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挽澜也是才回了驿馆,方才见唐小郎不在,便打算暂时歇整,等他回来。她搁下茶盏,眯眼而笑,待到瞥见韩小犬之时,却是一怔,反映了一下,这才起身笑道:“巧了,这不是韩郎君吗?见你安好,我也就放心了。”
她这言辞,客套而又寻常,别说是见着韩小犬了,就算换成当年在后山看守过她的几个妇人,估计也是一模一样的话。韩小犬听在耳中,心里头气得不行,暗想将近两年未见,这小娘子还是虚伪油滑得让人气急。
他扯了下唇,唔了一声,搁了东西在地上,这便大喇喇地坐在了另一张椅子上。唐小郎见了,赶忙可怜兮兮地跟徐三娘告起状来,说着说着,还自己扯开衣襟,让徐三娘看自己那被勒出的红痕。
徐三娘哭笑不得,只觉得这窄小的屋子里头,闹闹哄哄,没个安宁。她赶忙出声,叫停唐小郎的哭诉与哀怨,随即解下荷囊,递到他手中,温声说道:
“我这些日子,要待在宫中,替人做些差事,不定甚么时候才会回来,少则几日,多则月余。这银子你留着花罢,娘子相信你,你是有主意的。该吃吃,该喝喝,莫要为了省钱而苛待自己。”
唐小郎低着头,又是替徐三高兴,又是为徐三娘的话而动容,一时之间,眼圈竟微微泛红。这小狐狸眨了下眼儿,泪珠啪嗒落下,兀自哽咽,张口欲言,却又听得徐三说道:“我要赶在宫门落匙前回去,待会儿还要去别人府上拜访,便不多待了。日后我若得空,会出来看看你的。”
话音落罢,徐三娘又稍稍向前,附在他耳侧,将抹去图腾一事托付给他。唐玉藻赶忙乖乖点头,接着便见徐三回过头来,看向那脸色阴沉的韩小犬,含笑说道:“韩郎君既然敢坐到这椅子上,想来至少也是平籍了。我不在城中,还望你念在往日情分,多多照看玉藻。”
往日情分?这四个字令韩小犬骤然想起,当年二人于车内辞别,她清清楚楚地说,“咱两个虽没甚么交情”。
韩小犬扯下了唇,立起身来,并不看她,缓声笑道:“咱两个没甚么交情,哪来的往日情分?你养的小侍,你自己照看,可别指望我。”
徐挽澜知道他向来性子别扭,口硬心软,也不与他计较。安顿罢了唐小郎之后,她边与韩小犬一同往外走去,边对着他含笑说道:“我初来乍到,不比韩郎君乃是开封生人,还请郎君为我指条明路,告诉我崔左相身居何处。”
韩小犬眯眼看她,缓缓说道:“我倒是小瞧了你,你今日才来的开封,身无功名,就能在官家身边为官,真是好大的本事。今日过后,你徐三的名号,在朝中定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徐三笑了笑,口吻亲近了些,清声说道:“好了,咱们是有旧交情的,彼此都知根知底,又何须说这些虚头巴脑的?快告诉我罢,相府要怎么走?”
韩小犬向来是吃软不吃硬,扫了眼她那俏生生的笑颜,心上一动,语气亦是缓和了不少,故作随意说道:“左右我今日无事,不如就大发善心,带你过去罢。”
徐挽澜语气轻快,应了声好。韩小犬别开目光,唇角忍不住勾起,这便抬着下巴,大步向前,引着她往崔府行去。只可惜此地离相府算不得远,韩小犬还来不及问她些甚么,两人便已到了崔府。
徐三知他与山大王关系亲近,虽为罪臣之子,却可抬为平籍,必然也有些门路。她日后为官,必须要建立人脉,除非到达了一定高度,否则绝不可与人为恶,因而此时此刻,与他辞别之时,便说等以后得空,再请他出来吃茶。
她说这话,不过是为了寻常交际,可韩小犬听在耳中,心中高兴了不少,先前堆积的怒气也随之烟消云散。他面上不显,只冷着脸说道:“我忙得很,你若想跟我吃茶,可得早些定好。我就住在乌鹊巷靠里,你可莫要记岔了。”
徐挽澜笑了一下,点了点头,对着他拱了拱拳,这边转身而去,到了相府门前。因崔府先前已接了圣旨,那小厮听她自报名号之后,心下了然,忙不迭地迎她入内。
徐挽澜迳入堂中,候了半晌,忽地听得外间步声渐近。她赶忙立起身来,垂首恭候,接着便见一个素衫妇人走了进来。那妇人年约五六十岁,皮肤细白,眉眼柔和,不语带笑,但却自有一股气势,令人不敢轻觑。
照理来说,她的长女坠马昏迷,小女儿身在边关,安危未知,崔博该是心急如焚,焦躁不已才对,但她却是表情如常,方寸不乱,见着徐三之后,先与她简单寒暄,这才问起了崔钿之事来。
母亲最关心女儿的,先是她是否安康,其次才是她可有长进,可曾照料好自己。徐挽澜便依着这顺序,先说崔钿有将军庇护,定然是安然无恙,接着又好一番夸赞崔钿,直说得崔博微微笑了起来,抿了口茶,温声说道:“百闻不如一见。先前听金钗和幺儿,管你叫做徐巧嘴,今日一听,果然是能说会道。”
徐三娘见她提起崔金钗,便顺着话儿往下说,问起崔舍人的身体状况来。崔博轻轻一叹,说崔金钗并无性命之忧,但若说何时转醒,便连御医都不敢断言,接着她话锋一转,又提点了徐三几句,徐挽澜不敢怠慢,一一记在心间。
离开崔府之时,徐挽澜掀起衣摆,迈过门槛,却忽地听到一道怪声。那声音来得快,去得也快,簌地一下,好似是来自不同维度,不同时空,古怪得很。徐三心上一凛,提耳细听,却再也听不着动静。
她身形微顿,回身看向崔博,却见诸人皆是面色如常,好似全然未曾听到。徐三蹙了下眉,转回身来,心上没来由地有些不安。她隐隐能感觉到,危机已然来临,她就像林中孤兽,不知何时,便会落入他人陷阱……然而这个人,到底是谁呢?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没有及时回复评论,很不好意思~
虽然我本人非常的小确丧,但是还想带给大家一些正能量,所以今天讲一些我觉得美好的事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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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个好朋友,她有个交往多年的男朋友,两个人非常般配,可以说是模范情侣
后来男生出轨了一个外围女,小三没工作,没上大学,自称演员,浓妆整容脸,给我的朋友发微博私信挑衅
两个人自然而然的分手了,更悲惨的是,女生复读之后,还是发挥失常,比平时低了起码五六十分
但是女生上大学之后,交往到了非常好的男朋友,比前一个还要靠谱和优秀,后来还出国读研啦,现在过得很好很幸福。她始终都非常的活泼,善良,精致,热心肠,乐于助人。
所以我一直觉得,命运真的有它的安排。只不过我们往往要等到很多年后,才能明白上天的用意。
而最重要的,就是要坚持自己所坚持的,不懈努力,成为更好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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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初中的时候,我经常在各种课的笔记上写小说
那时候我有个男同桌,是我的忠实读者
他常常鼓励我投稿,我至今都记得他对我说
“你不想让自己的文字变成铅字吗”
真的感谢他……每当我想放弃的时候,我都会想起这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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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值得一提的是,虽然作者在课上写小说,但她还是读到了研究生……
所以不听讲的未成年读者们,还是要量力而行……
做一个学习好的学生,可以在上学期间得到很多特权,我建议大家还是学习好点儿哈哈哈
第113章 宛转随龙侍君侧(一)
宛转随龙侍君侧(一)
虽说崔府的古怪声响,令徐挽澜心上略感不安, 但她也无暇多想, 急急回了宫中, 便为自己明日这头一回当差准备起来。她现如今这身份, 就相当于是个实习生,包吃住, 有工资, 干好了也不能转正, 但若是干差了,以后她便是在殿试中得状元,多半也得不了官家青眼。
她并非真正的朝官, 便不能穿官服,幸而周内侍想得周全,差人给她送了两身常服过来, 无论颜色还是款式, 都是大方得体。而最为难得的是,那两身衣裳, 正合了她的尺寸, 可见周文棠也是细腻有心。
隔日里天还未亮, 夜寒而天地黑, 徐挽澜打着哈欠, 草草拿凉水洗过脸,这便穿上衣裳,去理政殿前候驾。她头一日上班, 不敢怠慢,这才半夜两点多,便来这儿守着,当真是十分辛苦。
约莫三盏茶后,理政殿前的朝官愈来愈多,三两成群,窃语私议。徐挽澜在旁站着,细心观察着一众朝官,而那些女子,也暗中扫量着她。有那消息灵通的,见她是唯一一个生面孔,已然猜得她的身份,但却并未上前来打招呼——
这些朝臣自恃身份,要打招呼,也得是徐三过去,哪能让人家过来?再说了,人都听说了,这个暂时顶了崔金钗的缺的,也是崔家的人,无名小卒一个,不过是官家卖给崔左相一个面子罢了。这人能不能成气候,都还说不准呢,何必费这工夫,去和她攀扯。
徐挽澜老实站着,碰上那悄然抬眼看她的,她都回以微笑,一派亲善。待到崔博过来,她方才缓步上前,低声向那妇人问好。哪知崔博见了她后,稍稍一笑,温声说道:“三娘子,真乃我崔家的贵人。你昨日一登门,金钗便醒了过来。”
徐挽澜听在耳中,赶忙道喜,心里头却是咯噔一下,很是有些尴尬。难道她今日头一回上班,竟也成了最后一回上班了吗?她才通过了官家的初步考验,还没来得及给她留下更为惊艳的印象呢。
崔博细细打量着她的神色,见她面色如常,口中贺喜之词,亦是说得情真意切,不由微微笑道:“只是金钗她,先前坠马,伤及头部,还要歇养些日子,才能来宫中当值。三娘子,这半个月,就辛苦你了。”
崔金钗已然转醒,崔博却并不急着让她回来当差,自然不止是心疼女儿身子那么简单。其一,金钗醒后,因头部有伤,言语多有异处,若是此时来侍奉官家,定然会舛错百出。其二,今日朝上要出大事,对于草拟诏令的中书舍人来说,亦会有个十分棘手的麻烦。她有心趁此机会,探一探那徐三娘的本事,看看她是否是可用之才。
徐挽澜不知其中门道,但心上稍缓,忙道不辛苦,接着便默然不语,立于崔博身侧。不多时,她便见得一个面带微须的妇人走了过来,与崔博寒暄起来。
那女人头发灰白,显见岁数不小,徐三不动声色,扫了两眼她的官袍及玉带,便猜出了她的身份。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当朝右相,蒋沅。她虽与崔博政见不同,说的是上是政敌,但对面之时,两人俱是言笑晏晏,仿佛老友一般,丝毫不见硝烟味儿。
徐挽澜默不作声,在旁听着,意外得知了一个消息——明年省试的主考官,就是蒋沅,录谁不录谁,都由着她决定。这就说明,她若是得中,以后便是蒋沅的门生,而蒋沅对她,定然也是有所赏识。
此外,徐三还听崔博提及,说是明年科考,蒋沅的亲生女儿蒋平钏也会参加。照理来说,这娘子乃是官籍,只需如崔钿那般,由人举荐,便可入朝为官,最低也是七品,但这蒋平钏,却弃了这条路,非要用科考来证明自己,可见也是官家娘子中的有志之辈。
徐挽澜一一听着,记在心间,半晌过后,便听得有宦官通传,说是圣驾已到。一众朝官闻言,立时依着品级站好,徐三娘才要按着先前周内侍的交待,走到列伍中去,哪知周内侍却在此时走了过来,叫她来官家身边侍奉。
徐挽澜心上生疑,只好硬着头皮,在众人视线之中,疾步走了过去。她低垂着头,匆匆一瞥,便见官家依然如往常那般,神色淡淡,瞧不出喜怒,但不知为何,她却能感觉到,官家今日的心情很是不佳。
伴君如伴虎,刻刻要当心。徐三娘提心吊胆,随在官家身后,低首步入殿中,哪知她才一站稳,便听得一事,惊得她一时忘了规矩,当即抬起头来。
却原来昨日夜里,那官差带着她所写的圣旨,连夜加急,送往幽云十六州,谁知行至半路,正撞见了快马加鞭赶往京城的信使。那信使说了四个字,瑞王已反!往日大宋百姓,隔三差五,便要说上一番的谣言,此刻终是成了现实。
瑞王明知必败,却仍是举兵而起,徐三暗自想道,这女人倒是心坚石穿,誓无二志。而她此番谋逆,打的旗号,也和徐三先前想的一样——正是“清君侧,杀奸宦”六个字。这所谓奸宦,不是旁人,正是眼下这位从容自若的周文棠周内侍。
瑞王一反,官家便要发兵讨伐。而徐挽澜,作为一名大宋王朝的临时工,得到了一项严峻的考验——在一刻,也就是半个小时内,写出一份令人血脉卉张,拍案叫绝,战斗力极强的征讨檄文来!
官家又令周内侍将徐三引去偏殿,瞧这意思,是想让即将被“清君侧”的“奸宦”,对徐三这个临时工实习生,指导一番。哪知周文棠倒是不紧不慢,雍容闲雅,命宫人奉上纸笔后,便负袖立于窗侧,细心侍弄起花草来。
徐挽澜瞥了他两眼,心上已经明白过来了。就好似当时她围困巷道,危在旦夕,周文棠只在院中听着动静,却不曾出手相救,今日的他,也已经做好了作壁上观的打算——哪怕这一回,危在旦夕的人,是他,而非自己。
徐三娘看不透他,此时也无暇看破,匆匆看过瑞王谋士所写的檄文过后,只管点墨挥毫,于玉轴之上,飞速地写了起来。
她初初穿越之时,为了尽快融入这个社会,在写字为文上,可算是下了不少工夫。她的书法虽比不上周文棠那般,笔走龙蛇,跌宕遒丽,可她这一副字,也算是自成体系,不难看,且有风格,让人过目难忘。
而她做了多年讼师,写过不知多少讼状,论起短时间内的反应,实在是出人远矣。她有这个自信,便是做了多年中书舍人的崔金钗过来,在笔速上也比不过她去。
周文棠侍弄过了花草,手捧温茶,坐于蒲团之上,眼望着菱窗之外,茫茫夜色,眸底晦暗难明,不知在思虑些甚么。而就在他手中这茶,还未曾凉去之时,他便听得身后那少女轻声说道:“徐某已经写就,还请中贵人过目。”
周文棠神色淡淡,看了眼寒空当中,冰轮孤月,随即勾起唇角,半转过身,先让徐三坐下饮茶,这才拈起玉轴细看。徐挽澜坐在他身侧,眼睑微垂,心上没来由地生出一种感觉——不知为何,她是渴望得到他认可的,甚至他的赏识,比官家的青睐,更能让她欢喜。
周文棠扫了一通,随即缓声说道:“不错。檄文与讼状,形异而神通,皆是罗列罪状,痛陈恶迹,令观者心生不平。你曾替人辩讼,又曾为崔钿出奇划策,熟知北方之情势风色,亦明瑞王之恶稔罪盈。这一纸檄文,只有你写得出来,也只有你能写好。”
周内侍瞧着仿佛风轻云淡,但他夸起人来,还真是不吝溢美之词。无论是他当年所说的三鼎甲之期许,还是今日这一番赞誉,都令徐挽澜心间无比动容。她不是没被人夸过,诸如徐巧嘴之类的名头,她听得耳朵都能长茧,但只有周文棠的赞赏,最合她的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