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悦有些心慌意乱,此时也没了算计的心思,眼神慌乱的朝着北阁看了一眼就匆匆离开。
……
北阁楼里,季槐走了之后,冯乔和廖宜欢两人便没了演戏的精力。
等着廖宜欢打发走了前来送面纱和衣裙的小宫女后,冯乔将身上被弄脏的衣裙换了下来,这才一边对着刚送来的铜镜看着脸上的“伤势”,一边有些惊奇的感叹,这季槐的手艺真不错。
她脸上的伤势就算是凑近了细瞧,也看着十分逼真,若不是她自己知晓事实,都会以为自己真的被打成了这模样。
冯乔将头发垂了一些在颊边,透过镜子对着廖宜欢说道:“廖姐姐,你方才应对的不错。”
她之前还怕廖宜欢反应不过来,没想着她居然配合的这么好。
廖宜欢闻言翻了个白眼,她能不快吗,冯乔拧她的那一下可没留手,她估摸着那地方怕是都被拧青了。
廖宜欢揉了揉胳膊,皱眉看着冯乔说道:“乔儿,你干嘛还要去宫宴?之前你和大哥不是还在想方设法的找借口,想要辞了今晚的夜宴吗,眼下就是最好的借口,你这样子就算出宫也没人说你什么,你怎么反而还要去了?”
冯乔手指灵巧的将头发挽起来,一边回答道:“我之前的确是不想参加,可是后来又想了想,这种场合终究是避不过的。”
萧元竺有意让她入宫,虽然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心思,可逃得了这一次,下一次呢?
爹爹虽然说廖楚修已经处理好了一切,让萧元竺无法出席夜宴,可她却总觉得这事情没这么容易了结。
萧元竺的性情古怪,谁也料不到他下一步到底想要如何,如果这一次她借口脸上受伤出了宫,下次如果再有什么事情,让她逼不得已必须进宫之时,她又拿什么来当借口,不去见永贞帝和宫内的其他人?
她总不会每次都有这么好的运气,能够遇到昭平。
所以与其这个时候出宫,倒不如大大方方的在永贞帝面前露一次脸。
如果萧元竺不出现,那自然是最好,可如果他真想要做什么,也正好能趁着这次机会解决了,她倒是要看看,这个八皇子冒着让她暴露身份牵连他自己的风险也要让她入宫来,到底想要做什么。
廖宜欢却不知道这其中厉害,她只是知道廖楚修和冯蕲州都不想让冯乔进宫,这其中到底是什么原因她却不清楚,但是她却隐约知道,冯乔怕是不想面圣的。
听着冯乔的话,廖宜欢皱眉:“那你刚才为什么又要让她们瞒着你受伤的消息?”
冯乔扯扯嘴角,自然是为了瞒着萧元竺的,否则怎么给他惊喜。
见廖宜欢不解的模样,冯乔伸手将面纱带在脸上对着她说道:“好了,你就别问来问去了,这宫中人多口杂,瞒着自然是有瞒着的道理。你快来帮我瞧瞧,这面纱戴着可能遮好,能看出来受伤的痕迹吗?”
廖宜欢瞬间就被转移了注意力,连忙凑上去替冯乔整理面纱:“眼睛还有一点,我帮你弄弄。”
“遮好点,面纱未落之前,别让人瞧出端倪。”
冯乔仰着头任由廖宜欢在她脸上折腾,半晌后,等到落下的青丝完全遮住左边眼角,看不出痕迹时,外面便有宫人来传话夜宴快开始了。
两人连忙收敛了神色,一起跟着那宫人出去。
举办夜宴的地方在玉和宫前,那里已经摆好了席面和瓜果点心。
两人去时,大部分的人都已经到了,正随着宫人唱礼安排入座,等着冯乔带着面纱与廖宜欢一起入了女眷座后,男宾席那边,廖楚修和冯蕲州目光几乎同时落在了戴着面纱遮掩了大半容貌的冯乔身上。
廖楚修揉了揉掌心,方才有人偷偷送了纸条过来,他已经知道了之前发生了什么,虽然明白冯乔为什么要这么做,可到心里到底是心疼她,看向昭平郡主和范悦的时候,眼底不由带上了些戾气,只是在两人察觉之前,便已经收回了目光。
冯蕲州和廖楚修离得不算远,只是更靠近上首。
“冯大人,那便是冯小姐吧,她怎么戴着面纱进来?”
冯乔坐在人后,虽有夜色遮掩,可还是有不少人留意到她,实在是因为她脸上面纱太过招眼。
宫宴之上,如这般遮掩容貌的,实在是从未见过。
第610章 寻衅
萧闵远看到带着面纱的冯乔时扬扬嘴角,声音虽不算大,可却也恰好能让周围几人听得清楚:“面圣时还这般遮掩容貌,难不成冯小姐有什么不好示人的?”
冯蕲州面无表情的扫了眼萧闵远:“臣昨日听说,兵部给事柯明江已经被大理寺提审,王爷这般闲情逸致,不如臣替王爷找些事情做?”
萧闵远脸上一黑。
那柯明江是他不久前才拉到手下的人,原是看准了他有机会更进一步,可谁知道还没等他替其筹谋,那柯明江就牵扯进了温家那本账册里面,而且据说还隐约跟六年前的战事有关。
如今朝中谁不知道永贞帝有多忌讳这两件事情,偏那柯明江两个事都掺合了,他忙着跟他撇清关系还来不及,怎会没事找事。
萧闵远冷哼一声,拿着酒杯一口饮尽,没再去招惹冯蕲州。
大皇子萧显宏和四皇子萧延旭坐的都不算远,见着萧闵远被冯蕲州一句话就堵了回来,顿时忍不住暗笑。
李丰阑坐在席上看着萧闵远闷头喝酒的样子忍不住摇摇头。
也不知道这襄王跟冯蕲州之间到底有什么仇,这一两年两人不对付的样子越发严重,冯蕲州对襄王格外不留情面,而襄王也没少找冯蕲州的麻烦,不过两人关系不好,对他们来说却是极大的好事。
冯蕲州中立也就罢了,若他真偏向谁人,而那人却又不是他们,那简直是天大的麻烦,与其为敌,如今这般倒也是好事,至少谁也碍不着谁。
旁边其他人虽然也好奇冯乔为何带着面纱,可见萧闵远都被冯蕲州给怼了回来,倒是没再有谁开口。
郭崇真就坐在冯蕲州身旁,见状低声道:“卿卿怎么回事?”
冯蕲州摇摇头正想说话,外面就传来陈安尖利的声音:“陛下驾到——”
席间众人纷纷起身行礼,等着永贞帝入席,众人起身之后还未入座,便又听到外面传来“八皇子到”的声音。
冯蕲州神色一怔,随即紧紧皱眉看向廖楚修,而廖楚修也是双眼暗沉。
两人对视一眼,便齐齐朝着那边看去,就见着外面一顶软轿被抬了过来,萧元竺身上裹着厚厚的锦裘,脸色苍白的靠在轿辇之上,他长发只用簪随意束起,露在外面的脸庞消瘦露出尖尖的下巴,一双眼却带着慵懒的在场中扫了一眼,很快便落在了冯乔身上,扬唇露出个笑来。
陆锋扶着萧元竺下了轿辇,萧元竺刚走了没几步,便靠着陆锋咳嗽了几声:“儿臣参见父皇。”
永贞帝见状皱眉:“都说了你今日不必过来,你身子不好,该好生休息。”
萧元竺闻言露出抹浅笑:“难得中秋佳节,儿臣想与父皇同过,况且父皇替儿臣选妃,儿臣总要来看看才是,人生只这一次,儿臣想要挑一个自己喜欢的。”
永贞帝看着萧元竺难得不跟他顶撞时恭顺的样子,神色也柔和下来。
他连忙让人在下首的地方替萧元竺设了座,命人将两侧挡了起来,免得让他着了风,又命人替他取了薄毯盖着膝盖,单独备了清水饮食,那关心疼爱的模样就像是寻常宠爱儿子的父亲,哪有半点君王威仪,让得坐在下面的其他几个皇子都是既羡且恨。
这病秧子有什么好的,能独得父皇宠爱。
要不是他活不过今年,就冲着父皇对他的偏宠,那储君之位,那天子之尊,哪还有他们的事?!
萧元竺靠在椅子上,嘴里低咳了几声:“父皇不必担心我,不是说有歌舞吗,儿臣已经许久未这般热闹了。”
永贞帝闻言笑起来,看了眼身旁的陈安,陈安立刻上前一步:“宴起。”
场中歌舞既起,席间热闹起来。
永贞帝心情想是极好,眼中带着笑举杯道:“今逢中秋佳节,朕特邀诸位爱卿于宫中同乐,大家不必拘礼,只当寻常家宴即可,朕敬诸位爱卿。”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君臣共饮,见永贞帝笑的和煦,下面的人也都是放松下来,而女宾席上,不少人都在偷眼打量着坐在永贞帝身旁的病弱少年。
萧元竺的容貌是长得极好的,容颜清俊,眉目如画,浅笑时嘴角微弯,纤长的手指轻杵着下颚,就那般靠在椅子上懒懒的看着场中时,气质却是将下面的其他皇子都比了下去。
不少女子都是心中泛起波澜,眼中染上了几分意动,若不是他身子不好,就冲着他这幅皮囊和陛下对他的宠爱,若能嫁给八皇子决计是人人倾羡的事情,将来的荣宠更不会少。
只可惜了,八皇子命不久矣。
这人若是死了,再大的荣宠又能如何,守着个八皇子妃的名号终老,陛下在位时或许会照料几分,可若将来新帝登基之后呢,谁愿意干这种蠢事?
冯乔和廖宜欢坐在一起,廖宜欢原是在吃着东西看着歌舞,可等到跳舞的人退下之后,她却隐觉得不对劲起来。
她扯了扯冯乔的袖子,凑到她耳边说道:“乔儿,我怎么觉得那个八皇子古里古怪的,他好像一直都在看着我们这边。”
冯乔抬头朝着那边看了一眼,正好就撞上了萧元竺朝这边看过来,因为离得太远,她看不清楚萧元竺脸上神色,只知道他像是在打量着她。
冯乔面色冷淡的收回了眼,轻声道:“你看错了。”
“看错了?”
廖宜欢闻言纳闷,她怎么会看错,那八皇子明明是看着这边来着。
上面永贞帝正与皇后小声说笑,他今日心情极好,对着皇后也多了几分往日没有的温和。
陈皇后已经上了年纪,虽然保养的好,可眼角依旧有了细纹,远不如旁边的李淑妃和云妃貌美,她与永贞帝笑语了几句后,抬头时便看见萧元竺的目光一直落在席间。
她看了眼那边,发现那是女宾席的方向,想着今夜本就是为萧元竺选妃,便轻笑着道:“八皇子这是有中意的人了吗?”
永贞帝闻言笑容一顿,看着萧元竺。
陈皇后笑着道:“臣妾方才见着,八皇子的眼睛可一直落在女眷席那边呢。”
第611章 杀了吧
“哦,是吗?”
永贞帝挑眉:“沅儿可是有中意的女子?”
萧元竺闻言收回目光轻笑道:“又没有细瞧,哪儿能知道中意不中意呢,儿臣只是瞧着那边有个女孩儿一直蒙着面纱,所以有些好奇罢了。”
永贞帝抬头朝着那边看去,在人群里扫了一眼后,便将目光落在了那蒙着面纱的少女身上,就见到那女孩穿着浅青色宫裙,身量娇小,看上去年岁不大,而那脸上的面纱更是将大半的容颜都遮了去。
陈安察觉到永贞帝的目光落在冯乔身上时,眼皮子一跳,而下一瞬见着永贞帝的动作时,更是险些吓得腿软。
只见永贞帝突然伸手,朝着冯乔所在的那边指过去,开口道:“你。”
席间都是一静,顺着永贞帝的所指的方向看过去,就听得永贞帝开口:“戴面纱的那个,是谁家的女儿。”
廖楚修和冯蕲州手心猛的握紧,冯蕲州抓着桌沿就想起身回话,谁知道那边冯乔却已经先一步站了起来,恭敬道:“回陛下,臣女冯乔。”
“冯乔?”
永贞帝略带了几分诧异,显然对这名字有几分印象,先前他便知道冯蕲州将他这女儿宠的如珠如宝,后来更是好几次听到过这女孩儿的名字,他扬扬手道:“原来是冯卿的女儿,上前来回话。”
廖宜欢听到永贞帝突然点到冯乔的名,顿时紧张起来:“乔儿…”
“没事。”
冯乔安慰的拍拍廖宜欢的手,又看了眼冯蕲州和廖楚修那边,这才起身从席间走了出去,等到了场中之后,便朝着上首几人一拜:“臣女拜见陛下,拜见皇后娘娘。”
“起吧。”
永贞帝一挥手,见着冯乔起身之后,才开口道:“朕早就听闻冯爱卿有一女,姿容出色,视若珍宝,今日倒是难得一见,只是你为何蒙着面纱?”
范悦和昭平郡主听到永贞帝的问话,都是紧张的握紧了掌心,生怕冯乔会将之前的事情说出来,而旁边知情的人都是屏住了呼吸,她们都在想,冯乔到底会怎么应对。
冯乔恭敬回道:“回陛下,臣女在宴前不小心吃错了东西,脸上起了红疹,怕惊扰了陛下和各位娘娘,所以便求了司礼监的公公,替臣女寻了面纱遮掩。”
永贞帝闻言虽然皱眉,却也并未追问。
倒是旁边原本安静的萧元竺却是突然开口:“今日宫中设宴,来往之人颇多,这御膳房的人也太大意了,居然会让得冯小姐吃错了东西,若是回头对父皇也是如此,伤了龙体谁能担当得起。”
“父皇,宫中居然有这般没用的奴才,可不能轻易饶过。”
永贞帝闻言看他:“沅儿以为该怎么处置?”
萧元竺嘴角轻扬,笑容格外温暖:“自然是杀了,既然没用,还留着做什么。”
下面所有人听到萧元竺的话后都是一惊,抬头看着少年时,忍不住面露骇然之色。
谁都没有想到八皇子居然会当众说出这话来,如此轻易便取人性命,他到底把人命当成了什么?
萧元竺却不理会各色目光,只是忍不住咳嗽了两声之后看着冯乔:“冯小姐觉得,我这样处置可好?”
冯乔紧抿着嘴唇,见着所有人都朝着她这边看来,目光里面满是惊疑,她眼底不由染上了阴沉之色。
萧元竺这是在逼她。
她若说不好,替那些无辜之人求情,就定要说出个缘由来,她过敏之症若是假的自然瞒不下去,到时候便会落得个欺君之罪,可她若是说好,那旁人眼里会怎么看她,怕是今夜宫宴之后,她冯乔便成了睚眦必报,动辄便要人性命的狠毒之人。
冯乔紧紧皱眉,那边冯蕲州已然起身,大步走到冯乔身边开口道:“殿下说笑了,乔儿自幼便体弱,许多东西不好克化,臣便让府中厨娘禁做许多吃食,她今日入宫怕是难得见着御膳房所做之物,所以才会贪嘴吃错了东西,怎能怪罪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