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你这么一说,的确是不怎么好。但是男人三妻四妾,不是常态么?姐夫很尊重姐姐,大家……大家也都说他们举案齐眉,是再恩爱不过的夫妻了。”
“那你现在再想想,不要听旁人说的,就说你看到的。”
高糯仔细一想,“我阿姐嫁人之后,好似的确没有当小娘时开心,她还常跟我说,女儿家嫁人就是二次投胎。哦,她有一个很宝贝的红色锦鲤,用五彩绳编织的,每年端午的时候,都会拿出戴。今年端午之时,我去看她,她却没有戴,说是弄丢了。”
“哦,那时候她躺在床上,一直没有起身,说头风又犯了。我问她当初英国公给她的药现在还有没有吃,阿姐当时就拿帕子擦眼睛,说药太苦了,她不想吃。”
“她这个人,可怕苦了,三月三吃个地米菜煮鸡蛋,她都要姐夫给她蜜饯吃。”
……
“当真是红色的锦鲤么?眼睛珠子特别大对不对,丑丑的?”崔九突然问道。
高糯惊讶的点了点头,“正是,崔九郎你怎么会见过呢?”
崔九艰难的张口道:“因为那条锦鲤,是某看着阿文一根线一根线亲手编的。”
第226章 二哥的本事
在坐的四人一下子都沉默了下来。
高糯一脸的不可置信,过了一会儿才趴在桌子上呜呜的哭了起来。
“枉费我觉得自己是同阿姐最亲近的人,可她的意中人到底是谁,都搞错了啊!”
贺知春叹了口气,将自己的帕子递给了高糯。
不怪她不知晓。
高绵应该是那种很温柔的女子吧,不是每一个人,都有奋起反抗自己的命运的勇气。
家中给她定了门当户对的亲事,夫君乃是人人称赞的正人君子,前途一片大好的未来国公爷。
“阿姐出嫁前夕,乃是我让阿娘托付英国公,给阿姐看病的。想来想去,那正是端午前后,就是那个时候,李思文送了阿姐一条红色的锦鲤吧。”
李思文那时侯也不过是个不定性的少年郎,却一眼就喜欢上了高绵。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连说话都是那么细声细气,好似一用点力气就会将她震碎一般。
曲桥之上,吹箫之人,一见断肠。
跑马场上,银枪小将,烈火焚身。
“那你阿姐身边的那个麽麽,是你们高家的麽麽,还是杜家的呢?”贺知春问道。
高糯擦了擦眼泪,“是高家的,我阿姐的陪嫁麽麽。那个明兰就是这个麽麽的亲生女……”
高糯这样说着,自己也觉得不对劲起来,惨笑出声,“枉费我自诩聪明,看到的其实不过是旁人让我看到的罢了。”
贺知春同崔九对视了一眼,觉得继续在此问高糯也问不出什么了,时间紧迫得很。
“二哥,你能够帮忙查一下吗?比如说杜大郎在咱们家铺子里,买女子物品,是否有异常。再打听一下同他相关的事情。”
贺知礼点了点头,“咱们家铺子很多,要查起来不是一时半会的事情,你得等上一等。”
“不过……”贺知礼迟疑了一下,说道:“如果你说的是莱国公杜大郎的话,他在菱镜巷里有一个外室呢。”
崔九猛地站了起来,“二哥你怎么会知晓这样的事?”
贺知礼瞟了崔九的小腹一眼,“害怕了吧,你日后若是背着阿俏在外头做什么不好的事,看二哥不打断你的第三条腿。”
崔九只感觉身子一凉。
“不是,听二哥的意思,应当是不认识莱国公才对,怎么会特意的去查这些呢?”
贺知礼笑了笑,“并非是特别去查的,随便就记下来了。”
“你们还记得今年的马球赛?某不是在那里卖零嘴篮子么?”
崔九忙不迭的点了点头,“当然记得,某还给你当了托儿呢!”
“当时那位徐娘子也去了,还带了一个大约三岁的男童。他们家下仆来买东西的时候,出手十分阔绰。”
贺知礼说着,看了高糯一眼,“咱们这些做生意的,一瞧就知晓谁是大主顾啊!像是高小娘子这样的,虽然出身豪族,但是眼光颇高,添置衣裳首饰都是有季节有份例的,不会太逾矩。”
“这些都是稳定的银子。但是做生意的,最喜欢的豪爽顾客,反倒是那些外室,花娘背后的男人们。”
“他们对妻子,可能是生辰之时随便买一支金钗对付,但是对于红颜知己,那都是一掷千金。”
贺知春想着,看了崔九一眼。
想想崔九送了她些什么?
银制熏香球,自己刻的三个圈的玉镯子,他不用了的旧匕首……
怎么感觉还没有出嫁,已经成了被随意打发的正房夫人啊!
崔九被贺知春一瞧,只觉得身上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二哥,别坑害某啊!此时不表忠心,何时表忠心?
“阿俏,某绝对不会那样做的,某的全部身家,田庄铺子都送给阿俏当聘礼,现在吃的喝的,都是靠阿俏知味记给某的分红,还有府中给某发的月例银子,绝对不可能一掷千金的。”
高糯眼中还带着泪,却被崔九的样子给逗乐了。
“阿俏,我告诉你,你别信崔九的,你没有来长安城的时候,他同人在平康坊争着出风头,豪掷千金,大打出手,现在长安城的纨绔堆里还流传着他的传说呢!”
贺知春睁大了眼睛,“还有这样的事?”
崔九急眼了,“高糯你不厚道,那时候某还不认识阿俏呢。不过是个男童,男童……能跟花娘有什么牵扯!”
贺知春见他越说越不像话了,“行啦,不想知晓你的浪荡史。听二哥继续说。”
“某当时就觉得这徐娘子是座金山,得盯住了,于是特别让掌柜的注意了她,果不其然,她是莱国公外室,杜大郎对她宠爱有加。听闻是因为夫人不能生,所以才……那孩子未来是要当世子的。”
高糯顿时急眼了,指着贺知礼说道:“贺二哥,我是阿俏的好友,你知晓这样的事,怎么不跟我说一声呢?”
贺知礼有些囧,交浅言深啊妹子!
某同你又没有啥交情,而且做生意和气生财,某动不动就大嘴巴到处说旁人的私事,还有谁敢来买东西啊!
若是崔九乱来,他自然是要立马告诉阿俏,一脚踹了他的。
至于旁人,你不能以自己的想法随意去插手别人的生活啊,万一人家莱国公夫妻商量好了的,特意借徐娘子肚子生个儿子。
或者莱国公知晓自己的弟弟要谋反,先在外头给老杜家留条根。
他乱说,高糯闹起来了,那不是坏了人家的子孙大业么?
而且他知晓的这种风流韵事多了去了,便是三天三夜也说不完啊!
贺知春一看贺知礼的表情,就知晓他的想法了,忍不住有些黑线。
二哥,你这个样子,要注定孤独一生的啊!只能娶钱当媳妇儿了!
贺知礼咳了咳,“你怎么知晓你阿姐不知道外室的事呢?而且现在说这些也没有用了,那外室的具体住址某记不得了,不过可以去银楼的掌柜那里问一问,经常会送头面首饰过去。”
高糯沉默的泄了气,按照高绵的性子,便是知晓了,也不会同家里说的。
她这个人,总是牙齿打落了和血吞。
崔九点了点头,“二哥帮上大忙了,若是还有什么消息,查出来了务必告诉某,告诉阿俏也行。”
有了高糯的证词,和徐娘子这桩事,就可以证明杜大郎实在撒谎,做的是伪证了。
那李思文求而不得,一怒之下杀人的动机,便是不成立的。
第227章 地下长安城
崔九领着贺知春出了知味记,便领着贺知春坐了马车去了东市,朝着一个小巷子里走去。
贺知春才一进去,便皱了皱眉头,只见四五个肌肉横生,满脸大胡子的壮汉,正光着膀子坐在巷子里玩着骰子。
见到崔九来了,迎面坐着的那个裂开嘴一笑,“崔九郎来玩一把不?今儿个来的这个新朋友一脸福相,爪子这么肥,一看就手气旺啊!”
贺知春有些无语,您都胖成那样了,还说我的爪子肥!
“小屁孩儿胆子小,怕没有上赌桌就吓尿了。”崔九说着,不着声色的挡了挡贺知春。
从兜里掏出一把铜子儿,往一旁一搁,“给兄弟们买茶喝。陈老六呢?让臭小子办点事儿,人见影儿,不地道啊。”
那些壮汉见了钱,笑得更欢快了,“回回都让你请喝茶啊,当真是不好意思了。老六那小子在屋子里头绣花呢!没出息的狗东西。”
崔九笑了笑,领着贺知春进了屋。
这屋子里乱糟糟的,一股子的骚味儿,一个瘦小的男子正趴在桌边流着口水,呼呼大睡。
崔九走上前去,踹了陈老六一脚,“起了,看样子是查到了,不然还有小命歇晌。”
陈老六一下子从梦中惊醒,看到是崔九来了,心中一颤,舔着脸笑道:“自然自然,崔九郎托付的事,小的怎么敢不尽心尽力呢,这位新朋友也要去?”
他说着,打量了一下崔九身后的贺知春,白白嫩嫩的,一看就出身富贵啊。
“别瞎打量,大理寺的人。”
陈老六一下绷紧了神经,想拽崔九的袖子,又想起这位的性子,小声道:“大理寺的人个个古板得很,带他去合适么?”
不管是一身正气的孙弗,还是冷若冰霜的颜惟清,再有不好糊弄的王叹之,这么一想,大理寺的人的确是很强硬啊!
“放心吧,好竹出歹笋,这个是不同的。”
这是什么比喻!她怎么就是歹笋了!
陈老六这才松了口气,对着贺知春嘿嘿一笑,“不好意思,像我们这种宵小之辈,瞧见大理寺的人,总是心有戚戚啊!”
贺知春对着他点了点头。
陈老六见她不好相处,也不多话了,拍了拍屁股,戴了顶草帽,领着崔九同贺知春出了门。
门口的壮汉瞧见了,都呵呵直笑,“陈老六赚了钱回来玩一把大的嘿。”
陈老六摆了摆手,领着二人七弯八拐的走了起来。
崔九拽了拽贺知春的袖子,让两人靠近了一些,“你跟某紧一点,别跟丢了。小心两旁有暗娼,拉你进去,现在已经进了平康坊了。”
陈老六见贺知春红了脸,“像小公子这样的正是肥肉啊。”
崔九不理会他的打趣,问道:“今儿莱国公府的事,为什么京兆尹先收到了风呢?谁给的消息。”
陈老六皱了皱眉头,四下里看了看,“黑皮的同乡张钩子给的。黑皮以前常出来混,有不少熟人兄弟,前一阵子,当了不良人。他一心想要破个大案,往上爬呢。”
“可惜了,那位苟官可想着混吃等吃,不想出头。”陈老六说着,脚都不带停顿的。
贺知春越走越心惊,这里当真是平康坊么?
上一次她来,是快要天黑的时候,平康坊里已经略微有一些生气了,那些花娘们可都是美得很,衣着光鲜,笑意盈盈的。
可这里呢,门槛上不时的坐着一两个衣衫不整的女子,大大咧咧的嗑着瓜子儿,随意的吐了一地的皮。
陈老六走着,在一个花娘高耸的胸脯上摸了一把,那花娘一把瓜子扔了过来,“陈跛子,天都没有黑呢,就开始浪。”
陈老六嘿嘿一笑,“大理寺的小郎君,没有见过这种下等娼吧。你们平日里见到的都是都知娘子,比天上的仙女都美。我们这种下等人,就只能在下等女人中混了。不过等都知娘子老了……”
“把你的嘴拴紧了。快点办正事。”崔九一听陈老六不像话,赶忙呵斥道。
陈老六见崔九恼了,便不敢多言了。果然大理寺的人都很可怕啊,连崔御史在他们面前都不敢放肆。
贺知春心中唏嘘,她以为花娘已经很惨了,可是没有最惨,只有更惨。
陈老六闷头前行,带着二人七弯八拐的到了一个小破屋子跟前,“就是这里了。妙音坊那一带的夜香就是这个刘老头倒的,她女儿叫小桂,是妙音娘子的洗脚婢。”
贺知春却好似没有听到陈老六轻佻的话语一般,她的脑海中一直回响着那个花娘的话:“陈跛子,天都没有黑呢,就开始浪!”
总觉得这其中好似有什么关键之处似的,却一时想不明白。
就这样不知觉的,已经跟着陈老六还有崔九进入了刘老头家中。
这屋子又小又窄,墙的一角还堆放着一架粪车,臭烘烘的,崔九一只脚迈进去,差点儿没有吐出来。
擦!回去又得熏香三天三夜了!
再一看贺知春,还是面无表情的样子,心中不由得暗自佩服。
不愧是某看中的人,这么臭都能面不改色,某自愧弗如啊!
“小桂看到李思文把匕首落在妙音坊了么?”
刘老头淡淡的看了崔九一眼,“什么匕首,不知道呢。”
陈老六一听怒了,“刘老头,你怎么出尔反尔呢?之前你可不是这么跟老子说的,你说小桂亲眼看到李思文喝醉了酒,落下了匕首,然后妙音娘子把匕首收起来,而且你说愿意去公堂作证的。”
崔九不怒反笑,“出了什么事,你突然改变了主意?”
刘老头叹了口气,“妙音娘子死了,就在刚才不久。不良人过来看了,平康坊的人的命,不值钱。”
陈老六一惊,抬脚就要踹刘老头,“老小子不守江湖道义,她死了便死了,平康坊哪日不死了几个伎子。你拿了好处,就得按照说好了的办。”
贺知春看着陈老六的鞋底,心中顿时豁然开朗了。
她想了想,插嘴问道:“平康坊或者说长安城,有没有那种左脚缺了一个大拇指的游侠,不有可能是很擅长杀猪宰羊的屠夫。身材高大,或者是长得比较壮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