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修,断箭留在乔乔体内只剩极短的一小截,又被血液浸润得滑不留手,更不要说他现在的手指其实是在乔乔的血肉包裹间。感觉到指尖坚硬和柔软这两种完全相反的触觉,这种心理上的压力远超过奥尔文。再加上奥尔文一松一紧的不知所措政策,让乔乔一会儿能动一会儿又不能,更加剧了修取箭的困难程度。
一时间,三个人都是大汗淋漓。
乔乔已经快被这种比受伤时还严重几倍剧痛刺得晕过去了,她就像一条脱水的鱼,浑身无力地倒在那片冰冷温柔的怀抱里大口喘气,有些发花的视野里被金色天平的纹路全部占据。
“你们,在做什么?”
一道失去惯常笑意的阴沉男声让满头大汗的三个人下意识看过去,修也在这一瞬间终于牢牢夹住滑不留手的箭头,成功将其拔出。
噗嗤一小声,血液喷涌,还好修手上的治疗术及时跟上,涌出的血液很快再次止住。
而这时,乔乔已经彻底倒在他的怀中。
在巴洛的视角看来,就是奥尔文抓住了乔乔的手和腰,制止她全部的挣扎,把她……塞在大法官怀中?
而大法官则左手环过女孩儿的肩膀,将她扣在自己怀中。
乔乔的脸埋在修的怀中,巴洛只能看见她那头散开的铂金色长发。
或许是听见他的声音,乔乔微微抬起头,往下边看过来——脸色发白,额头细汗,两眼失神(疼的),仔细一看眼眶还有点水润(被修拔的那一下给刺激的)?更不要说那过于红艳的下唇(刚才忍住疼痛时自己咬的)……这完全就是一副饱受蹂躏的小可怜模样!
禽兽啊!
没想到大法官和奥尔文两个人看上去人模狗样,实际跟那些贵族神棍都是一个鸟样!
都是衣冠禽兽!
巴洛被那双含着泪的绿眼一看,险些就拔出双刀冲上去宰了两个禽兽了。
还好此地地形狭窄,他和上面抱作一团的三人(巴洛咬了咬牙)中间还有两个人,安迪和莫里森拦在中间。
女战士安迪一眼捕捉到巴洛预备伸向武器的手,连忙开口提醒他注意修手里的那枚断箭:“他们在给她治疗。”
巴洛蓄势待发的脚步一顿,顺着小女孩的手微微偏转了个身,转了个角度,这才看见了大法官鲜红右手上的箭头。
哦,原来是疗伤……
巴洛抽了抽嘴角,脸上的假笑彻底垮了下去……他怎么就不稍微早到一点点,要是他在,这会儿在上面按住乔乔的绝对不是那个骑士了!
一想到此,他仿佛掉了几十万的坎特币,狠狠瞪了眼导致这一切的罪人——拉穆尔。
穿着黑袍的高大汉子看懂了他的眼神,一摊手表示自己的无辜:要不是那个神圣骑士那么难缠,他也不至于拖累了巴洛的速度。
再一想到这位过去同伴的薄情以及他现在名义上效忠的人,拉穆尔想了想,还是低声道:“五万坎特币。”
“十万。”
“……七万。”
“八万。”
“……好。”在心里骂了一顿巴洛这个敛财鬼,拉穆尔更加阴沉了。
察觉到他的想法,灰发刺客冷笑——这个笑容因为他的不爽,更像恶鬼的狰狞:“别骂我了。不是你说的么,养女人就是这么贵。”
趁着这会儿功夫,修的治疗已经彻底结束。
得到允许,奥尔文忙不迭地松开手,往上踩了几步石阶和乔乔大人拉开距离,长舒了一口气。
制止乔乔大人这个任务比杀一条耶梦加得蛇还要困难。
骑士完全没有注意到下面某位刺客对他得到这个任务的羡慕嫉妒,只一心庆幸大法官神术用的好,速度快,不用让他进一步受罪。
奥尔文再次深吸一口气,按下砰砰狂跳的心脏,戴着铁手套的手指却像是不受自己主人控制般,留恋地空攥了攥。
而修就没有像他那么好运可以及时脱身了。
失血过多的乔乔眼前一阵发黑,再加上之前跟丧尸精灵战斗用力过猛,现在她身上真是一点力气都没有了。
不过这么靠着大法官也不是事……
乔乔深吸一口气,正准备用尽全力直起身从大法官肩上退开,向后靠在墙壁上。
她这一动作,这才发现修的右手还牢牢按在她的背上没松开呢。
乔乔:???
她满脸问号抬起头,却正好对上大法官低头看向她的视线。
也不知道他就保持这个角度看了多久,总之,乔乔一抬起头,就对上了那双似乎永远不会变化的,古井无波的狭长冰瞳。
此时,这双蓝色的眼睛里却泛起波澜。
修沉吟几秒钟,松开左手,任由染着血的金属箭头叮铃哐啷沿着石阶一路滚落。然后,他弯腰俯身,伸手一捞——
一阵天旋地转后,乔乔震惊发现,她居然被公主抱了!
还是被大法官公主抱了!
被那个看上去冷漠无情,遥不可及的高岭之花给公主抱了!!!
请从感叹号的数量里体会她的心情。
不得不说,公主抱真是唤醒女孩子少女心的一大杀器。
尤其是在抱着的人是修这种近看之下,长相依旧无敌完美的男人情况下。
别看修看上去高高瘦瘦的,走的是辅助流,就像他之前开大秒怪一样,宽大的法官袍下蕴含的力量却不容小觑。他这么抱着乔乔,面不改色,表情冷淡如初,灿金色的辫子绕过他的肩膀垂在一边,几缕碎发从眼前垂下,薄唇,白肤,凤眼。
乔乔心跳得飞快,本就酸软无力的身体似乎更加无力了。
修抱着乔乔,一脸平淡地扫过其他仿佛被雷劈过一样的人:“走吧。”
说完就这样轻轻松松抱着一个大活人,一马当先地往台阶上方走去。
奥尔文僵硬着身体,贴着墙壁给他在狭窄的台阶上让开一条路,心里既松了口气又有点遗憾,有点难过,还有些其他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直到巴洛从他面前经过,发出一声低低的嘲笑后,骑士才惊醒回神。
对上刺客淡金色的魔性眼睛,奥尔文听见他阴沉的声音:“你就这么甘心?”
奥尔文下意识反驳道:“由精通治疗术的法官大人照顾乔乔大人,这再适合不过。”
巴洛一下顿住脚步,上上下下审视了一遍骑士,突然笑了起来。
他清俊面孔上的笑脸,平时看上去有多亲切动人,现在就有多恶意满满:“那好啊,干脆就把你的乔乔大人以后全交给大法官照顾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几天比较忙,再加上存稿消耗完,可能不能按时更新。
不过请相信我,不会断更的!而且到劳动节开始,我就又能恢复准点更新啦!
我棒不棒,快来夸我!
还有这一章,嘻嘻嘻嘻嘻好不好吃,刺不刺激呀,来,还是那句话,小心站队,谨慎买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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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干脆就把你的乔乔大人以后全交给大法官照顾好了。
这句魔音在巴洛已经走出五六个台阶的情况下, 依旧在奥尔文脑中盘旋。
把你的,乔乔大人, 以后全交给,大法官……
他的……
他的吗?
奥尔文茫然抬头,坚定的信念第一次产生了动摇。
在来回盘旋的阶梯头顶, 修抱着乔乔已经走远,他们和奥尔文之间的直线距离已经超过了三米。
大法官身上的法官长袍和乔乔的铂金色头发几乎融为一体, 他的金发和她的金发亲密地纠缠。
奥尔文的心脏被一只巨手狠狠一捏,眼泪几乎要从眼眶里涌出来——
一方面是那股突如其来的巨大难过。
另一方面, 是因为这股难过所引起的……羞愧。
原来,他跟别的男人根本没有区别。
原来, 他奥尔文从来不是什么完美无瑕的白骑士。
他, 只是一直用借口掩盖自己的真心。他甚至没有那名刺客有勇气,至少对方还敢正视自己的心。
而奥尔文呢……他只是个胆小鬼。逃避真情,不断用骑士守则麻痹自己, 不断重复给自己洗脑。
当他对别人说话时,他其实是对内心那个懦弱的自己在说:
“我和你们不一样!我对乔乔大人,只有敬仰没有爱慕!”
“男女之情脆弱肤浅, 那里比得上骑士精神的坚贞不渝。”
“我, 奥尔文, 只想尊乔乔大人为主人, 对她绝没有任何一丝一毫亵渎的念头。”
“我只想将灵魂与肉体献给乔乔大人,让自己成为她的剑她的弓,而不是她的入幕宾。”
……
数道熟悉又陌生的声音盘旋在奥尔文的耳边。那些曾经从自己口中吐出的话, 现在化为了羞耻的鞭子,狠狠鞭挞着奥尔文的骄傲。
原来,他以为的根本不是他内心真实的想法。
原来,他也……爱上了乔乔大人。
不然,如何解释,在看见大法官抱起乔乔大人后,他的心就跟泡在巫师的魔药里,又苦又涩呢。
巴洛点醒了他,按着奥尔文的脑袋让他去思考,用讽刺的话语刺痛骑士的灵魂——
他爱慕乔乔大人,不仅仅是想将自己献给她,更渴望得到她的回应,她的垂青。
奥尔文渴望亲吻她的指尖,渴求她莹莹的目光,渴慕她比玫瑰还要娇嫩的嘴唇。
对了,玫瑰。
奥尔文打了个寒颤,苦笑起来。
他之前怎么就没想到呢,之前他效忠二王子殿下时,和现在希望成为乔乔大人骑士的心情,根本完全不同。
对于约书亚殿下,奥尔文时刻用骑士准则约束自己,要求自己尽心尽力为主人排忧解难。忠于主人,勇敢诚实,爱护同僚……这些他都做到了,而且努力做到最好。
但是,对于乔乔大人……
奥尔文盯着大法官渐行渐远的白袍,眼神哀伤又沉重……对于乔乔大人,他根本没考虑过她会拥有除自己以外骑士的可能。
在奥尔文的潜意识里,她终究会承认自己是她的骑士。他会永远相伴她左右,永远,且只有他一人。
只有他一人。
曾经宫廷中某位贵族夫人对奥尔文说过类似的道理,当时那位贵族夫人正独自一人在花园中为丈夫的花心垂泪。奥尔文正巧经过,听见女子哭泣声的他犹豫再三还是走上前,递上手帕,就此成为了那位贵族夫人倒苦水的对象。
听夫人哭诉了她的痛苦后,奥尔文劝道:“既然您是他的妻子,自然有权利要求他远离其他女子。”
夫人抓着手帕,嘤嘤痛哭:“身体上远离又有什么用呢,他的心还是在她们身上。”
“这……您放宽心,不要太难过,否则伤害的是自己的身体。”
“我如何不伤心!爱情都是排他的,我的爱人不是视我为唯一,这叫我如何不伤心!!!”
现在回想起来,贵族夫人的怒吼依旧在奥尔文脑中清晰回荡。
爱情都是排他的……
所以,他从没想过乔乔大人身边会出现其他骑士的可能。
爱护同僚,谦逊无私的骑士精神在这里被粉碎成渣。
看清自己心意后,在这一瞬间,奥尔文突然想明白了许多事。
比如说,为什么巴洛有时候望着他跟大法官的眼神会那么不善。
比如说,为什么刚才替乔乔大人治疗好后,大法官的手没有松开,反而将乔乔大人抱起,无视掉奥尔文伸出去帮助的手。
再比如说……
总之,他们都是同样的。
无论是刺客,还是法官,还是……骑士。
他们对乔乔的心,都是一样的。
奥尔文蜜糖色的眼睛闪了闪,俊朗的面孔上闪过一丝阴霾。但是这点阴影转瞬即逝,从骑士的脸上浮光掠影飞过后,便沉淀在了他的眼底最深处,仿佛消失了一般。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掌,戴着铁手套的手刚才还握住了女子纤细的手腕和腰部,现在回想起来,越发觉得掌心空落落的。
奥尔文叹息一声,终于迈步开始往上行走,追上了队伍的最末端。
前面铁塔一样的拉穆尔背着巨大镰刀健步如飞,别看他身形庞大,实际上爬起楼梯来速度快得惊人,简直是和体型不相符的灵敏。
察觉到奥尔文的靠近,这个汉子微微回头瞥了奥尔文一眼。
也正是他转身的这个小细节,让奥尔文一下注意到他胸前呈散射状分布的血渍。
之前因为拉穆尔穿的是黑袍,谁也没发现这一点。
他受伤了?!
奥尔文一惊,刚想喊住最前面的大法官让修替这位队友治疗一下,就看见浑身披着黑袍的队友竖起一根手指,摇了摇:“不是我的血。”
正直的骑士这才放下心来,松了口气。
他的这个反应反倒引起了拉穆尔的兴趣,觉得这个骑士简直关心队友关心过了头!
这个小队里,不说拉穆尔自己,其他人谁不是各有自己的小算盘,互相防备着。真正无条件相信其他队友的,除了那个女猎人可能也只有这么一个骑士了。
唉,这么一个傻瓜,还想跟巴洛抢人?
想到这里,就连石头一样的拉穆尔都忍不住有一丝软化,开始同情起这位被巴洛利用的骑士。他伸出手,拍拍奥尔文的肩膀,从言语上给他鼓励:“加油。”希望你别被巴洛耍得太惨。
奥尔文没听见他的画外音,莫名其妙又有点高兴地点点头。
正说着,他们突然感觉前面的人停了下来。
拉穆尔扭过头:“怎么……”
“……了?”
越过几个队友,他看见了答案。
原来一路向上盘旋的石阶已经到达了终点。在阶梯的尽头,一扇木门已经被打开。
按理来说,这座塔楼内部空间是如此狭窄,最顶层应该也大不了多少。但此时,呈现在众人面前的却是一间金碧辉煌的庄园大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