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真是伤心,又怕这才第一日,先生若是以为她是打人的坏孩子,不喜欢她了可怎么办呀?
“大哥啊,酥酥不要去顾家,姜爹爹说过,会一直养着酥酥的……”
姜玉珏哭笑不得,他摸出帕子给小姑娘擦挂在睫毛的眼泪水:“自然,不光爹爹,还有大哥也是,只要酥酥愿意,大哥巴不得养酥酥一辈子。”
小姑娘被安慰到了一点点,她不安地瞥了眼沈初,又继续说:“然后,杨姣姣就说我是顾彦的小媳妇,我让她不要说了,她偏要说,顾彦也说不准乱说,但是杨姣姣一直在笑话我们,她还生气地先推了我,都把酥酥推到地上,屁股摔的好疼呀。”
小姑娘扭着小手指头,眼巴巴地跟沈初解释:“先生,我家爹爹说过,贵女的名声很重要,不能和外男排一块,所以我也很生气的。”
沈初点头,认同的道:“你父亲说的很对。”
小姑娘稍稍松了口气:“我跟杨姣姣说,她再乱说,我就会告诉大黎黎,把大黎黎惹生气了,会拿鞭子抽她,然后……然后酥酥也推了杨姣姣一下,她就哭了……”
小姑娘低着头,盯着绣鞋尖,很小声的说:“先生,我知道,我推人不对……”
沈初却问:“大黎黎?”
姜玉珏道:“是端王府世子息扶黎,舍妹同世子颇有一些缘分。”
沈初了然,她哪里会没听说过端王府世子的名声,她也半点都不怀疑,惹恼了那位,约莫怕是真会被鞭子抽的。
了解了来龙去脉,姜玉珏沉吟片刻道:“先生,此事舍妹自然有不对,还请先生容许,学生带她下去教导。”
本也不是大事,沈初点头应下:“去吧,杨家那边若是问起,我自然如实说,明日上学,我会该如何处置就如何处置,你可有异议?”
姜玉珏摇头:“并无异议,一应任凭先生处置。”
沈初摆手:“把人接回去好生说说就成了,莫太生气。”
姜玉珏应诺一声,帮小姑娘拿起学具提匣,牵着小姑娘的手,准备离开。
小姑娘一步三回头,欲言又止,临到出门时,她说:“先生,我真的不是坏孩子,我以后会很乖的,努力做学问,先生不要不喜欢我好不好?”
她说着这话,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望过去,跟怕被遗弃的奶狗崽子一模一样。
沈初教导过无数世家勋贵子弟,可像小姑娘这样乖的,才是第一次遇到,那水汪汪的眼睛,真能把人心尖都给看化了。
她微微笑道:“只要是先生的学生,先生都会喜欢的。”
小姑娘顿时就大大地松了口气,她眸子晶亮的很,跟清水冲刷过一样。
她咧起小嘴,挣脱开姜玉珏的手,点在眼梢朝沈初说:“嘿嘿嘿,我也会很喜欢很喜欢先生的。”
沈初失笑:“赶紧去鹤老那,约莫他等久了。”
小姑娘适才跟着姜玉珏步伐,娇娇软软的跟沈初挥手拜别。
去了稚童舍,往鹤然居的路上,姜玉珏低声问小姑娘:“酥酥,除了今天和杨姣姣的事,有认识新朋友么?”
说起这个,小姑娘就有些小开心:“有哦,我认识了好多呢,他们都很好的,都很喜欢我,有几个姑娘还邀我去玩耍。”
姜玉珏放下心来:“那就好,往后你还会认识更多的同窗。”
小姑娘眸子亮亮的,像两颗闪耀地黑曜石:“嗯,可是我不太喜欢那个杨姣姣。”
“没关系,”姜玉珏捏了捏她小手指头,“你又不是白花花的银子,自然不是每个人都会喜欢你的,只要大部分的人不讨厌就可行的。”
小姑娘似懂非懂,她抓了抓前发:“但是,我还是想让所有的人都喜欢酥酥呀。”
姜玉珏揉了揉她脑袋:“嗯,会的。”
两人一路到鹤然居,闲鹤已经在凉亭中摆了冷食儿:“过来用些,用完就该读三字经了。”
小姑娘蹬蹬过去,提起小裙子有模有样地见了礼,软糯糯的说:“师父好。”
闲鹤执起竹箸点了下,捻了颗花生米:“听说你第一日就和人打架了?”
小姑娘爬上杌子坐好,噘起小嘴说:“是杨姣姣先说我坏话,还先推了我的。”
姜玉珏给闲鹤满上果子清酒,又给小姑娘夹了些和她口味的小点心,适才将来龙去脉讲了一遍。
闲鹤捻着银须:“古有仅凭三寸不烂之舌就劝退千军万马,你若能有一二能耐,也能驳的对方羞愧难当。”
小姑娘煞有介事地点头,这个她还是懂的,因为她见姜程远就这般驳过别人,那人最后掩面奔逃。
闲鹤呷了口清酒:“稚童舍丙班已经在学三字经了,你落了几篇,往后每日晌午过来,日落再回去,早些补上来。”
末了,他瞅着正夹着糯米青团子,双颊鼓起撕咬的小姑娘问:“可会吃不下这苦?”
小姑娘摇头,她艰难囫囵吞下青团子才说:“不呢,姜爹爹说过,做学问都是要吃苦的,我不怕的。”
闲鹤颇为欣慰,小姑娘又听话又乖巧,还很懂事,比一般的小孩儿省心太多。
三人多少用了些冷食垫肚子,小姑娘稍微片刻休息,便从学具提匣里摸出书册。
她翻开第一页,跑到闲鹤身边问:“师父,沈初先生讲的,我都听不懂。”
闲鹤瞥了眼,正酒足饭饱人困乏之际,他摆手道:“这等启蒙小书,问你大哥去。”
小姑娘果真又去找正在收拾膳桌的姜玉珏。
姜玉珏寻了个空书案,抱过小姑娘,一字一句地念给她听,还给她细细讲解了意思,以及每个字的结构笔画。
待上姜玉珏下午上课之时,小姑娘已经学了三篇的字句,她不仅都记住了,还每个字都能正确地写出来。
就是那字歪歪扭扭大小不一,不太好看。
下午之时,闲鹤自然要教授一堂课,小姑娘也不闲着。
闲鹤随手丢了她一本字帖,小姑娘便跪坐在杌子上,认认真真的临摹。
等到日落时分,端王府的华车早早的等在了书院外头,姜玉珏将小姑娘送上马车才折身回去。
华车里头,等着的不是旁人,正是腿脚不灵便的息越尧。
“酥酥,今日进学感觉如何?”青年在府中等了一天,实在放心不下,才跟着一并来了。
小姑娘将学堂里头的事说了一遍,又还背了一遍学的三字经,还把在闲鹤那临摹的大字给青年检查。
青年半点都不敷衍,每一个字都点评一番。
然后拉过小姑娘的右手,帮她揉起手指头来。
小姑娘哼哼唧唧地倒在青年怀里,她小爪子却是酸的很,这会青年揉按的力道不轻不重,很是舒服。
小姑娘眯起眸子,还在青年的伺候下呷了口蜂蜜水,舔着粉嫩唇珠说:“越尧大哥,安仁伯顾家真的有很多儿子么?”
息越尧凤眸蹿过某种不为人知的暗芒,他笑着道:“安仁伯上下三代,都生的儿子,没有一房生出过女儿,京中多少世家夫人都羡慕着呢。”
小姑娘点了点头,不解的问:“可是我都不喜欢他们,兰伯母为什么要挑酥酥做儿媳妇呀?”
息越尧眼梢笑意稍减:“酥酥乖,莫听那些闲言碎语,咱们酥酥以后会是大美人,想要求娶的人多了去,才不稀罕他顾家的,咱们慢慢找合心意的,找不到也没关系,总是姜家和端王府都能养得起你。”
也不知小姑娘听没听懂,她只软软应了声,就丢脑后不再管了。
不过一刻钟,华车进了端王府,小姑娘嚷嚷着饿了,息越尧便直接将人带到小院,吩咐青岩赶紧摆饭。
小院里头,暗紫色的常服少年背着手站在门口,他面容俊美,但凤眸冷淡。
小姑娘见着他却很是欢喜,几乎是扑地过去抱住少年大腿,仰起头娇嗲的喊道:“大黎黎,酥酥今天在书院有想你哦。”
少年消息灵通得很,他哼了哼:“让人欺负了就想到我了?姜酥酥,你个白眼狼崽子。”
小姑娘不恼,她比划着说:“我当时可害怕了,但是想着大黎黎,就学大黎黎挥鞭子的样子,冷着脸,凶凶的说,你再乱说,我就要告诉大黎黎,让大黎黎告你爹娘,大黎黎还会挥鞭子抽你哦。”
她边说,还边挤眉弄眼,学着当时的口吻。
压根不知,她那小模样,奶气极了,哪里会凶狠,分明是软萌得让人更想欺负。
少年伸手捏她肉肉的小脸:“放心,明日我就去警告顾家,垂涎谁不好,敢抢本世子的人,非得叫他们知道花是怎么红的。”
小姑娘扒拉他的手,口齿不清的道:“我也腿……推了杨姣姣,没有被欺负嗫。”
息扶黎嗤笑一声:“你那样叫欺负?姜酥酥你有点出息成不,都没见血的能是欺负?”
息越尧见不得少年逗弄小姑娘,他招手唤来两人,帮小姑娘吹了吹小脸:“瑾瑜,酥酥脸嫩的很,你莫给人捏出伤来。”
少年不在意,他率先坐下动筷:“就她脸嫩?我的脸也嫩,都还没十八。”
小姑娘对他做鬼脸,小肚子已经饿的咕咕叫唤,一上桌就开始叭饭。
碍于小姑娘在,息扶黎有些话也没说,三人用完膳,小姑娘顿时就开始困倦,息扶黎吩咐雀鸟将人抱回去,他则留在小院多坐了会。
“你是要对顾家和杨家做甚?”息越尧似笑非笑。
息扶黎看他一眼,“本世子是什么身份,能是那样小心眼的么?”
息越尧笑骂过去:“你就在我面前装吧,我还能不知道你性子。”
息扶黎懒洋洋地摆手:“皇伯父勤勉,朝政繁重,父王理当多上朝关心关心皇伯父,明日就让父王也去上上朝?”
息越尧倏的就笑了:“你自己去说,我可不会帮你带话。”
息扶黎揉了揉鼻尖,他蓦地正色:“大哥,我派去扬州的人回来了,还带回来一枚玉珏。”
息越尧表情一整,难得严肃。
息扶黎倾身,低声道:“那玉珏和清河崔家人戴的一模一样。”
听闻这话,息越尧一怔:“你是说……”
作者有话要说: 盘丝在认真考虑,是不是去厨房端口锅,把家里那只孽猫炖了!
前天还被送去割了一刀阉掉蛋蛋。
今天就跳上跳下,还把杯子打翻,一大杯的水倒我本本上。
差一点,你们就见不到今天的更新了。
差一点,本本就连机都开不起了。
刚才捣鼓了半天,盘丝这个月的日更新6千的全勤也没了……
所以,还是炖了吧炖了吧炖了吧……
第068章 上清河
大殷朝各世家纷杂, 有诸如崔战卢谢这等底蕴深厚的四大家, 也有京中一朝得势而起的家族。
后者不可同前者相较,不管是从世家规矩礼仪或是家族子弟的优秀程度, 都是天壤之别。
光是清河崔家,在外走动的子弟, 那等气度学识在同龄人中也是出类拔萃的,一眼分明。
但凡崔家人,都有枚身份象征的玉玦, 那玉玦通体雪白, 呈椭圆形,上镂刻古篆“崔”字,整枚玉珏精致不凡, 是用上等的羊脂白玉雕刻而成。
此玉玦只有崔家嫡系子弟,上了族谱的人才会有, 亦或庶出旁支血脉中,极为优秀者,方可获取此枚身份象征的玉玦。
息越尧拇指指腹摩挲玉玦而过,他的面容极为严肃。
息扶黎目光落在他指间玉玦上,表情也有些不太好。
“崔家几年前丢了个女儿, 多年来三房崔元落四处找寻, 一无所获。”息越尧低声道。
息扶黎眸光接过话头:“崔家丢的, 是崔家大房的小幺女, 我差人查过了,年纪和酥酥能对得上, 大房目下有俩女,一个十四,一个十二,也算是应了酥酥说的,她合该是有姊姊的。”
息越尧抿了抿嘴角:“崔家丢的女儿,身上可有甚印记证明?”
息扶黎摇头:“没有,听闻此女一出生,便浑身细嫩雪白,宛如这枚玉玦一般,毫无瑕疵。”
说到这,他抬眸:“酥酥身上,也是没有任何印记的。”
仿佛一应的真相就在眼前,触手可及。
息越尧叹息一声,将玉玦还给息扶黎:“既然都能对上,得空就这几日,跟酥酥说清楚,带上她去一趟清河崔家认认,若真是崔家女儿……”
后面的话,息越尧没有继续说下去,若真是崔家女儿,自然是要认祖归宗的。
息扶黎垂眸,他摸着微凉的玉玦:“万一不是呢……”
息越尧看了他一眼,好一会才说:“瑾瑜,崔家乃是四大世家之首,若为崔家女,那便是天之骄女,掌上明珠,且崔家找寻了这么多年,那便是极为重视的,酥酥要是认祖归宗,只会过得比现在更好。”
“我待她也能极好。”少年忽的冒出这样一句话。
息越尧目光瞬间严厉:“瑾瑜,你是不想酥酥回去?”
少年别开头,心头很是烦躁,理智上,他觉得酥酥回去自是理所当然,可感情上,总有哪里不对劲,他自己也说不上来。
就好像是原本以为是自己的东西,倏的有一天就不是了。
息越尧叹息一声,抬手拍了拍他手背:“瑾瑜,我知酥酥同你感情深厚,纵使你最开始是有居心不良的,但这之后,待酥酥也是极为真心,可她终究该有自己的身份,而不是眼下这样不明不白的跟在你身边。”
息扶黎捏着玉玦,在息越尧温润脉脉的声音中缓缓平静。
“我晓得,”少年薄唇轻启,“我明日就跟她说,她若同意,后日就上清河去。”
息越尧欣慰,他微微笑道:“知道么,当年一夕之间我不良于行,世子身份落到你身上,我自然从来不介意这些,但你却忽然就不再来看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