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娘娘早上好——衣青箬
时间:2018-07-18 09:36:48

  不过这只是细枝末节,让周姑姑过来,主要还是为了将整个皇宫梳理一遍,方便明年给恩典。
  这一天李定宸没有回长安宫,也没有赏赐送来。午饭时下头的人来问是否要往太平宫送午膳,越罗微微一愣,摆手免了。
  这一次的问题,跟之前那一次分居不同。
  上回虽然外面的人都不解,但两人心里却是有数的。那种朦胧的、若即若离的、令人脸红心跳的感觉骗不了人,便是每日不见面,你赏东西,我送吃食,都是一片拳拳心意在内,彼此知晓。
  但这回却是真正的冷战,她还是暂时不要去碍皇帝的眼了。
  岂不知小皇帝在太平宫等了一中午,都没等到爱心午餐,气得跳脚,“好个皇后,这是真要翻脸不认人了?”
  以前没犯错的时候都知道送好吃的过来服软,这会儿真的做错了事,反倒不送了?这是什么道理!
 
 
第48章 拉开序幕
  李定宸本来就不是能委屈自己的性子,能够在越罗面前忍住脾气,那是对她的看重。但他心里憋了事,却总是要从别处发泄出去的。
  所以这几日,太平宫中的气压都低了许多,每个人都小心翼翼,生怕哪一点做错了惹得这位主子不高兴,迁怒自己。
  李定宸的确很想发脾气。但上回被越罗规劝,他也知道不该随意迁怒,倒也不好对着这些内侍发作,思来想去,只能将这股气对着朝堂那边儿了。
  这日早朝时,李定宸就开口将自己这段时日所想的一件事公布了出来。
  从今日起,各地不需要再往京城送给皇帝请安的奏折,正常奏报政事的折子中,问候及称赞皇帝的内容也不能超过一百字。否则就要申饬加罚铜。
  而他给出的这么做的理由也很强大:写这些东西费纸。
  虽然时至今日,造纸术已经有了长足的发展,朝廷官员所使用的,更都是上等精品。但实际上,每年所出纸张数量仍旧不多,大部分下层百姓,基本上很难见到纸制品。许多贫寒士子,更是因为买不起笔墨纸砚,只能用木棍在沙土上练习写字。
  这些都是确实存在的问题。而皇帝体恤下层,要求官员们节省纸张,希望能够有更多人用得起纸笔,这是毫无疑问的善政。虽然来得突然,但朝臣们也无可反驳。
  到现在,他们也算是渐渐摸到了一点儿这位皇帝的脾气,他是真正想一出是一出,难以揣摩。但又不是任性妄为,每一件事都能拿出让人无法反对的理由,占据大义。
  这本来也不是什么军国重事,之所以要在奏折之中奉承君王,一来是为了彰显皇室贵重,明君臣之份,二来也是因为很多官员常年不在京城,未免自己被中枢遗忘,就算没有政事,也得时不时的送个请安的奏折过来,以示自己日日感怀帝王恩情,提醒皇帝别忘了还有这么个臣子在外头呢!
  有没有用很难说,但人人都写你不写,却不合适。发展到如今,那些颂圣文章连篇累牍,洋洋洒洒,竟比公文写得还用心些,内容之肉麻,更是让李定宸都不敢相信那奏折中写的是自己。
  总而言之,这些东西有没有,影响的其实只是李定宸。
  对大部分臣子来说,还省了绞尽脑汁想新鲜词夸赞皇帝的功夫,能将更多的精力用到政事上去。
  因此李定宸选择了这个作为切入点发作,除了礼部的官员出来喊几声于礼不合之外,就没人再说什么了。
  只是不少心思敏感的官员,看向王霄的表情就不太一样了。
  话说王霄作为内阁首相,代理朝政,如今许多奏折都是他批阅之后,送到殿中省那边让张德走个程序就发下去的,跟李定宸这位帝王没有太大的关系。
  但是也不能太过怠慢,真的就什么都不让皇帝看,所以从前,王霄的做法是将这些请安颂圣的奏折都送到太平宫去。因为数量不少,也能将一间屋子摆得满满当当,看上去像是那么回事。至于奏折的内容是什么,谁会追究?
  现在皇帝一纸诏书,要求省去这些内容,估计太平宫那边很快就要空了。
  到时候,王霄要不要再将别的奏折送过去?
  若不送,看在朝臣眼里未免不像话,若是送了,这岂不就是将参政之权亲手递到了皇帝手中?
  在许多人看来,这是小皇帝对王霄更进一步的试探,也是他想要夺权的信号。这是阳谋,也让王霄根本没有逃避的选择,只能迎头而上。
  天泰朝这一对君臣之间的龙争虎斗,恐怕要就此拉开序幕了。
  小皇帝没有所有人想象中的那么能忍,但却也不缺少手段。至于王霄,他在朝中经营数十年,权势之盛自不必提。
  这一争,朝堂局势又会发生什么样的变化?
  ……
  上一回聚集在这里的时候,王霄还只觉得下头的人心乱了。
  但这一回,便可以十分清楚的看出,人心已经散了。原本济济一堂的人,现在分成了三五个小团体,彼此之间泾渭分明。而王霄放眼一看,便知道其中有几人甚至没来。
  其实端看这个局面,就知道结局会如何了。王党势大,但在朝中也答不到一手遮天的局面,小皇帝年纪渐长,本来就有好些人生出了扶持之意,如今见他行事有度,进退有据,便更可放心的靠过去了。
  旁人还说不出什么来。身为臣子,为君王分忧是理所应当,怎么能算倒戈呢?
  没来的人固然可恨,但留在这里的人,又何尝不是各怀心思?王霄浸淫官场多年,他们那点儿小心思,不说明察秋毫,但多少能看透一点。但面上却什么都不露出来,只端着茶杯,细细品味。
  等众人你一言我一语,乱糟糟的将他们的意思都说完之后,他才慢条斯理的放下茶杯,“你们如今也都有自己的想法,只管去做便是。老夫只有一句话嘱咐:你们是朝廷的官员,更是这天下万民的官员!”
  众人不管听没听懂,心里怎么想,都点头应是。
  王霄便直接让他们散了,然后嘱咐管家,从今日起,家中不再接待外客。
  ……
  早朝才结束,消息就已经传到了后宫,越罗听传话的小内侍说完,便立刻起身,“去永和宫!”
  她到的时候,江太后也才从万年宫回来。本来要着人去请皇帝,越罗一来,也只能暂且放下,先让她进去了。
  越罗一进门,就让人拿了蒲团来跪下。
  江太后眉头一皱,显然对她的做法不满,“你是来给陛下说项的?”
  越罗道,“儿臣是来替陛下请罪的。”
  “若要请罪,他自己不会来?”江太后哼了一声,“何况这几日你跟皇帝在闹什么,真当哀家不知?你倒是实心实意,就是吵架了也还记得要替他说话。”
  说到最后这一句,语气就放缓了下来。无论如何,皇后替皇帝考虑,也是江太后乐意看到的局面。
  心下本来因为越罗的自作主张有些不快,这会儿倒是冷静下来了。
  她自然明白皇后的意思,知道她之前经常罚跪,又觉得太后罚皇帝跪着不妥,就索性自己来替了。可这哪里是一回事?她又不是当真严酷到喜欢罚人跪着,只不过皇帝犯了错,想用这种办法让他反省罢了,换个人来算什么?
  越罗低头道,“夫妻本是一体,儿臣自然要与陛下一同承担。”
  “罢了。”江太后叹了一口气,“起来吧。传出去让人知道了,还以为哀家对你这个儿媳妇不满意。你既然这么提醒了,哀家自然知道该怎么做。”
  “儿臣知道娘娘一片为陛下的心,只是这一步,早晚都是要走的。如今走了不算早,再过十年去走也不算晚,儿臣相信,陛下心里必定已经有了打算。”越罗说到这里,停顿下来,抬头看向江太后,“陛下需要的,是两位娘娘的支持。”
  未尽之意十分明白:就算不能支持,也别扯后腿啊!
  总是因为朝上的事情让陛下罚跪,看在外头的人眼里算怎么回事?
  江太后心头一跳,那一点怒意才刚升起来,就被后怕压了下去。她只想着让皇帝不要莽撞,谋定而后动。但这般作为看在别人眼里,只会觉得她是要压着皇帝,不让他出头。那皇帝自己心里又会怎么想?
  天长日久如此,“母子生隙”这四个字,不是真的也是真的了。
  她定定的看了越罗一会儿,见她低眉顺目跪在原地,仿佛刚才的一切知识自己的错觉,心下渐渐生出一种复杂难言的滋味。江太后往旁边的枕头上一靠,揉了揉太阳穴,“哀家老了……也罢,这些事,由得你们自个儿折腾。”
  又朝她摆摆手,“去吧。哀家今日累得很,精神不济,想歇会儿。”
  “是。便是为了陛下,也请娘娘保重自身。”越罗磕了个头,才起身退出去了。
  她在永和宫门口站了一会儿,觉得江太后最后那番举动颇有深意,但一时也顾不上,只能摇摇头,暂且将之压了下去。
  江太后身子不适只是个借口,但第二日就有人来报,说是万年宫赵太后昨儿夜里受了凉,身上有些发热,已经请了太医。越罗听到这个消息吓了一跳,连忙收拾了往万年宫去。
  太医已经开了药,越罗到时,赵太后正靠在软枕上,由江太后服侍喝药。看上去面色苍白,病容憔悴,见了人也没多少精神说话。越罗在旁边坐了一刻,李定宸也来了。
  已经有好些时日没见面的夫妻两个对视一眼,然后默契的别开视线。李定宸叫了太医,细细询问了病症,又命他们留在万年宫侍疾,日夜待召,又跟强打精神的赵太后说了几句话,安抚一番,这才离开。
  越罗奉赵太后之命送他出门。
  她知道赵太后的意思,是让两人趁此机会服个软,也就和好了。只是这会儿没有这样的心情,也就只低头不言。直到出了万年宫,肩舆在外头等着,李定宸才停下脚步,看向她,“赵娘娘这里,皇后多看顾一二。”
  然后就干脆利落的走了。越罗目送肩舆远去,心底才生出几分怅然来。
  这样的李定宸,竟是陌生得很。
  想到往后便要这般渐行渐远,偏偏还是自己自作自受,心下渐渐泛出一股苦涩的滋味。
  只是眼下的事,也容不得她多想这些了。
  跟先帝继位之后才入宫诞下皇子的江太后不同,赵太后与宣宗皇帝是少年夫妻,转过年就五十岁了。在这个时代,这个年纪已经算得上是高龄,加之她本来身体就弱些,多年宫廷生涯又过得并不如意,渐渐就养成了一身病灶。
  但从前也都只是些头疼脑热的小毛病,吃几服药就好了。
  然而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李定宸成亲之后,赵太后心里的担子渐渐放下大半,这一回的病却是来势汹汹,高热数日不退,连带着其他的毛病也跟着显了出来,竟是一病不起。
 
 
第49章 暗流涌动
  临近年关,但因赵太后病重,宫中并无多少热闹的气氛。越罗连过年筹备的工作都交给了下头的人,自己每日守在万年宫。就连李定宸都安分了许多,暂且将其他事都搁下,每日下了朝就过来。
  然而即便如此,病情仍旧不见多少起色,赵太后整个人也几乎是肉眼可见的消瘦了下去。
  所有人心里都已经有了预感,只怕这次是难以挺过去了。但谁都没有开口,就连太医也只是含糊其辞,并不给个准确的说法。
  这一日,赵太后精神略好些,多喝了半碗粥,拉着他们手一个一个的嘱咐过去。
  先是江太后,“你别的都好,就只这要强的性子……也该收敛些了。如今孩子大了,往后也要亲政,你合该放下这些事,好生颐养。别的让他们年轻人忙去。”
  江太后的眼泪已经掉下来了,“等姐姐好起来,让皇帝将郊外的行宫收拾出来,咱们姐妹两个住到那边去,眼不见心不烦,可好?”
  “好。”赵太后并不反驳,微笑着应了,却让江太后眼泪流得更凶。
  而赵太后已经看向越罗,“好孩子,陛下身边有你,哀家也就放心了。如今第一要紧的,是早日为皇家开枝散叶,诞下皇储。”
  “儿臣谨记娘娘教诲。”越罗红了眼圈儿,捏着帕子道。
  最后她才拉着李定宸,把人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遍,面上露出几分遗憾,“哀家只怕是看不见陛下亲政的那一天了。”
  虽然人人都知道她这番话有交代遗言之意,但听到这句话,还是都忍不住鼻子一酸,滚下泪来。李定宸尤为难过,“娘娘快别这么说,不过是一点小风寒罢了,很快就好的。您还要看着我和阿罗的孩子出生,含饴弄孙呢。”
  “莫说傻话。”赵太后拍了拍他的手背,“哀家知道你们忌讳什么,但生老病死,天道有常,哀家的时候到了,要去下头见先帝,这是喜事,何必哀伤?”
  又叮嘱李定宸,“陛下近来行事颇有章法,但要切记不可急躁,事缓则圆,朝中大事桩桩件件都牵连着天下万民,断不可轻忽了。”
  “是。”李定宸点头答应。
  赵太后说完了这些,就闭上了眼睛,面上露出疲色。
  越罗扶她躺了下去,几人悄悄从内室退出来,彼此对视,眼中都多了一抹忧色。即便不想承认,但赵太后只怕没有多少日子了。片刻后,江太后先开口道,“后面的事……也该准备起来了。”
  李定宸闻言面色一变,一言不发提脚就走。
  越罗知道这件事上他只怕不会开口,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因此留下来跟江太后商量。说完之后,江太后见她一直往门外看,这才摆手道,“跟上去看看吧。皇帝从小就心软,赵娘娘待他又好,怕是……见不得这样的事。”
  越罗是在万年宫后面的院子里找到李定宸的,他躲在隐蔽的角落里,被周围繁茂的花木遮得很好,险些就错了过去。
  走进去才发现,这里摆了一套石质的桌椅。
  李定宸正在盯着一棵树出神,听见脚步声,也不回头,只是开口道,“朕小时候,不想上课了就躲在这里。只有赵娘娘能找来,找到了也假装不知道,还偷偷给朕送食物和水。江娘娘虽是生母,但对朕一向严苛,赵娘娘却温柔可亲,耐心包容。她比谁都希望朕成为一代明君,却偏偏从不拘束朕。”
  说到最后,他的声音微微哽咽,便停了下来。
  越罗走到他身后,忍不住抬手在他肩上拍了拍。她知道他现在很难过,但却连一句安慰的话都找不出来,只能以此聊做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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