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入官门无小事,更何况冯蕲州身为都转运使的身份,更是会成为这件事情的导火索,让这件事情传遍整个京城。
冯蕲州自然不怕那些流言蜚语,可是他冯恪守呢?
其身不正,齐家不宁,连后宅小事都闹的天下皆知,届时他还有什么脸留在朝中,陛下又怎会再对他委以重任?
“二弟,你不能这么做。我是你大哥,我们是一家人,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吗?”
冯恪守几步上前,伸手就想去抓冯蕲州。
冯老夫人也是挣扎着坐直身体,对着冯蕲州气急败坏道:“老二,你非要把事情闹的这么大吗?你和恪守是亲兄弟,这件事情说到底只是家事而已。”
“刘氏有错,她贪财,我信,她私昧卿卿的东西,我也信,可如果说她想要害卿卿性命,我却是怎么都不信的。”
“她没那个脑子,也没那个胆子!”
刘氏被冯老夫人说的心内羞恼,可是此时她却顾不得脸面,小命要紧。
她连忙跪在地上爬到冯老夫人身前,抱着她的腿慌声道:“母亲,母亲你相信我,我真的没有害卿卿,我也不敢在她膳食里动手脚。”
“一定是有人想要害我,一定是有人想要用着事情来害我们大房!”
第028章 泥潭
冯老夫人怒其不争的瞪了眼刘氏,却也没有甩开她,而是对着冯蕲州说道:
“刘氏出身不高,最易被人利用。蕲州,你是聪明人,你难道真的要把这件事情闹的人尽皆知,让你和你大哥弄成仇人,然后让人家看笑话,让人家在背后骂我们冯家人蠢吗?”
“若是此事真是有人动了手脚,刘氏替人挡了刀。你如此不讲情面,那岂不是让真正想害卿卿的人,笑话咱们吗?”
冯蕲州抿嘴不言。
冯乔将头伏在冯蕲州肩上,同样一声不吭。
冯老夫人见状气怒,却也知道冯蕲州是个吃软不吃硬的。
她耐着性子说道:“我知道你恨刘氏欺卿卿年幼,此事无论是我,还是你大哥,都会好好教训她。”
“至于孙嬷嬷,她本是卿卿的奶嬷嬷,却背主忘义,贪财害人,这种不忠不义的奴才,又何必送去奉天府衙,直接拖出去乱棍打死就是。”
孙嬷嬷自从被拖进房中之后,就一直在装死。
她知道她今天是逃不过的,不论是哪户人家,都容不下她这种背主的奴才。
孙嬷嬷想过自己的下场,被发卖,被杖责,被送官……
可是她却怎么都没有想到,一向看上去和善的冯老夫人,却比二爷还要狠。
二爷好歹还说把她送交官府,可是老夫人却是毫不留情,一言定了她的生死。
孙嬷嬷她猛的抬头,满脸惊骇地看着冯老夫人。
“老夫人,奴婢冤枉,奴婢冤枉啊!!”
“是大夫人,是大夫人唆使的奴婢,是大夫人想要对付小姐,才要挟奴婢对小姐动手,老夫人,你不能杀奴婢,你不能……”
孙嬷嬷叫着叫着,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猛的扭头朝着冯蕲州。
“二爷,对了二爷,奴婢还知道大夫人想要害小姐。”
“这次出城去济云寺祈福,也是大夫人吩咐奴婢装病,也是大夫人,是她让奴婢割裂了趣儿的鞋子,害她扭伤了脚!”
房中众人皆是一惊。
刘氏自己也是吓得一个趔趄。
冯老夫人眼神一厉,大声道:“还不堵了她的嘴!!”
李嬷嬷带着人上前,就想去摁住孙嬷嬷。
孙嬷嬷却怕自己被抓住后,真的会被拖出去乱棍打死,只想着不管如何,她也要保住性命。
她猛的站起来一头撞开李嬷嬷,披头散发的朝着冯蕲州冲了过去。
冯蕲州一手抱着冯乔,身子一转避让了开来。
趣儿在旁眼睛瞪得圆溜溜的,见孙嬷嬷还想扑过去,忙抬着一旁的小杌,使出吃奶的劲儿朝着孙嬷嬷脑袋上扔过去。
臭不要脸,敢害她崴脚,还敢欺负小姐,打不死她!
迎面一团飞过来,孙嬷嬷吓得连忙闪开。
这一停顿,身后的李嬷嬷就追了上来,连带着两个大丫头将孙嬷嬷死死抓住。
孙嬷嬷用力挣扎不开来,只能瞪大了眼看着冯蕲州急声道:
“二爷,您相信奴婢,奴婢没有说谎。”
“大夫人一定是想要害小姐,她一定是早就想要把小姐丢了,所以她才不想让奴婢跟着小姐一起出城,还让奴婢对趣儿动手脚。”
“二爷,是大夫人,是她害小姐…”
刘氏吓得魂儿都快没了,她慌忙起身指着孙嬷嬷声色俱厉道:“你胡说八道,我什么时候让你装病了,我什么时候让你在趣儿身上动手脚了,你别冤枉我。”
“二弟,卿卿是跟着我出城的,我如果把她弄丢了,我有什么好处?”
“你那么疼爱卿卿,她如果真出了什么事情,你怎么可能会放过我?!”
孙嬷嬷大声道:“你别狡辩,是你身边的燕红亲口跟我说的,她还给了我五十两银子。”
刘氏瞪大了眼。
燕红?
那的确是她的贴身大丫头,可是她早就在济云寺时就和冯乔一起失踪了,到现在都还没见到人影。
刘氏满脸慌乱的看向冯恪守,见冯恪守居然怀疑的看着她,她手足无措。
“我没有…我真的没有……”
如果说之前她还能信誓旦旦的说她没有害冯乔,说的理直气壮,说的问心无愧,可是当孙嬷嬷将燕红攀咬进来之后,她是彻底慌了手脚。
燕红是她从娘家带进冯府的丫头,一直以来都得她倚重,这府里上上下下,谁不知道燕红是她的人?
孙嬷嬷如果攀咬别人,她还能叉着腰一口唾沫吐回去,呸她一脸,可她偏偏说的是燕红。
这让脑子一向不怎么灵光的刘氏,突然有种自己一脚踩进泥坑里,怎么也爬出不来的感觉。
第029章 强势
刘氏只觉得身遭都是泥潭,怎么也说不清楚,她慌忙看向冯老夫人。
“母亲,燕红她早就不见了,卿卿失踪那日,她也跟着下落不明,直到现在都还没回来。”
“母亲,夫君,你们相信我,我真的没有让燕红跟孙嬷嬷说这些话,我,我真的没有…”
冯乔靠在冯蕲州肩上,听着刘氏慌乱的已经带上了哭音,而孙嬷嬷一口咬定,此事就是刘氏做的,两人争得不可开交。
她眼中闪过抹暗沉。
燕红…
那个上一世从她出事后,就再也没出现过的丫鬟。
原来不只是她身边的人,就连刘氏,也早被人当了弃子了吗?
孙嬷嬷咬死了刘氏,燕红又已经失踪,那幕后之人既能买通燕红算计刘氏,未必就不会早就安排好了其他的证据。
如果就此追究下去,刘氏必定会成为这件事情的替罪羊,而她所想要知道的,就会不了了之。
冯乔攥紧了掌心,她伸手抱着冯蕲州的脖子,带着些倦色低声道:“爹爹,我困了。”
盛怒的冯蕲州如同被一泼冷水当头淋下,听着怀中小娇团子软糯的声音,突然就冷静了下来。
不对,不可能是刘氏。
刘氏就算再没脑子,她也不可能让她最贴身的丫鬟去干这种事情,留这么大的把柄。
卿卿失踪,他必定会追查,以他的手段,迟早都会查到孙嬷嬷和燕红身上。而这个时候,燕红消失,孙嬷嬷却一口咬定了是刘氏主使,所有的矛头都指向了刘氏。
这一切看似证据确凿,可若细想,这证据未免也来的太过容易,太过顺利了一些。
顺利的就像是,早就有人算计好了这一切,只等着他去查。
冯蕲州沉着脸看着刘氏,看着为了保命声嘶力竭的孙嬷嬷,再看着冯恪守和冯老夫人,心中生出几分怀疑,却也彻底冷静了下来。
他伸手轻轻拍着怀中的冯乔,神色冷淡道:
“母亲,孙嬷嬷现在还不能打死。济云寺一事,我本就怀疑是有人故意要害卿卿。如今看来,那想要害卿卿之人,必和那个失踪的燕红脱不了关系。”
“可是燕红已经失踪了……”
“燕红失踪,刘氏还在。”
冯蕲州毫不犹豫的打断了冯老夫人的话,淡漠道:“燕红是刘氏的贴身丫鬟,是她从刘家带来冯家的陪嫁。此事到底和刘氏,和刘家有没有关系,燕红又是受何人指使,儿子定会查个一清二楚。”
燕红虽然跑了,但是只要她还活着,只要他想,哪怕她是钻进了土里,他也会把她给揪出来。
如果燕红当真是被灭了口,那就更简单了。
冯蕲州就不信,那个设计嫁祸刘氏,暗中伤害卿卿的人在冯家做了这么多手脚,会没有半点线索留下来。
只要有线索,哪怕是蛛丝马迹,他也能把他给找出来!
“云生,把孙嬷嬷带下去,好生关起来,没有我的吩咐,不准任何人靠近她,也不准任何人见她。”
云生从门外走进来,闻言毫不迟疑的伸手提着孙嬷嬷。
孙嬷嬷得知今天不会被乱棍打死,好歹是保住了一条命,她丝毫没有反抗,反而十分顺从的跟着云生就出了常青院的大门。
孙嬷嬷被人拉走之后,冯蕲州冷眼看向刘氏。
刘氏吓了一跳,脸色煞白的朝着冯老夫人身旁躲去。
冯恪守见状虽然气恼刘氏惹是生非,居然就这么惹怒了冯蕲州,可他却更气冯蕲州的冷漠,居然不给他这个大哥半点情面。
他直接挡在冯蕲州身前,沉喝道:“冯蕲州,你还想干什么?”
冯蕲州看着色厉内荏的冯恪守,淡哼了一声。
“我什么都不想干,我只是想提醒大哥,你回去好好理理你们大房的账,把从卿卿这里拿走的东西,一样不少的给我还回来,至于刘氏。”
“在我还没有查清楚她和卿卿被害一事有没有关系前,她不准离开冯府半步。”
冯恪守闻言气得差点一个趔趄。
他嘴唇颤抖,指着冯蕲州就想骂他不尊长幼,然而冯蕲州下一句话,却是吓得他整个人如坠冰窖。
“对了,大哥之前从大皇子,五皇子,还有丞相府和其他人手里拿的那些东西,也一并送过来,否则,我不介意让人知道,我冯蕲州和你冯恪守的关系,并没有好到他们以为的那样。”
“我想你应该很清楚,一旦我明确拒绝了他们所求的事情,你收进府中的那些东西,只会成为烫手山芋,凭你自己的本事,你保不住那些东西,更会因为那些东西招来灭顶之祸。”
冯蕲州大手用力,将自家闺女小小的身子搂在怀中。
感觉到冯乔小脑袋靠在他肩头,脸上湿漉漉的,他以为冯乔是被吓着了,眼底划过抹戾气。
他从来都知道冯老夫人护短,不管是对他,还是对冯恪守,她总是想着一碗水端平,总想着护着所有的人。可有些事情,他能当作看不见,有些事情,他却半点都不能退让。
这次冯乔险些没命,冯老夫人却还想着大事化小,想着让他退让。
他怎能同意?
冯蕲州伸手拍着女儿的后背,明明满脸沉色,语气却是十分轻柔。
“卿卿乖,不怕,咱们这就回去了。”
哄完了闺女,冯蕲州抬头看着冯老夫人平静道:“母亲身子不好,就好生歇着。儿子明日还要上朝,先送卿卿回去了。”
“蕲州!”
冯老夫人撑着床头站起身来,急叫了一声。
冯蕲州却半点都没回头,直接抱着怀中的冯乔,转身就大步朝外走去。
门帘哗啦一声打开,又哗啦一声被重重的放下。
冯老夫人看着那垂落的门帘,还有上面还不断摇晃着的珠帘,整个人被气得一口气没上来,脸色铁青的倒跌在床上。
第030章 惊色
“老夫人!”
“母亲!”
李嬷嬷吓得连忙上前,伸手搀扶着冯老夫人。
冯恪守和刘氏也是上前。
冯老夫人一把甩开冯恪守的手,颤抖着手指不可思议的指着冯恪守:“你,你这个混帐东西,你居然打着你二弟的名义,收受贿赂?!”
冯恪守脸色发白,急声道:“我没有。”
“没有?你从小到大只要一撒谎,就会紧张的拽袖子。冯恪守,你好,你好的很,我当真是小瞧了你…”
“母亲,您听我解释。”
“解释什么,解释你是怎么害你弟弟,怎么借着你弟弟的名义与人来往,怎么把你弟弟,把我们冯家推到风口浪尖上?”
冯老夫人气得嘴唇发抖:“你明知道你弟弟在都转运使的位置上,朝中有多少双眼睛盯着他,你明知道那些人有多巴不得能抓住你弟弟的把柄,把他拉下来取而代之。朝中为官,动辄倾灭,你居然敢打着你弟弟的旗号与人收取贿赂。”
“你可想过,一旦被人察觉,你弟弟会如何?”
“一旦你弟弟与那些人不在一路,或是政念不同,冯家又会如何?”
“你以为没了你弟弟,没了冯家,你冯恪守算什么东西,若没有你弟弟,以你的资质,你又能在如今这般复杂的朝局下活上几日?”
冯恪守紧咬着嘴唇,被冯老夫人接连的问题砸的说出话来。
他又羞,又恼,又怒,又恨,却又满心无力。
从小就是这样,冯蕲州永远都是对的,冯蕲州做的永远都是最好的。
父亲在世时,父亲这么说;
父亲走了之后,母亲也这么说。
那他冯恪守又算什么?
凭什么,凭什么他处处不如冯蕲州,凭什么他要处处倚仗这冯蕲州。
他冯恪守才是冯家长子,他才是冯家正正经经的嫡长子,冯蕲州他算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