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两个人一直保持沉默,小夭就坐在火堆边看着摇曳的火焰取暖,而宋祁则是自己用绢布慢慢包扎好身上最大的几个伤口,然后又守在薛成风旁边注意不要让人夜里失温直接断气。
好在冠军侯也不是盖的,宋祁从北地带出来的人都是好手,在天没亮的时候就已经找到路摸下来。
山洞外响起一声呼哨,宋祁猛地站起来,“我的人来了。”
……
当他们再次回到山崖上的时候已经大亮,按照小夭出的主意,宋祁命令手下的人把平南侯府侍从身上的衣服都扒下来,一群人丢掉山匪伪装,摇身一变成了平南侯府的下人。
因为之前薛成风除了自己坠崖,其余人没逃过一个活口,所以也不用担心有人去报信。昨夜在雁回谷发生的事情,只要薛成风不醒过来,没有一个外人会知道。
宋祁自己也换上了薛成风心腹的行头,又指挥人把所有尸体全部埋进山林里,将山崖清理干净。小夭那被砍烂的马车简单地重新钉了钉,把薛成风放进去,小夭也坐在里面“伺候”。
按照原计划薛成风一行在这里扎营过夜,白日会到达下一个驿馆补给。
虽然他们耽搁了些时间,但也在入夜前抵达。
但一行人各个身上挂彩,领头人平南侯不在高头大马上反而跟妇人一起坐的马车,那马车还破破烂烂,等候在那里的驿官迎过来的时候吓得半死。
“这、这是……”
他伸长脖子透过破烂的车帘往里面望,只见平南侯本人浑身是伤躺在那里,那位戴着帷帽的应该就是天子亲点的美人苏谣,正在给平南侯换额头上降温的湿布。
驿官也是经验丰富的,一看就知道平南侯虽然伤重但还活着,心里也稍稍放心下来。
“我等在雁回谷遭遇山匪,侯爷为了保护小姐被贼人重伤,还请阁下尽快派快马往天都报信,侯爷伤重需紧急救治!”
宋祁在下巴和嘴唇上重新贴了胡子,脸上用深色药膏改了颜色,眉毛也贴厚了一层,加上可以压着嗓子,不是熟悉的人更本看不出他其实是那个英武的冠军侯。
“情况紧急,唯恐路上再生波折,我等连夜赶路,望与天都来使尽快汇合。”
“是,是!”
驿官在平南侯的心腹管事面前当然没有二话,连连应诺之后让手下给车队补给,又给重伤的平南侯和娇小姐换了辆可以遮风避雨的马车。
小夭一直谨守规矩,在外男面前除了换马车的时候动也没动,帷帽不摘,半句话都没说。
但却一直听着宋祁的话,心想他怕露馅驿馆都不住,却让人去天都报信让人来接,说明什么?
一般这种驿馆快马去天都送信,都是送到禁军城防,第一个能够收到报信的重要官员就是禁军统领。而之前在侯府“上课”期间也听说过一些现在朝中官员配置,禁军没设统领,只有副统领。
天子殷季离疑心病重,自己年纪轻轻,觉得还不需要着急生儿子来取代自己,虽然后宫兴旺,但膝下除了一个早年在外征战时睡了一个村姑留下的种再无其余子嗣。
那个儿子名叫殷闾,臣子下人都称其王子闾,也已成年,却不爱权势偏爱舞文弄墨。
殷季离一方面满意于没有儿子对自己的王位虎视眈眈,一方面又看不惯自己的种娘兮兮地只知道吟诗作画,于是把儿子一脚踢去了禁卫军,领了个代统领的虚职。
看来“友军”里,这位“弱鸡”王子必定占了一席。
当然,这只是小夭的推测,一切还需等到真的过招才能见分晓。
第75章 一吻封喉09
宋祁带着车队一路马不停蹄日夜兼程, 原本按照之前的走法还需十天半月的路程硬是叫他压着不过三日就已经进入天都地界。
而昏睡不醒的薛成风中途几次高烧痉挛,小夭每次都以为他要小命不保的时候都又被从驿馆抓着随队的医侍用猛药给吊了回来。
现在平南侯重伤的消息除了天都那边已经知晓,南方薛家部从还被蒙在鼓里。
小夭给宋祁出的主意是等把薛成风救活过来之后给他一剂哑药把人控制住, 让宋祁扮作心腹侍从为他“代言”。
这样不仅可以拖延殷季离趁机吞并南军的步伐, 给他们某事的时间,运筹得好了将南方一举并入自己麾下也不是不可能。
但眼下薛成风不醒, 事情就有些难办。
宋祁思筹着就有些犹豫, 打算在“友军”派人来接头之后立即把队伍里他的人给换出去再说。
终于在第三天的时候车队迎面而来一匹快马, 是天都过来的传令兵, 说是从宫里请来的太医已经到了前面行宫, 王子闾奉王命亲自过来迎接平南侯。
小夭发现宋祁听到王子闾亲自来的时候神色都松快了,心里愈发肯定之前的猜测。
于是在心急的宋祁催促之下马跑得更快,在天黑前就抵达了天都郊外的崇山行宫。
远远就看到大殷的黑红旌旗高高竖起,一队骑着清一色枣红高头大马身穿锦衣软甲的禁卫军分列王道两侧,为首一匹眉心一撮黑毛的大白马鹤立鸡群,上面却坐着个与周围糙汉子风格迥异的年轻男人。
小夭车帘只撩起了一个角偷偷看着。
那男人应该就是传闻中的“弱鸡”王子闾。
只不过时人跟后世的审美确实诧异太大,王子闾放在现代怎么着也是个天王级别的男星,还不是小鲜肉那种, 其实男人味儿挺足, 面部轮廓英挺。
虽然是坐在马背上, 但分开看那腰背和跨在马鞍上的长腿, 目测身高不低于一米八。
只是跟宋祁薛成风这样的成熟男人比起来显得单薄了一点。
王子闾没有穿禁卫军的软甲,而是穿了一身王族的黑衣,远远都能看到衣料上绣金的暗纹反射着最后的余晖, 这样反而显得他更加削瘦。
他头上戴有玉冠,皮肤偏白、面上刮得格外干净,的确是一副斯文模样。
车队在仪仗前停下,小夭收了收帘子让自己的动作不那么显眼,就见外面宋祁装着嗓子率领手下朝王子闾出声跪拜。
王子闾于高处垂下视线扫在宋祁后脑勺上。
“太医已在殿内等候。”
他没有多言,声音很平,不疾不徐带着些温和。但宋祁却皱了眉,抬首朝王子闾看去,就见马背上的年轻男人朝他不动声色地摇了摇头。
那动作幅度极轻,他身后两侧的禁卫军看不见,前面伏地跪拜的其余人看不见,只有宋祁和正对面躲在帘子后面的小夭看见了。
什么意思?
但他说完就牵起缰绳打马掉头,没有跟这些“陌生侍从”多交流的意思,也没有要一睹马车里传说中倾国倾城美人真容的打算。
宋祁如果不是因为脸上带妆,此时必定是脸色黒沉。
但已经到了这里,此时转身就跑是不可能了,只能站起身朝手下挥手示意前进。
这时小夭脑子里的不死又冒了出来,“恭喜宿主,爱意值对象王子闾成功解锁,愉快地开始攻略吧!”
小夭就知道这个世界的任务会很奇葩!竟然父子俩都是爱意值收集对象!这是要挑拨父子相残的节奏?
……
他们就这样在两排禁卫军的虎视眈眈下朝着行宫正门的巨大牌坊走去。车队刚刚驶过,两边的士兵又立即转向跟在后面,那架势不像是迎接,反而像是在押送犯人似的。
小夭看看马车里还昏迷不醒脸色惨白的薛成风,心里的不安开始抬头。
车队进入行宫外围之后就被拦下,只有小夭的马车和为首的宋祁被允许继续向前。
行宫正殿,是天子出行时临时接见朝臣的地方,却让马车一直驶到殿门外的台阶下,一个身穿锦衣武服的高大男人在王子闾进去后不久就迎了出来。
宋祁先前还抱有一丝侥幸,但在看到那个男人的时候心就彻底沉了下去。
那是天子御前行走,安西侯为了让殷季离安心特意送到他身边的质子,也是侯府被天子亲册的继承人——安西侯世子,闻殊。
“吾王宣苏氏觐见。”
小夭坐在车里,听见一个清越的男音蓦地响彻宫宇。
吾王?
殷季竟然离亲自来了!
不是让宣平南侯而是宣她!
宋祁闻言立马转身打起帘子,看向小夭的时候也不敢开口,只是那眼神格外晦暗,张口无声地道了一句,“随机应变,一切小心!”
小夭深吸一口气,没想到这么快就要见到那个在欢爱中把原主直接掐死的暴君。
而对方竟然这么心急,一天也等不了专门从王城出来跑到行宫来接她?
她没多余的时间惊诧和思虑,在宋祁打起帘子的时候就有所行动,却不是立即动身下车,而是朝外面淡淡回了一句,“平南侯身受重伤,望吾王垂恩。”
小夭声音偏柔弱,但此时却可以提高了音量,那穿透力不弱,听起来让人耳朵一醒。
她说完正好与站在车前的闻殊视线相撞,顿时被这个眉若断剑目如朗星的英武男人给晃了晃眼,又一个大帅哥,看那衣着打扮都颇为讲究,虽然看起来是在天子身边跑腿的人,但其身份背景肯定不会太差。
闻殊也在看她。
他先是诧异这个传言中的美人竟然胆子这么大,换成别的什么人,一听王命不是吓得屁滚尿流立刻就爬进去,就是满脸惶恐谄媚汲汲营营,哪有这样还先跟天子谈起条件来的?
接着就被帘子后面端坐如兰的女人给看呆了。
小夭因为接近王都,已经换回了高门淑女应有的精致打扮,动作气质都是绝佳的,那么静静地坐在车内,脸上不卑不亢,也难怪年纪不大的闻殊招架不住。
这时殿内又跑出来一个侍卫,走到闻殊旁边附耳说了什么。
闻殊这才回神点点头,“太医在里面偏殿等候,请平南侯移步。” 他说着扫了一眼小夭的脸,然后转身在前面开路。
宋祁一直低着头,见他转身才借着去扶薛成风的动作接近的时候飞快地在小夭旁边说了一句,“那是安西侯世子闻殊,御前行走。”
那语气不好,意思是安西侯不是咱们的友军,要注意提防。
“叮!” 几乎同时不死短短时间之内再次开口,“恭喜宿主,爱意值收集对象安西侯世子闻殊解锁!” 他在脑子里那一副看热闹的表情格外欠扁。
小夭默默叹口气,今天是什么好日子,一下子解锁两个收集对象,都是风格不同大帅哥不说,还都是殷季离身边的人,感觉未来吾王头上的帽子会非常好看啊……
她不动声色,帮着把薛成风撑起来,等外面宫里的侍卫搭手接过去之后才整了整自己的衣摆踩着小太监的背下车。
宋祁把薛成风交出去之后就站在那里躬身不动,想借此机会悄悄退出去,却被闻殊叫住。
“跟着你主子进去吧。”
“是。” 他嗓子愈发沙哑,不仅是大殿里面的殷季离,这位闻殊跟他也是见过多次的,宋祁心里也是抓得很紧。
小夭垂着视线跟着众人一起走进殿内,又一齐朝前面行了大礼。
“民女苏谣拜见吾王。”
她的声音淹没在男人们之中倒是不太明显。只是不能抬头,不知道殷季离是个什么表情。
闻殊站在一边,大概是得了殷季离点头,“都起来吧。”
旁边用担架抬着薛成风的人先一步走上前,听动静是受召唤先送到了殷季离面前给他过目。小夭不相信他是专门为了一个女人跑出来的,多半还是想亲眼确定平南侯受重伤的消息。
一个马背上打出来的皇帝,荒|淫残暴是一回事,但该有的政治敏锐性是绝对不会少的。
“送到后面去。”
终于,一个略沉厚的男音淡淡道。
殷季离的声音不冷,但却莫名让人毛骨悚然,小夭觉得肯定是原剧情太过惊悚给她留下了心理阴影。
宋祁跟着担架想往偏殿走。
“站住。”
他都已经几乎从殷季离眼皮子低下走过了,却被突然叫住。
大殿里一阵沉默。
小夭盯着自己的脚尖感觉绣鞋都要被她烧穿了,她很想抬头看看那边到底什么情况。
宋祁可千万别被认出来了,不然王侯擅离封地就是重罪不说,还冒充平南侯近侍,借口都可以省了,直接就能被殷季离当场下令拖出去斩首示众。
殷季离盯着斜下方的身量高大的人眯起了眼睛,“抬起头来。”
小夭身子一颤,她以为这句话会是对自己说的,没想到却被宋祁抢了先。
宋祁半秒不敢停顿,对着前方抬头,视线还是恭敬而惶恐地垂着。他甚至不敢冒出一滴冷汗,殷季离不是好糊弄的人。
幸好他没有因为前来迎接的是王子闾而疏忽,脸上的伪装还是一丝不苟的,他还故意略佝偻着背,常人应该不会把他往冠军侯那边联想。
果然,殷季离盯着他的脸看了看,没发现什么不对就挥手让他走了。
这回终于轮到了小夭。
宋祁他们的脚步声远去之后大殿里又安静了片刻,等小夭的视野里突兀地出现一双黑底绣金云纹靴子的时候才发现殷季离竟然已经从王座上走了下来。
紧接着下巴上就是一紧,带着薄茧的粗糙触感激得她头皮发麻。
小夭被迫抬起了头,视线余光里分立两侧的王子闾和闻殊两大帅哥都渺小暗淡起来,面前黑发金冠,眼窝深陷鼻梁高挺,脸上成熟冷峻的男人让人完全看不到旁的。
殷季离的长相实在是太具侵略性,他眉心略微带着川字纹路,本来极为英俊的脸上平添一股戾气。
那双眼睛如鹰如隼,目光看过来就像是划开黑夜长空的一道闪电。
第76章 一吻封喉10
殷季离就这么捏着小夭的下巴, 眼神像是光刻机一样,扫过她的眉眼、鼻梁,落在她娇嫩的红唇上, 如此反复逡巡。
小夭觉得脸上火辣辣地, 生平还是第一次有这种被人看得发痛的实感。
但她不敢露出一丝瑟缩神情,跟这个男人的第一次交锋, 怕, 那就彻底输了。
殷季离这样的男人对待弱小绝对不会怜香惜玉。这种高高在上又性格暴虐只用武力说话的人, 他们遇到蚂蚁只会毫不犹豫地一脚碾死;遇到对手, 才会想要去征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