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静的清吧内,费华修点头,“嗯,分了。”
他答得没有情绪一样,李金程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
又没忍住问了句,“你提的?”
“她。”
李金程更惊讶了,“不是吧,为什么啊?”
费华修看着酒杯里的冰块,半晌,说,“姜桃桃,比我拿得起,更比我放得下。她很聪明,知道自己要什么。”
“那你们,真就断了?”
费华修拿起杯子,冰凉的辛辣入喉,他缓缓摇了摇头。
“断不了。”
……
要说以往在外的生活是激流勇进的江河,那么如今在万栖山的日常就是没有波涛的湖水。
日子过得太安逸了,也是一成不变.
没有烦恼,没有紧迫的节奏,时间过去的不知不觉,旅馆内游客来了又走,走了又来,只有他们这家人是固定的。
就像是,天上一日,人间十年。
半个多月后,房东通知半年的租房合同到期,通知姜桃桃回去拿行李、退押金。
纵然再想在这避风港中做个不惹喧嚣的小仙女,姜桃桃也不得不下凡了。
那房子她早就不住了,自离职后就一直空着,因为签的合约长达半年,中途不能毁约,就只好一直这么搁置着。
在这儿住了三个月,小小出租屋承载了期间她事业和感情的变化。
和离开时的样子没太多变化,更让她心里发酸。
天热了,木木身上的毛也剃了。
姜桃桃进了门,就一头扎进怀里往她身上蹭,她低头一看,笑得眼泪都飙出来。
在屋里收拾东西,沈雅过来帮忙,期间谈起胡全伟,她说自己已经和他分手了。
姜桃桃下意识说了句,“分得好!”
还腾出手,击掌三声以表大快人心。
沈雅苦笑着说,“是啊,男人终究靠不住的,我应该早点看清他。”
她又问,“哎,对了,你和你男朋友最近怎么样了?”
姜桃桃跪在地上往行李箱塞衣服,半天没回应。
沈雅识趣地闭了嘴,她正反思是不是揭人伤口了,见姜桃桃猛地从哪儿扯出一件小吊带衫,激动地抱在胸前,“啊啊啊!原来它在这里,好久找不到我还以为丢了,啊,还好又出现了,好喜欢它!”
沈雅摇摇头,又觉得,可能是她刚才并没有听到吧。
把东西都收拾好了,一部分寄回家里,一部分放在箱子里,回去时把箱子带走就好。
只是剩下的这些……
费华修当初送她的那些东西,被她扔掉了很多,还是遗留下来一些的。
而且后来,他好像是故意较劲儿还是怎么,更加凶猛地给她送礼物。
很多到现在连吊牌都没摘过。
姜桃桃决定把这些给他寄到家里。
恋爱期间,她经常到他家里去住,也落下不少东西。
为防见面尴尬,姜桃桃决定都不要了。
一切准备妥当后,发现自己忘记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之前在酒店的盖了章的实习协议不见了。
这是要交给学校存档的东西,非同小可,姜桃桃翻箱倒柜地照着,一无所获。
绞尽脑汁想想,好像是那天从酒店离职后,直接去了费华修那儿。
东西大概也是落在那里了。
姜桃桃纠结地捂住脸,趴在地板上懊恼。
最后终于决定了,诈尸般得突然坐起身。
面子事小,学业更重。
大不了再最后见他一面。
姜桃桃犹豫了差不多一个小时。
一行字打出来再删除,换个方式打出来,又一次删除。
终于,她闭上眼,手指用力点上发送键。
“我的酒店实习协议好像落在你家了,有空可以帮忙找一下寄过来吗?地址是……”
等他回复,又等了一个小时。
响亮的提示音响起时,她立即颤着手点开消息。
上面写着,“我没见过,你可以自己过去拿。”
也行。
很想问他现在有没有在家,想起今天是工作日,按照常理他应该在公司上班。
姜桃桃放了心,提起胆,去了他家。
有两个月没过来了,别墅区树木更加繁茂,夏季花香涌动,很多植物她叫不出名字。
费华修的房子坐落在绿树繁花掩映的安静地段。
车库关着,大门也锁着,人应该是不在了。
姜桃桃在指纹锁上按下手指,门应声打开了。
房子里面果然安静无声,她往楼上走时,敏感地听见女人的谈话声。
姜桃桃脚步再也抬不动了。
扶在扶手上的手指越抓越紧,心里强烈的痛感,是不可置信,也是遭受颜面侮辱,就像一只大手狠狠扇上脸颊,从外痛到内。
费华修卧室的门在此时打开了,她往上看去。
门被极轻地关了上去,穿着白色医护装的一男一女前后走下楼来。
姜桃桃怨鬼一样的面色,在见到他们那身衣服后有所缓和。
原来是他的家庭医生。
擦肩而过时,他们向姜桃桃微笑着点了下头。
姜桃桃连忙叫住他们,担心地问,“医生,他怎么了?”
既然能出现在这栋房子里,二人便不必询问她的身份,告诉她,“费先生高烧严重,目前正在输液,药已经开过了,就在他的床头,叮嘱费先生按时吃下就好。”
姜桃桃没那么紧张了。
等二人都离开好一会儿了,她还站在原地。
还是没有勇气去面对他。
姜桃桃挫败地转过身,一步一步踏下楼梯。
走到门口,她手刚放上门把,就听见这扇程序复杂的大门发出一道电音声响。
姜桃桃没在意,继续去拉开门把,却怎么也成功不了。
突然发觉了什么,猝然回身。
费华修正站在二楼的栏杆旁,手里捏着一把小小的遥控器。
他穿着一身睡衣,状态看似很虚弱。
两人对视上,他就转身回房了。
此时过于平静的情绪,代表的态度即是冷淡。
姜桃桃平了平不太舒服的心情,继续琢磨门上的各个开关。
怎么试都没用。
手都掰疼了,越来越急,越来越气,眼泪都要不争气地流下来了。
这时手机响起,是费华修从楼上打过来的。
她把眼里的水雾揉净,轻轻咳咳嗓子,接通。
熟悉的声音里满含疲倦,又冷又陌生,一瞬让她很不习惯。
“别费劲了,没用的。”
停顿两秒钟后,他又放轻了些,妥协地说,“上来吧。”
第48章 48℃
姜桃桃怎么可能乖乖听话。
门开不了, 她就去检查窗户、阳台。
最终还是沮丧地放弃。
现在的状况,好像一只被困笼中的小鸟。
姜桃桃很憋屈。
干着急地翻着手机,想找人求助。
可是, 她没办法, 别人就有办法了吗?
况且她不想把自己这样受人控制的事传出去。
突然间的,不知道怎么就想起, 可以找开锁公司过来帮忙。
姜桃桃在网上查到一家, 很快联系上他们, 对方问了下地址, 说30分钟内赶到。
挂完电话, 那一刻的感觉简直了。
就像游戏里开了外挂,濒死的角色发出大招,轻轻松松反败为胜。
姜桃桃心满意足,活动活动筋骨,气定神闲地等着。
开锁公司的人过来时,她隔着扇门和他们对话。
师傅琢磨着这扇他业务内都没遇到过的大门,操着方言不住嘀咕。
他一唉声叹气,姜桃桃心里也没谱了。
又听见外面似乎是在工具袋里翻翻捡捡, 终于拿出来个什么家伙往锁上哐哐当当地敲着。
姜桃桃担心地提醒, “师傅, 您小心一点啊, 别把门弄坏了,这不是我家,不然我要赔钱的。”
对面一听, 居然马上就收拾东西要走人了。
姜桃桃急了,叫住他,“哎!师傅您别走啊,门还没开呢!”
开锁师傅全程说方言,姜桃桃听得似懂非懂,明白他大概的意思。
“这里不是你家?你不早说不是你家!你没居住证我给你开了是要被告的你知不知道!害我白忙活……”
外头很快没了声音,知道是人走远了。
姜桃桃蹲在门口,又想哭又想笑。
最后一线希望没有了,解铃还须系铃人,她唯一的求助对象就只能是楼上的费华修了。
但她了解费华修的为人。
在这节骨眼儿上,他能轻易放她出去,想想就不可能。
但姜桃桃也搞不懂他要把自己锁在这里的缘由。
恶趣味地想像,是因为被甩了,所以要进行报复吗?
当初她分手说得太突然,他也没出言挽留。
费华修是个明是非的人,他自己也明白,前一秒才跟人家承认,自己给不了具体的承诺,如果后一秒还要不舍放手的话,人品问题,太说不过去了。
姜桃桃以这个设想给自己的挫败找面子和台阶。
不留就不留吧,给不了承诺的话,他也没资格留。
那么现在把她关在家里,认真来讲,到底图什么。
烦躁中想起了她的实习鉴定,姜桃桃轻手轻脚爬上楼,推开了书房的门。
地毯吸取走路声响,姜桃桃直觉,这东西会被放在书房。
那天过来时好像随手丢在客厅了,如果被他发现了的话,很大几率会带到这里。
姜桃桃很快在抽屉里发现了它。
庆幸地放回包里,她坐在宽大的真皮椅子里思索下一步该怎么做。
莫名觉得这一幕有点像谍战片。
紧绷的表情一下子破功。
绕回费华修卧室外,耳朵贴在门板上观察里头的动静。
距他回房间已经有两个小时了,一直毫无声息,很大可能是在睡觉。
姜桃桃推开门,“吱呀”的声响伴随着一道光照在漆黑的大床上,隐约看上面鼓出一个身形。
反身进去,关了门。
眼前黑洞洞的一片,他睡觉喜静厌光,每次电动窗帘合上的时候,这里就像一间密室。
一丝声音都没有,她能听到的只有自己的心跳声。
还好他听不到。
姜桃桃用手机屏幕的光照清视线,看见床边架子上垂吊着的输液瓶,里面还有大半的余量。
针管没有连接在他手背,败柳一样地耷拉在地上,而那枕头本应刺入的地方,溢出来的血已经结成了一块痂。
姜桃桃猜到,是先前她跟在医生身后准备离开时,不知怎么被他察觉。
可能当即就拔掉了针头,赶出去把她锁在家里,忘记止血,再次回到床上时,也没把它扎回原处。
床头桌子上放着的药还没吃,杯中水早已没有热气。
说实话,姜桃桃心软了。
但敌强我弱的关系状态,他无需她心软。
狠了狠心,继续寻找遥控。
费华修依然沉沉地睡着,柔软的枕头深陷下去,头发都被压乱了。
其实姜桃桃不确信他有没有真的睡着。
按他以往的性子,总爱坐怀不乱地看她瞎忙活,自己以一种洞察一切的姿态旁观。
那样恶劣腹黑才是费华修,床上这个病秧子又是谁。
姜桃桃一定是疯了,居然更想看到他出声调侃。
好过现在半死人一样地气息奄奄。
让她都没有心思专心找东西了,注意力全在他身上。
为什么不好好输液,不按时吃药?
最终,姜桃桃没有找到遥控器,也没有等到他醒来。
她在客厅呆着。
费华修下楼倒水。
听到动静,她规规矩矩地坐好。
看着他一路走过来,去了开放式的厨房。
取出冰块加在杯底,然后接半杯冷水。
随后就上楼了。
目不斜视。
完全不看她一眼。
姜桃桃把身后抱枕用力摔在地上,他上楼的时候,终于偏过了侧脸。
“小心点,弄坏了要赔钱的。”
听到让她无语的话,姜桃桃习惯性地要翻白眼。
蓦地觉得好像不太对劲儿。
一个抱枕怎么可能会摔坏?
他更像是话里有话。
也是她已摸清他的套路。
很快回忆起,今天她在门口,对开锁师傅说得如出一辙的话。
所以……他怎么会知道?
姜桃桃立即起身,仰头在房顶寻找摄像头。
还真就看到了一枚。
更加不安地返回书房,也看到了一枚同样的摄像头。
那么今天她在这房子里的一举一动,都全被他看到了?
自导自演的“谍战”一幕幕涌回脑海,最后的颜面无存,姜桃桃恨不得挖通个地洞快快离开这里。
不过,既然都这样了,便就无需顾忌,于是胆量就提升上来了。
姜桃桃“蹬蹬蹬”上了二楼。
用力在门上敲了两下就径直推开,她做出不耐烦的暴躁模样,“费华修!……你……”
他正站在床边脱去上衣。
弓着背,腰腹是陷入的曲线,浓淡相宜的肌块和线条就在胯骨上方,往下是地段神秘,往上是躯体的也不缺刺激。
他抬头把睡衣从头顶拽下,侧过来瞥了她一眼。
弯腰捡起床上的另一件上衣,那是他出门才会穿的。
这一幕太突然了,她并非有意撞见,定了神,继续演自己的台词。
“你要把我关在这里多久,到底想要干什么?有意思吗费华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