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当自己是磁石么?往那儿一坐,农具就刷刷的被吸过来了。”
朝堂上不少官员们都闷闷的笑了起来。
贺余同崔九都不动声色,而那些阁老们都笑而不语。
圣人咳了咳,“总不能光让你们弹劾天宝,不给她一个自辩的机会吧。农桑之术,事关我大庆百姓的生存之道,是以没有小事。若天宝公主拿出来的是好的,那是造福百姓的好事,若是假的,朕也不能轻饶。”
他说着,看了看鲍公公,“鲍善,去请天宝公主上殿。”
鲍公公一得令,小跑着就出去了。
岑文和褚登善对视了一眼,纷纷怒视圣人,圣人太奸诈了,贺司农就在这里呢,你问他不行,偏偏要叫天宝公主来,这是上次别骂的还不够呢!
圣人移开了视线,手心手背都是肉啊,爱卿啊……这次真不是故意的……
昨儿个小天宝特意进宫来探朕,朕不小心说漏了嘴,她一哼哼说要来自辩,朕就准了……
圣人想着贺知春撒娇的样子,又忍不住云里雾里了,这小天宝亏得是公主啊!不然就铁定是迷惑君王的奸妃啊,看看已经神魂颠倒的崔小九!
平日里都不撒娇,一撒娇起来他就父爱爆棚,不幸中招了。
圣人看着岑文和褚登善的眼神,心有戚戚,一会儿这两人估计又要把他骂个狗血淋头了。
正在这个时候,一阵清脆的脚步声响起。
众人回过头去一看,都有些发怔。
尤其是孙国舅激动的往前走了一步,回过神来,又神色莫名的退了回去。
贺知春今日罕见的盛装打扮,完全不似平日的少女气,穿着公主的朝服,按品大妆,不怒自威。
更绝的是,平日里不觉得,她这样一打扮,竟然同先皇后有了几分相似,只是周身的气势,比先皇后要凌厉了许多,像是一把开了刃的利剑。
与上回她来朝堂之上,听上元夜往事的小女儿态,已经截然不同!
第298章 神豪独秀
贺知春被孙国舅看得有些头皮发麻,她原本以为贺知礼的画人像,笔下个个都是真绝色,已经十分的邪性了。
可她没有想到,更加邪性的人是阮嬷嬷,她老人家竟然会画皮!
明明她长得既不像圣人,也不像皇后,可经过她那么一捯饬,贺知春都傻眼了。
镜子里明明是她,又不是她……那种感觉十分的微妙。
贺知春跟圣人见了礼,便开口问道:“听闻有人弹劾我弄虚作假,可敢出来同我对峙?”
那姓萧的农事官便挺起胸膛跳了出来,“萧战便在此,且看公主你如何狡辩。”
贺知春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原来你姓萧啊,我九哥府上的萧孺人,生的同你有七分像。”
萧战有点忘词,喂……总感觉被你知晓了名字家世要遭到打击报复啊!
他咳了咳,“你一个公主,不通农事,那些百姓又凭啥把吃饭的家伙教给你,到底是你仗势欺人,强取豪夺,还是你压根弄虚作假,贪图贤名?
贺知春噗呲一下笑出了声。
“你这个人一直都是不经过任何查证,就这样信口雌黄,胡乱给人套上罪名的么?我自幼长在岳州,经常下地干活,怎么就不通农事了呢?那么敢问你这个农事官,可曾下过地,扛过锄?”
萧战出生世家,怎么可能种过地,给花浇个水,都叫体验人间疾苦了。
贺知春见萧战不语,摇了摇头,又继续说道:“你是不是疑惑,为何你总是寻不到良方,但是我在家中坐,方从天上来?”
萧战点了点头,嘲讽的说道:“可不是么?你莫要说是因为你有福气,所以别人都送上门来了。”
贺知春摇了摇头,“的确不是因为我有福气,这次是因为我有财气!”
她说着,同情的看了萧战一眼,“商鞅能够立木为信,只要将木头搬走,就给人五十两金,我为什么不可以呢?这种事情,你心疼钱想不到,不代表别人做不到。”
“淫者见淫,智者见智,正因为你一直想着从百姓那里免费获取良方,才会以为别人也是强取豪夺。”
“我就是每个贡献有用方子的人,都给五十金,你若是不服气,也可以如此的。”
萧战的脸涨得通红,你这是钱多了没地方花啊!哪里有这样办事的!
老子自己花都不够呢,还给别人花!
朝堂上的众人也是倒吸了一口凉气,天宝公主到底多有钱啊,他们也看到公主府还有知味记的告示了,以为她不过是沽名钓誉罢了,没有想到竟然是真的!
再一想想贺二郎全大庆到处都开有商铺,可以说,除了朝廷之外,但一个人,也就是天宝公主能够这么快的用这种法子见到成效了。
这样一想,不由得有些羞愧,贫穷的他们压根儿没有想过还能这样玩儿啊!
圣人听得心中暗爽,叫你们一个个天天的指着鼻子骂朕啊,看朕的小天宝,甩你们一脸!
萧战正想要驳斥贺知春,便又听道她一脸无辜的说道:“我有钱,花自己的钱造福百姓难道是过错么?”
“说起来,你不是农事官么?这些事儿本来应该是你来做的,你这么多年一直毫无进展,我帮你解决了,你怎么反倒要参我呢?说起来我应该参你不作为才对。”
萧战傻眼了,明明是某在参你,怎么变成你参某了?
贺知春说完,悄悄的看崔九一眼,崔九对她微微点头,做了一个口型:装!
贺知春心领神会,“这银钱不过是手段罢了,若是散尽家财能够换来百姓安康,又有何不可呢?天宝在荆州治水,大有触动,我大庆上国,身为公主,食君之禄为君分忧,身为女儿,我也只是想为我阿爹,尽点绵薄之力罢了。”
圣人一听,自动代入了阿爹的身份,感动得眼泪汪汪的,“我儿纯孝,你们怎么忍心骂她!”
说着得意的看了岑文和褚登善一眼。
岑文和褚登善顿时无语了。
一个还问自己女儿伸手要钱花的人,有什么好得意的?而且不愧是父女,一个比一个会往自己脸上贴金……
贺知春说完,也盯着岑文看,岑文被她瞧的头皮发麻,又想起家中老娘的叮嘱,一时不忍,说道:“贵主善心,只不过那农桑之法,是否得用,还得一观。”
褚登善顿时怒了,好你个岑文!收了天宝多少金子,竟然帮她说话去了!
贺知春心中大喜,阮嬷嬷出马,就是马到功成,得岑文一句夸奖不容易啊!
她说着,掏出早就准备好的小册子,递给了岑文,“岑阁老请看,这里有新的水车图样,如何挖沟槽来灌溉农田……甚至还有完整的在我中原地区栽种棉花的方法。”
岑文越看越是心惊,若是这上头说的都是真的话,的确是能够提高不少产量,是造福百姓的大好事。
他看完之后,默不作声的把册子递给了一旁的李大亮。
褚登善又怒了,某站你旁边,你咋不会某看?
岑文看了他一眼,你这种朱门大户,哪里看得懂啊,还是别勉强自己了!
听到贺知春最后一句,岑文一愣,“为何要种棉花?棉花不是用来织白叠布的么?某听闻西州人种棉,但是收成少,棉籽极难剔除。”
贺知春笑了笑,“西州的棉花种子不行,但是崖州的就不一样的。我不仅得了栽种棉花的方法,同样还得到了一整套的棉纺织秘法。”
她说着,从鲍公公手中接过了一床棉絮,“大庆百姓何以过冬?多半是以木棉柳絮烂布填充,很不抗冻,但是用崖州秘法,便可以制出这样的棉絮来,套在被套里,暖和得很,同时还可以制成棉衣。”
贺知春说着,又拿出几块布来,有绸缎,有棉布,也有麻布。
“诸君且看,这就是新的技法织出来的布匹,比之前大有进益,我已经从京郊开始,向百姓们传授这种织造技法。”
这些朝堂上的官员们虽然不会织布,但是明显的好坏都还是分得出来的。
褚登善捏了捏那块绸缎,神色复杂的看着贺知春,“贵主当真要把这样的东西,无偿的教授给百姓们吗?”
贺知春点了点头,“那是当然。”
当然……等我当了皇帝,天下都是我的呀!我花过的钱,自然成百上千的流回国库,都还是我的。你见我贺知春做生意亏过么?没有呀!
更何况,贺家有彩瓷已经够扎眼了,不需要这个了。
第299章 大庆的良心好痛
褚登善一听,不再言语。
不管天宝公主究竟出于何种目的这样做,她的结果是利于百姓的,这是不争的事实。
他也实在没有脸,在这种时候,跳起来继续骂她女子不得干政。
她一来没有改变什么农桑之律,而来也没有左右圣人的决策,只是神豪的甩了把银子,这银子是她自己个赚的,又不是贪腐的,你凭什么骂她?
房阁老瞧着,给站在一旁的晋王打了个眼色,你在家抄写的孝经,莫要拿出来献给圣人了,此时并非好时机。
因为今日注定没有人能够盖过天宝的风头了。
晋王黑着脸,微微颔首,因为虱子的事情,他得罪了一大波人,尤其是宗亲们,现在一个个的看到他,都是带着冷哼。
他想着今日归朝,怎么着也得挽回一些印象,却被贺知春横插了一杠子。
圣人心中欢喜,觉得在诸位阁老面前大大的长了脸,沉思了片刻,开口说道:“朕有三子,魏王,晋王和天宝,魏王才华横溢,晋王孝顺仁厚,天宝聪慧爱民如子,朕有意在长安城周围选三个县,让他们各自襄理其一,以一年为期,诸君以为何?”。
圣人说着,还对贺知春笑了笑。
贺知春心中大喜,这个她擅长啊!晋王那个怂包,看她不把他打趴下了。
晋王此刻也同贺知春一样的想法,魏王擅长做文章,贺知春是个小娘子哪里会这个,顿时心中欢喜,阿爹这是向着他呀。
魏王则是无所谓,他只想给晋王添堵,给贺知春赚吆喝。
朝堂之上,寂静了片刻。
若是平日里,他们特定要跳出来骂圣人,你老眼昏花了么?你哪里有三子,天宝明明是小娘子!
哪里有让小娘子去治理地方的,可是天宝公主才刚刚掏腰包为大庆做了贡献啊,你好意思立马翻脸不认人?
而且圣人还说是襄理,那就是帮忙掺和掺和的意思。
圣人怎么这么奸诈啊!
这分明是早有预谋啊!
而不少官阶低一些的大臣们也觉得不对味起来了,圣人这是打算把天宝公主也列为储君人选?
这可是了不得的大事情啊!
之前就有传闻,圣人同几位阁老提过此事,被痛骂了一顿,他们还都不相信,但是今日一看,是真的啊!
但是几位阁老都闷不做声,其他人也不想当这个出头鸟。
他们不约而同的看向御史台,喂,你们快上谏言啊!轮到你们血溅当场,以头撞柱,青史留名的时刻到了。
可他们看到的只有一脸王八之气的崔九,算了……御史台没有指望了。
再看那群重臣们。
崔阁老是崔九的祖父,他摸着白胡子,笑而不语,一副世外高人的模样。
秦阁老是贺余的老师,他是个老油子,平日就甚少直谏,甭指望他了。
英国公……算了,他以圣人马首是瞻,圣人说屎是香的,他都会毫不犹豫的说是是是!何况天宝还救了他儿子。
申国公高廉,哎呀,她家孙女儿正在同贺家的儿子议亲,这时间不会出来打脸的。
孙国舅更是一脸的无所谓,三个都是他的侄子或者侄女儿的,不管谁当了皇帝,他都是皇帝的舅父,随便!
还好咱们还有大庆的良心,岑阁老和褚侍郎。
可是他们失望了,岑文今儿像是画壁上的人儿一样,岿然不动,一句话也不说。
岑文感觉到背后炙热的目光,心中泪流满面,某也想骂人啊,可是某要是骂了,老娘在家一哭二闹三上吊啊!
某今日还要去天宝公主府求药呢,昨儿个老太太已经闹腾一天了,他鼓足了勇气趁着夜黑风高,特意穿了一套黑色的衣裳去天宝公主府求药。
谁料公主不在府中,进宫去了。
这种事情就得一鼓作气,他来第二次,还没有张口就已经衰了。你们能指望一个衰人做什么?
岑文不吭声。
褚登善鄙视的看了岑文一眼,张口正准备说话,却见李大亮将贺知春写的小册子递了过来。
褚登善一瞧,大惊失色,连道三个字:“好,好,好!”
圣人乐了,谁说褚登善耿直敢谏的,人家内心也藏着一个马屁精嘛!
“爱卿所言甚是。”今儿不骂人,值得鼓励,请继续发扬光大。
褚登善回过头来,急眼了,什么就所言甚是了,某是说这个字写得好哎!你们看过来,某要重新说啊!
……
众人都已经绝望了,只能指望你了,房阁老!
房阁老硬着头皮站了出来,“圣人啊,这天宝公主是小娘子,出去抛头露面的,是不是不太好呢?她日后可是要当崔氏宗妇的,这这……崔阁老怕是不欢喜呢。”
崔阁老意味深长的笑了笑,对着圣人拱了拱手,“天宝公主尚未进崔家门,便还是李家女。”
你现在说这个管屁用,天宝公主都去荆州治水了,而且我爹崔斗还活着呢,天宝是他给崔九选的,你想要某忤逆不孝?
你是不知晓某那个奇葩爹,真是一言难尽。
圣人很满意,“崔爱卿胸怀博大又开明,房爱卿不用忧心了。只是让三个孩子长长见识罢了。”
什么长见识,明明就是储君的科举考啊!房爱卿在心中呐喊。
他看了晋王一眼,只见晋王一脸的胸有成竹,心中有些犯嘀咕,莫非晋王十分有把握?
他正想着,就被魏王抢了先,“儿愿意一试。”
贺知春立马附议。
晋王也说道:“儿愿意一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