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从容想的是,荀萱再不好你当着谢昶之这个外人这么说,是真的完全不介意传出去了会让荀萱一辈子嫁不出去啊……
不过荀萱在白露书院上学的几年,的确没少利用刘同舟,让其替自己打探消息、制造机会,甚至给刘召安传递书信。荀司韶当时完全不能理解,怎么喜欢上一个人,能喜欢得连尊严都不要了?
但现在么……他似乎能理解了。
他看了眼一旁身边的甄从容,后者正目不转睛盯着已经开场的龙舟赛,看得兴趣盎然。在白露书院的龙舟超过第一名的时候,她甚至有些雀跃地笑了出来。
少女露齿一笑,媚眼如丝,配上清澈的眼神,道是无情胜有情。露出一排整齐小巧的糯米牙,唇红齿白。甄从容一扫平日里的沉默寡言,明艳精致的笑脸一下子生动了起来。
荀司韶看愣了眼,在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情况下,也情不自禁跟着笑了起来,心情愉悦。他一眨不眨地看着少女,想着这张笑容,若是一辈子都能见到就好了。
然后冷不防的,他就瞥到一旁谢昶之,跟自己一样的表情……
“……”荀司韶心里暗骂了一句,实在是不爽到极点。
龙舟队不出意外,白露书院独占鳌头,拿下了今年的魁首。看着挥汗如雨的壮年男子们,宫氏等人才注意日头烈了起来。虽说这个月份太阳还不是很毒,但出来久了总贵有些热,尤其宫氏又是个从不会苦了自己的。
此时恰好有下人来送果盘,一个个洗得晶莹剔透的瓜果盛放在琉璃海碗里,底下铺着一层碎冰,还冒着冷气,一看就解暑止渴。
那海碗弄得大,瓜果也沉,加上盛了冰,弄得捧碗的奴役双手发颤。那下人不过是个十二三岁的孩子,又生得瘦小可怜,面色发黄,谢昶之担心他拿不稳,皱了皱眉,站起来伸手去接,对他道:“给我吧。”
奴役一颤,惶恐道:“怎么能让贵人亲自动手,还是奴婢来吧!”
他匆忙的避开谢昶之,但幅度却大了些,不小心脚下一个踉跄,装着瓜果的海碗,直接朝着甄从容脸上倾了过去。
饶是在全神贯注地看龙舟,以甄从容的反应,还是快速避了开来,可惜裙摆遭了殃,下方一大片被瓜果的汁液弄脏,湿答答的好不狼狈。
突如其来的一遭,弄得甄从容都没弄清怎么回事,就见那奴役发现自己闯了祸,当即面若金纸,扑通一声跪下来,忙不迭地磕头:“贵人饶命!贵人饶命!”
荀司韶看到他家小姑姑平白无故遇到这种糟心事,自然心中不快,他冷着脸,对奴役道:“怎么办事的!就不能派个岁数大点的来服侍吗?”
“贵人饶命!”奴役已经吓得大气都不敢喘了,知道这位大概就是开远侯了,战战兢兢满脸是泪道:“贵人饶命,是奴婢办事不力,饶贱婢一命吧!”
荀司韶气噎,他想骂的是这里的管事,派谁来不好,偏派了一个弱不禁风的小孩子来,能服侍好人吗?而且什么叫饶他一命,自己看起来有这么凶神恶煞,动不动就要杀人的样子吗?
谢昶之关切地看了甄从容一眼,对荀司韶道:“四哥,算了,别与他计较了。”
荀司韶注意到在看一旁皱着眉头有些不赞同的甄从容,他更烦躁得不行,摆摆手与他道:“赶紧下去吧,别惹小爷心烦!”
“谢谢贵人!谢谢贵人!”
“真是倒霉,遇到这种糟心事,”宫氏摇摇头无奈的说,她担心影响小姑娘的兴致,拍拍她的手,笑着对甄从容道:“容容别担心,三嫂马上带你去马车上换身干净的,不影响你今日开开心心出来玩儿。”
“多谢三嫂,”甄从容感激一笑,心平气和地与她道:“我本就把此事放在心上,就劳烦三嫂带我走一趟了。”
“只有什么好客气的,”宫氏一笑,对两个少年道:“你们俩就在此处等着我们,可不许乱走啊。”
荀司韶暗暗翻了个白眼,小姑姑不在他还能往哪里去?
宫氏的马车上备着她平日的衣裙,甄从容虽比她身量高了一些,但身形偏瘦,想来穿上也不过是裙摆短一寸而已,不仔细看,不容易看出问题。
二人在丫鬟的陪同下,到了荀府停留的马车边。宫氏担心凉风吹了湿衣裳她容易着凉,赶紧让她先进马车里,“快进去把湿衣裳换下来吧,莫担心,三嫂就在外头看着,没人能近身。”
“有劳三嫂了,”甄从容点点头,直接跳上马车掀开帘子钻了进去。
看着甄从容进了马车,宫氏在外头交代身边的大丫鬟芝莲,道:“你上去把平日里给我备下的衣裳找出来给表姑娘,顺便替表姑娘重新梳妆一番,别出了岔子落人话柄。”
“是,夫人,奴婢办事儿您就放心啊吧,”芝莲从顺如流,笑着应了一声,也爬上了马车。
这辆马车偏高,芝莲不似甄从容身手灵活,又没人扶着好半天才爬上去。然而当她站在车辕上,正要掀帘子进去的时候,突然前头拉着车的马剧烈一挣,发出一声尖锐的长啸,紧接着跟一支离弦的箭一般,猛地冲了出去,看着异常狂躁。
宫氏吓得脸色苍白,倒抽了一口冷气,身后的丫鬟急忙来扶她,她猛地推了她们一把,声音发颤:“扶我作甚!赶紧去喊四少爷,快去!”
作者有话要说: 下面请大家看一下我不是理由的借口:
微博过来的妹子,应该听我说过我有劲椎病…劲椎生理性曲度变直,疼得不行还手臂发麻,去医院拍了片发现劲椎突出了一块压迫神经了 之前靠针灸治疗但是偶尔还是会复发
这几天有点严重,不能久坐,坐一会儿就疼得受不了……昨天答应你们的双更也没实现 不好意思。今天本来想多写点写到荀萱领饭盒,无奈痛起来实在写不下去了……这段话还是躺着用手机写的
最后跟大家道歉,最近更新的状态一直不稳定,让大家失望了,不好意思
第72章 背后的人
芝莲扶着马车吓得脸色苍白, 看到前头横冲直撞发狂的马儿,她只能死死抓住马车尽可能不让自己摔出来。
然而马儿一个毫不停顿地拐弯,马车尾一甩,险些将她甩出去。芝莲手一颤抓不住松开了手, 眼看着就要摔在地上, 马车帘子中伸出一双手,将她整个人猛地拽了进去。
芝莲死里逃生, 她被拉进车厢里, 回神一看才知晓为什么甄从容这么好的身手刚才没有跳出去保命。只见她全身只着一件兜衣,下身是轻薄的亵裤, 显然刚刚换下弄脏的衣裳, 此时正拉住座榻稳住身体。想必是尚来不及等自己给她拿衣裳换上,马就出了意外。
车内一阵颠簸, 甄从容担心她被马甩出去,赶紧提醒她道:“抓稳了!”
芝莲拼命点头,学她抓住车内的座榻, 但身体还是随着马车踉踉跄跄。她知道甄从容身手好,为了两人的生命安危,芝莲总算还没有慌了手脚,她急道:“姑娘,奴婢替你把衣裳找出来!”
这种时候哪里顾得上这个?真到了关键时刻,当然还是性命重要,名声什么的,她反倒没有那么在意。马车晃成这样, 也没法空出手来穿衣裳。
她扫了眼窗外,马匹已经跑出了金陵城,人烟越发稀少,路两旁都是宽阔的田野。她当机立断,随手扯过一件外衣,披在肩上,拽住芝莲,道:“听我说,一会儿我说跳就跳!”
“姑娘!”芝莲不敢置信地瞪着她。她担心的是,甄从容这样衣衫不整的模样被其他人看到,万一传了出去,岂不是要毁了姑娘家的名誉!
甄从容却没顾及那么多,她爹跟她说过,任何情况下,保命要紧,旁的事情哪有性命重要?
她松开抓住车座的手,按在门框上,准备跳车,目光果决。她在找机会动手,却听到另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从后方响起,她微微一愣,艰难地稳住身体从窗外探头,看向后头。
只见两匹高头大马在后方拼了命地往这边追,正是荀司韶和谢昶之两人。
原来刚才宫氏见情况出了意外,当机立断就派人去找荀司韶。荀、谢二人立即从附近驻守的禁卫军处借来两匹良驹,翻身上马照着车辙追了上去。
荀司韶眼尖,一眼就看到他家小姑姑落在外头的圆肩,尚来不及冒出半点儿旖旎的心思,脑袋里第一反应就是,这样的小姑姑绝不能被谢昶之看到。
他目眦欲裂,毫不留情地抽着身下的马儿,可怜马儿吃痛,惨呼一声,猛地冲了出去。谢昶之错愕地喊道:“四哥住手,当心疯马!”
这样的骑法,座下良驹跟发疯的马又有什么区别?一个不当心,就会把荀司韶甩出去!
然而荀司韶就是靠着这种不要命的骑法,跟支离弦的箭一样,冲了出去,丝毫不顾自己的性命安危。他回头对谢昶之斥道:“小谢,你退后,小姑姑现在不便见人。”
谢昶之一怔,听明白他的意思后。的确,先前甄从容回马车就是为了换身衣裳,如今在马车里必然也是衣衫不整的模样,他贸然上去,岂不是坏了甄姑娘的闺誉……
可是看着荀司韶如此在意,甚至将自己的安危置之度外,冲上去救人。他心底却闪过一丝怪异与不快,即便是姑侄,荀司韶此举也是极为不妥,即便甄从容曾经救过他,但为什么会如此关心?
他眼底闪过一丝挣扎,最终还是抿着唇,放下马鞭子。看着远去的马车,他渐渐离两人越来越远,心底有种莫名的失落。
谢昶之面色复杂站着,他看到荀司韶艰难地骑着马,跟马车同步,似乎大声地对甄从容说了什么安抚她。然后毫不犹豫地纵身一跃,攀住了车辕,动作十分危险,稍一不注意,就要落入马铁车轮下……
荀司韶用力的扯住缰绳,企图稳住两匹马,但无论他怎么驾驭,发狂的马儿始终没有任何平静的迹象。
甄从容从车帘后冒出,她披着外衣衣衫凌乱,头发全部散落下来,落在雪白的肩上,面色冷静,对荀司韶道:“马不正常,我们直接跳!”
其实她没说的是,荀司韶这时候跑上来反倒给她添麻烦。不过总归对方也是一番好心,现在这情况她也多说无益。
荀司韶飞快地看了眼周围,见四处无人,谢昶之又离得远,当即懂了她的意思,便直接点了点头,听她指挥。
马车在颠簸中,三人连站都站不稳,甄从容也无法完全施展轻功。她只能左手拉着芝莲,让其护住头,右手抓住荀司韶,在晃荡中足尖一点,尽力一跃。
三人落在草丛里,顺势一滚,才稳住身子。
荀司韶急忙摸滚打爬站起来,一把拉过甄从容,上下打量,“小姑姑你没事吧,可有哪里伤着?可有哪里不适?”
他脸色苍白,满眼焦急,神情有些恍惚,似乎陷入了回忆中。两年前少女身负重伤倒在他面前的画面,太刻骨铭心,当初他只觉得自己如同身坠地狱。如今自己更是心悦于她,他再也不想体验当初背着她在大雨中狂奔,整颗心吊在半空,悲痛欲绝的感受啊。
甄从容面色微微泛红,有些不自然地推开他的手,皱着眉低声道:“我没事,你,背过身去。”
“?”
她拉了拉披着的外衣,荀司韶这才注意到,她通身出了兜衣和亵裤,身上只披了一件薄如蝉翼的蚕丝春衫,凝脂般的肌肤隐约可见……荀司韶后知后觉,只觉得浑身的热血都在往脸上冒,鼻腔一热,竟然流了两行鼻血……
甄从容见他傻站在那,恼怒地瞪了他一眼,她却不知道,此时自己顶着这张妖孽般的脸又难得一见露出娇羞的神情,哪怕凶狠地瞪人,也是媚眼如丝,娇嗔可爱,看得某人更是热血澎湃……
好在芝莲此时从地上爬起来,她看到来救她们的人是荀司韶,暗暗松了口气,赶紧从怀里抱着的包袱中,把长衫拿出来给甄从容系上,“姑娘快遮遮……”
芝莲心想,还好只是四少爷看到……反正夫人有心撮合,表姑娘早晚嫁过来。
有荀司韶在外头守着,甄从容在芝莲的服饰下,在草丛里换好了衣裳。三人在路边等了会儿,也等到了谢昶之和宫氏带着荀家马车来接他们。
这会儿少年已经恢复常色,但方才的旖旎风光却还在脑海里挥之不去。他有些不敢看甄从容,于是别过头,默默道:“小姑姑先回去,我去寻一下马车的踪迹。”
甄从容淡淡地看了他一眼,知道他在想什么,便没再多说,点点头,跟着宫氏踏上马车回去。
而谢昶之上前一步,与荀司韶道:“四哥,此事有异?”
以他对荀司韶的了解,知道他刚才在马车上的时候,定然发现了什么。事实上荀司韶的确发现马儿出了问题,一般来说,受惊的马跑了那么久,在安抚下都会慢慢顺从下来。但刚才他跳上马车的瞬间,记得马匹发出了更加惨烈的嘶鸣,似乎越加痛苦的模样。
两人骑马跑出十多里,终于在天黑前,找到跑累了在溪水边喘息的两匹马。马车车厢已经支离破碎不成样子,可想而知刚才他们要是没有果断跳车,会发生什么样的后果。
两人检查了许久都没有在马身上察觉任何问题。直到马儿累了伏在地上,二人终于在马蹄底下发现了一枚被插在马蹄底下的金针。
“四哥,你看,”谢昶之手一扬,飞快地取出马蹄下的金针,“此物钉在马蹄底下,一开始马儿没知觉,随着马车上坐了人,马车变重,压迫之下,金针越发地深入马蹄中,马儿吃痛才发疯狂奔。”
荀司韶看着那金针,冷笑一声,反问道:“小谢,你看着金针,像什么?”
谢昶之闻言一愣,再低头去看那金针,细看许久,终于倒抽了一口气,露出了不敢置信的表情,“金簪?”
“没错,这簪子颜色似黄非黄,带着一丝红铜色,是在黄金中混入铜锻出来的,据我所知,这是我家老祖宗想出来的,只有荀家人才能拿到,”荀司韶眯着眼,轻蔑一笑,“下方有擦痕,我想,这东西一开始大概是先插在冰上,才置于马蹄之下,为的是防止马儿提前发狂。”
谢昶之面露不解:“荀家还有人想对甄姑娘下手?”
“是啊,除了我那位三姐姐,我也想不到还有谁对小姑姑恨之入骨。”荀司韶阴冷一笑,露出狠戾的神色,语气冰冷:“现在我们可以回去看看,我那位三姐姐头上,是不是少了一根簪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