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珠——沈碧瓷
时间:2018-07-18 09:35:36

  “他请我帮他看看店铺是否合适。”向宁侧了脸,“我也有私心。不想他在白龙城遇上韶之,所以就答应今天陪他同去。原本想劝说他换个地方,谁知在铺子内,检查厨房时,他随手递了把长刀给我,问我这把刀如何?我还没回过神,他就自己撞在刀刃上,随后逃出铺子,倒在了街上,不治身亡。”
  “所以,您就成了凶手?”明华苦笑。
  “最麻烦的是,”向宁手指握紧,“他死的时候,手中捏着一块玉佩。”
  明珠心底冰凉:“难道是他的东西?”
  向宁无语默认。
  这群人一心想暴露父亲与北海王的关系。在广西找不到缺口,聪明的找到了广东。还真让他们寻到了认识父亲的人。又用这种法子嫁祸,这番用心良苦,所求不小啊!
  “这个案子,比御木本幸子更危险。”明珠迅速的想着对策!
  明华沉声道:“明珠,能请穆九去广东查一查,文老板家中的近况么?若没有人逼着他,他也不会以死陷害父亲。”
  “好。”明珠安慰父亲,“有我们在。您尽管安心。”
  向宁神色十分平静:“我知道。”
  明珠离开牢房时,隐隐觉得父亲有些异样。从头到尾,他太过冷静。不禁回头看了眼向宁,却见他眼中无限眷念的望着自己和明华,泪盈于眶。
  明珠惊叫一声,扑回牢房,攥着向宁手的咬牙切齿的低声问:“你心里除了他,还有没有我与明华明岚?一个畏罪自尽的父亲对明华的仕途、对明岚的亲事,有多严重的影响你有没有想过?!”
  向宁大震,嘴唇轻颤:“我……”
  “父亲!”明珠流泪笑道,“我们等你回家过年。”
  向宁深吸口气,哽咽道:“好。”
  明珠兄妹表面不显,心中却明白,这幢案子,横竖都是个死结。
  官府越查,越能发现向宁与北海王的旧情。
  就算查出有人陷害向宁,但这件事,恐怕再也瞒不住了。难怪向宁想求死解脱。明珠忍着无尽的愤怒:当我月明珠好欺负?
  “有怀疑的对象么?”明华问。“这事儿,肯定是当地人办得。对我们还比较熟悉。”
  “有。”明珠想到今天被迫中断的拍卖会上谢晓轩可恶的嘴脸和意有所指的话,“十有**是谢家捣的鬼。”
  “谢家?”明华不解。“他们是怎么知道的?”
  “我早说过,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明珠咬牙切齿,“原本看在谢老爷子的情份上,我不想和谢晓轩计较。没想到他竟然变本加厉的害我月家。即然如此,谢家就等着从三大氏族中除名吧!”
  她的翡翠、她的珍珠养殖,谢家休想从中捞到半点好处。一个不能与时俱进的大家族,原地踏步的结果,只有没落!
  当夜,明珠就与穆九坐船同去广东。
  夜色中,明珠立在甲板上,望着幽蓝的海水、时而跃起的大鱼,面无表情沉郁得如同一尊雕像。
  穆九怜惜的揽起她的碎发,握着她的手道:“实在没有办法避免,那就勇敢面对吧。或许,会有意料之外的结局呢?”
  “别安慰我了。”明珠声音幽淡,“这幢案子了结后,父亲可能不会再留在广西了。”
  “未来岳父想不想去英格兰逛一圈?”穆九笑问,“法兰西也可以。领略一下异国风情,就当散心了。”
  明珠听着听着,忍不住噗嗤一笑,穆九这口吻,像足了前世的有钱人,一遇到什么伤心事,就要离开故土,出国远游。
  “那就交给你了。”明珠靠在他的肩膀上,“有你在,我就安心。”
  穆九搂住她的腰,心道:有你在,我也安心。
  船舱内,郑涸无比羡慕的看着她们:什么时候,木夫人和他也能象他们这样亲密无间?
  郑涸是广西人,又有何氏船业的人脉及老郑家的关系在,一听穆九要去广西查案,为讨好木夫人和未来侄子,立即自告奋勇,愿作开路先锋。
  有他在,明珠与穆九算是见识到了地头蛇的力量:郑涸往各个场子上那么一站,斯斯文文一句“在下郑涸,‘涸辙之鲋’的涸”,就震得场子里的老板毕恭毕敬。
  “郑老板想查文记的家事?小事一幢!”
  “文百田只有一个儿子,叫文进贤,是个屡试不第的秀才。”
  “我要文家父子最近两个月的行踪与主要交往的人物关系。另外,铺子里有没有发生过特别的事情,来过特别的人?”
  “您这么一说,前阵子倒的确有件挺奇怪的事。”
  “什么怪事?”
  “有批人,偷偷摸摸的拿着个美男子的画象在各个铺子里询问有无见过此人。”
  明珠霍然色变!竟然是用这个法子找上了文老板!
  “郑老板,兄弟们查到一些东西您看有用么?”
  虽然最后稍有曲折,明珠还是拿到了想要的资料,顺利返航。
  合浦,向宁在狱中的第一夜,睡得极不安稳。他蓦地从噩梦中惊醒,却发现靠床的墙壁上借着月光投射下一个熟悉的身影。
  向宁怔怔的看着那道影子片刻,闭上眼睛,蜷紧了身体。
  也不知过了多久,那道影子终于消失。是个梦吧,向宁想着。
 
 
第286章 审案(一)
  十日后,钟县令开庭审案。
  听审人之多,出乎钟县令意料。当地珠宝行的人士来了大半!三族的人掩在人群中,各有关切。谢晓轩亲自到场,引来不少惊噫。
  文老板的儿子文进贤在开庭时赶到了合浦,在堂前放声大哭。文进贤靠着父亲的生意,读书考功名,年近四十了还是个秀才。也没寻个教书育人的活计养活自己,全靠父亲店铺的生意赚来的钱,四处交友游历,花钱如流水。
  明珠与明华还没进堂,便远远听见他的哭声。连钟县令也忍不住拍了惊堂木喝道:“哭够了没有?还想不想为你爹伸冤了?”
  文进贤这才抽抽噎噎的止了哭声道:“大人请恕罪。家母去得早,家父将我从小拉扯大,供我读书考了功名。乍听噩耗,学生实是伤心不已,痛不欲生啊!”
  钟县令正色道:“公堂不许喧哗,你身为秀才,岂能不知理法。”
  文进贤忙道:“学生知错。”
  “我先问你,令尊在雷州的铺子开得好好的。为何突然要到合浦寻铺子开店?”
  文进贤是秀才,可不跪县令。
  “大人。家父的小食店生意一向很好,名扬雷州。尤其是簸箕炊,人人称道。常有广西的客人慕名而来。家父于是动了心思,加上家父多年辛苦,手中颇有积蓄,便决定到广西开家铺子。没想到,这一走,竟然天人永隔!”
  钟县令皱眉道:“传月向宁。”
  向宁上堂,文进贤一见他,泪流满面的道:“家父与你无怨无仇,你为何害他?”
  向宁苦笑,当众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
  说到文老板自尽而亡时,文进贤愤怒的叫了起来:“家父好好的,子孝孙贤,生意又兴隆,为何要自尽?月向宁,你这谎言编得也太离谱了!”
  明华冷笑道:“子孝孙贤,生意又兴隆?”
  他奉上一叠满是字迹的淡黄信纸,大声道:“大人,文秀才为掩盖自己的罪责,信口雌黄,胡乱攀咬。他的父亲文进贤,正是被文秀才给逼死的!”
  旁观的人群出发出一片意外的惊啧声。
  钟县令接了那叠纸一看,面色微变,兴奋的拍了惊堂木道:“大胆文进贤,竟敢撒谎欺瞒本官!”
  文秀才喊冤道:“没有,我说的都是真的!”
  “你在雷州欠了一屁股的赌债,你爹为了你连雷州的铺子都抵了出去!他哪来的银子到合浦开铺子?!”
  百姓顿时哗然:这个文秀才,看着斯文,竟然是个赌徒。赌徒的话,打死都不能相信啊!
  文秀才瞪着县令手中的纸张,竟然是自己的借条,一下子脚软得差点立不住,失声道:“不可能”他们明明答应他,不会透露这件事给任何人知道的!他可是秀才啊,虽然进举无望,但赌博欠债的事传出去,他连秀才的功名都保不住!
  谢晓轩眼中隐隐透出兴奋:月明华果然将这件事给查了出来!正是要查出来才好呢!
  文秀才面色颓败之下,立时跪倒在地道:“学生鬼迷心窍!是学生害了父亲!大人,此事的确另有隐情,请大人给学生一个辩解的机会!”
  “辩解?”钟大人冷笑,“好,我便听你说说。”
  文秀才抹了把冷汗,道:“大人!之前我家的铺子里来了个广西的客人。给家父看了张画像。问家父认不认得画中人。父亲说他见过。于是客人非常高兴。后来他出了笔银子,替学生还了一部分的赌债。然后又请家父到合浦替他办事。”
  围观百姓议论纷纷,这是什么事儿啊,太不靠谱了吧。
  明珠与明华暗道:来了。这才是重点。
  钟县令奇道:“画中人是谁?那客人请令尊办什么事?”
  文秀才盯着向宁道:“画中人长相俊雅,正是月向宁。”
  一石激起千层浪,人人都道:月先生果然是被陷害的!月先生得罪了谁啊?这也太过分了,竟然用一条人命陷害月先生。
  向宁却强忍着战栗,垂头不语。
  文秀才又道:“至于客人请家父办的事情,学生也不太清楚。只是父亲那几日长吁短叹,说他活了一辈子,临老了却要为了学生做违心之事。家父还说,还说”
  钟县令皱眉问:“令尊说什么了?”
  文秀才似乎是横了心,道:“家父嘀咕了一句,说你们这边不许结契兄弟,这回,他恐怕要害死月向宁和他的契兄了。”
  向宁的肩膀微微抖动了一下。
  全场俱静。
  钟县令目瞪口呆,脑子中不由想起之前坊间的传言,猛地回过神怒道:“文秀才,你怎敢当堂胡言乱语!”
  文秀才即慌恐又不以为然的嘀咕道:“学生没有胡说啊。这个,本来就不算什么大事嘛。”
  “你们那边的陋习不要带来我们广西。”人群中有人喊,“月先生才不是这种人呢。”
  文秀才讪讪的道:“我只是转述家父的话。万一对案情有用呢?”
  钟县令很会捉重点,不顾衙役和旁听百姓间汹涌而起的八卦之心与嘘声,追问,“你说的这个广西的客人,叫什么名字?家住何处?你可能认出他来?”
  “这个学生确实不知。都是父亲与他接洽,这人很神秘,我只见过一次,帽子遮着脸。估摸着,总归是月先生的对头。”他嚷嚷的问,“月先生,你十多年前常与你的契兄到家父的铺子里吃饭。今年的端午龙舟赛时又来过一回。所以家父很清楚的记得你们。那个客人,正是想利用家父指证你和你的契兄!但是不巧让你先遇到了家父,你为了保住这个秘密,又不想泄露契兄的身份,所以才杀了家父。对不对?”
  钟县令愕然的瞪着月向宁,身上冒出一层冷汗。月向宁若真有契兄,难道呸呸呸!苦哇,这个案子还怎么审?
  “原来是这样。”人群中不知是谁说了一句,“月向宁害怕旧情暴露,身败名裂,所以才杀了文老板。”
  向宁挺直背梁道:“我没有杀人。”
  明华大笑了两声道:“文秀才,你之前连篇谎话欺骗大人。这番的故事又编得漏洞百出,前后矛盾。你所说的那名客人,暂且当是有这个人存在吧。他说是为了指证贵人才派你父亲到合浦。可是这般重要隐密的计划,他怎么会事先告诉你们详情?”明华向听审的百姓大声问,“除非他说的这番话根本就是假的!只为骗你们父子上当。”
  旁听的谢晓轩得意的笑容一滞。
 
 
第287章 审案(二)
  “对哦。想要算计别人,也不会把计划提前泄露啊!”
  立即有人附合:“不错。跟文老板废话什么,直接带到合浦不就得了?这故事编得也太假了。当我们傻瓜啊!”
  文秀才急叫了起来:“我说得是真的。都是真的!”
  明华冷笑道:“真的?你倒是找出这位客人,请他上个堂啊。”
  文秀才冷汗沁了出来:“他、他计划害人,自然是不肯出面的。”
  谢晓轩脑子疾转,忍不住出声道:“你们说了这么多,也不能证明月向宁不是为了旧情泄露而杀人灭口啊!”
  “文老板是自杀。用自己的一条命陷我父亲与不义。”明华不急不燥的道,“诸位想想,如文秀才所言,文老板是来合浦指证家父的。既然如此,为何要以开店为由请家父到白龙城帮忙看铺子呢?铺子的主人说得很清楚,的确是文老板约了时间来看店铺。各位,到底是谁陷害谁,一目了然。”明华目视人群中的谢晓轩,冷笑道,“谢先生,你不用这么急着攀污我父亲,什么旧情不旧情!人生在世,谁没有几段旧情?谢先生您的旧情怕也不少吧?”
  哄笑声中,谢晓轩心中一颤,老脸暴红,半晌,才阴冷的笑道:“真是孝顺的好儿子。但你说文老板是自杀的,可有人证物证?钟大人,我怎么听说文老板死的时候,从凶手的身上扯下了一枚玉佩?”
  钟县令不由扫了眼案上一块玉佩。这枚玉佩玉质细腻柔和,造型罕见。白玉磨成圆形。外圈用一种极少见的木质包裹,木质光滑发亮,带着漂亮的金色纹路。巧妙于,木料上有细小的枝丫。这些枝丫所在的玉面上,相应雕了花儿、小鸟,匠心独具。钟县令讨教过行家,这木料,是东海海底非常稀罕的金丝海柳木。
  衙役将玉佩送到明珠姐妹及文秀才面前溜了一圈。
  文秀才忙道:“家父若有这枚玉佩,早替我还清债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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