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王妃/夜雨闻铃断肠声——苍白微
时间:2018-07-11 09:08:19

  一念既定,銮铃正要开口,却是木媌把洗好的毛巾往水盆里一放,静静出声:“奴婢去外面看看菜可做好了。”
  不等銮铃说话,木媌已掀帘子走了出去,留给诸人一个颇为冷淡的背影。
  銮铃愣了一愣,看向萧悟。萧悟眉目间略有黯然,还是打了个哈哈,一撩衣袍在桌边坐下,向銮铃笑句:“说吧。我倒想知道在你这妹子心里你嫂子该是什么样。”
  “啊……呃……”銮铃含糊地应了声,呵呵一笑在林音初身边坐下,她一面端起林音初给她准备好的热茶,一面笑道:“嫂子么,要孝顺,要温柔,要做的一手好菜,要——”
  “你哥哥我请不起一个厨子么?为何要做的一手好菜?”萧悟颇不赞同。
  “这你就不懂了。你想啊,你每日忙忙碌碌一身疲惫,回家却能吃到老婆亲手煮的汤,亲手做的菜,啊呀呀,那是多幸福的事!”銮铃憧憬了句。
  “似乎有道理。”萧华笑着点头。林音初俏脸不悦,瞪了萧华一眼,萧华登时噤声。
  “铃儿,你似乎就下不得厨房吧?”萧悟拿筷子敲了下碗,提醒道。
  銮铃脸一沉,不悦地瞟了萧悟一眼,什么叫哪壶不开提哪壶?可她忽而又绽出一丝笑来,抱着林音初的胳膊,甜兮兮道:“我不会做菜不怪我,怪母亲没有把好的基因遗传给我。”
  嘿嘿,据銮铃所知,林音初也是大家小姐,习武弄剑还可以,下厨房也是段数不够。
  “什么遗传?”萧悟一愣。
  “啊……那个……能做饭最好,要是不能也无妨啊,你看父亲和母亲,多恩爱多般配的一对!”銮铃迅速把话题一转。
  所幸林音初也不和銮铃计较,銮铃醒来之后,言语时常出人意料,林音初习惯了。
  “一个丫头家的,整天口没遮拦。”萧悟没好气地数落,“父亲母亲也是你随意打趣的?”
  父母宠着他这妹妹,放纵任性,他这做哥哥的可不能袖手旁观,以后果真嫁不出去怎么办?不过,他说这话时,也想起了他和銮铃那日在张老汉那小作坊外看到的那里面的情形。
  林音初和萧华闻言,面上都有些窘。
  正此时,木媌掀帘子进来,她神情震惊,身后还跟了个人。
  銮铃正低了头喝茶,不妨看到那人,恍如做梦一般,手里的茶盏“哐啷”落地。
  一屋子人,除了那悟空,都认识眼前这人。
  一年多以前,在温泉宫,太子李瑛冲冠一怒为红颜,最后落得个被废去太子之位,贬为庶人的凄凉下场。贬为庶人也就罢了,不久之后为人追杀,生死未卜音信全无。
  “殿下!”萧悟猛然站起身,惊呼出声。
  “我只是个普通的百姓,不是什么殿下了。”
  此时的李鸿,洗去曾经的高贵和阴鸷,一身朴实沉静。他面容平淡,有些沧桑,随着木媌缓步进来。他一走动,銮铃登时发现他腿脚不灵便。
  “你的腿——”一时便想起薛恬,銮铃不知为何,一股酸意泛上心头。
  “我们离开长安,在绛州龙门遇伏,这一年多的奔逃,便只剩下我一人了。”
  坐下许久,李鸿缓缓吐出一句,虽是简单一句,他神色也平淡,却让听到的人兀自不寒而栗。萧悟惊问出声:“那光王和琚王,还有殿下的两位皇子,全都遇难?”
  李鸿放在桌上的手拳紧,他微闭了眼,略一点头。惨痛往事,尽皆在他那平淡的表象下,一一流过。
  “是谁下手这般狠毒?”萧悟又问。
  “是惠妃娘娘?”銮铃忍不住道,一想到薛恬那两个儿子也惨遭杀害,她心里一阵接一阵抽痛。
  “这便是我今日来找你们的缘故。”李鸿缓缓睁眼。
  他今日坐在苏家门口,似是看到了銮铃从他身前走过,可他逃亡途中分明听到了銮铃过世的传言。所以虽然銮铃身旁当时有萧悟陪伴,他仍不能确定,跟着他们走了一阵后,便叫了声“蕙儿”来试探,看到銮铃神思不定,他才放下心来。
  “这半年来我为了躲避追杀,一直藏身在这小城。”李鸿眉头微凝,“凶手是忠王。”
  “忠王?!”
  偌大的房间里猛然一寂,带上一股说不出的沉闷气息。追杀自己的人竟不是武惠妃,而是亲兄弟,还是忠王那般看似憨厚无害的兄弟。銮铃心中一阵萧瑟,埋下头,再不敢看李鸿,也不敢去想这一年来李鸿的心境。
  “我要回长安。”李鸿目光落在萧悟脸上,莫名带上一股迫人的气势:“萧公子在江南权势颇大,或可以帮我这个忙。”
  “殿下有求,萧悟自当竭尽全力。只是——”萧悟略一顿,“当务之急,还是要保证殿下的安全。”
  “我顺水漂流许久才来到这里,这半年也没人追过来,这里当是安全的。”
  却是萧华沉默许久,忽而道:“我陪殿下回长安。”
  萧华这一出口,倒把所有人都弄得一怔,他看向林音初,沉声解释:“墨兮此刻被困在长安,苦于找不出指证忠王的证物,此番殿下出现,正是解了燃眉之急。然,忠王羽翼已然丰满,一旦被指证,他必有所动,他一动,则长安情势危矣,我为臣子,不能坐视不理!”
  “那我陪你一起回去。”林音初道。
  “父亲!”萧悟凝眉出声。他出声欲劝阻,若忠王果真有自立之心,若忠王羽翼果真丰满,忠王这一动,长安便是个不安全的地方,他不希望他的父亲,他的母亲,他的妹妹再回去。可如萧华所言,他们身为臣子,他又不能劝阻。
  “你不必多言。”萧华抬手不让萧悟说出口,他望向林音初,言语间也不容质疑:“明日你带铃儿去莫干山,若可以,便陪铃儿去西蜀。我把殿下平安送到长安,自会与你们会合。”
  听了萧华那一番话,銮铃脸色发白,一直怔怔出神,此刻,才抬起脸,声音虚弱地问了句:“长安……很危险?”
  那李墨兮一个人在那儿,岂不是很危险?
  此刻的长安,有实力竞争皇位的便是忠王和李墨兮,忠王一动,所有矛头便都指向李墨兮。銮铃再也坐不住,她猛然站起身,大声道:“我也要回长安。”
  作者有话要说:  呃,此章略微平淡,那个大家舒缓一下情绪,估计两日之后,有个小小的揭秘。
  元宵节快乐!
  一过元宵,估计都要忙东忙西了,祝大家一年好运!
 
 
第177章 第一百七十七章
  听銮铃这时候要回长安, 萧华和林音初互相望一眼, 都未出声。倒是萧悟神色少见的一本正经:“不可。”
  銮铃淡定的神色大乱,要是李墨兮能安然无忧地在长安做他高高在上的王爷,她或许还有心情畅游天下。然而此刻,她整个人像是被一场冷雨浇灭, 又像是被一场大火点燃,心中万般滋味,一时便坐不住了。
  “你和我留在江南, 哪儿也别去!”萧悟俊眉一挑, 他收敛了平日随性烂漫的笑意,不容置疑地吐出一句。也就在这突然间,他成了让銮铃不能违逆的兄长。
  “再者, 你身份尴尬, 回到长安, 只能是墨兮的负担。”萧悟见銮铃脸色苍白,语气软了一软,又道。
  銮铃的心事猛然被萧悟击中, 她杵了许久,面上冲动消失, 有些有气无力。木媌也出声道:“公子所言有理, 若果真事发, 王爷不仅要顾虑两位皇子,还要顾虑王妃,确实甚有负担。”
  銮铃抿唇不语, 又片刻,她终是缓缓坐下。
  房内一片寂静,却是房外陡然传来一声愤怒的呵斥:“李二傻,你给我出来!”
  一听声音,便知是那张老三。
  李鸿面色微变,其余人倒都面面相觑。
  正此时,一个人从门外摔进来,“啪嗤”趴在地上,嘴里还塞着一只烤的外焦内嫩的脆皮鸭腿。却是悟空。原是悟空见这房间里的人都是只说话不吃饭的,便溜出去找了半只烤鸭,谁知刚啃了一口鸭腿,便被一个大汉一脚踢飞!
  悟空揉着胳膊利落爬起,吐了鸭腿,往后退了一步,才盯着那破门而入的大汉结结巴巴道:“你你你你,你是我入江南以来见过的最没修养最没礼貌的人!”
  张老三才不管那许多,一眼瞧见李鸿,便愤愤上前。不过他手还未触到李鸿半分,一道白影已挡在他面前。
  萧悟手中扇子一挥,堪堪打开,他潇洒地摇了一摇,眉目含笑:“这位大哥有话便说,何须动手?”
  张老三见萧悟衣饰华贵,举止优雅,不像是寻常百姓,手下不由一顿,他瞅了眼李鸿,没好气道:“叫这李二傻出来,我有话问他!”
  “什么?”萧悟笑容一愣,张老三对李鸿这声称呼倒让所有人大开眼界。
  “你少装疯卖傻!”张老三此刻也瞧出这一屋子人都是衣饰不凡,想来颇有来头,包括此刻的李鸿也换了身不寻常的华衣,站在那儿说不出的贵气。他愈发不耐:“换了身衣裳哥便不认识你了么?你给我出来!”
  见这张老三屡次出言不逊,萧悟眼神有了几分凛厉,嘴角笑意一凝:“本公子倒不知,在这江南,还有你这般不知礼知仪的人,看来王爷对此地的治理还不完美。”
  “就,就是!”悟空正可惜他那半只烤鸭,闻言愤愤附和。
  “……你是何人?!”张老三被萧悟这么一看,心头一慌。
  “你无须知晓我是何人。”萧悟盯着张老三,幽幽笑句:“你可知你这般无礼对待的是何人?”
  张老三目光往李鸿尊贵沉静的面上一落,登时跳开,可他猛然又想起那躲在角落里无声落泪的苏三娘来。一想到苏三娘,他便怒火中烧。
  张老三正待发作,又一个人急匆匆冲进来,面上泪痕未干,却是苏三娘。苏三娘双眼泛红,抬眸瞧了一眼满屋子的人,眸光掠过李鸿,却也没停顿。她埋了头,扯住张老三的衣袖,用力把他往外拽。
  “你别总护着他!我没种,没勇气娶你!可他呢!”张老三一把挣开苏三娘的手,恨恨瞪着李鸿,又要往前冲:“你要不喜欢她,开始就别对她好!现在你有了出路,又把她抛弃了!你比我更没种!”
  苏三娘身子轻颤,好不容易咽下去的泪又涌出来,她仍是深埋了头,努力把张老三往门外拖。可她天生弱质,一阵风便能吹倒一般,怎敌得过一个常年干粗话的大汉?
  人家俩就这么争执着,萧悟倒不好出手上前,不过,弄了半天是感情纠纷?他转头去看李鸿的反应。李鸿沉静的眼神微有动容,正定定望着苏三娘。
  这前太子爷的眼中,其实也并非全然无情。萧悟作难地扯了扯嘴角。
  “李二傻,你别装傻了,老子早知道你不傻!有种你给三娘个交待!”张老三用力挣开苏三娘,往前踏了一步。他这“老子”二字一出口,直指当今天子,所有人脸色都一变。
  不过那苏三娘被张老三这没轻没重的一摔,登时退开几步,摔倒在地。銮铃见这苏三娘只知埋了头往外拽张老三,一心不愿给李鸿惹麻烦,不由心中怜惜。
  她忙去扶苏三娘,担忧地问:“你没事吧?”
  苏三娘见銮铃是男子,慌乱把手从銮铃手中抽出,往远处退开一些,方摇了摇头。
  张老三见苏三娘摔倒,才略一消停。他把苏三娘挡在他身后,盯着銮铃道:“不用你们假好心!”
  “她和我有什么关系,需要我来假好心?”銮铃轻轻一笑,盯着那张老三,语调凛冽:“倒是你看看你,你这么做她开心了吗?她要做什么,她自己不能表达,不能做决定吗?要你来这般强出头?”
  “她自己表达?哼!”张老三冷哼一声,他猛然把苏三娘往銮铃面前一推,愤怒到有一些哽咽:“她四岁起就不会说话了!这么多年,无论多委屈多伤心,她都只能一个人躲在那儿哭,她说给谁听?谁能听得懂!”
  銮铃身子一震,震惊地盯着苏三娘。苏三娘仍是埋了头,谁也不瞧,只是瘦弱的身子不住发抖。
  那张老三再不看銮铃,又盯着李鸿:“我只问你,你和她在一起住了这样久,你可碰过她?”
  “……”銮铃惊诧地看向李鸿。
  苏三娘猛然抬起脸,她瘦弱的脸庞上满是泪,她连忙地摇头,一面拼命摇头,一面用力摆手。张老三看了苏三娘一眼,凝着眉头吐出一句:“我不信你的话,你总是护着他。”
  他便又盯着李鸿:“我知道你不疯不傻!你要是个男人你就说句话,你到底碰过她没有?”
  “我虽落魄,却也不是无耻之辈。我从未想过要娶她,所以从未对她做过无礼之事。”李鸿终于说出了唯一一句话。
  ——从未想过要娶她。
  李鸿这句话一出口,苏三娘身上所有的动作便都停住了,她僵呆在那里,只有泪,漫天漫地无声的泪,再无其他。
  张老三却是松了一口气,他闷声道:“我信你。”说罢,他扯起苏三娘往外走:“我这就带你回家去,回去跟娘说清楚,她要是还不让我娶你,我就带你离开这武康!”
  苏三娘茫然跟着张老三往外走了两步,才忽而回神。她挣开张老三的手,也不顾张老三一脸的羞怒,径自从袖中取出两枚金叶子,便是李鸿留给她那两枚金叶子——她把那金叶子往地上一放,头也不回脚步轻盈地走了出去。
  苏家小院儿里,苏老爹正佝偻着腰,靠在井台上抹泪,却是门外忽而进来一位白衣公子。苏老爹抬脸一看,他也不认识,便没理会。銮铃身后还跟着木媌和悟空。
  悟空见这老爹这般无礼,正要上前说话,木媌已把他拦住。銮铃来到苏老爹面前,恭恭敬敬作了揖,和声道:“老伯,实不相瞒,这番辜负三娘子的是晚辈一年前走失的兄长。他颇不放心三娘,便遣晚辈来看看。”
  “有啥好看的?他也不欠我苏家,要走便走罢,不用看!”苏老爹仍不看銮铃,只摆了摆手,叹口气:“看了断不干净,反倒让三娘心里更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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