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面前的画面让他有一瞬间的错愕……
唐凤已和她的贴身丫鬟正扶着一个衣衫不整的少女,少女头发凌乱衣衫不整,身上还披了件男子的衣裳,一看就是遭受了不测的模样……端木景桓本没注意她,看着唐凤已没事,才大出一口气。
唐凤已见到他,也没多惊讶,淡淡地打了声招呼,不冷不热:“夫君。”
“唐凤已,你瞎跑什么?!”知道差点把他吓死吗?!
端木景桓正要横眉竖眼地摆架势好好教训她一顿,却见她身边的少女突然抬头,满是泪痕的双眼,在看到他之后,更是溢满晶莹,显得楚楚可怜,抽泣道:“景桓哥哥……”
“阿萱?”端木景桓瞪大了眼,错愕道:“这是怎么回事?”
“景桓哥哥,救救我,救救我……”荀萱像是看到一棵救命稻草般,挣脱开唐凤已的丫鬟,上去拉住端木景桓的衣袖,“我想回家,景桓哥哥,送我回家……”
看到曾经温婉可爱的少女变成现在这幅模样,端木景桓一时也心疼惋惜,他正要好好劝慰她一番,冷不防瞥见自家妻子面带微笑的站在一旁,冷眼旁观,目光中是讽刺和淡漠,唯独没有妒意。端木景桓嘴角一僵,默默地收回了想要去扶荀萱的手。
突然人群中传来一声嘲讽,“萱儿妹妹倒是心态好,这才出的事儿,就知道给自己找下家了?”
众人转头一看,却是许久未见的孝仪郡主,她在一年前嫁给了王家的下一任家主王得之,王家作为最老牌的世家,规矩众多,一直嚣张任性的孝仪郡主也渐渐淡出了众人的视线。
荀萱被她一顿奚落,没有恼羞成怒,只默默落泪,看着更为可怜,冲她哀声道:“郡主,我不过是求景桓哥哥送我回家,这也不行么?”
“出了这种事情,谁是第一个发现你的,谁是给你披衣裳的,你不去找人家,偏还要赖上唐凤已的相公,叫什么景桓哥哥,当人家不知道你们关系好呢?”
她此话一出,身边不少人纷纷附和起来。
“是了,方才分明是刘虎贲家的遗腹子把人救下来的……”
“可是刘同舟?那他人呢?”
“咳!方才你没瞧见……人救了这姑娘,还被人给要死要活的骂走了……”
“这……这姑娘也不简单啊,这是哪家姑娘啊?”
“不知,看孝仪郡主这意思,似乎认识……”
四面八方的流言,说的荀萱更是无脸见人,但她知道面前的端木景桓才是自己的救命稻草,所以无论怎么说,她死都不会放手的。
孝仪郡主冷哼一声,看向唐凤已,讽刺道:“我说建南候世子妃,本郡主不知晓,你原来是这般好脾气,自家夫君都被个不要脸的贱人拉着不放,竟然毫无反应?”
唐凤已淡淡一笑,端的是温柔大方:“夫君要做的事,妾身总不能拦着不让不是吗?”
“我——”端木景桓见状,赶紧辩解道:“凤已,我什么都没想——”
“景桓哥哥!”荀萱突然大哭起来,拉着他的袖子苦苦哀求,只见一张巴掌大的小脸梨花带雨,好不可怜,“你不管萱儿了吗?景桓哥哥,救救萱儿吧!”
“阿萱,我——”
正当他左右为难,人群中又纷纷猜测少女身份的时候。突然一道清朗的男声,从人群中传出。
“三姐姐,四弟在此,你何须麻烦建南候世子送你回府。”
荀萱原本低声抽泣的脸,在听到这声音之后,整个人如雷劈地僵在原地,直愣愣地看从人群中走出的少年。
“三姐姐,你可还好?”他先是关切地看了眼荀萱,不等她回复,便朝着一旁站着的端木景桓一拜,笑道:“建南候世子,许久不见没想到在这里遇到你。”
端木景桓嘴角一抽,他们分明前几日才见过,他没摸清楚荀司韶的意思,但好歹是荀家人,心里也稍微松了口气:“开远侯说笑了,正事要紧,还是先——”
他看了眼荀萱,示意对方先把自家族姐带走吧。
“开远侯……此人年纪轻轻,居然已经是侯爷了?”
“这你就不知了,这位就是前段时间有护龙之功的荀家四子荀司韶,据说早年还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在军中历练两年后,前段时间此子班师回朝平定了顺亲王谋反,可是立了大功,才被皇上封为开远侯。”
“荀家子?那他唤其女三姐,岂不是……”
“没错了……定是前段时间私通刘召安,反被其掳去南夷的荀三姑娘了……难怪遭了不测,估计本就是个伤风败俗的……”
“说的也是……此女作风不正,出门连护卫都不带,谁知道要见什么人,会有此变故也是自然……”
荀萱死死地盯着荀司韶,眼底是深深的恨意。她带着最后的希望,看向端木景桓,却见他已经迫不及待地跑到唐凤已面前,只顾着跟自己夫人说话了。
她死死地捂着拳,指甲扎进了掌心,渗出了鲜血,却丝毫没觉得疼。在众人议论和指指点点下,低着头,神色不明地跟着荀司韶上了马车。
不需要多问,她很清楚,明天一早,今晚的事情,就会传遍大街小巷。
“三姐,到家了,”荀司韶敲了敲车壁,淡淡一笑,道:“我已经派人提前通知了家里,二伯二伯父,可都在祖母那儿等着你呢。”
荀萱猛地掀开车帘,恨恨地瞪了眼荀司韶:“四弟你就这么恨我吗?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你要这般毁我名声!”
荀司韶一笑,露出一排雪白的牙齿,在昏暗的夜色里,居然有丝嗜血般的阴森,看得荀萱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他从怀里掏出一物,掷于面前,荀萱看了那物,瞬间脸色更加苍白。那是她吩咐刘同舟去找,却没找回来的金簪。
“我还想问一句三姐姐,小姑姑又做错了什么?到底怎么得罪你了?”荀司韶冷笑,“你要这般害她性命?”
“与,与我何干!这东西,不是我的!”
“荀家人用的首饰,祖母自有手段查出来路,”荀司韶懒得与他争,反正该报的都已经以牙还牙了,从今以后,荀萱就等着遗臭万年吧,“这话,你对祖母说去吧。”
见瞒不过他,荀萱终于忍不住,歇斯底里道:“她不过是个外人!值得你为了她报复我?”
“值得。”
看着少年一改先前的冷酷无情,说起那个少女,眼底是遮都遮不住的暖意和维护,荀萱联想到荀司韶之前的一系列举动,她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冷气,满脸不置信:“你,你喜欢她?”
“……”
“荀司韶,你喜欢她是不是?!哈哈哈哈你喜欢小姑姑!这可是大逆不道!你喜欢她是不是?!哈哈哈哈你有什么资格嘲笑我,你看看你自己,你喜欢上自己的小姑姑,这真是个天大的笑话!”
荀司韶没回答,他冷哼一声,转过头离开,根本不屑于与她解释。然而他绕过转角处,看到站在柱子后头的少女,整个人都愣在了原地。
荀司韶想起荀萱魔怔了一般的大喊,不知道被她听去了多少,他心中一慌,连手都不知道该怎么放,急着解释道:“小姑姑,我,你别听,我不是……”
他结结巴巴了半天,却是越抹越黑了。生怕少女觉得他恶心,又不知该如何解释,说了半天愣是说不出句完整的话来。
却见少女突然抬头,快速扫了他一眼,一声不发地转头跑了……
荀司韶愣在原地,心中忐忑,不知道她是什么表态。刚才他在她眼里,看到了惊慌错愕、看到了羞涩退却、看到了不敢置信,唯独没看到情投意合……
第75章 惩罚
想到自己猜透了荀司韶的秘密, 荀萱似乎有了十足的底气。她深吸一口气,故作镇定地踏进荀老太太的院子,一进大堂,便见到里头坐满了人。
上首坐着荀老太太, 只见她面色平静, 双眼微眯,作闭目养神状, 看不出表态。下首左侧坐了荀二老爷、陈氏, 而辛氏与荀大老爷一道坐于右侧,荀三老爷不在, 宫氏独自坐在辛氏身边。
荀家主子来了个七七八八, 就差去琅琊接辛氏长子的荀三老爷荀乾清和荀司韶了。
这么大阵势,荀萱心知今日荀老太太有备而来, 自己没有个说法是出不了这个大门了,她心中一慌,但仍故作镇静, 笑着与荀老太太道:“祖母,这大晚上的,传孙女来可有何事?”
宫氏闻言,面露讽刺,她一路上听甄从容轻描淡写说了事情前后经过,只觉得心有余悸。后面再听荀司韶派人来报的消息,更是气荀萱小小年纪心狠手辣。看着她故作镇定的脸,忍不住出言讽刺:“都说日防夜风, 家贼难防,看来,还真是这个理了。”
陈氏立马瞪了她一眼,气道:“三弟妹说的什么话?事情不是还没个准吗?怎好这般愿望我们家萱儿!”
宫氏也不反驳,只轻呵一声,满脸讽刺,但笑不语。
“都别说了,”荀老太太微微睁开眼,眼风一扫,那威严的视线立马让陈氏和宫氏闭了嘴。她淡淡地看了荀萱一眼,道:“怎么?你四弟带你来,没告诉你为什么?”
荀萱笑容一僵,但还是飞快地回应道:“四弟说了一路我听不懂的话,什么惊马啊之类的,萱儿全没听懂,就是听说小姑姑受伤了,也不知道她现在还好吗?”
“你还有脸问容容?!”见她至今都没有悔过之心,还有持无恐地想要推卸责任,宫氏真是忍无可忍,难得发了脾气,杏眼一瞪,指着她斥道:“今日就是当着老祖宗的面,我这个做长辈的也要好好教训你一顿!”
“宫馨簌!”陈氏气得跳起来,她直接跑到荀萱身边,护着她与宫氏对峙:“你不要欺人太甚!萱儿说了她什么都不知道,那就不是她做的!你有什么资格教训我女儿?!”
“不是她做的?!”荀老太太目光森冷的看着母女二人,将手中的东西掷在地上,怒道:“不是她做的那你告诉我,为何她的簪子会扎在容容马车的马蹄之下!”
断了一半只剩下金针的簪子砸在地上,清脆地敲击在青石地面,一路滚到了二房母女面前,陈氏一看那断掉的簪子,微微一愣,还尚未说话,荀萱就红着眼,满脸委屈地拉着她的袖摆,楚楚可怜地摇头哭诉道:“娘,不是我,这不是我的东西,有人陷害我!肯定是有人陷害我的!”
“我当年掌家时,曾私下下令,在荀家所有女眷使用的头面里,打入红铜锻造,这样打出来的首饰既可以得到微微泛红的独特色泽,又方便辨认。加入红铜的量不同,打出来的头面色泽也会有些微差距,各房用的头面细看全然不同!要不要我当着你的面比对,还是你自个儿仔细看看,这东西是不是你平时戴惯了的!”
不是她做的,不是她做的!
尽管证据确凿,荀萱在心中对自己默默念道,面上更是可怜无辜,带着被冤枉的委屈和隐忍,流着泪道:“这其中肯定有误会,祖母,你怎么可以凭着这支簪子,就要判我的罪?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萱儿心知南夷的事情,连累了爹爹,连累了荀家,但萱儿也被害得不够惨吗?”
“那是你自讨苦吃!”荀老太太怒道:“顺亲王是什么身份什么立场?我们荀家又是什么立场?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做的是什么打算!为了荣华富贵,连家族亲人都不顾了!为了自己飞上枝头,礼义廉耻都不要了!前事姑且不提,既然已经平息叛乱,我可以当作没发生,现在还来谋害自家人,你少给我转移话题!”
荀萱苦苦地摇着头,满脸都是委屈和无辜。宫氏见状,冷笑一声,先前是她看走了眼,这个侄女是个狠角色,看样子大有不见棺材不落泪的趋势。
“既然你死不承认,那我就让你死个明白,”荀老太太招了招手,对下面的粗使婆子道:“把兰从给我带上来!”
荀萱瞳孔一缩,一时不敢回头去看。只听到动静,粗使婆子拖了个人带上来,被丢在她身边,她往旁边看了一眼,就是自己身边的大丫鬟兰从了。
“老,老太太……”兰从匍匐在地上,颤颤巍巍地说。
“说吧,你主子是如何指示你的吗?”
“都是三姑娘指使奴婢的!回老太太……前头赛龙舟的时候,姑娘让我把簪子,插在冰里,然后放在马蹄之下。然后……然后又找了个玄武湖边服侍的奴役,让他,说是让他故意把水泼在表姑娘衣裳上,这样表姑娘回马车换衣裳的时候……就会惊马……”
她本想说出荀萱交代刘同舟做的事,想了想,对方并没有按荀萱的吩咐行事,牵扯的人越多,她就越容易被灭口。兰从犹豫了一瞬,还是没有供出来。
“胡扯!胡扯!冤枉啊祖母!”荀萱哭着扑上去拉着兰从的晃着她问道:“兰从我自问待你不薄,你为何要陷害我,你背后是何人?为何要陷害我啊?”
荀二老爷看了半天,见妻女都哭哭啼啼地,只觉得心烦意乱,但还是硬着头皮对荀老太太求情道:“母亲,萱儿既然说不是她做的,此事也许事出有因,从中有误会也说不准……”
“肯定是兰从这个贱婢陷害萱儿啊!”陈氏冲上去撕打兰从,气道:“我的萱儿不可能做出这事,你个贱奴,说!是谁在指示你!枉费我儿对你如此宽厚,竟然敢反咬一口!”
兰从胆从中来,也不知是不是压抑了太久突然爆发出来,不知道哪来的力气,一把甩开陈氏,死死地盯着母女二人,愤愤道:“待我不薄!姑娘是怎么对奴婢的,姑娘心里清楚!高兴的时候,能好生说话已经是奴婢的奢求,一旦有个不高兴!就又打又骂的!”
她强忍着泪意,当着众人的面,把袖子一卷,上头的淤青鞭痕尽落入众人眼里,在座皆倒抽了一口冷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