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璃懊恼的咬了咬唇,扯了扯盛南橘的衣袖:“饿了吗?我……”
他本想说我请你吃饭,但想到钱,又顿住了。
好在相处这么久,蒋璃已经了解,盛南橘在吃上并不那么挑剔。
至少她对他做的饭菜还是很满意的。
“我们去你家里做点东西吃吧?这么晚了,回队里食堂也没吃的了。”
蒋璃还没改口,盛南橘已经自然的接了一句。
蒋璃眨了眨眼,点点头。
一路沉默着,两人又一次来到了这条老巷子。
蒋璃每走一步心就沉一分,过去他并不喜欢这条路,现在知道或许没什么机会再走了,他竟然还是很不舍。
在菜店买菜,盛南橘也已经能帮着蒋璃挑一些简单的蔬菜了。
临出门,蒋璃看见货架一旁摞着的几件啤酒,盯了一会儿,问老板:“啤酒卖吗?”
老板笑着:“当然卖啊,不卖我堆这么多喝到猴年马月!怎么?奶奶不在家你胆儿肥了?敢喝酒了?”
蒋璃抿唇没吱声,盛南橘看看他,笑着冲老板说:“我们不多喝,就两瓶。”
女孩子笑起来粉雕玉琢的,十分可爱,老板也不再说什么,拎了两瓶啤酒出来,放进蒋璃的袋子里,拍了拍他的肩。
“送你了,也是大小伙子了,该喝点儿酒了。放心,叔不跟你奶奶告状。”
蒋璃莫名就有些害臊,不知道是因为那句“大小伙子”,还是“不跟你奶奶告状”。
蒋璃做饭依旧很麻利,一桌饭菜上桌,怎么开啤酒却难住了两个从没开过啤酒瓶的人。
对着瓶子比划了半天,蒋璃有些烦躁,盛南橘干脆就用手机百度了一下。
查出来那些开啤酒的方法五花八门,两个人研究了半天,最后蒋璃选择用勺子撬。
盛南橘挑了个最小的杯子,对蒋璃说:“我就尝尝,剩下的都归你了。”
蒋璃看她一眼,鬼使神差的,问了一句:“你就不怕我喝多了?”
盛南橘眨眨眼,压根没反应过来。
“喝多了你就睡觉呗,在你自己家,有什么好怕的。又不用我扛你回家。”
蒋璃看着盛南橘纯真的双眼,心底一颤,生出一股自我厌弃的情绪来。
都在想什么呢?
但乔珊说的那些话就像魔咒一般在他脑中回响不断。
“你们到哪一步了?接吻了吗?上床了吗?”
蒋璃的手指紧紧攥着酒瓶,酒瓶冰凉的触感稍稍缓解了他的燥热,他忍不住举着瓶子就喝了一大口。
啤酒被盛南橘放在冰箱里冰过一会儿,沁凉的液体顺着喉咙涌入肠胃,凉的蒋璃清醒了不少。
“哎呀,你不要喝这么猛啊。我爸说空腹喝酒很容易喝醉的。”
盛南橘隔着小方桌去拉蒋璃的手。
少女柔软的手捏住蒋璃的手腕,她手指总是有些凉,但此刻蒋璃却仿佛体感紊乱了,莫名觉得盛南橘那只手很烫。
烫的他胳膊都在颤。
刚刚被冰凉的啤酒降下去的体温骤然又升了起来。
热的蒋璃后背都开始冒汗。
他蹭的站起身,动作太猛,险些把小小的餐桌碰倒。
“太热了,我开一下空调。”
蒋璃说着,转身去抽屉里翻空调遥控器。
盛南橘眨眨眼,四月初而已,哪有很热啊。
她穿着长袖,还觉得有些凉呢……
第25章
不过蒋璃一向怕热。
盛南橘想到之前在蒋璃宿舍,看见他裸体吹空调的画面,刚抿进嘴里的一小口啤酒呛在了嗓子里。
这玩意儿什么味儿啊?
蒋璃开了空调一回头,就看见盛南橘咳的小脸通红,他忙绕过桌子帮她顺着脊背,焦急的问:“是鱼刺卡了吗?你别硬吞,我带你去诊所。”
蒋璃今天做了红烧鲫鱼,鲫鱼肉质鲜嫩,价格不贵,营养价值也高,煲汤红烧两相宜,唯一的缺点是刺多。蒋璃长个儿那几年奶奶除了给他炖虾,就爱买鲫鱼做给他吃。
一开始他也总被刺卡住,但卡的多了,也就练出了耐心和一条灵巧的舌头,大了以后,就再也没被卡过了。
盛南橘摆摆手,用手背蹭掉眼角咳出的泪,她皱着一张小脸,把啤酒杯推给蒋璃:“全给你了,这玩意儿也太难喝了!一股抹布味儿!”
蒋璃愣住片刻,看看杯子里只少了一层白沫儿的啤酒,又看看苦着脸的盛南橘,“噗嗤”的笑出了声。
方才那点儿天马行空的旖旎心思瞬间散了个精光。
对着这样天真的女孩儿,他那点儿邪恶简直无地自容,不需要地缝儿就消散在了渐渐冷却的空气中,比春梦还要了无痕。
“你从来没喝过啤酒啊?”
他把盛南橘的小杯子拿在手里,绕回桌子对面坐下,仰头一口喝了。
这小杯子太小,倒酒的水平不够娴熟的话,基本一杯倒下来只有半口酒,余下全是沫儿。用着还不够费劲的。
蒋璃问完,顺势起身把小杯子丢进了厨房的洗碗池。
小屋子的好处,整套动作行云流水,用了不到十秒钟。
毕竟以他的身高,进厨房就是探个身的事儿,连脚步都不用挪动。
盛南橘眨眨无辜的大眼睛,一脸疑惑的盯着蒋璃:“你不是也没喝过吗?”
蒋璃也眨眨眼:“我喝过啊。”
盛南橘瞪眼:“那你不会开酒瓶?”
蒋璃脸色有一瞬间的尴尬,他清了清嗓子掩饰过去:“跟他们喝酒我又不用自己开酒瓶。”
“他们是谁?”盛南橘不屈不挠的打破砂锅,十七年头一回,好奇心甚至战胜了她良好的教养。
这种旺盛的求知欲,除了对待花滑以外,她真的很少有过。
就连顾念慈那些走马灯似的女朋友,她都从来没有过一探究竟的想法。
但这一刻,盛南橘不知哪里来的一股倔强,非要弄明白蒋璃过去跟谁一起“堕落”过。
是的,在好宝宝盛南橘的概念里,作为运动员,喝酒这事儿就是“堕落”。
她愿意陪着蒋璃“堕落”,是因为知道他今天心里苦闷需要宣泄。
但她不愿意蒋璃跟别人也“堕落”,哪怕是过去式也不行。
她不高兴。
至于为什么不高兴,盛南橘没细想。
蒋璃张口结舌一刻,莫名有种被逼供的紧张。就像小时候放学回家的路上贪玩儿,回家晚了,被奶奶严厉的逼问去哪儿了的那种紧张。
但盛南橘分明并不严厉。
虽然她拧着眉,一副不怎么开心的样子,眼神儿也莫名有些凶巴巴的,可是怎么看……
都还挺可爱的。
又想岔了……
蒋璃又清了清嗓子,手指下意识的往一个虚空的方向指了指:“就……他们……队里那些人……”
说完,见盛南橘还是一副小猫炸毛似的凶巴巴模样,蒋璃福至心灵一般找补了一句:“男的,全都是。”
这个倒装句用的非常妙了。
因为这句话之后,盛南橘凶巴巴的眼神稍微柔和了一点,虽然拧着的眉还没舒展,但蒋璃莫名就松了口气。
就像贪玩儿被奶奶骂完之后,告诉她“我作业已经写完了”,逃过了一顿胖揍那样的,松了口气。
“你们为什么喝酒?”
盛南橘的修养大概暂时的离脑出走了,她几乎是不经大脑思考的,又蹦出来一个咄咄逼人的问句。
蒋璃再次张口结舌……
“就……他们过生日什么的,吃饭,唱歌,喝喝酒……”
对啊,男生聚在一起,吃饭唱歌自然就要喝酒,多正常啊?
为什么要心虚呢?
但蒋璃看着盛南橘的眼睛……
还真的心虚。
“你不知道运动员不能喝酒吗?”
盛南橘粉嫩的小嘴又吐出一句严厉的逼问。
蒋璃忽然有种堵住这张嘴的冲动。
怎么堵呢?
蒋璃口干舌燥的舔了舔自己的嘴,才喝了半口酒而已,不至于就飘了吧……
“我……知道……”
蒋璃说完,转了转自己面前的酒瓶,指尖冰凉的触感让他恢复了一点清醒,看来方才的邪恶也并没有走的那么了无痕啊。
“但是我们也不常喝酒。不对,我也不常跟他们喝酒。我不喜欢那种聚会,也就实在推不掉了才会去。喝的也很少,一般意思一下喝一点儿就算了,也没人敢逼我喝。”
蒋璃垂着眼帘解释着,声音有些低,不知道是因为邪恶没散干净还是心依然虚。
他说完,盛南橘半晌没说话,蒋璃有些忐忑的抬头,对上盛南橘的眼睛,又找补一句:“真的,我最多就喝过一啤酒杯。”
盛南橘不知道啤酒杯是多大的杯子,但在她的概念里,杯子嘛,再大能有多大。于是她点点头,眉心终于舒展,一副“今天就先放过你”的模样。
蒋璃终于彻底松了这口气,但心里却莫名涌上一股美滋滋的甜。
这感觉从何而来,他不得而知。
毕竟作为一个即将流落街头无家可归的人来说,他似乎并没有什么值得开心的事。
但他就是,突然,很开心。
就着这股开心,蒋璃抓起酒瓶又灌了一大口酒。
盛南橘啧一声,抬手在他手上拍了一巴掌,点了点蒋璃面前的饭碗:“先吃饭再喝,不然容易醉。”
蒋璃“哦”一声,挂着一脸傻笑,反问:“你不是说我在自己家喝醉没事儿吗?”
盛南橘眨眨眼,一副“我说了吗我什么时候说了我怎么不知道”的模样。
“那你要真喝多了,胃不难受吗?”
她仰着脖子问。
蒋璃笑笑,没再反驳,乖巧的开始吃菜吃饭。
盛南橘不吃主食,认真的开始跟鲫鱼刺搏斗。
她打小就爱吃鱼,但很怕鱼刺,对这种东西她一向没什么耐心。
小时候都是盛阳一点点把鱼刺剔干净了喂她,大了以后就干脆只吃不带刺的鱼。
但蒋璃做的红烧鲫鱼实在很美味,盛南橘尝了一口就有点儿停不下来。
蒋璃一口酒一口菜,一边吃一边欣赏盛南橘大战鲫鱼刺,欣赏了十来分钟,嘴角的笑都快挂到眉梢上了。
盛南橘抬头,瞪他一眼:“有这么好笑吗?”
说着,她把已经放进嘴里的鱼肉又吐了出来,用手指笨拙的拨拉着鱼刺。
蒋璃没忍住笑出了声:“嗯,头一回看人吃鱼还反刍的。”
盛南橘气的把碗一丢就要打他,又想起自己的手还要剥鱼刺的,打了他还得再洗手,又放下了,气鼓鼓的说:“你才反刍呢!这鱼刺这么难弄,我不这样怎么吃,你吃一个我看看?”
蒋璃挑眉,喝了一口酒,夹起鱼尾附近刺最多的一块鱼肉,放进了嘴里。
他吃相很好,咀嚼的时候没有吧唧嘴的声音,嘴闭的严丝合缝。
盛南橘一瞬不瞬的盯着他,只看他腮边的肌肉动了动,然后他张嘴,朝铺在桌边的纸巾上吐出几根细细的鱼刺。
鱼刺上干干净净,一点肉沫都不沾。
比猫舔的还干净。
盛南橘瞪圆了眼睛:“你这是人的舌头吗?你属猫啊?”
蒋璃哈哈的笑,起身从厨房拿了个小叉子出来,把鱼肚子上没小刺的那几块肉剃了下来,全部夹进了盛南橘碗里。
盛南橘有些不好意思:“……其实我慢慢吃也可以……”
蒋璃抬眼看她一眼:“吃凉了对胃不好。”
见识了蒋璃的吃鱼神技,盛南橘也就不再跟他客气了,反正对他来说,鱼尾和鱼肚子大概也没差。
这顿饭吃的还算愉快,有了这些小插曲,医院的阴霾似乎短暂的散去。
在这短暂的时光里,蒋璃暂时的卸去了肩上沉沉的担子,放空思绪的跟盛南橘吃着东西聊聊天,两瓶啤酒很快下肚。
过去喝的克制,从未放任自己敞开喝过,他对自己的酒量并没有一个明确的认知。
今天喝了两瓶啤酒蒋璃才知道,自己的酒量其实不算太差。
两瓶啤酒喝下去并没有飘,离醉的感觉也还差着十万八千里。
他甚至还能清醒的洗碗收拾屋子。
但等收拾好,他们才反应过来,已经十一点了。
这个时间没有地铁了,基地的大门也进不去了。
如果是蒋璃一个人,他还可以翻墙进去。
像以前偷偷回来看奶奶那样。
但盛南橘……
蒋璃看看她的细胳膊细腿,虽然不是什么四体不勤的娇弱小姑娘,但是基地那墙太高了,万一摔了,这小细腿怕是得打石膏。
他抿唇想了半天,问:“要不?我送你回家?”
盛南橘眨眨眼,看了一眼时间:“这么晚我回家?我爸得抓着我盘问俩小时是不是在队里被人欺负了。说不定明天还能直接杀队里去找教练谈心。”
想想向嘉那张冷酷的脸,盛南橘摇了摇头,她可不想看到盛阳被向嘉丢出基地的场面。
蒋璃垂眸,看了一眼沙发,在心里打着腹稿 “那你睡卧室吧,我睡沙发”,这么说应该没问题吧?不会引起误会吧?
“你睡卧室,我睡沙发就行。”
然而这话说出来,却不是蒋璃的声音。
蒋璃猛地抬头,对上盛南橘纯净的双眸。
他心里突的一下。
她对他,真的就,一点儿防备也没有吗?
还是说,她对任何相熟的人,都这么没防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