站哪一边,他也大约有了数。
  想通此点,唐侯微抬头,恭敬道:“启禀陛下,臣不敢妄自揣测,但臣请彻查枢密院院使刘渭。”
  说着一叩到底。
  这样,也算是还元峥替唐依脱身的人情罢!
  大殿之,“刘渭”两个字第一次清晰无地被扔出来,掷地有声。
  永宁帝虽也有那个念头,可真要怀疑到刘渭头,他谁都不是滋味,心内又一番交战,看着忠亲王喃喃道:“正道,你的意思呢?”
  忠亲王清清嗓子,难得地严肃起来,看着永宁帝道:“臣不敢妄言。刘枢密使向来对我大梁忠心耿耿,在陛下困于北地之时,也曾劳心劳力奔波于太子阶前,不曾懈怠过!不过……”
  他说着,又欲言又止。
  唐侯听得眉毛一跳,杀人不用刀啊!
  忠亲王面字字句句说刘渭忠心大梁,却又提他在太子跟前奔波,明摆着要把刘渭推向斩首台!
  太子当时有登基打算,甚至都让人开始着手拟诏,这可是这位官家的大忌!
  果然,永宁帝的面色一下暗下来!
  是啊,他当时回来之后,只顾着和太子清算,却忘了朝那些得知他被囚之后一窝蜂投奔太子的墙头草们!
  “不过什么?”他捏紧拳头背在身后追问。
  “不过此次倒是查出来一件怪的事。”
  “什么事?”
  “西三厢当时去贞庆道观的有五队人,结果只回来四队,有一队不知所踪。”
  “不知所踪是去了哪儿?死了还是不见了?”永宁帝也蹙起眉来,“总要有个下落吧?”
  “没回卫所,也不在道观之。”忠亲王自己也犹疑着,满脸皱纹都爬了起来,“如此看来,倒是有可能护着北蛮人逃走了。”
  永宁帝哪还会去细想忠亲王这话里有没有什么不合理的地方,消失的北蛮人,消失的卫队,想想都觉得可疑!方才对刘渭还念着的一丝旧情荡然无存,拿起龙案一柄玉尺一拍,冷冷道:“查!先去卫所点兵,找那队侍卫,再查刘渭和北蛮有无瓜葛!给我彻查!”
  忠亲王坐在竹轿,旁边伴着唐侯,二人缓缓往宫外走。
  唐侯不是擅长拍马屁的人,即使眼见着忠亲王要扳倒刘渭,权势又要扩大,也说不出一些讨好谄媚的话,只默默跟在旁边。
  倒是忠亲王先开了口。
  “这件事交到大理寺那头,侯爷可算轻松下来了。”忠亲王又恢复了弥勒佛模样,笑呵呵道。
  唐侯微微笑,“辛苦王爷了!”
  “俞弈的行刑日,是八月初一?”忠亲王忽然问。
  “官家改为初二。”唐侯不知忠亲王为何问起这个来,抬眼看了他一眼。
  “嗯。”忠亲王叹口气,“可惜啊,本事是本事,又是个叛国的。八月初二。”
  他半眯着眼,“倒是巧了,正好初二元四这小子要带兵赴衡水。不然让他们这样的后备将领去看看叛国贼的下场,也算是警醒警醒。”
  唐侯心一跳,也不知官家和忠亲王说过多少,不敢贸然开口。
  忠亲王到底知不知道官家想用俞弈来钓出林九渊?顺便试探试探寿阳口口声声说是林九渊的元四,究竟是不是!
  可忠亲王却在这时候让元四去衡水。
  他什么意思?
  是不知道官家想拿俞弈试探元四的意思呢?
  还是明明知道,且也知道元四会有什么动作,而想保护元四?
  唐侯想不通这一点,忠亲王这个人,看着谁都简单,实则没人敢说将他看透过。
  但唐侯有自己的坚持。
  不管对方有多少心眼,他只管凭心行事,俞弈,算官家这次钓不出林九渊而非要他死,他也要拼死保下这条命来。
  刘渭宫里的线报去的很快,快得只圣旨慢了那么一丢丢。
  当刘渭得知官家连问都没问过自己,下旨彻查之时,终于搞明白,元四的目的不是先捏造栽赃再让官家查他。而是先一点一点加炭燃起官家的疑心,再从那一丁点怀疑下手,让官家自个儿去查证。
  他下意识想站起身,却双腿发软,手撑了撑椅把,颓然靠在椅背。
  “大人!”两位师爷不敢慌也不敢乱,忙来抢扶他:“您且安心,官家只说查,也没说要给您治罪!您人正不怕影子斜,让他们查去又如何?莫非还能将个北蛮人窝藏在府不成?”
  刘渭缓缓摇头,目光呆滞,再狠不起来,“你们不懂,我怕的不是他们查出证据,而是,官家对我的疑心呐!”
 
 
第370章 彻查
 
  
  刘渭如此一说,俩师爷登时醒悟过来……
  刘渭爬到现在,靠的是什么,是官家的信任和宠爱,有这君臣之情在,算查出来吃空饷也不怕,最多填补些银子出去,让官家骂骂消消气。
  而若是没了那情分,只怕,指不定哪块瓦掉下来能要人命!
  “那大人……”
  “扶我起来。”刘渭伸出一只手,咬了咬牙,“我要进宫,面圣!”
  刘渭跪在长庆宫外时,大理寺已兵分两路,一路去西三厢卫所点兵,一路去查抄刘府。
  永宁帝开始时仍在气头,还不肯见刘渭。
  后来听说他一直跪在日头下,摘了官帽请罪,想到三十年种种,又有些不忍心,着人将他带进殿来。
  “你可知罪?”永宁帝一见刘渭头发鬓角已斑白,身头满是汗,跪得双腿走路打颤,佝偻着背,也再不复当年之姿,也有些唏嘘,心登时软了几分。
  “让陛下忧心,臣罪该万死!”刘渭一叩到地,颤着声带着哭腔道:“臣已花甲,有幸伺候陛下三十年,得陛下厚爱,从不敢忘本忘君,一心为陛下为我大梁奔波征战。然越老越糊涂,恐做事严谨不够,周正难全,若有错漏之处,愿受陛下责罚!可臣万万没有叛国叛君之心,万万没有啊陛下!臣本是无根之人,此生也犯不着为后人留什么荣华富贵,只需好好忠于陛下您一人即是,又怎么会得了陛下厚爱又不满足呢?”
  永宁帝被他说得心酸,想他说的也是,一个无儿无女的老宦官,叛国求荣对他有何好处?挣下金山银山也花不完带不走啊?
  他面色和煦几分,摆摆手叹口气,“起来罢!你也别多心,不过是例行搜查,确实有人见过北蛮人出入那道观,而偏偏你叫人去的那卫队又失踪了一队人,和纵火的北蛮贼子实在脱不开干系。”
  “陛下!”刘渭脑袋发懵,他总算知道为何永宁帝会忽然这么生气了,究竟是谁红口白牙地胡编乱造,把他卫所失踪的那队人和北蛮人给牵连起来?
  元四,一定是元四!
  给他挖了好大一个坑啊!
  刘渭恨得牙痒痒,眼皮一挤,滚出几滴泪来,“陛下明鉴,那卫所确实失踪了一个卫队,臣也在找,决计和北蛮人没有关系!”
  他跪地往前匍匐到永宁帝阶前,“那卫队是在道观里头失踪的,那道观里头说不定有古怪啊陛下!”
  “那道观早已查过。”永宁帝皱起眉,他不喜欢事情往复杂的方向发展,“道观里的几个姑子连功夫都不会,除此之外再无他人,能有什么古怪?莫非你也要说什么鬼神那一套?”
  刘渭无法,他也不知失踪的那卫队究竟去了哪儿。
  要说被元四给拿下吧,可那会儿元四的人都在熄火队,道观又确实没有其他人,他也打死都想不通是怎么回事,更没法跟永宁帝解释了!
  “你放心。”永宁帝也说累了,抬手示意他起身,“起来喝口茶,等着吧,若没问题,你安安心心回你的枢密院待着去,回头再歇几天,找个园子好好乐一乐,这事儿过去了。”
  刘渭抬起袖子抹抹泪,谢了恩坐到旁边方凳,屁股下跟针扎一样,怎么坐怎么别扭,忐忑不安地等着外头清查结果。
  卫所的清查先结束,大理寺丞先赶紧提着东西去找忠亲王。
  “王爷!兵籍、账册,还有现场点兵名录。”大理寺丞脸有些白,“一共有六十四个吃空饷额!”
  一个卫所一共才一百多人,有六十四个空饷额!
  这要是照实报去,官家非炸了不可!
  忠亲王拿起他递过的东西翻一翻,淡淡道:“嗯,先放着,再等等。等刘府搜查完毕,你先将刘府搜出来的东西送进宫,这边的册子,我一会儿亲自送去。”
  待大理寺丞退下,忠亲王身畔的萧齐道:“为何还要等那边的东西送进宫?咱们这个证据还不够吗?”
  忠亲王乐呵呵问他:“若你是刘渭,看见这证据,你怎么办?”
  萧齐皱起眉头来,摸着耳朵想了半晌,“把事情闹大,吃空饷的人那么多,宫里头也不例外,罪不责众,官家也拿他无法了。”
  忠亲王哈哈笑着伸手在他头拍一拍:“其他时候,你这招或许可以,但如今他已经失了信任,若还想这么做,只会更加激怒官家。”
  “那刘渭会怎么做?”萧齐认真问。
  “没错。所以若是刘渭先博了官家同情,再痛哭流涕把罪责往下头人身退,自己担三分责,官家或许会对他从轻发落。”
  “那我们要怎么办?”萧齐接着问,“刘府会有什么额外的让他无法脱罪的证据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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