扔下杨家的亲事,一跑了之,还说自己是光耀门楣?
贺家生了她这样的女儿,真是倒了血霉了。
虽然她是被贺知秋骗来长安城的,可说到底,还不是自己个贪慕虚荣么?
若她真当贺家人是亲人,惦记着她们一同长大有情份,她怎么好意思张口就来,我的腹中有你的弟弟啊?
贺知春说完,上了软轿。
贺知乐定定的看着她,说道:“你不承认也没有关系。我这就去告诉韦贵妃,说我是楚国公嫡女,我从小长在岳州,街坊邻里都见过我,她们都能为我作证。还有阿娘,阿娘一定会认我。”
贺知春摆了摆手,“那你去说吧。看会不会有人相信?我劝你不要做这样的傻事。”
贺知乐见她丝毫不怕,心中犯起了嘀咕,为什么?为什么贺知春会是这样的反应呢?
一直到贺知春走远了,贺知乐这才回过神来,一咬牙一跺脚,转身离去。
在马车上,木槿忍不住开口提醒道:“贵主,若是她当真去说怎么办?”
云霞一惊,原来贺才人说的是真的,她当真是楚国公嫡女!
贺知春看了云霞一眼,“说便说呗,圣人说平遥是公主,她便是公主。同理,贺家说她不是贺知乐,她就不是贺知乐。”
不然你当族谱户籍什么的,都是写得好玩的么?
她不知道贺知秋是给她安排的什么身份进的宫,但绝对不可能是贺余的嫡女贺知乐。因为贺知乐的户籍,早就已经在岳州官府中打上了已经死亡的印记了。
而且贺家最近风头大盛,出点乱七八糟的事情转移一下视线,未必是一件坏事。
只不过贺知乐有一句话说得对,这事儿她说了不算,认不认贺知乐,要得问过贺余才知晓。
当时他们在气头上,也无能为力。如今已经与当时截然不同了,贺家人是否有新的想法,也未尝可知。
第211章 贺余的决定
贺知春下了马车,先去拜见了贺阿爷同贺阿奶,这才去了贺余的院中。
昨日毒发之事好似没有发生过似的,他精神头好得很,已经挣扎着坐起身来,同柳姨娘正摆着棋盘下棋呢。
柳姨娘见贺知春来了,赶忙起身,“见过贵主,妾先告退了。”
贺知春看了柳姨娘一眼,还是没有问她乌头蛇之事,毕竟她只是一个旁支的女儿,应当不会知晓当年之事。
贺余见贺知春来了,责怪道:“你才入宫,不去讨圣人欢心,又来某这里做什么。”
贺知春捡起柳姨娘的白子,继续下着,“阿爹见我来了,明明心花怒放得嘴都合不拢了,还装什么严父!”
贺余一听,哈哈笑了起来,本来也是,从来他在阿俏面前都是二十四孝好爹啊!
“你来得正好,你大哥三哥要去上差,二哥忙得脚不沾地,就连小弟都要去学堂。阿爹长着么大,从来都没有像如此清闲过,简直快要烦闷死了。种稻的事,某不去盯着,怎么都不放心啊!”
贺知春看着贺余可怜巴巴的样子,毫不犹豫的吃掉了他一大片黑子,“阿爹再怎么说都没有用,伤口还没有好,怎么能去乡间看种稻之事?再说了,你们司农寺只有你一人么?若是上官不在,就什么事情都办不好了,那那些人要来做什么?”
贺余无奈,“阿爹就是抱怨一下啊!已经说不过阿俏了。”
贺知春心中暗道:你从来都没有说赢过我好吗?就连贺知礼和贺知易你也说不赢啊,就只能欺负一下贺知书那个老实人了。
“阿爹无聊,不若想想水患之事,将咱们岳州的堤防之事详细的写份折子,上奏圣人。说不定还能有些作用。”
岳州临江又多湖,以前几乎是三年一小灾,五年一大灾。
因此贺余当了岳州刺史之后,便拿着开港口以及君山银针赚的银钱,让百姓们在农闲之时修堤,外来人口想要落户岳州,也要先修堤坝。
岳州有钱又有人,贺知春敢夸下海口,整个大庆都找不出比岳州堤更加完美的水利工程工事了。
就算今夏当真有洪水,岳州一州百姓也是无碍的。
贺余点了点头,“只能这样了,不过修堤耗资庞大,旁的州怕是很难效仿。”
光是这事,贺知礼就捐资无数,不然你以为贺余离开岳州,怎么会有那么多百姓前来相送,是真真正正做了大实事的。
贺余说起正事来了精神,嘀嘀咕咕的想着奏折怎么写,贺知春又同他补充了一些,一直说到基本上没有什么遗漏了。
贺知春这才将今日再遇贺知乐的事情,一字一句都同贺余说了。
“乐娘想要认祖归宗,阿爹是如何想的呢?”
贺余整个人都怏了下来,过了许久才说,“说到底,是某没有教好她。贺家孩儿多,哥哥们是男子,在前院长在某身旁;知诗还有你,以及知秋并非王氏所生,某担心她不尽心,也都亲自教导。”
“唯独知乐,某想着总得给她留一个孩子吧,王氏待知乐也是含在嘴里怕化了,因此某对她多有忽略,一不小心,她竟然长成了如此模样。”
“阿爹心中着实惭愧。可是有什么办法呢,她再不好,也是某的亲女儿啊!”
贺知春有些意外,但又觉得是情理之中的事。
她同知秋与贺余毫无血缘关系,他都能诚心相待,怎么可能到贺知乐这里,便绝情绝义了呢?
“阿爹不必难过,我会同阮麽麽说,在宫中对她多加照拂的。”
贺余点了点头,“若是可以,保住她同孩子性命吧。某不会认她回贺家了,某不能对她无情,但也不能对杨家无义。杨远是个好孩子,若是知晓知乐还活着,入了圣人后宫,他日后如何还有脸面在朝堂行走呢?”
贺知春想了想,嘀咕道:“天下怎么有阿爹这样,处处为旁人着想的人呢。”
贺余裂开嘴一笑,“哪里为旁人着想了,如今长安城的人都说某奸诈呢,你看养了天宝公主,换回来一个国公,哎呀,还拿钱给儿子买了个县公,奸佞小人啊这是!”
“阿爹若是奸佞小人,那旁的人还是人么?阿爹,阿姐的事,你还是对阿娘如实说了吧。阿姐如今是才人,难以出宫,但是难保不寻到机会给阿娘传信。阿爹既然有决断,那就别让阿娘漏了馅了。”
“若是你不好开口,就让我去说,有三哥的前程摆在眼前,阿娘会同意的。”
王氏到现在还在因为贺知乐的“死”怨恨着贺知春,怨恨着贺余,觉得是他们逼迫贺知乐嫁去潭州,才出了这档子事。
也是时候,让她看清楚现实,看清楚贺知乐是如何毫不犹豫的抛弃了她这个做阿娘的!
贺余摇了摇头,“某去说就是,哪里什么事情都要你这个细伢子来操心。阿爹正好闷得慌呢。”
上辈子的时候,贺知乐可没有入圣人后宫,因此她也不知晓,她腹中这个孩子,到底长成了没有。贺知乐又是个什么样的结局。
“阿俏啊,你能不能同你阿奶说一声,叫她不要给某炖鸡汤了……实在是喝得要吐了啊……”
贺阿奶这次当真是被吓得够呛,恨不得让贺余一日里吃掉一只鸡,将丢失的元气补回来,就连吃的面也是用鸡汤下的……
贺知春哈哈大笑起来,“不行!阿奶这是对阿爹好呢!不过我偷偷的给你带了一些肉干儿,你藏好了时不时的吃一块,放了麻椒秘制的。”
贺余这才欣喜起来,“阿俏有这样的好东西,怎么不早些拿出来,快快快,藏在瓷枕里。”
贺知春无语的看这贺余将她带来的吃食塞进了瓷枕头里,摆了摆手,“阿爹,我要去一趟魏王府,你好好歇着。”
贺余正吃着麻椒肉干,随意的点了点头,“去吧去吧,记得早些回宫,明日里不要再来了。某过两日就要回司农寺了,事情多着呢,一个大老爷们怎么能老躺着。”
贺知春知晓他下了决定就不会随意更改,也不多言,起身告辞,便坐了马车往魏王府走去。
“木槿你先回宫,告诉阮麽麽我阿爹的意思,让贺才人不要胡言乱语了。若是她已经说了,韦贵妃来问,你便将今日她在出宫路上拦我之时的事,一字一句如实转告便是。云霞同我去魏王府。”
木槿点了点头,“诺。”
第212章 消失的证据
贺知春一进魏王府,魏王妃便忧心忡忡的抱着元豆过来了。
元豆一见贺知春便扑进了她的怀中,“姑姑,姑父正在同阿爹说话呢!”
姑父?什么鬼?一定是崔九教的!
“阿俏来得正好,你四哥同崔九吵得厉害呢!”
贺知春一愣,这两个好得恨不得穿同一条裤子的人,居然也会吵架!
她想着,摸了摸元豆的小脑袋,“姑姑给你带了许多好吃的好玩的,让云霞拿给你看。你阿爹找姑姑有事,姑姑去了,一会儿再来寻元豆玩儿。”
元豆一听贺知春还给他带了东西,高兴的不得了,扭着小屁股就朝云霞跑去。
贺知春冲着魏王妃点了点头,“四嫂,那我先去劝劝。”
贺知春一靠近魏王的书房,就听到里头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只听到崔九说道:“你前怕狼后怕虎的,还不如趁早自我放逐算了,争个什么劲儿啊!现在不行了,就要让阿俏搅合进来吗?”
“老子现在就去把晋王杀了,怕怕怕,怕个鬼啊!”
魏王也是勃然大怒,“杀杀杀,你去杀啊!等你被砍了狗头,老子正好把阿俏嫁给思文!”
“李子泰,你就算瘦成银枪了,也还是那软趴趴的小胖子!”
魏王一听,更是气得不行,“你丫的说谁软趴趴?”
紧接着又是一阵噼里啪啦的响声,不知晓摔了多少个瓷瓶子,贺知春有些无语,这两个人当自己还是三岁小儿么?
等贺知春一进门,正瞧着一方砚台飞了过来,她一撇头,砚台飞了出去,砸在了院子中,发出了砰的一声响。
贺知春松了一口气,瞪了崔九一眼,幸亏老道士在岳州的时候常常来这么一招,她都被训练出来了,不然的话,还不被拍了一脸墨。当真是一家人,一个德性。
崔九吓得手赶忙缩到了后背,跑了过来,“阿俏没事吧,李子泰实在是太气人了,某没有想到你会突然推门进来。”
贺知春摇了摇头,“你们两个打得不可开交,自然听不到我过来的声音了。”
崔九和魏王都有些不好意思。
崔九看了魏王一眼,冷哼出声,“你问问你的好四哥,晋王都一巴掌扇到他脸上来,他还磨叽什么?阿俏都提醒了你了,你却不信,非要同那些酒囊饭袋们商量,他们日日里除了读书习字,知道阴谋二字怎么写的么?一群纸上谈兵的家伙!”
贺知春一愣,“晋王去宫中告状,先下手为强了?四哥后来没有进宫,同圣人说乌头蛇的事情么?”
幕后之人神来之笔,那日贺知春已经同魏王分析过了,若是圣人知晓此事,定然会对魏王起疑心的。
那乌头蛇的幕后之人,不晓得是不是同晋王一伙的,但是这事儿的即得利益者,就是晋王。
魏王失去了圣人的信任,那么不就是晋王上位么?
晋王这个人,绝对不可能是像他表面上看上去那么软弱可欺。
崔九鄙视的又瞪了魏王一眼,“也是被人钻了空子了。某去寻青玄了,思文昨日又当值。他的那些所谓智囊们,争吵不休,结果呢?晋王抢先进了宫,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圣人问他怎么了?”
“他便嚎啕大哭,同圣人坦白,说自己同汉王交好。汉王此番造反被抓,魏王还故意在他面前吓唬他,说要将这事告诉圣人。他实在害怕,又全心全意的相信着他爹,所以索性全说了。”
“还说以前太子也经常在他的面前哭诉,说圣人过分宠爱魏王,让他彻夜难眠。”
“他成了善良的乖孩子,魏王呢?一下子成了奸诈小人了!简直太让人生气了,这个贱人!”
贺知春心中一凛,这下可麻烦大了!
“大理寺里头的箭呢,四哥拿到手同圣人说了么?”
魏王摇了摇头,“某去晚了一步,那箭已经被人换掉了,上头根本就没有什么乌头蛇印记了。”
这个幕后指使当真是可怕,手都已经可以伸到大理寺中去了,不过也有可能是在送去大理寺之前,在宫中或者在路上,便已经被人替换掉了。
贺知春越发的觉得不寒而栗。
三人一时之间都没有说话。
贺知春陡然之间,也想不出什么有效的反击办法,毕竟圣人已经起疑心了,如果魏王此刻再去说乌头蛇的事情,一来是没有了证据,二来是失了先机。
魏王垂了垂手,坐了下来,“那日阿爹让某留下来,某就觉得,阿爹其实并不属意于某了。”
崔九一震,不可置信的说道:“为何如此说?不可能啊,圣人甚为宠爱你,甚至还口头跟某阿爷提过,想要立你为储君了。”
“阿爹问某,太子谋反,是谁人之过?”
圣人自己怎么可能背锅?自然是太子不贤。可是太子已经是储君了,吃饱了撑着为何要反?肯定是有人刺激了他啊,那人是谁?不能是圣人,只能是魏王。
“阿爹再问某,天下既然是李氏天下,那么为何五姓七望比皇族的姓氏还要靠前,还要自诩尊贵呢?”
魏王身后站在的可不就是以崔九还有王妃范阳沈氏为首的世家大族。
他尚文,圣人特许他修书门下吸纳了不少饱学之士,而这些饱学之士,也多是出身世家大族。
圣人自登基以来,一直都想要削弱世家,唯皇族一家独大。只是如今世家权力依旧很大,双方保持着一种微妙的平衡。
而当初的魏公,便是圣人用来平衡山东氏族以及豪强之间的关键人物。
魏王若是上位了,必然要对他身后之人给予回馈,那么到时候这种平衡还会存在吗?
这也是不得以的事,太子名正言顺,魏王想要反他,不得不借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