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华忙叫道:“我没和他们出去玩过!真的!我、我喜欢姑娘!”说着,脸都红透了。
明珠听他迫不及待的证明自己是直男,忍不住噗赤一笑。
向宁松了口气,眼中是难以言谕的复杂与深遂。
“行了。”向宁叹道,“你们行事都小心些,莫让人算计了还不自知。”
明珠与明华自是点头答应。
明珠这才有空打量点珠阁。
他们所在的文兰室布置清雅,一应用品虽无华贵但俱是精致可爱,想来是老板特意定制。再看外边,大堂上布置了十处软垫香帐,此时人影绰绰,笑语喧哗。而两楼的包厢一共只有五间。明珠与三大氏族占去了四间,不知另一间是哪户人家所用?
这样的格局,倒有些像剧场影院,上下两层,正对前方若大的斗珠台。
丝竹声忽的转了个调,清亮欢快得令人心神一振。
明珠知道,今日的斗珠,要开场了。
周宝宏笑容满面的上了台。先是抱拳向在座的宾客行了礼,才道:“在座各位都是周记的故交旧友。这么些年,多亏各位抬爱赏脸,才有我周记宝铺今日的风光。”
大堂内立时有人叫道:“周老板客气啦!也谢过周老板给我们寻了这么多乐子!”
台下笑声一片。
周宝宏笑容更深,等笑声渐平后,又道:“半年前玲珑湾开采,上品珍珠至今开了一百十二颗。但是极品的铛珠却一珠难求。”
“铛珠,那还是要看望断池啊!”一名长须男子一手拈着胡子,一手搂着美娇娘,“可惜望断池自从被盗后,休养至今。也不知还能再见到铛珠现世否?”
脑子灵活的人,刹时已经转了几个弯:莫不是今日的珠蚌竟出自望断池?!
明珠也与向宁面面相觑,他们同时想到:望断池怕是要解禁开采了!
第96章 鲛人之泪
果然周宝宏得意的道:“实不相瞒。前阵子朝庭为了查看望断池内珠蚌休养的情况,特意捕捞了些许。而在下,为了让各位率先一睹望断池的珠蚌,可是花了巨资才买下这一池的母贝!”
言毕,两个年轻女子轻轻掀起台上垂着的纱账,露出斗珠台真正的模样:一派海底的奇景。鲜红欲滴的珊瑚,各雪白的大蚌,还有各种新奇古怪的海螺及大鱼做成的标本。地上是一口汉白玉砌成的半米深的方形大水池,池内注满海水,母贝并不多。明珠目测,不过四十多枚。但这些珠母贝每一只都是体形硕大饱满,泽艳丽。只远远的瞧一眼,明珠的心便卟卟跳个不停:望断池,名不虚传!
明华不解的问:“望断池的珠蚌既然这么珍贵。官府怎么舍得卖给商家?”
向宁笑了笑,道:“珍珠是朝庭管控之物。合浦的衙门也得赚钱养人啊!”
言下之意,这已是合浦官场的一条潜规则:采到上好的珍珠全交给皇帝陛下,那官员们还有什么油水可拿?于是,与斗珠坊合作的一条龙服务,就这么展开了。
场下一片震惊后的寂静。连乐伎的眼神中都透露出无限向往的神采。
周宝宏极满意自己亲手制造的这幕场景,轻轻咳了两声,续道:“望断池的珍珠不比其他。请恕在下开个高价。一千两一枚!”
“一千两一枚?!”台下诸人总算恍过神来。
“望断池的珠蚌,一千两就一千两!”有人已迫不及待的撩起袖子,跃跃欲试。也有人低头与自家带来的掌眼供奉小声私语。随即频频点头。现场顿时热闹起来。
明珠瞧这场景,暗道:这些人都是些斗珠的老手,经验丰富。那些自知是棒槌又爱斗珠的更少不了花大价钱聘请经验丰富的采珠师傅。今日这场斗珠,注定惨烈。
采珠人这个行当,吃的是青春饭,年纪一旦稍大,体力不支倒是其次,经年的深海活动会极大的影响男子的生育能力。所以,通常年过二十后,采珠人便要退休另寻出路。运气比较好又有本事的,便可上门自荐为斗珠者的掌眼师傅。若再寻个良善的人家,这辈子便吃喝不愁了。不过,这样的好事儿,少之又少。
周宝宏见客人商议已定,笑道:“咱们还是老规矩。先认领份额。”
“我买两只!”
“我买三只!”
“我买五只——”
明珠见惯了前世暴发户的作风:“有钱任性。”
向宁问她:“你打算买几个?”
明珠恨不得自己也是暴发户:“若是可以,我也想买它十个八个!”
明华哼笑了声:“想得美。”他也看得清楚,这认购可不是你说想买几个就能买到几个的。不然,这斗珠坊也不用开了。
周宝宏急忙挥手按下汹涌起伏的暗潮:“各位。今日我一共邀请了十五位贵客。这儿的蚌,共有四十八只——”
“周老板!”有人眼尖,“怎么还有鲍鱼?这鲍鱼也算珠蚌啊?”
周宝宏笑容满面的朝明珠的雅间瞧了一眼,道:“月大小姐不是在梅岭花市开出了鲍鱼珠么?那颗珠子,据说市价已经开到三万两。可惜周某无缘一见。”
“那是月大小姐点化来的!”当即有人叫了起来。“我等凡夫俗子可没那能耐!”
“你们知道什么!”一个四十多岁的精瘦男子摇头晃脑的道,“鲍鱼珠自古有之。多年前,广西珠宝行会的吕会长,年轻时也曾剖到过一枚。那颗珠子可成了吕家的传家宝,轻易不示人。月明珠剖到鲍鱼珠那纯属撞上了大运!”
众人一时沉默。
周宝宏笑道:“周某觉得,望断池的鲍鱼一定也非凡物,说不定也能剖出几颗孔雀的珠子呢?”
明珠哭笑不得:这个奸商!鲍鱼珠哪那么好得!
“不对啊周老板,那个尺大的白蚌是啥玩意?怎么从没见过?”鲍鱼珠说不过周老板,又有人换了方向。
明珠早就发现那只硕大洁白,壳上披有层层大鳞的大白蚌。她眼睛微微眯起:这只大蚌看模样,似乎是鳞砗磲呢!
周宝宏笑嘻嘻的道:“这只大蚌也是从望断池中而来。是否能有珍珠,就看各位的眼力了。”
“老周你这可太不地道了啊!鲍鱼也就算了,有谁见过这种古怪的蚌长珍珠的啊!这个可不能算!”
“是啊。我们又不是月大小姐!”
“月大小姐月大小姐!”方才那精瘦男子不耐的大声道,“你们广西是没人了么?将个小女子奉作神仙!月明珠有什么了不起?不就运气好些就被你们捧成这样!周老板,月家今日来了没?我要与她斗上一斗!”
周宝宏微微皱眉,似嫌此人多事,笑道:“斗珠若不请月大小姐,还有什么意思?只是肖老板何必急于一时呢?”
“月大小姐真的来了啊!”诸人神有的兴奋有的讪讪,心里的话没好意思说出口:惨了!有谁能斗得过她呢?
那男子笑声不屑的朝楼上包间拱手大声道:“福建肖顺,愿与月大小姐一斗高低!”
这个肖顺相貌平常,个子瘦小。一双三角小眼颇显精干。
明珠只作没听见,什么肖顺肖逆,管你是哪里的,还轮不到你来向我叫战!
明华倒是抹了抹下巴,道:“肖顺?这名字我似乎听说过。”
向宁惊讶的道:“我也听人提及过他。此人经历颇有些传奇。据说年轻时曾在海中遇得鲛人——”
“鲛人?!”明珠娥眉微扬,倒是来了几分兴致。
“本来也无人信他。但他却拿出了鲛人之泪。”
明珠笑容陡沉:“鲛人之泪?相传鲛人的泪水便是珍珠——”
向宁点头道:“不错。他说他有一晚撞见一个鲛人浮在海面哭泣不止。次日清晨,他在此处下海找到了六颗鲛珠。”
明珠的目光晦暗不明。
“据说有好事之人问清了他遇到鲛人的地方,潜入海中,竟也寻到了两颗。”
明华听得目瞪口呆:“竟有此事!此人际遇不凡啊!”
“他以鲛珠发家后,成了斗珠场上的常客,听说运气一直极好。”向宁长眉微皱,“但此人举止轻浮。风评不佳。”
明珠嘴角划过一道意味深长的笑容:“有这般奇遇,倒值得我会一会。”
她起身推开房门。
楼下的肖顺见明珠久不回应,还以为她怕了自己的名头。正得意洋洋间,见到一名男装丽人出现在两楼雅室前。刹时惊艳:好个美人!艳而不妖,媚却不俗。
“肖顺?”明珠冷声道,“我便与你一斗!”
肖顺见明珠这般人才,心头骚痒难耐。竟涎笑着道:“要斗咱就斗个大的!我若赢了小姐,小姐便随我家去如何?”
明华大怒!
向宁怒极反笑了两声,眼底满是戏谑:敢在明珠前这般放肆,且好自为知!
肖顺此话一出,顿时得罪了本地的宾客:月明珠坊间声望极高,你一个外乡人大言不惭也就算了!竟然敢出言不逊羞辱明珠!羞辱了明珠便是羞辱了妈祖娘娘!羞辱了妈祖娘娘那还了得?!
“姓肖的!月大小姐也是你能肖想的?!”
“你也不照照镜子,就你那野猴子样,敢对月大小姐不敬?!有多远滚多远!”
周宝宏也不悦的面微沉:肖顺今日放肆了!
“各位不必与这等小人废话。”明珠抽出腰间悬挂的匕首,刀刃寒光闪烁。“我若赢了你,你便自断一指。如何?”
本地富豪们楞了楞,随即大声喝彩:“斗!斗!斗!”
第97章 选蚌开战
肖顺脸一白。见明珠这般豁得出去,方才占便宜的小心思立刻退了个干净。只是他一时拉不下面子,尴尬的道:“你一个未嫁人的姑娘,混迹在这种地方,让人占两句口头便宜也是在所难免。这般激动做什么?玩不起,就别来斗珠坊啊!”
周宝宏哈了声,心中更加恚怒:不知好歹的东西!这话是什么意思?把他的周记宝铺当作什么地方了?
“厚颜无耻!”两楼的雅间竹室内走出一名男子。正是欧阳博。他浓眉倒竖,“你自认是个混迹市井的无赖,在座的各位可不认!”
立时有人回应:“就是!咱可是正经人家的良家子弟!”
“妈的,斗个珠也要被人冷嘲暗讽。周老板,你说怎么办!”
肖顺张口结舌。暗骂自己口无遮拦,有些话,就算是事实也不能说出口啊!
“你、你们这是仗势欺人——”
又听一男子沉声道:“这儿是周记宝铺,是斗珠坊内第一楼!你一个外乡人既然枉顾我们这儿的规矩,那自然少不得由我们这些本地人好好教训你!”
明珠一瞧,是萧家的萧振林。
谢逸云也缓步而出,依旧扇不离手,轻挥间笑道:“萧兄说得好!月大小姐何许人也?岂能容你这等无赖轻薄!当我合浦无人么?”
明珠向三人点头示意。
肖顺自成名后,还没受过这种气,正要发作时,周宝宏上来打了圆场:“肖老板莫恼。你在我周记出言调戏月大小姐。若传了出去,我周宝宏可没面子应对本地乡亲。”
肖顺羞恼得暗骂:不就一个小女人么?至于你们把她捧成这样?!
欧阳博一心讨好明珠,冷笑道:“即然肖老板对自个儿信心实足,也罢。今日我与谢兄萧兄三家便做个和事佬。只要你赢了月大小姐。这事我们就当没发生,就此绝口不提。但你若输了——”他瞧了眼月明珠的匕首,“年关将近,见血不太吉利。月大小姐,不如换个赌注。”
明珠双眼微眯,似笑非笑的道:“听说当年肖老板得过几枚鲛珠?”
肖顺头一扬:“没错!”
“可还有得剩?”
肖顺这几颗珠子的事儿,一度传得沸沸扬扬。他若撒谎,立马就会人当场指出。只好实话实说的道:“我当年寻到六枚鲛珠。卖了四枚。还剩两枚。”
明珠笑道:“既然如此。你若输了。除了两千两的蚌银外,再拿一枚鲛珠与我!”
肖顺叫道:“凭什么?!我赢了什么好处都没有,你赢了倒要我赔颗鲛珠?”
明珠极快的接口道:“也罢。我若输了,便为你做一年的供奉,替你网尽天下名珠,如何?”
肖顺目瞪口呆。
萧谢欧阳三人吃了一惊。余人皆有艳羡之意。
周宝宏暗暗皱眉,事到如今再阻止也来不及了!心底不禁将肖顺骂了个狗血淋头。
萧振林语带嘲讽的对肖顺道:“怎么?月大小姐给你做供奉,求也求不得的美事,你还嫌不够?”
肖顺对明珠在合浦的名声略有所闻。但却没放在心上。总觉得坊间的传闻总有六七分的夸大。月明珠真有本事,也不过就那三四分。他又被众人这么一激,一拍胸脯道:“好!”
周宝宏眉心微紧,极快的在随从的耳边叮嘱了几句。随后上台道:“四十八只珠蚌,第一轮每人限购三只。可少购不可多购。若有余,第二轮价高者得。”
向宁取出三千两银票,正要交交与门口收银的侍女时,明珠却道:“父亲。我们就买一只”。
向宁微露讶异。
明珠冷笑道:“一共只有四十八只珠蚌。每人三只。若我排名在后,怕是只能挑挑鲍鱼了。”
向宁知道女儿心中自有计较。便只付了一千两的银票。
那侍女在一张竹牌上刻下了“月”及“一千”几个字后,款款下楼。
文兰室位于两楼左首第二间雅室。隔壁的海棠苑此时发出些动静。想是客人才到。
明华好奇的往外张望了两眼,只瞧到两个侍卫打扮的男子关上了房门。不禁道:“海棠苑的客人身份不凡,竟有随身侍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