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目光如刀,这般冷厉的一扫,很多人都撇开了眼神,不敢与她对视,而最终被她盯上的那位下人,心脏的跳动速度猛地加快,暗道不好,很是惊恐地低下了头去。
百里未荨只是看了他一眼,便知道他不是之前端着那装了瓷碗的盘子和执刀为尹侍郎以及薛夫人滴血认亲的那两位下人。
那位下人虽然垂下了头去,眼神却在偷瞄离王。
离王心中暗道他不成器,对于自己的计谋失败,恼恨万分。
百里未荨思绪一转,便回到了她走神之前,场内的场景。
那时离王身边有几位下人,有一位明明之前站的离刑部尚书最远,刑部尚书目前人手也够用,就算是要吩咐下人做事,也是从离他最近的下人开始做起,怎么会让站的离他最远的人来帮他做事?
百里未荨眼尖地看见了那下人向离王投去的着求救意味的眼神,顿时明白了什么。
敢情离王怕她找出了他的破绽,所以派出了他在刑部的内应给自己下迷药?
就是为了让自己神志不清,然后他好为程建仁脱罪?
怪不得她在那男性下人接近的时候,竟然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茉莉花香味。
她那时还未曾注意,只当是个人癖好,却没想到……
怕是他在书上和那下人的身上都下了少量的让人神志不清的药,分开来或是少量的接触没事,但是长时间地看着这本书就会中招?
倒真是好计谋。
若不是她对迷药的抵抗性还算强,又反应的快,只怕此刻已被昏迷着抬出了刑部。
百里未荨感受着手部传来的疼痛,忍住了想揍死离王这个罪魁祸首的冲动,在刑部尚书等的有些不耐烦的眼神下,直接地起了身,走到了刑部尚书身边。
她身边的侍女捧着那几本账本,在她的眼神示意下,放到了刑部尚书的跟前。
她此刻站立在刑部尚书身边,居高临下地看着坐着的离王等人,冷傲睥睨,随即转头对着刑部尚书道:“我想请丞相府上的账房先生过来。”
刑部尚书点了点头。
百里未荨面上再次地浮现出了那恶劣的笑容,笑道:“那便请账房先生过来吧。”
她的话音才落,一个年近四旬的青衣男子便被刑部的官员押着,走了进来。
离王神色巨变,猛地一转头,眼神带着质问,看向自己身边的一位亲信。
他的眼中在看到程家账房先生的那一刻,便已经冒出了滔天的怒火,那火苗炙热,带着吞噬一切的气势,似乎要将人吞没。
而被离王用眼神凌迟的那位亲信,此刻也是一脸懵逼。
短暂的懵逼之后,便是委屈。
刑部的官员可是直接听命于陛下的,就算自己之前趁着还没开始审查的时候安排了人去护住账房先生,但是那又有什么用?
陛下的人找到了他们在短时间内选择的藏身之地,已是很恐怖的事情,难道他们还要抗旨不尊,被陛下抓住把柄,然后立马被打入牢狱?
如果是那样的话,情况就不只是坐在这儿斗斗嘴、动动脑那么简单了。
届时,离王的所有的势力都会在一瞬间被牵扯进去。
离王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怒气冲冲地把头转了回去,面色宛如便秘。
离王原本就面色暗沉,这一回更是被气得面色发黑,再加上他的脸生的像是一个冬瓜,这般的一生气,活生生的一个黑脸冬瓜。
百里未荨被戳中笑点,还好因为她生性较为冷淡,虽然觉得有些好笑,却也没有非常不给离王面子的当场笑出声来。
她看着站在下首的账房先生,毫不客气地对着刑部尚书开了口:“尚书大人,本郡主认为应该让人拿纸笔来,让账房先生写上几行字。”
刑部尚书木着脸,点了点头。
下人见刑部尚书点头,便将账房先生在引到一处坐下,拿了笔墨来,让他写字。
账房先生倒还算镇定,即使身处于这般的境地也没有半分的慌乱,只是很镇定地一手拂着自己的胡子,另一手开始写字。
他虽然年近中年,眉目也平凡,却自有一股清华的气质,一身青衣显得文质彬彬,正是读书人的打扮,不会显得太过于赢弱,更不会显得太过于健壮。
他写字的时候,更是如行云流水,字飘逸却不凌乱,轻柔却不绵软无力。
百里未荨不仅有些赞叹。
没想到程家的这位账房先生,竟是这般风雅的一个人。
字很快就写完了,写完了就被下人呈了上来。
白净的宣纸上,写着几句诗。
洞房昨夜停红烛,待晓堂前拜舅姑。
妆罢低声问夫婿,画眉深浅入时无。
百里未荨眨巴着眼睛,陷入了沉思。
这是上一个朝代的一位朱姓诗人写的,表面上是“闺意”,描写了新婚夫妇的相处,然而朱诗人的本意,在于表达自己作为一名应试举子,在面临关系到自己政治前途的一场考试时所特有的不安和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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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这是中国古代的一位诗人写的,在此引用一下。
第两百零一章:已经怀疑我了(三更)
科举对于当年以及现在的知识分子来说,都是和女子出嫁一样的终身大事。
如果考取了,就有非常广阔的前途,反之,就可能碌碌无为一辈子。
正如一个女子出嫁,若是得到丈夫和公婆的喜爱,她的地位便稳定,处境也顺当,否则,日子便很艰难。
百里未荨自小学习权谋之术,向来习惯于从人们的言语和事物的表面去探索更深层次的东西,这一回看着这位账房先生所写出的前人的诗句,只觉得自己似乎是明白了什么,可仔细向来,又有些糊涂了。
她索性放弃了去想,转而开始研究他的字迹。
只是看了几眼,百里未荨便笑了。
她将宣纸放在了刑部尚书面前:“大人请看。”
刑部尚书看去,却见程家的账房先生的字与那本表面上是尹侍郎家的实际上却是程家的账本上的字根本就不一样,不仅皱起了眉头。
两处的字,别说相似,根本都不是一种字体,宣纸上的字娟秀清新,如春日路边的馨香小花,淡淡开放,程家账本上的字却中规中矩,看似整洁却一板一眼,没有半分字的灵动。
他抬起头,看着百里未荨的眼神中带着点儿疑问……
……
齐王府。
“郡主,王爷和和王妃回来了,您该去迎接了。”齐微澜的心腹侍女轻轻地唤着她。
齐微澜被侍女叫醒,原先还有些不乐意,欲倒头再睡,猛地听到这一句话,惊得立即从床上蹦了起来,混沌的脑子也在这一瞬间清醒了过来。
“怎么这么快?他们不是说要下个月的月末才回来的吗?”
她顿时产生了一种不好的预感,她飞快地想了想,神色顿时变得更加的紧张,一把抓住了侍女的衣服,面色难看地开口:“你不是说今天慕公子没什么异常吗?”
那侍女莫名其妙,见自家郡主火气太大,诺诺地道:“慕公子的确没有什么异常,他很是关心郡主,还关切地问了您究竟是得了什么病,奴婢故意做出了尴尬的面色,只说是不方便说,就算是慕公子多想,只怕也会想到女子的月事那方面去。”
齐微澜的声音猛然间变得尖锐起来:“你说什么?他很关切地问我怎么了?”
侍女被她吓了一跳,怔了一瞬才小声道:“是的。”
齐微澜原本就没什么血色的面部顿时变得更加的惨白,她直直地看着那侍女的眼睛,神色变得凌厉了起来,以从来未有过的严肃姿态,一字一句地问道:“这件事,究竟是你为了博我高兴才说出来的,还是真的发生了?”
侍女面露委屈,差点儿就要指天发誓了:“奴婢一直以来忠心耿耿,怎么可能欺瞒哄骗郡主?”
齐微澜看着心腹侍女那幅委屈至极的模样,倒也从惊吓中清醒了几分。
这个侍女的确不可能欺瞒她,也就是说,慕战影的确关切地询问了她的状况。
齐微澜打了个寒战,脑子被这一事实震得嗡嗡直响,半天回不过神来。
侍女虽然想安慰她,但此时最为紧要的事情却是前去迎接王爷和王妃,她叹气道:“郡主您还是先起身去迎接王爷和王妃吧,不然他们或许要怀疑您了。”
齐微澜翻了个白眼,猛地往床上一倒:“不去,就说我身子不适,用你上午应付慕战影的那一套应付他们吧,反正本郡主自小每逢月事期间便极为难受,母妃会明白的。”
那侍女急了:“万万不可啊,郡主!当年先王妃就是这样,才被发现了,您若是不出去,恐怕他们也会怀疑您啊!”
齐微澜冷冷地看着她,语气很是平静,却无端的让人发颤:“他们已经怀疑我了。”
“啊?”侍女的脸刷的一下变得比齐微澜的脸还要惨白。
若是平日里,慕战影很是关切齐微澜,齐微澜自然是很高兴的,可慕战影除了在小时候,根本就没这么关心过她。
他们两人见得不多,关系自然也算不上很密切,百里未荨回来京城之后,他来齐王府的次数就更少了,就算来,也只要是来看齐王妃和世子妃,基本没她什么事,这样的一个人,怎么可能会很关心自己?
以慕战影的性子,他只会智慧礼貌性的关心一下,心里可能也会有些担心,但绝不会特别的担心她。
能让慕战影特别关心她的原因只有一个——他发现了自己的不对劲。
齐微澜躺倒在床上,原本漆黑的眼珠,以一种极快的速度,变得猩红。
她如白玉一般的面上,也浮现出了几分的邪气。
像极了画本里所描绘的妖精。
她转过头,看着侍女:“你觉得,本郡主这副模样,怎么见人?”
侍女面色僵了僵,终究还是退了出去。
齐微澜望着自己奢华秀丽的房间,微微地一叹气。
她从未想过要将此事长久的瞒下去,可却没料到,会这么快被发现。
第两百零二章:奢华(四更)
齐微澜叹气过后,便疲惫地闭上了眼。
她所修炼的功法虽然很有效,能在极短的时间内极快的提高自己的功力,可修炼此功法随之要付出的代价就是,她每三日日就要拿人血在浸泡全身,在血水中修炼。
齐微澜虽然胆子比寻常的女孩要大了些,对鲜血洗浴还是抵触的,但想要短时间提高自己的能力,也只有这一条路可走。
因为修炼功法,她还会在修炼期间极为的嗜睡,就在前日,她竟然从晚上睡到了第二日的晚上,连早午饭都没吃,幸好有心腹侍女帮她把此事挡了过去,不然,她还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应对。
因为母妃信佛,所以她每年都会在特定的时间到金灵寺去小住上一段时间,父王只要没有紧要的事,也会陪她一块儿前往十几年来从未例外,可她和父王今年却提早回来了,很可能就是慕战影去给他们送了信。
齐微澜躺在床上,刚刚清醒过来的神经又疲惫了起来,她歪着头,没多久便陷入了沉睡。
就在她睡着之后,门外传来了杂乱的脚步声和嘈杂的人声。
焦急忧虑的女声、愤怒恼恨的男声、带着惊慌的低呼和膝盖跪地的响声,交织在一块儿,却没能吵醒沉睡的齐微澜。
门外的侍女惊慌不已,面上却强自镇定,她把头埋的极低:“王妃恕罪,郡主真的不舒服,等郡主好些了,会去向您请罪的。”
齐王妃原本也没有一定要闯入齐微澜房中的决心,听侍女这么一说,顿时又有些犹豫,暂时地停在了门外。
若齐微澜是她的亲女儿,她进去看看倒是没什么问题,可她只是个继母,这样做会不会有些不太好?
齐王站在门外,面色沉沉:“你是她的母亲,子女有任何不适或是不对,你都该进去看看。”
“可……”齐王妃还是犹疑。
“这是你的责任。”齐王看着她。
齐王妃听闻此言,觉得有些道理,便也一咬牙,对着眼前的侍女道:“把门打开!”
侍女眼中浮现出痛苦,可这是王妃的命令,更是王爷的意思,她哪敢不从?
她痛苦地转身,将门打了开来……
……
慕紫若昏迷了许久,终于在一张刻着雕花鸟兽、紫檀木制成的大床上昏昏沉沉地醒了过来。
入眼的,竟是一颗颗白晃晃的漂浮在空中、泛着白光的珠子!
她惊了一跳,猛然地动床上坐了起来,迷迷糊糊地盯着那片漂物看了许久,又拿手摸了摸,才反应了过来。
那些发光的珠子,并不是漂浮在空中的,而是由一种极其名贵的丝线所连接在一块的帐子,这种帐子她曾在书中看过,名为连珠帐。
但是……
书中的连珠帐指的是用色泽饱满、圆滚珍珠连成的帐子,原本就名贵至极,而她眼前的这个帐子,却是用夜明珠连接而成的!
慕紫若被这样的场景所震惊,一时间倒也忘了自己是被人家绑架来的,慢慢地起身下床,观察起四周的情况来。
在她所睡的六尺宽的紫檀木床的上方,连珠帐的外层,悬着鲛绡的宝罗帐,帐上用红黑的线绣遍了的妖异的曼珠沙华,床靠着窗子,此时窗棂半掩,有轻柔的风悄悄地滑入窗内,带起鲛绡轻轻的舞动,如坠云山幻海一般。
床上,放着着青玉香枕,铺着软纨蚕的冰簟,叠着玉带叠罗衾。
由夜明珠串起来的帘子璀璨如漫天繁星,在未点灯的室内熠熠生光。
她光脚踩在地上,却不觉得脚底冰凉,反倒有些暖意,她借着无数颗夜明珠的光亮,对着低头看去——
地上铺着上好的玉,内嵌金珠,凿地为莲,朵朵皆成五茎莲花的模样,花瓣鲜活玲珑,连花蕊也细腻可辨,赤足踏上也只觉温暖,那地竟是以蓝田暖玉凿成,从那走过,正如步步生莲,置身于此地,倒不似人间,反似仙境。
饶是出自权贵世家、见惯了奇珍异宝的慕紫若也被眼前的场景给震撼了一番。
她名义上乃是忠义侯的女儿,虽然是庶女,也曾和慕紫漪几个姐妹跟随忠义侯出入过几次皇宫,乾凌皇宫虽然奢华,却也没有奢侈到了要用千金难买的夜明珠来做帐子、上好的暖玉来铺地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