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底,头一回做这档子事,她又是羞怯又是紧张的,有些不得其法。
乔湛顿时心中柔软成一片。
他略显粗粝的手掌牵过她的手,引导着她慢慢往下。
沈惜连呼吸都变得急促,她抬眼望进乔湛含笑的眸子,忽然有种安心的感觉。她试着让自己放轻松,想办法取悦他。
屋外寒风渐起,帐子里却是另有一番融融春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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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宅。
得知二叔家的妹妹方婧也要一同进京后,方娴倒先蹙起了眉。
“娘,这回婧姐儿来,总能歇了心思罢?”她不无担心的对容氏道:“表哥有多护着表嫂您瞧见了,我怕她再动了不该有的心思,反而让表哥跟咱们家生出嫌隙来。”
容氏见女儿思虑周全,心中觉得欣慰。
曾经在乔湛的永宁侯爵位不稳时,方家就曾提过把方婧嫁给乔湛。那时乔湛一心想着建功立业,并不想连累方家,便直言拒绝了。
再后来乔湛的亲事上受到太后的刁难,这回是方二太太想要把方婧许给已是永宁侯的乔湛,然而后头横空插进来一个沈惜,只得作罢。
这两回俱是征求过方婧的意见,方娴还记得,当初方婧含羞带怯的答应了,心中多半是情愿的。
“即是你祖父点了头,定然有他的考量。”容氏拍了拍方娴的手,口中安慰着女儿,心里也没底。
婧姐儿倒还罢了,只是个孩子,虽是爱慕乔湛品貌,毕竟离得远,统共没见过几面。若是长辈加以引导,她的心思总能回转过来。
只是——她那妯娌方二太太韩氏,同样是商家女出身,一门心思想把女儿嫁入高门。尤其是这些年方家仕途不顺,乔湛又是深得圣眷的永宁侯,她便动了心思。
哪怕是乔湛已经娶了沈惜为嫡妻,她却觉得沈惜的身份远配不上乔湛,一直都没歇了心思。在她的鼓动下,方婧对乔湛也始终念念不忘。
“希望如此!”方娴忧心忡忡的道:“我看等她们回来,让姣姐儿时常陪着婧姐儿些,若无事也少往永宁侯府去,免得生出是非来。”
容氏含笑点了点头,道:“你说得很是。娘记着这件事呢,你放心罢。”
当晚容氏把方娴的顾虑同丈夫说了,方则栋同容氏一样,一面欣慰女儿的懂事,一面同样有所担忧。
“圣上有重新重用父亲的意思,若是父亲母亲都回京,没有让老二一家留下的道理。”方则栋沉吟道:“到时候把吉祥胡同的宅子收拾出来,住在一起彼此也有个照应。等老二来了,我们兄弟好生谈谈。”
容氏应了一声。
只是韩氏和方婧尚且没到,倒不好随意下定论,只能等她们过来后,先观察一段日子再说。方家重回京城,还有一大摊子事,这段时日他们有得忙。
夫妻二人又说了会子话,方才歇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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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快到杨老太君的生辰,沈惜提前准备好了礼物,由乔湛陪着去了趟卫国公府。
见沈惜来,杨老太君又是高兴又是心疼,忙拉着她在身边坐下。“这么冷的天儿,你该好生在家里才是。你如今身子重了,更得加倍小心。”
才数落完沈惜,又对乔湛道:“你也别太宠着她了,凡事都由着她的性子来。”
“外祖母,这不是我想您了么!”沈惜半是撒娇道:“平日里侯爷看着我比您管得还严呢!您放心罢,我身子好着呢。”
乔湛虽是表情不多,在卫国公府神色却明显随和了很多,透着几分亲近。他听了杨老太君的话,才想辩驳几句,便听到沈惜先出言维护他,不由心中暖洋洋的。
故此他只是笑了笑,并没多言。
“祖母您瞧瞧,您才说了妹夫一句,我这妹妹就心疼了!”周氏在一旁打趣。
杨老太君见状,不由也莞尔。
屋里都是女眷,乔湛同杨老太君说了几句话,便由齐桉陪着去了书房。剩下杨老太君、卫国公夫人、周氏、沈惜在一处说话。
三人俱是生养过的,便关心的问起了沈惜的起居。
除了怀孕初期沈惜切切实实的遭了好长一段时日的罪,等到月份大了以后,沈惜怀相倒还好,并无什么不适。
“奶娘我都替你物色好了两个,俱是家是清白、行事妥帖的。”卫国公夫人关切的道:“等过些日子把她们送去侯府,若是你看合意就先用着,不合意舅母再替你物色。”
沈惜知道她办事自然是一万个妥帖的,连忙道谢。她原本计划着自己喂孩子,又怕到时候奶水不足饿着孩子,有备无患总是好的。
“不用跟舅母客气。”卫国公夫人笑着摆了摆手,忽然又道:“我看惜娘身子灵活,从后头又看着不显笨拙,怀的很像是个男胎。”
周氏也点头道:“我怀元哥儿时同惜娘也差不多。”
卫国公府自是希望沈惜一举得男,到底有了儿子,才能算是彻底站稳了侯夫人的位置。
“侯爷却说希望是个女儿。”沈惜眼角眉梢都透着温柔之色,她抿嘴笑道:“我觉得女儿和儿子都好。”
杨老太君听罢,眼底闪过一抹欣慰。
乔湛能说出这样的话来,足以证明他是真心疼爱沈惜的。乔湛年纪不小了,齐桉比他小一岁,嫡长子都已经三岁了。他还能想着宽沈惜的心——也是看在沈惜如今有孕的份上,她才暂时忍耐没对承恩伯府动手。
想起承恩伯府,杨老太君不由眉头微蹙。
“惜娘,你还记得你娘的养母家,有个舅舅么?”杨老太君轻描淡写的问道。
沈惜微怔。
她脑海中却是保留了那些过去的记忆。之所以原主的娘没有再同卫国公府联系,只因为她不知头部受过什么伤,把自己是谁来自哪儿全都忘了。而后便被买到了南边的一家尚且算殷实的商户家中。
那家已有一子,夫妻两个见齐馨生得模样不俗,又乖巧懂事,便权且当做女儿教养。
只是好景不长,儿子娶妻不久后,老两口便出了意外,过世了。那儿媳妇不喜齐馨,总觉得丈夫惦记着没有血缘关系的妹妹,便把齐馨偷偷的交给牙婆卖了。
幸而被沈惜的生父所救,两人在一起倒是情投意合,过了一段清贫却又温馨甜蜜的日子。好景不长,沈惜的生父上了战场后便音信全无,多半是死在了战场上。
只剩下齐馨带着沈惜艰难度日。
一时齐馨撒手去了,沈惜便成了孤儿。等她辗转被送回舅舅家时,却直接被卖给了沈德满家。
“记得的。”沈惜谨慎的点了点头,若不是杨老太君提,她都快忘记了。
杨老太君听罢,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是冷笑一声,竟让承恩伯府抢先一步,找到了沈惜的这位“舅舅”。
只看先前刘氏的那些不堪行径——杨老太君心中不喜,她不会让刘氏再伤到沈惜半分。
作者有话要说: 想起被锁的恐惧,点到为止,小天使们意会一下哈~
第128章 添堵
沈惜见杨老太君问, 心中觉得奇怪。这位名义上的舅舅和舅母她已是十数年未见, 音容样貌在她的记忆中都已经变得模糊了。
“外祖母,您找到他们了?”沈惜试探着问道。
杨老太君没有直接回答, 而是含糊的说已经派人在查这些事, 只是问一问沈惜,让她别往心里去, 眼下最要紧的是养好身体。
沈惜只得点头应了下来。
说了一盏茶功夫的话,沈惜才送上了准备好的礼物。
几件由乔湛替她寻来的珍奇古玩是递了册子的,虽是贵重,却不能全然尽到她的心意。沈惜另拿出一件包袱来,里头放着一套由松江棉布做成的亵衣,看起来柔软又舒适。
“别的做不大好, 只敢做套里面穿的,好与不好,也不怕别人笑话。”沈惜面上罕见的透出一抹不自信来, 她面色微红的道:“您别嫌我手笨, 活计不够看。”
杨老太君又惊又喜,她拉过沈惜的手,不免又心疼的道:“如今你身子也重了,该好生养着才是,怎么又劳神?往后快别做了。”
嘴上虽是这么说, 杨老太君把那套亵衣展开,颇有些爱不释手的翻看着。周氏和卫国公夫人看去时,只见亵衣上只在衣角处绣了些淡雅别致的纹样, 看起来简洁大方。
婆媳二人忙凑在一处夸沈惜,一个说“果然是您嫡亲的外孙女,连喜好都同您一模一样呢!”
另一个说“惜娘手真巧,这衣裳裁得甚是合适。”
被夸了的沈惜不免心虚。
虽是她亲手缝上的,却是腊梅她们帮忙裁好了衣料;衣角上的纹样,只因为沈惜复杂的绣不来,便捡着容易些的绣上去。
不求最好,只求不出丑便是了。
“怪不得祖母多疼惜妹妹些呢,原先我气不过,如今也服气了。”周氏故意想要讨杨老太君高兴,便笑道:“惜妹妹这贴心劲儿,我便学不来。我看祖母该好好赏我这妹妹才是。”
杨老太君见沈惜同儿媳、孙媳相处融洽,心里自是高兴,便当即招了贴身大丫鬟过来,笑道:“去开了库房,把樟木箱子里收着的那些料子,拿来让她们姑嫂两个挑。别说我只偏心外孙女,不疼孙媳妇。”
周氏闻言,拉着沈惜的手用杨老太君和卫国公夫人都能听到的声音“小声”嘀咕道:“祖母这儿好东西多着呢,我今儿是沾了你的光。”
沈惜本想婉拒,可杨老太君赏下东西来的又不止她一人,只得作罢。
果真丫鬟抱了不少市面上罕见的料子来,比起贡上的料子都不差,甚至更好些。杨老太君格外大方,连卫国公夫人都有份分到。
是以等沈惜离开时,又是满载而归。
除了杨老太君的料子和各色补品,卫国公夫人和周氏也各自有礼物让沈惜带回去。
“等年节时咱们再送上厚礼便是了。”乔湛见沈惜若有所思的看着车中堆着的东西,猜到她心中所想。
沈惜笑了笑,点头应下。
她靠在乔湛怀中,心中所想的却是另一件事。
安亲王大婚,按理她和乔湛都是该去的。方才在卫国公府还讨论过此事,更何况前些日子陈莹还送来一封言辞恳切的信来,只说她是受常玥的蛊惑,才起了要捉弄沈惜一番的心思,并没有想要害她。
毕竟陈莹不会拿安亲王来赌。
沈惜知道原委,自是一眼看穿她的谎话。后来安阳郡主上门亲自上门,也再三为此事道歉。
可她着实不想再搅和到祁恪的两个女人之间。
到时候该想个什么借口好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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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亲王府。
随着婚期越近,陈莹悬在半空中的心方才又渐渐放回肚子里的趋势,等她掌管了安亲王府的中馈,后院那些侍妾中,头一个要收拾的便是常玥。
只是她最近觉得颇为不顺。先是几次在宫中都“偶遇”不到烺哥儿,她是待嫁之身,倒不好总往安亲王府跑,对安亲王府的情况便失了些了解。
她只怕常玥一心勾引祁恪,以此来稳固自己的地位,同她打擂台。毕竟常玥曾经是庆国公府的贵女,却只能当个侍妾,恐怕心中不满。
思来想去,陈莹还是从家里偷偷的跑出来,到了安亲王府。
刚巧祁恪不在府中,服侍的人也不敢得罪未来的女主人,只得把陈莹客客气气的请了进来。
陈莹便问起了这些日子祁恪的起居。
得知祁恪除了有一日曾问去过常玥的院子里,而后便再未踏足时,这才松了口气。那日还有烺哥儿去捣乱,两人应该不会有什么。
只要想到祁恪做到了答应她的那些话,陈莹心中便是觉得一阵甜蜜。可常玥的存在又像是让她吞了苍蝇般恶心。
既是祁恪不在,陈莹便起了要做个“慈母”,拉近和烺哥儿的关系,以后也能讨好祁恪。是以她让丫鬟带着她去了往日烺哥儿常玩耍的小花园中,随身还带着些精巧的玩具和小孩子们爱吃的糖果。
果然等陈莹到时,烺哥儿正在跟着奶娘踢毽子玩。
“烺哥儿!”陈莹笑眯眯的迎上去,柔声道:“虽是这会儿有眼光,到底天冷了,还是小心些别着凉。”说着她便拿出了帕子,想要替烺哥儿拭汗,却也被他躲开了。
“奴婢见过五姑娘!”奶娘想起那日祁恪的话来,忙到了陈莹面前,借着请安,隔开了她和烺哥儿。
竟没有人来提前通知她带着哥儿避开!
奶娘心中暗叫不好,只得想法子应对过去。好在烺哥儿素来同陈莹也并不怎么亲密,不给陈莹面子也成了习惯,陈莹不至于跟个小孩子计较。
放到平时避开倒也就罢了,奶娘才想借口带烺哥儿去换衣裳离开时,偏生遇到了得知烺哥儿在此处玩的消息,也赶来讨好的常玥。
只见常玥和陈莹碰了面,正所谓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奶娘只觉得一阵头疼,千万别把烺哥儿给搅合进去才是。
“哎呦哟,我当时谁。”陈莹轻蔑的看了常玥一眼,语气中满满都是嘲讽。“这不是常侍妾么!你们都是怎么服侍的,那样品行不堪的人也能出现在哥儿的面前,教坏了哥儿可怎么办?”
才一开口,陈莹便带上了烺哥儿。
常玥嫁给祁恪为侍妾已是十分憋屈,听到陈莹的话,本就充满了讪然愤怒,却也不敢反驳。只是面上表情不大好,倒是一声没吭。
“这会儿倒成了锯了嘴儿的葫芦,哑巴了?”陈莹见常玥只能表现出乖顺的神色来,心中总算畅快了些。“怎么的不是你要害人家永宁侯夫人的时候了?”
陈莹见本来对两人漠不关心,只是摆弄着手中毽子的烺哥儿突然一副竖起耳朵要听的模样,不由得意起来。
“五姑娘还请慎言,我哪里曾——”常玥只得硬着头皮开口,可她很快便被陈莹打断。
陈莹眉毛高高挑起,道:“你不过是个侍妾罢了,见了我不行礼也不自称奴婢,随口就你呀我呀起来。安亲王府可不是没有规矩的地方!”
“你给我跪下,今儿我就好好教教你规矩!”
常玥除了那次被祁恪用强,何曾受过这样的侮辱。她极力克制着自己的脾气,不能和陈莹争执起来,否则倒霉的一定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