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理格好歹也是有头有脸之人,在朝堂之上被人如此尖酸刻薄地指责,他怎么能忍受?
在恼羞成怒后,王理格直接在朝堂之上请求辞官归隐,皇上见他神色恍惚,虽说顾全他的面子挽留了他,却还是很委婉的让他在家休息。
就这样,王理格在回家养病一段时间后,再次向皇上请求辞官,这一次皇上也就同意了。
第二天,王理格就带着一家老小,离开了长安城,打算眼不见为净。
饶是这样,这场寻找美玉未果,却寻找到了王俭庭以天为被,以山崖为床的风波依旧是持续了小半个月,才慢慢消停。
三月烟花下扬州,春风不度玉门关。
西州和榆林低处偏远,温度都比长安城低好好多度,张彦瑾干脆就一直在长安城休息到了四月份,才打算启程去他在西州大同的工厂以及榆林新开的工厂去看看。
可让他没有想到的是,就在他快要走时,却得到了自己伯父北征旗开得胜的消息。
果然如他所说,有朝廷的支持,粮食和其他的辎重物资供给充沛,张仲谦慢慢摸索到了突厥的踪迹,伺机而动,抓住了突厥的主力军队,打得他们是落花流水,当即求饶。
张彦瑾为了等自己的伯父回来,就把去西州大同和榆林视察的事情退后了,只是在信中指点张伍一和王石、王久等人到底该如何做。
又等了数十日,才等到张仲谦率领着北征军队从河西走廊回来的事情,张彦瑾和张博文张修武三兄弟早早的就去城门口迎接。
打通河西走廊等于说是拓展了大魏的版图,还为大魏解决了向西纵深交流道路上的阻碍,这一亘古壮举,怎么能不让皇上激动?
在张仲谦到的这天,皇上率领着文武百官在城门口迎接张仲谦,道路两旁的老百姓们更是给来往的军队撒鲜花表示庆贺,十里长安街这天都热闹非凡,比张彦瑾回来那天还要热闹许多倍。
在看到自己伯父稳稳骑在马背上,依旧雄姿英发张彦瑾心中就感觉到踏实许多。
有了张彦瑾和张仲谦立下的功劳,宁国公府邸的荣光可谓是达到了极致。
由于宁国公这个称号已经是一品,无法再升了,皇上干脆就是大肆赏地。不过张仲谦所挑的地都是一些十分贫瘠的山地,也解决了皇上心中老大难的问题。
不过张家众人也着实不在乎这些地方,毕竟张彦瑾现在已经达到了日进斗金,众多的财富,让他们也就看淡了金钱和土地,更在乎的是皇上赐给宁国公府邸的牌匾。
张彦瑾在家里好好陪了张仲谦几天之后,就想要启程去西州和榆林看看。
也就在这时,一道弹劾让张彦瑾不得不停下了自己的行程。
王俭庭被杀,已经归隐的王理格上书,说是张彦瑾派的人所杀。
至于张彦瑾的作案动静,王理格认罪哭诉,是因为张彦瑾南下之时,王俭庭这逆子嫉妒张彦瑾,而买通了海盗给张彦瑾排头吃,张彦瑾嫉恨在心……同时又哭诉,正因为逆子做出如此时,他才无颜为官,辞官归隐。
刹那间,满朝震惊。
张仲谦看了张彦瑾一眼,发现张彦瑾淡淡地听着刑部的官员说着这故事的起因结果。
第74章
盛元帝在上看起来喜怒不定, 等刑部的官员停了嘴, 然后问张彦瑾:“张彦瑾, 你可有何想说的?”
张彦瑾从之前的淡然,反而露出了一个微笑:“皇上, 王俭庭买通海盗的事情, 臣早就知道,臣也侥幸逃了一命。”
张仲谦一惊,王家的人竟敢如此!
其他朝臣就有些窃窃私语起来, 如果照这么说,张彦瑾还真有杀人动机。
“因为没有证据, 臣就没想捅出来,但是臣心里头不舒服, 所以, 臣就派人将王俭庭带去了终南山……”
张彦瑾似笑非笑的:“臣要是真想杀他,王俭庭不至于只是丢脸。”
张彦瑾一说完,朝堂上的人都有些目瞪口呆,随后大家想想,那种污人名声的事也真的只有张彦瑾这种无赖才能干的出来。
如果是这样, 那回过头来算, 张彦瑾都已经报复过了, 那王俭庭的死……只怕真不是张彦瑾杀的,因为杀人动机已经没有了。
周齐烨突然上前一步,他温声说道:“张子爵大度,王俭庭如此下杀手, 张子爵竟然只是作弄他一翻,实令我等钦佩。”
周齐烨一说完,大家都皱起眉头,仔细想想这的确不和常理,别人都要张彦瑾性命了,张彦瑾竟然作弄一翻就放过了。
张彦瑾甩了甩官袍袖子,他睥睨一眼周齐烨,说道:“我从来不大度,他们这不是一家子没脸做官了?原本我还打算着,过个两三年,大伙将人忘了,然后我派人去查他王家老家,若有一丁点错,我再奏报刑部,按律处置,想来一届平民,废不了多少工夫!”
大家心里不由暗骂张彦瑾阴险,原来张彦瑾已经料到王俭庭父子会被逼的辞官,打算秋后算账呢?
同时也打消了怀疑,这么报仇可稳妥多了。
周齐烨顿时被噎得无话可说。
张彦瑾懒得再看周齐烨,看向刑部李原,说道:“敢问李大人,言我是凶手,可还有其他证据?”
李原微微垂眼:“发现了张子爵的信物。”
张彦瑾笑问:“不知是何物?”
李原将东西呈了上去。
是一块玉佩,玉佩上还有个宁字。还真是张彦瑾的。
盛元帝看了眼张彦瑾,张彦瑾笑说道:“这玉佩确实是我的,但是……”
“臣早在被海盗袭击的时候,掉进了大海,臣带着的出海的侍卫都可以作证。”
李原也没话说了。
张彦瑾幽幽的说道:“有时候,人还是不能做坏事的,王俭庭勾结海盗取臣性命不成,也难保不会给海盗的买命钱,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海盗可没臣的好性子。”
众人不由心惊肉跳起来。
这是说海盗报复王俭庭了?
人就是张彦瑾派海盗去杀的,他将人逼走京城后,刘俊义就派了人,但是,不管谁来,也都不会有任何证据。
“好了,此事刑部再查,若无确实证据,不得随意揣测,污蔑大魏重臣!”
李原等刑部官员一听,立即跪了下来,也再不敢去瞧瑞国公周勤的眼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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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朝后,盛元帝将张彦瑾宣去了书房。
谁也不知道两人说了什么,张彦瑾一回到家,张仲谦就把张彦瑾叫去了书房。
他看着张彦瑾欲言又止。
张彦瑾明白,张仲谦是想问问,人是不是张彦瑾指使的。
张彦瑾拱了拱手:“伯父,这事也就过去了,不是我说的,皇上说的。”
张仲谦愕然。
“皇上给我了一个任务。”
张仲谦有些跟不上张彦瑾的思路了。
张彦瑾吐出一口气,他就知道瑞国公周勤派人将王俭庭的死捅到前朝来,肯定不是真的要问罪张彦瑾。
因为真要问罪他,必须有证据,而如果有证据,早就按照流程走,刑部直接去宁国公府抓张彦瑾下狱审问了。
对于他们而言,王俭庭只是小人物,尤其是王俭庭父子辞官后,就更是小的不能再小的人物了。
他们知道拿他张彦瑾没有办法,只是捅出来,打击一下立下大功的张仲谦和张彦瑾而已,至少,能够用疑似,让皇上对张彦瑾有刺。
这指使杀一个辞官归隐的政敌,确实不适合官场规则,更会让人认为张彦瑾是一个心狠手辣、睚眦必报的人,古往今来,这样的人是不会得到上头人喜欢的。
“什么任务?”
张彦瑾没当回事:“中州不是地震毁了,皇上让我去中州做知州,主持中州重建,还是瑞国公和陈国公,还有韩国公他们举荐的!”
“下旨了?”
张彦瑾摇了摇头:“只是提前告诉我。”
张仲谦当下就准备收拾进宫。
“随我进宫去,你就说你无修建之才,把这件事推掉。”
“我不去!”
“你……你可知,那里余震未消,很是危险,灾后重建的差事,哪里是好做的?”只怕去了留了性命,没办好差,回朝也没日子好过。
“但是做好了,也是泼天功劳,不是吗?”张彦瑾说道。
春风吹得书房下的竹林飒飒轻响,以往幽静的书房中有这些飒飒之声陪伴张仲谦,总让张仲谦心中宁静不已。
可今天,他却越发沉重了。
他在官场上摸爬滚打这么多年,怎么能看不出这乃是周勤他们所使用的捧杀之法呢?
皇上没有直接否定周勤他们的提议,而是提前和彦瑾说了,这也是他为何心情沉重的原因。
中州虽说不比长安城,可也是中原重地,沃野千里,一旦出了岔子,可并非是他替张彦瑾在皇上面前求情就可以解决的,瑞国公、韩国公、陈国公他们肯定会揪住这件事不放,狠狠地弹劾张彦瑾。
作为张彦瑾的伯父,他自然是不愿意看到张彦瑾肩膀上担上这么大的风险。
张彦瑾早就心里把周勤这些老狐狸狠狠痛骂了一番,这事情看似是在委以重任,让他建功立业,实际上是在给他埋炸弹,同时也在试探他的底线在哪里。
这回来的路上,他其实想了很久,他到底是要推掉这件事还是顺着周勤他们的意思做,然后用事实狠狠地打周勤他们的脸呢?
“伯父,你放心!”张彦瑾说道。
张仲谦不可思议地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张彦瑾,额头上的抬头纹似乎都因为发愁而深了些许。
“中州重建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更不是你掌握了一门技术,设计一个工厂这么简单,这需要对规划建设十分熟悉的人才能去做…… ”张仲谦正说着,就忍不住道:“二郎,不是伯父不相信你有这种能力,而是这件事实在是太大,也太难,很难完成,而且历时很久,伯父也实在是怕你受苦。”
张彦瑾淡淡一笑道:“伯父不是常常说好男儿志在四方吗?中州重建虽然辛苦,事物也繁杂,可若是看到一个原本只留下残骸的地方以重生的姿态在自己的手中慢慢成长起来,不也是一件很有成就的事情吗?”
张仲谦没有说话,显然心中还是不想让张彦瑾接下这件事情。
“人固有一死,或轻于鸿毛,或重于泰山。侄儿不想浑浑噩噩度过一生,凡事有挑战就有机遇,还请伯父支持侄儿建功立业。”张彦瑾诚恳地注视着张仲谦道。
张仲谦望着自己侄儿如同黑曜石一般的眸子,心中微微动容。
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的侄儿已经长大了,已经会追求自己想要的东西了。又是从什么时候起,他的侄儿已然退去了眉宇间的青涩之气,长成了一个可以顶天立地的男儿郎了。
回想往事,张仲谦鼻头竟然一酸,为了不让自己在张彦瑾面前失态,张仲谦淡淡挥挥手道:“罢了罢了,你若是想去你就去吧。”
果不其然,第二天下朝之后,宫中就传来了圣旨,让张彦瑾进宫。
张彦瑾换了他作为爵爷等级的服制之后,就跟着张仲谦一起进了宫。
等到他们两进了御书房之后,张彦瑾发现户部尚书陈德让、瑞国公周勤、精通建筑的……黄修均以及工部的其他几名官员都到了。
在给皇上行礼之后,大家便开始商议起中州重建的事情来。
“启禀皇上,臣认为,张彦瑾天资聪颖,先前有在西州大同建立露天煤场,后有设计出中州巨舰,现又有妥善安排灾民,顺利下南洋,这些事迹都足以证明了张彦瑾的能力,故而臣还是坚持在朝堂上的谏议,请求皇上将中重建之事委任给张彦瑾。”瑞国公周勤先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大家先是都看了看皇上,随后都纷纷用余光看了看张彦瑾,陈德让多看了张仲谦一眼,眸子中隐隐有些不安。
今天早上张仲谦已经把张彦瑾想要接下中州重建委任的事情告诉了陈德让,陈德让虽然不赞成张彦瑾如此冒失举动,却也无法阻拦劝说。
毕竟张仲谦已经默认了张彦瑾的决定,他也不好再多说。
就在众人都沉默着的时候,却听见张彦瑾哈哈一笑,宛若一副激动不已又十分天真的样子道:“没想到瑞国公这么欣赏我,我可真是受宠若惊,我记得库部员外郎周齐烨在库部掌邦国军州之戎器仪仗许多年了,肯定是更为擅长地区重建这项事务,可瑞国公却一点都没有推举他的意思,我记得当初在辎重后营,还是他带着我,可现在却差距这么大,瑞国公是不是也觉得他实在是太蠢了,根本扶不上墙呢?”
第75章
兵部也是六部之一, 周齐烨所在的库部员外郎就是兵部的一个分支。他的官阶虽然不高, 可是掌管的事情却一点都不少, 再加上有他老爹周勤在后面撑着,他便可以以在兵部的名号, 身兼数职, 就像当时在辎重后营的监军长史一职。
张彦瑾这么说,在针对周齐烨能力不行时,还故意挖苦周勤, 就算你给你儿子安排职位,你儿子依旧是扶不上墙的烂泥巴!
瑞国公周勤饶是宠辱不惊, 在宦海沉浮许多年的人也气得是后槽牙紧咬,他怎么都没有想到张彦瑾会拿他的长子周齐烨出来说事!他又岂能听不出张彦瑾话语中的弦外之音?
张彦瑾眨巴着眼睛呆萌地瞅着瑞国公周勤, 宛若非要执拗问出一个答案的无知少年郎一般。反正他早都不在乎名声了, 既然周勤铆足了劲想要给他挖坑,那就不要怪他不留情面。
他一个光脚的还怕穿鞋的?瑞国公周勤在朝中德高望重,被他这么一个小辈侮辱,对他而言肯定是奇耻大辱吧?
“你这孩子,术业有专攻, 你在这方面擅长, 自然要推荐你担任中州重建的事务最好不过。”瑞国公周勤避开锋芒, 呵呵一笑,将话题绕开了。
不就是被说两句难听话吗?他若是连这种小花招都在乎,他也就不可能走到位极人臣的地步了。
早就熟悉张彦瑾秉性的皇上也怕张彦瑾再这样下去,会伤到瑞国公周勤的面子, 就摆摆手,直接了当询问道:“张彦瑾,你觉得中州重建这件事如何?”
不知为何,从以前的种种事项来看,他总有一种感觉,若是张彦瑾答应了某件事,张彦瑾定然会将那件事做得超乎他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