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认错了,九微,这一世你与他……就将缘尽于此。”
和谁呢?
莫蓝鸢还是……魏谨言?
“对了,小姐,王爷三日后要去漠北了。”整理梳妆台的时候,杏儿突然提了一句。
徐九微霍地坐起身来,重复道:“漠北?”
“是啊,传圣旨的公公刚走不久,说是驻扎在那里的淮阴侯沐秦天失踪了,恰好这时候外敌来侵,二皇子……啊不对,是战南王即将大婚,所以不宜远行,王爷便请命跟随平西将军前去。”杏儿努力回想着听到的内容。
“好好的他请命去漠北作什么?”徐九微疑惑地问道。
杏儿摇摇头:“奴婢也不知道,不过来的时候听下人无意中说起,好像他的母妃娴妃娘娘就是出生在漠北,说不定王爷是想去看看……”
徐九微“哦”了声,接着问道:“漠北哪里?”
“似乎是……浔阳城。”
徐九微:“……”
怎么偏偏是浔阳城?
昨夜系统告诉她,只要去了一个地方就会想起所有缺失的记忆,那个地方正是浔阳城。
说起来,她都快忘了,魏谨言的母妃就是在浔阳城出生的,后来在那里遇到当时还是皇子的端王和当今皇上……
同时还有一件事,那是淮阴侯长期驻守的地方,也就是说这一去可能会见到莫蓝鸢那位未婚妻?
想到“锦荣郡主”这几个字,她心中忽然滋生出一丝莫名的熟稔。
难道这也是曾经认识的人?
第53章
浔阳城。
这里常年气温低下, 如今刚过八月中旬,遥遥望去, 大街小巷已被皑皑白雪覆盖,银装素裹, 冰雕玉砌,剔透绝美之境自是不必说。偶尔响起“咔嚓”两声,堆积在干枯枝头的积雪簌簌下落, 将雪地上行人的脚印徐徐掩去。
徐九微以前只在书中或别人口中听说过这里, 等真的站在浔阳城境内,感受着凛冽寒风不断窜进衣襟袖口,刀子般掠过脸上,漫天大雪纷纷扬扬洒下, 她恨不得从早到晚都窝在暖阁里不出来。
当然, 那是不可能的。
因为镇守城中的淮阴侯突然失踪,现在的浔阳城可谓乱作一团,各方势力蠢蠢欲动, 更有人趁机作乱,纠结了暴动的平民百姓妄图夺城, 乃至于魏谨言他们随平西将军大军入城时,差点因为暴民的阻拦让多人受伤。
原本魏谨言并不打算答应徐九微前来,这里不是帝都,处处都硝烟弥漫,随时可能会丢了性命,但她央求了半天, 又再三保证不会轻易离开他身边半步,魏谨言这才首肯。
这次的主帅是平西将军,魏谨言其实也就是挂了个闲职,主要决定权还是要与平西将军商议,毕竟他没有任何带兵的经验,皇上不可能将这样慎重的事情轻易交予他。
所以,一身轻松的魏谨言一进城就带着徐九微先去放置行李。
“你来浔阳城有什么事么?”
放下东西,徐九微见魏谨言毫不迟疑就带着她出去,看样子是早就决定了去哪里。
“想去一处故人的旧居看看。”魏谨言淡淡地道,语气中带着一丝怅惘。
作为看过原作的人来说,其实徐九微大致上已经猜出他说的是哪里,她没有再问什么。
地上已经有积雪,鞋子踩在上面发出咯吱的脆响,徐九微拽着魏谨言的衣袖,也不看路,眼睛盯着地上的雪,偶尔故意踩上两脚。
魏谨言带徐九微去的地方看起来略显偏僻,薄雪铺在地面上,看着前方魏谨言留下的脚印,她一时玩心大动,便用两只手抓着他的手臂,每一步都恰好踩在他的脚印上。
于是,当魏谨言无意中回头,看到的便是她亦步亦趋跟着自己,小心翼翼踩在自己留下的脚印上。耳边只有簌簌的雪落声,映入眼帘的唯有站在一片纯白中素衣白裙的她。
心中蓦地掀起一丝不可名状的涟漪,他反握住她的手腕轻轻一扯。
本身就借力靠着他的徐九微一个不稳,整个人都撞进了他怀中。
“喂!”
鼻尖撞上他的胸膛时有点疼,她瞪了他一眼,咋咋呼呼地道:“这样很疼啊。”
微微弯曲的手指在她额头敲了下,他语气好气又好笑,无奈地道:“阿九,你可真是会煞风景。”
徐九微狐疑地眨了眨眼睛:“我哪里煞风景了?”
魏谨言扶额,有种深深的无力感。
暗戳戳围观的系统啧啧称奇:它家宿主的情商,大概都喂了凌安王府那只小白。
没有再说什么,魏谨言摇头淡淡一笑,转过身就要走。
被他这一举动弄得满脑子疑问的徐九微几步追上他,疑惑地问道:“你刚刚想说什么?”
偏头看着她伸长了脖子看过来,大有不达目的就不罢休的意头,魏谨言高深莫测地凝着她片刻,在她被盯得有点心里发虚时揉了揉了她的发,尔后俯身下去,略带冰凉的唇在她的鼻尖轻轻触碰了下,落下一个轻柔的吻。
“你可真是……”
他闷笑着揽她入怀,声音微微暗哑:“没什么,我只是在想,等回去帝都要早些作准备了。”
刚刚还在为魏谨言毫无预兆的亲近羞窘,徐九微听到他的话,见挣扎不开来,干脆放弃抵抗,略微调整了下姿势,由着他抱住自己,从他怀中仰起脸:“做什么准备?”
魏谨言但笑不语。
“有什么要紧的事要发生了么?”她又问了遍。
结果得到的是魏谨言再次在她额头上敲了下。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目光落在远方,魏谨言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唇畔的弧度异常柔和。
撇撇嘴,徐九微干脆不问了,反正迟早会知道。
两人一路走走停停,颇为悠闲地走在雪中,路上魏谨言问起:“阿九没来过浔阳城吧。”
“我听说过这里,但是没有来过。”她道。
“那明日我带你好好转转。”
听到这句话,徐九微诧异地侧过头:“你来过?”
魏谨言自出生就在凌安,应当没有来过浔阳城才对。
“幼时曾经来过这里住过一阵子,那时候王叔也在。”魏谨言避重就轻地道。
徐九微:“……”
哦差点忘了,这朵黑莲花这一世跟前面不一样,小时候的事情发生了变化也就不足为奇了。
走过偏僻的羊肠小径,最后到的是一条鹅卵石铺就的小路,顺着走到头,落入徐九微眼中的是一座别院。
小院里一看便知年岁已久,但看得出来有人细心照料着,院中的植物和花草中丝毫没有杂草,唯有薄雪覆在上面,掩去了生气。
魏谨言伸手推开小院的木门,徐九微东看看西看看,抬步跟上。
里面的屋子并没有上锁,所以他们轻而易举就进去了,外面看着屋子不大,里面倒是别有一番天地。中间用雕花镂空的拱门隔开,一边是客厅,一边布置成了书房,摆设相当简单,书桌木椅,文房四宝,唯一可以称之为装饰的大概就是墙上的画了。
那些画卷里画着同一个女子。
眉若远山,眸如秋水,穿着一身朴素简单的青衣,姿态或坐或立。有时是斜倚在美人榻上小憩,有时是站在庭院中为花草施肥浇水,每一张都极为生动。
看得出画这些的人技巧高超,且对画中人倾注了浓浓的感情。
扫视一眼所有画,徐九微的眸光在角落里最后一幅画上滞住。
同样是一副人物画。
不过,上面的人是个侧立着的男子。
画中人白衣乌发,负手在背后仰望着夜空,明月如霜,星河浩浩,他便成了那天地间唯一的颜色,即使看不到脸,也能感觉到他身上那种潇洒恣意的风姿。
魏谨言看到这幅画时明显怔忪了下,上前取了下来,喃喃道:“原来还有这样一幅画。”
徐九微见他似乎陷入了旧时的回忆中,也没有动,静静站在旁边望着他,不时看看那些画。
“这是我母妃的故居。”须臾,魏谨言出声道。
徐九微“嗯”了声,就不知该接什么话了。
她自然是知道的,虽然没有见过本人,但看着那明显的衣着就明白了,画上的女子都是娴妃——魏翎。娴妃常年喜着一袭青衣,如同一株亭亭玉立的碧玉兰,当初就是在浔阳城花灯会上天启帝对她一见倾心。
前两世和这一世几乎都未接触到这一块的剧情,所以长久以来徐九微都快要忘记了,收养魏谨言的鬼医魏清,其实是他母妃的亲哥哥的事实。
恐怕整个大凌朝如今没几个人知道,娴妃是魏清的妹妹,当初端王逼宫被判满门抄斩,他死的那一夜娴妃也失踪,后来最后一次出现在世人面前便是将刚刚出生的孩子托孤给魏清。
也正是因为有这一层的关系,魏府的管家对徐九微态度颇为苛刻,因为她对魏清而言不过是个远方表亲的孩子,魏谨言却是魏清妹妹的儿子。
至于书房中唯一的那一张男子的画像……
徐九微皱了皱眉。
关于画中人的身份,她大概猜得出来了。
因为,那便是明明魏谨言看起来深受天启帝庇护,却连续两世都惨死的最大原因!
************
“说起来,这还是几年里我第一次看到雪呢。”
来的时候雪下得不大,两人就没有带伞,回去时看着空中鹅毛般坠落下的雪花,徐九微禁不住摊开手掌去接那些雪花,看它们在自己的掌心渐渐化作冰水,觉得分外新奇。
看她毫不在意跑进大雪中,魏谨言抬手用衣袖挡在她头顶,也不阻止,任由她自顾自玩得开心,偶尔在她脚下快要滑倒时捞她一把。
城里与前面徐九微他们去的别院热闹得多,即便是在这样的大雪天,路上行人来来往往不间断,她还没来得及感慨北国冰封的美丽壮观,就见前面突然突然爆发出一阵喧闹。
“是王副将的人来了!”
“这个泼皮,趁着侯爷失踪,就勾结当地的暴民妄图造反呐!”
“快让开……”
街道上陡然发生剧变,两边的商贩飞快收好东西,逃窜一般往回跑,路人亦是纷纷加快脚步掉头就走,卷起一阵阵劲风。这里前一刻还人声鼎沸,下一刻就变得萧瑟不堪,偶尔看到反应慢了的人“砰”地关上门窗,场面堪比飓风过境。
魏谨言一手护着徐九微不被逃窜的人撞到,凝眸看向前方。
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徐九微从魏谨言怀中抬起头来,眯了眯眼,看到一队人马在街上策马疾行,狂风扫落叶般席卷而来。
坐在最前面的高头大马上的,是个模样极为消瘦的男子,看上去十分普通,那双眼睛却生得非常犀利,他趾高气昂地扬起马鞭,毫不在意两边偷偷把窗户扒开一丝缝隙偷看的人群,口中发出阵阵阴笑。
简直就是个标准的要挨揍的反派。徐九微在心里默默吐槽。
“啊……”
一声惨叫声乍然响起。
徐九微和魏谨言同时转过头,就看到一名抱着孩子的女子摔倒在路上,而骑在马上的那些人仿佛根本没看到,继续趋着马儿狂奔。
抓着魏谨言衣袖的手蓦地收紧,徐九微蹙眉看着这一幕。
仿佛知道她在想什么,魏谨言安抚地拍拍她的背,低声道:“虽然我不屑做什么好人,不过……这位王副将看着甚是碍眼。”
徐九微讶然望着他。
魏谨言朝着她微微勾唇,不等她开口,脚下微动,带着她倒退几步至角落里,然后在徐九微未反应过来时,身形一闪,整个人就如同一道风往前几步,一脚踹向倒在路边的凳子。
砰——
凳子猛地飞了起来,直直朝马上的人袭去。
“将军小心!”
骑在最前头那匹马上的人正是浔阳城的副将王猛,他完全没把倒在路上的女人和孩子放在眼里,心里甚至更恶毒的想着最好踩死这些不识好歹的东西,岂料抬头就看到一件不明物体朝自己飞来,吓了一跳,连忙偏头避开。
哗啦——
不知是不是王猛的错觉,他觉得刚刚擦着耳尖飞过的凳子完全是故意没打中他,他怒极,眯起眼睛扫视前方:“何人胆敢袭击本将?滚出来!”
身后的士兵们见状慌忙拔刀,朝着刚刚凳子飞来的方向呵斥道:“什么人?躲躲闪闪算什么好汉!”
魏谨言姿态闲雅地走到路中间,略一侧身,冲着众人颔首道:“脚滑了下,抱歉抱歉。”
“……”扒在旁边巷子口围观的徐九微嘴角抽了抽。
“你是何人?”王猛大喝道,心中却在仔细打量着突然现身的白衣男子。
驻守漠北多年,王猛还从未见过这般风姿超然的人,玉冠束发,白衣翩翩,从茫茫大雪中走来,若不是意识尚且清晰,他都要以为出现幻觉了,偶然见到了天上的谪仙。
浔阳城就这么大,王猛十分确信这人没有出现过,他冷冷盯着魏谨言,眼中闪烁的阴郁如同毒蛇。
摔倒在地上的女子看准机会,抱起孩子就跌跌撞撞跑开,头也不回。
当然,这会儿其余人也没人在意她就是了,紧跟在王猛身边的士兵扬了扬手里的长矛,冷笑道:“我看你就是存心想要刺杀我们将军,说,是什么人指使的,乖乖交待了将军说不定还留你个全尸!”
目光自白衣人眼睛上方覆着的白纱上掠过,王猛满腹疑问。
魏谨言缓步向前,俊美的面上扬起一抹几不可察的淡笑,他淡然道:“在下脚滑了一下罢了,本来……”
视线在王猛身上停顿了一下,他意味深长地道:“我可是想要砸中他的脸。”
“你……大胆!”
王猛一听简直怒极:“来人,把这个大胆刁民给我拿下!”
徐九微在旁边看得无比黑线,已经开始后悔让魏谨言出去了,她有预感,待会儿绝对会出大乱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