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皇后恨得磨牙。皇上想着让淳王继承大统,太后恐怕一心想着让北海王回京呢!想得美!楞了下,她迟疑道:“你是说,月向宁告诉了淳王——”
罗长庚斩钉截铁:“只有这个可能。”
皇后怒道:“他好大的胆子!”
“娘娘。这事既然已经败露,陛下迟早会查到制作局。”罗长庚磕首道,“咱家已经作了万全安排,暂时查不到咱家的头上。但是皇后您——”
“本宫还能怎么办?”皇后笑了起来,笑声渐响,“完了。一切都完了!”是她心太急了,急不可耐的动了手。若是早知道淳王妃怀的是一对女儿——世间没有后悔药啊!
皇帝与淳王早就发现了珍珠的秘密却隐忍不发,太医也帮着一起演戏。直到淳王妃平安诞下孩子,她才发现自己被皇帝耍得团团转!
罗长庚不甘的问:“娘娘,难道咱们就坐以待毙么?”
皇后心思疾转:东窗事发,以皇帝现在的心思,她皇后之位必然不保。她能眼睁睁瞧着闵贵妃那贱人和她生的儿子一步登天?
皇后咬牙道:“去,你立即派人去寻黎王。告诉他,还想当皇帝就赶紧动手!”
“娘娘,莫急。您还有最后一个机会!”罗长庚在皇后耳边低语了一番,皇后眼睛大亮,不住口道:“不错,是这个道理!”
皇帝得知淳王妃生了两个女儿,内心是失望的:全是公主。唉,不过好在淳王是能生的,将来还怕没有儿子?郁闷的心情稍缓,他此时要做的是解决中宫皇后这块碍脚石!
他赶到坤宁宫,皇后穿着身杏黄色的家常服饰,头上珠翠全无,静静的坐在榻上,见到他来也不相迎,目光清冷中透着些许轻嘲冷屑。
“皇后真是好算计。”皇帝立在她身前,声色冰冷。
皇后轻笑:“臣妾哪算得过陛下您?”
皇帝微楞:皇后有侍无恐的模样,莫非她还有什么后招?
“你身为皇后,竟设毒计暗害皇嗣,”皇帝道,“无贤无德,怎堪皇后之位?”
皇后修长的眉毛轻轻一挑:“陛下是指前阵子赐给淳王妃的珍宝吧?其中有一串粉白两色的莲子大小的珍珠手串特别明亮柔润。想来一直戴在王妃的手腕上。对了,还有一根黄金錾刻珍珠发簪,因为优雅大方,本宫猜,也一直很得谨慎小心的淳王妃喜欢。”
皇帝眯了眯眼睛:“皇后倒是坦承。朕盼着皇儿,自然不会加害淳王妃。东西是内务府挑的,他们说,这两件珍首饰是制作局新制。制作局的工匠敢用这种阴毒的方式害人,背后的主子是谁,显而易见。”
皇后笑了笑也不否认,只问:“是谁发现珍珠做了手脚?”
“淳王妃命大,淳王注意到这两件首饰上有淡淡的异味,原来还以为是王妃的药熏染的,太医一闻,发现了异样。幸好发现得及时,王妃对症下药调养了几十日,身体才渐渐复原。”
皇后闻言,呵呵的冷笑,笑中带泪:“陛下是不是想借此事废了我的后位,另立中宫?!”
皇帝沉默了片刻,他与皇后风雨多年,如果可以,他并不想废后。但形势逼得他不知不觉间就走到了这一步!
“陛下,您真的以为是淳王发现了珍珠的异样么?”皇后冷笑连连,“淳王妃用药多时,身上沾染了药味,淳王又怎能发现珍珠上极淡的味道?”
皇帝皱眉:“你想说什么?”
“陛下还记得闵贵妃前年落胎之事么?”
皇帝不由色变:“太医说闵妃年纪大了,孩子没保住——”
皇后淡淡的道:“闵妃的那个孩子,也是用这种法子弄没的。”
“你——”皇帝勃然大怒!“你个毒妇!”心中微觉不妙,皇后怎会突然坦白自己害了闵妃之事?
皇嘴角轻勾:“陛下,月向宁当年发现了珍珠的问题,故意做坏珠子逃出了京城。所以宫外知道这个秘密的人,只有他一个。”
皇帝倒是楞了楞:“是月向宁看到了朕的告示,所以通知了淳王?”
皇后摇头:“他与淳王一向没有往来。但是他与北海王有旧恩,关系非同寻常。所以连太后也保着他!陛下,到底是谁告诉淳王珍珠的事,昭然若揭!”
皇帝颤声道:“你、你是说——”
“不错。淳王和北海王瞒着您暗中勾搭!您还想将皇位传给淳王?只怕不用多久,北海王便能废了淳王自立为帝!”
皇帝一屁股坐在凳子上,额头上冒出冷汗:淳儿与韶之竟然暗中来往?为什么?!
“这个只是你的猜测!”皇帝厉声道,“你没有证据!”
“陛下不信就算了。”皇后理了理发鬓,“其实本宫很能理解淳王。生为您最疼爱的儿子却又不是嫡子。每日都活在算计危险中。父皇也不怎么靠得住,只好投向了北海王。您看,北海王至少保住了他妻女的性命呢!”
皇帝双眼通红,捂着胸口身子颤抖,突然喷出了一口鲜血!摔倒在地。
“陛下!”皇后起身,脑中冒出一个念头:若他此时死了,皇位便是黎王的了!她一时犹豫,季总管已经听到动静跑了进来。
“陛下!”他急叫,“宣御医!”
第306章 皇帝的决定
皇帝病重,好在国事有内阁把守,未出动荡。
皇后掌管后宫多年,但之前被皇帝架空监视,此时再想趁机收回权力竟有点力不从心。而闵妃也从佛堂里走了出来,想亲自照顾皇帝,皇后气得心肝肺都痛,本宫还在,轮得到你照顾陛下?
幸好皇帝很快清醒。他望着明黄色的床幔,思绪渐渐清晰——穷途末路啊!皇帝仰天流泪。
嫡长子是个脑子糊涂的,先与倭人勾结,又在京城拆迁之事中尽显无能反被黎王下套。黎王心狠手辣,早年害了淳王废了胳膊,现在连一母同胞的亲兄长都恨不能至于死地。此子若得皇位,长子与淳儿必然不得善终。可他最后的希望,淳王,竟然和北海王关系密切。
如果北海王扶持淳王上位,正如皇后所讲,天下必将易主!
百般思量之下,他撑起身子:罢了。下一任帝国之主蠢就蠢些吧。好歹有内阁在,有他留下的良臣忠将辅佐,又是嫡长子名正言顺。北海王就算想造反,也师出无名,无人响应。
“季恒。”他唤着季总管的名字。
“陛下,您醒了?”
皇帝费力的道:“召回福王。”
季总管心中一跳,立即道:“明白了。您先喝了药再歇歇。”太医算到皇帝差不多要醒的时辰,药汁一直温在边上候着。
皇帝喝了药半躺在床上:“让皇后进来吧。”
寝宫外,皇后与闵妃、黎王淳王都在候着皇帝的消息。见季总管出来,忙问:“陛下如何了?”
“醒了。”季总管欣慰的道,“刚喝完药。皇后娘娘,您快进去看看吧!”
皇后惊喜的扑进了寝殿,凄凄切切的喊了一声“陛下”,随后语声哽咽。闵妃与淳王只能在外边干等着。
黎王见父皇醒来第一个要见的就是母后,心中大安。瞅了眼淳王:好在你生了两个女儿!不然,皇孙就是你的催命符!
季总管的背影在黎王的视线中掠过,他不由心生疑惑:这时候,他不在父皇身边呆着,要去哪儿?
他迟疑间起身轻缓了步子,跟在了季总管的身后。
季总管行到殿外,唤来一名御前侍卫低声耳语了一番。黎王听不清楚,但却敏感的捕捉到了“福王”二字。他心头一沉:福王?
侍卫领命而去。季总管望着云低风轻的夜空低叹了一声:“折腾来折腾去,还不是回到了老地方?唉!”
黎王听了这句话,哪还有不明白的?心中惊震、失望、怨怒交杂:皇兄愚蠢无能至此,父皇竟然还想传位给他?!
胸口一团愤恨之焰燃得他几欲疯狂。此时也顾不得太多,避开季总管,他至殿外唤来自己的亲信随从:“速速回去通知段先生。陛下要立福王为太子。”
随即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回到寝宫。
寝室内,皇后犹自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您说什么?”
“立福王为太子。”皇帝一字一字的道,“淳王去封地。”
“好,好!”皇后喜极而泣。自己赌对了!淳王勾结北海王犯了陛下的大忌,陛下只能将目光放回两个嫡子身上。
“但是皇后得答应朕一件事。”
皇后擦着眼睛,道:“臣妾知道。臣妾让闵妃跟着淳王一起去封地。一定保住他们母子性命!”
皇帝满意的点点头:“淳王不会谋逆。但是黎王必然会反。”
皇后瞪圆眼睛:“臣妾这就让他滚去封地上!”
“没用的。”皇帝压着嗓子咳了几声,“圈禁黎王。”
皇后惊恐得瞪大眼睛,失声道:“陛下——”
“蠢妇!”皇帝怒急大骂,“事到如今你还指望黎王收手?你若想他活命,就听朕的话!圈起来,养着他!”
皇后只能先顺着他:“臣妾听陛下的。”
皇帝平了气息:“福王平庸。今后,你要多警醒他,让他多听内阁的话。”
“臣妾明白。”
皇帝闭着眼睛叹口气道:“宣沈安和。”
沈安和近年来极其低调,还几番惹怒得罪过皇帝。但皇帝偏偏因此觉得他刚正耿直,是个君子,更加宠信他,还时常叫他拟旨。现在唤他来,怕也是为了拟立太子的旨意。
皇后即紧张又兴奋。她的嫡长子,终于熬出头了!
沈安和今日正当值。他急急的从翰林院赶至寝殿,见到了在外边候着的两位皇子与闵妃,更加验证了原先自己的些许猜测。
“沈卿。”皇帝疲惫的着招手唤他,“帮朕拟旨。”
季总管早备好笔墨。沈安和稳了心绪,持笔道:“陛下请讲。”
“第一封旨意,嫡长子福王,中正平和,堪当大任。立为太子。”
“第二封旨意,嫡次子黎王,不孝不悌,图谋不轨,圈禁于王府,终身不得出府一步。”
“第三封旨意,淳王封地云南,立即启程赶赴封地。待朕大行后,闵贵妃可出宫令淳王赡养。”
沈安和按住心头惊骇,一一将三封圣旨写就。交给皇帝道:“陛下请过目。”
皇帝扫了两眼,点头道:“有劳沈卿。”
皇后说不清是欣喜还是难过。大势已定。她的一个儿子上了天,一个儿子入了地!陛下真是狠心!不过,等福王坐稳皇位,她再想法子给黎王解禁吧!
皇帝办成了一件大事,全身都松散下来,气也不那般喘了,对皇后道:“唤闵妃与淳王进来吧。”
皇后替他掖了掖被子,道:“好。”
沈安和识趣的告退。四月的晚风乍暖还凉,却吹不凉他心头滚热。
皇后唤闵贵妃入殿,淡淡的道:“陛下想见见你们。”
“母后!”黎王叫道,“父皇还没见过我呢。”
皇后神情中一闪而逝的怜悯与纠结没能逃过黎王的眼睛。他心中冰凉:幸好他早就有了准备!
“你急什么。”皇后微笑的着着闵妃母子的背影道,“淳王今后可没多少机会再能见到陛下了。”
黎王明白了。
皇后拍了拍他的手,道:“我儿尽管放心。有本宫在,你永远是本朝最金贵的亲王!”
黎王嘴唇一勾险笑冷笑出声:亲王?谁要做见鬼的亲王?他要的是天下,是大明万里的江山!可笑母亲还让他放心!他与皇兄早已势不两立,难道让他眼睁睁看着皇兄登上宝座,然后向他举起屠刀?
他脸上露出感激欢欣的笑容道:“有母后在。儿臣安心。”
皇后大感欣慰:“兄弟齐心。还怕什么淳王北海王?”
她满意的拍了拍他的手背。
第307章 福王府的后宅
没多久,闵妃与淳王一同出来。脸上俱有笑意。倒是看得皇后微微一楞:他们怎么不伤心?旋即想到,淳王从小废了胳膊根本无意于皇位,闵妃在宫中多年虽得圣宠也从不敢逾矩。这对母子能安安稳稳的脱身离宫,自然高兴了。
不由意兴阑珊。皇位之争,一直是自己两个嫡子斗得不可开交啊!
闵妃与淳王向皇后行礼道:“多谢娘娘垂怜。”
皇后挤出几分大度雍容的笑意:“是陛下垂怜。今后,你们好好的过日子吧。”她目光定在淳王的身上。他与北海王暗通曲款也是被自己两个儿子所逼。皇帝怜惜他,不会过于斥责,但定然狠狠敲打过一番。
皇后心头泛起股狠厉:就算淳王远在云南,但谁能确保他不会和北海王联手谋逆?不急,她有的是时间和机会处置他!
次日,皇帝强撑着病体在早朝上颁布了招回福王、圈禁黎王,封地淳王的旨意。朝臣虽然议论纷纷,但陛下心意已决,等福王回京受封太子,再让阁老们好好调教吧。
张首辅见到百官投向自己的殷切目光,不禁苦笑:福王这样子,还有救?也罢,平庸的福王总好过歹毒的黎王吧?
黎王不哭不闹,静静的呆在府中。看着父皇派来的禁军砌起了高墙,封上了黎王府的大门。咣地记落锁声,从此他与世隔绝。王妃妻妾们抱头痛哭,他冷冷扫了眼她们,暗想:若是琳琅或月明珠,定然不会没用的只会哭!
傍晚时分,连夜收拾整理行装的淳王轻车从简,先行出京赴封地。淳王妃尚在月子中,孩子还小,等满月后再赴云南。
看似,京城终于平静了下来。
甘肃,福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