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只有情况越乱,才对你越发有利,况且你以为父皇是什么人,以他的心思,如果让他察觉到有人想要借太许和罗万权的事情在朝中揽权,意图将吏部收入囊中,他怎么可能在这个时候卸了你的官职,将吏部尚书的位置空缺出来予人争夺?”
自从三年前被萧元竺伤了眼睛和腿之后,永贞帝的性情越发暴虐多疑,对朝中的掌控也越发严苛。
他怕朝中皇子夺权,又担心自己的身体镇不住他们,便不断提携其他几个年幼的皇子,打压平衡他和老大、老四之间的势力,一手促成如今三足鼎立之局。
这种时候,谁冒头来争夺吏部,意图插手六部之事,便是存了谋逆大不敬之心,而以永贞帝的多疑,哪怕他不喜欢岑宗光,甚至怀疑太许之事与他有关,他也断然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将吏部的位置空缺出来。
如果这个时候能有人再插上一手,甚至对岑宗光落井下石,以太许和罗万权的事情去“构陷”岑宗光,永贞帝不仅会对他疑心尽去,更会怀疑这其中是否有其他阴谋。
到时候只要永贞帝不愿,谁能要得了这吏部尚书的位置,甚至于只要永贞帝怀疑了其中真伪,到时候就算是有人将今日岑宗光曾经对罗万权动手的事情捅到圣前,又有几人相信?
萧闵远对着岑宗光说道:“你该知道在朝为官之人,若有把柄落于人手会有多大的麻烦,就算你今日侥幸没有被此事拉下来,来日若有万一之时也难免会被人翻了旧账,到时候一并清算之时,今日之过便会成为千斤巨石压得你不得翻身。”
第648章 沅卿
“岑大人,你既然选择辅佐本王,本王又怎会害你,你与其战战兢兢顾首顾尾,倒不如稍行冒险之计一次性将事情解决,只要能够得了父皇信任,你便能将所有后患解除。”
“你放心,本王既要那位置,就断然不会舍了吏部,更不会舍了你。”
岑宗光原本神色难看至极,只觉得瑞敏简直是疯了,居然让他主动辞去尚书之位,可是等到听完萧闵远的话后,他脸上神色就慢慢缓和了下来。
他能在朝为官数年,坐到一部尚书之位,又怎么可能真的不懂得进退之道。
冷静下来仔细想想,他就知道萧闵远和瑞敏的办法对于如今的他来说才是最好的。
与其盲目等着其他人来找他麻烦,最后陷入卖官之事当中无法脱身,倒不如假借请罪辞官,做出退让姿态来彻底将水搅浑,来给大皇子和四皇子他们加一把火。
只要他们动手,他们就能查出太许的事情到底是何人所为,不仅能夺回主动权,更能一次将事情处理干净,永绝后患。
岑宗光心中有了决定之后,便咬牙说道:“好,我信王爷。”
萧闵远几人在房中商议了许久,又将后续的事情全部说好之后,几人才陆续离开,等到瑞敏几人都走了之后,萧闵远才独自一人站在院子里。
他背着手站在树前,看着不远处满树盛开的粉色绒花出神。
柳西站在他旁边低声道:“王爷,可是要回府了?”
萧闵远没回话,只是伸手接住一朵掉下的绒花后,低头看着手心里的粉色花瓣开口说道:“我记得,宫中好像也有几棵这样的绒花树?”
柳西看了眼眼前的花树说道:“回王爷,是有的,就种在陛下的御龙台旁,听说那几棵树是先帝在时便有的,陛下即位之后将宫中许多东西都砍伐了,唯独留下了那些绒花树,还让宫中十二司的专门派人打理。”
永贞帝对那几棵绒花树宝贝的不行,平日里不许任何人动它们,而每到花开时节,更是会命人将所有落下的绒花全部收敛起来,专门晒干后存放。
当年萧闵远还没有出宫的之时,柳西便在宫中伺候,那时候他还只是个小太监,根本不能靠近御龙台,他也只是远远看见过那些绒花树,每次花开的时候,御龙台外满眼都是粉色绒花。
萧闵远捏着手里的绒花,那细如长针的花瓣瞬间便散落在他手上:“是啊,就在御龙台旁。”
时时得见,却靠近不得。
就像那御龙台,他已经远远看着数年,却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入主其中。
柳西不知道萧闵远在想些什么,只是见他低头看着手里的绒花,不由在旁说道:“奴才听说这绒花又名合欢,当年先帝还在之时,这合欢是当时的淳贵妃最爱之物,而她膝下的三公主便生在合欢花盛开的时候。”
“当年先帝命人将御龙台附近全部种上了合欢花,并将附近围了起来,专做淳贵妃和三公主赏花之用,甚至还命人在十二司中专门辟了花草司来照管那些合欢树,后来陛下即位之后,不仅将这些合欢花全部留了下来,那花草司也一并保留了下来。”
“奴才听那些在宫中的老人说,陛下当年还是皇子的时候,和三公主十分要好,只是后来陛下登基之前,三公主便不幸病逝,想来陛下也是因为怀念三公主,所以才会那般看重那些合欢花树吧。”
萧闵远听着柳西的话后突然抬头:“三公主,我怎么没听说过有这么个人?”
柳西低声回道:“可能是因为三公主死的早,陛下从不让人提及,奴才也是偶尔听宫中的老人说起的,听说当年陛下还是皇子之时,并不得先帝看重,而三公主却是陛下膝下最受宠的公主。”
“三公主的母亲淳贵妃出身柳家,那时候的柳家是京中最为显贵的世家,淳贵妃也极得先帝亲睐在宫中盛宠无边,只可惜三公主命薄,早早便没了,而淳贵妃也因为三公主的死悲伤过度一病不起,没等先帝故去便病逝宫中。”
萧闵远听着柳西的话忍不住皱眉,淳贵妃的事情他倒是隐约知道,当年柳家盛宠无人能及,只是那个所谓的三公主他却是从来没有听人提起过。
宫中没有记录,皇室宗碟之上好像也未曾怎么提及,而且他实在难以想象,以他父皇那般凉薄的性情,他居然会因为怀念一个人,而去尽心照料她曾经喜欢过的东西。
要知道三年前安岳长公主可是永贞帝的亲姐姐,却照样被他摘了脑袋悬于菜市口示众,如今却来告诉他永贞帝这般看重一个妹妹,萧闵远只觉得怎么听都古怪至极。
如果永贞帝真的那么怀念那个三公主,为什么从未曾在宫中有过祭祀?
如果他真的看重那个公主的话,为什么在她死后永贞帝登基之后却连个像样的追封都没有?
“那个三公主叫什么?”萧闵远随口问道。
柳西皱眉想了想,有些迟疑道:“好像是叫沅卿还是什么…”
萧闵远一怔:“沅卿?”
他听着这个名字脑海里闪过些什么,可是那灵光却是转瞬即逝,让得他根本就没来得及抓住。
萧闵远紧皱着眉心半晌后才开口问道:“是哪两个字?”
柳西摇摇头:“奴才也不清楚,王爷若是想要知道的话,不如奴才赶明儿去宫中寻人问问?”
萧闵远闻言皱眉想了想,虽然有些好奇那个三公主的事情,可却没准备让柳西进宫去打探。
如今宫中情形早已经不是当初那般松散,永贞帝受伤之后,宫中防卫除了禁卫军外,更多添了数倍明暗护卫之人,宫中到处都是眼睛,如果柳西入宫打探让永贞帝的人知晓的话,难免会被疑心他在窥探帝踪。
“不必了,待会你替我传信给母妃,问问她可知晓此事,不过不要告诉她我们现在做的事情,还有让她近来安分些,别去找淑妃和皇后的麻烦。”
第649章 打脸
第二天早朝之时,李丰阑等人便就太许之事发难,谁曾想他们刚将箭头指向吏部之时,吏部尚书岑宗光便突然上书请辞。
其言语恳切,神态悲怆,言及自己辜负圣恩,御下不严,才会导致出现私售官位谋取私利之事,祸及朝廷根本,其人难辞其咎,不仅恳请永贞帝降罪,并愿卸去吏部尚书一职,自请其罪。
奏折呈上之后,一波激起千层浪。
大皇子等人都是被打的措手不及,谁也没想到岑光宗居然敢走这一步,等到下朝之后,大皇子和四皇子都是阴沉着脸出了大殿。
等出了内宫门避开旁人之后,萧显宏立刻就沉了脸:“岑宗光他怎么敢?!”
他居然敢在这个时候上书请辞,难道就不怕父皇一怒之下真的摘了他顶上乌纱!?
柳弛和陈品云站在萧显宏身旁脸色也是不大好看。
陈品云沉声道:“真没想到,襄王居然能说服岑宗光走了这步险棋,以退为进来将他自己从这次的事情里摘出去。”说完他看向萧显宏说道:“殿下,看来咱们之前的计划得停下来了。”
他们原是想要用岑宗光挡灾,再将襄王推到人前,甚至于他和柳相成已经留好了后手,能够将冯蕲州也一并牵连在内。
可是谁能想到,冯蕲州不声不响的就直接将罗万权送进了诏狱,而襄王他们居然反应这么快,头一天永贞帝还暴怒的砸破了岑宗光的头,而第二日他们便说服了岑宗光当朝请辞。
萧显宏闻言狠狠踢了一脚身前的花草:“难道就这么算了,你可别忘了,那罗万权还在诏狱之中,若是他吐了消息……”
“殿下!”
原本沉默的柳弛突然开口打断了萧显宏明显气急败坏的话。
萧显宏紧紧皱眉看了柳弛一眼,就见到他朝着另外一边看去的动作,他顺着柳弛的目光抬头,就看见不远处朝着这边走来的冯蕲州。
想起太许的事情全是都察院经手,而他甚至还不清楚冯蕲州手中除了罗万权外还有没有旁的证据,萧显宏瞬间收回了之前的抱怨,等着冯蕲州快要离开之时连忙上前叫住了他。
“冯大人。”
冯蕲州见着萧显宏唤他,便停了下来:“大皇子有事?”
萧显宏脸上露出笑来:“前些时候我刚得了一些罗浮春,皆是珍藏数年的好酒,我听闻冯大人最喜杯中之物,不知可否有机会邀冯大人共饮一杯?”
冯蕲州闻言面露奇怪之色,上下看了萧显宏一眼突然开口:“大皇子,罗万权已不在我手中。”
萧显宏脸上笑容瞬间僵住:“冯大人此话何意?”
冯蕲州淡声道:“没什么意思,我只是想说,太许的事情如今已不归我管,那罗浮春殿下用来招待我未免太过可惜。”
“你…”
萧显宏听着冯蕲州意有所指的话顿时脸色铁青,还没等他说话,冯蕲州便朝着几人说道:“大皇子若是没什么别的事情的话,我就先告辞了,都察院中还有事情需要我处理。”
说完对着陈品云和柳弛点点头,转身便与萧显宏错身而过。
萧显宏看着冯蕲州的背影气得胸口起伏,半晌后才咬牙道:“这个匹夫!!”
得意什么?
他迟早要扒了他这身皮!
陈品云却是早就知道冯蕲州的性子,况且自从他们接收了柳家的人以后,明里暗里没少和冯蕲州交手。
冯蕲州那人本就性格冷漠难以接近,寻常之时都不肯与人交好,更何况是在他们与柳家走得近的情况下,刚才萧显宏上前的时候便预料到他会吃了闭门羹,只是萧显宏自己看不清楚情形,这种情况下还想着能从冯蕲州那里下手寻找破绽。
而柳弛见着气得脸色泛黑的萧显宏则是紧紧皱眉,大皇子明知道他们柳家和冯蕲州有仇,却还这般作为,到底将柳家置于何处?
柳弛压着心头的不舒服,想起之前柳相成跟他说过的话,忍不住低声说道:“殿下,冯蕲州本就目中无人,殿下无须跟他计较,只是臣有件事情想要问殿下,不知道殿下准备什么时候迎慧如入府?”
萧显宏没想到柳弛这时候突然说起这事,顿时皱眉。
陈品云在旁沉声道:“柳大人,眼下太许的事情还未解决,岑宗光那边又出了问题,朝中正值多事之秋,殿下不好在这个时候大肆操办婚事,也不想委屈了柳小姐。柳小姐和殿下的事情既然已订,又何必在意这一日两日,不若等朝中的事情解决之后,再让殿下迎柳小姐入府?”
“可是…”
“难道柳大人愿意让柳小姐小轿入府?”
柳弛脸色瞬间难看,而萧显宏看着柳弛的样子心里也难免不喜。
如果是在平时无事之时,他自然愿意美人在怀,也不介意多给柳家几分脸面,让柳慧如入府当个侧妃借以拉拢柳家,可是现在他因为太许的事情弄的焦头烂额的。
罗万权那边还没有处理好,吏部这边岑宗光又突然闹出了请辞的事情,他那两个好弟弟无时不刻的在盯着他,他要是露出哪怕半点与太许之事有关的意思来,他们决计不会放过这次机会。
这种时候,萧显宏恨不得一个人当成三个人使,他哪还有什么心思去想什么女人。
而且他刚在冯蕲州那里受了气,见柳弛这般没有眼色,忍不住带着三分冷色道:“柳大人,我既说过会迎慧如入府,就定不会反悔,只是不是这个时候。慧如温柔贤惠,柳大人和柳阁老也是聪明之人,想必定会理解于我,顾全大局才是。”
柳弛反驳的话堵在喉咙口,见萧显宏脸上已经露出不耐之色,他深吸口气说道:“这是自然。”
眼见着柳弛离开,萧显宏便低声说道:“这柳家,真是麻烦!”
陈品云皱眉看着他:“我早与殿下说过,柳家能用却不能太过亲近,那柳相成选择殿下不过是利益所合,他之为人狡诈殿下难道不清楚吗,你为什么要去与那柳家女子牵扯?”
第650章 示好
与那柳慧如私下亲密也就罢了,居然还被当场撞破。
如今柳家拿着这事逼着萧显宏迎柳慧如入府,连带着和董家那边也生了嫌隙。
萧显宏听到这话就气不打一处来:“外祖父以为我愿意?那日我去柳家跟柳弛谈事时喝了几杯酒,可谁知道醒来之后就跟柳慧如躺在一张床上,然后柳家的下人就闯了进来。”
那天的事情到现在他自己都没弄清楚是怎么回事,只知道喝醉之后的确是弄过一个女人,可是那女人却是自己愿意的,在床上交缠之时更是热情如火。
他是血气方刚的大男人,又不是太监,被一个女人缠在身上摸摸弄弄又亲又抱的怎么可能毫无反应,等事后知道那女人居然是柳家的女儿时他自己也吓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