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哥…”
廖楚修冷淡道:“男女授受不亲,表妹自重。”
贺兰迎月顿时红了眼圈:“表哥,我只是关心你伤势,你怎能如此想我…”
廖楚修半点惜花的心思,闻言却是看都没看身前的女人,而是直接从她身旁绕了过去走进了屋里,独留贺兰迎月一个人站在门外,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再加上里头廖宜欢幸灾乐祸越发大的笑声,一时羞愤欲死。
贺兰君对贺兰迎月也是不喜的,只觉得这个丫头心眼太多,好好儿的贺兰家的姑娘,偏生被她娘养成了这幅矫揉造作的样子,只是她好歹头上还顶着贺兰两字,生父虽然是招赘入的贺兰家,可如今却是她父亲麾下一员悍将。
更何况廖楚修如今的年岁已到及冠,若不想被宫里的那位胡乱赐婚,议亲的事情也得提上议程,与其娶一个不知底细的门阀之女,倒不如选这个虽然有些蠢钝,却一门心思都扑在她儿子身上的女子。
贺兰君朝着贺兰迎月招招手将她叫到了身旁,拍拍她的手说道:“你别理会你表哥,他向来便是这般冷硬的性子,不喜人近身。”
贺兰迎月委屈的抽噎了两声,垂着头不说话。
贺兰君见状朝着容颜冷峻的廖楚修使了个眼色,想让他好歹开口安抚两句,谁知道对面的廖宜欢看见贺兰迎月的样子,却是唯恐天下不乱的嗤笑道:“好端端表姐怎么就又哭了,我哥不过说了句男女授受不亲,你这在委屈什么呢,难不成觉着我哥说的不对?”
“也是,表姐家里一贯与人不同,当初在河福郡时,你妹妹和沈家的那般亲密,想必也没那么在乎这些俗礼,只是这京城不比河福郡,表姐就算是不在乎男女大防也得收敛着点,否则被人瞧见了,会连累了贺兰家剩下那些表姐表妹的名声。”
贺兰迎月脸上一僵,抬头急声道:“表妹这是什么意思,我妹妹和沈大哥清清白白,是沈家三书六礼娶进府的…”
“对对对,他们不就是婚前厮混了几日,还不小心怀了孩子,他们多情白呐,清白的跟豆腐花似得。”
廖宜欢嗤声道,当初她亲眼瞧见贺兰云心跟沈肆衣衫不整的在一个屋里,两人身子都快扭成了麻花团,那嘴里的****简直不堪入耳,她哪来的脸说那女人清白,还有沈肆,那个贱人,当初那两鞭子都打轻了,她就该再甩上两鞭子彻底废了那个不要脸的渣男。
贺兰君听到廖宜欢说起沈家,脸色也沉了几分。
那沈家是和廖宜欢说过亲的人家,贺兰君从未想过要让廖宜欢嫁入京城,所以当初沈家有意想要结亲之时,她便也默许了这门亲事,只待两家的孩子年岁够时便订亲。
此事整个贺兰家上下谁不知晓,可谁知道就在几个月前,那沈肆竟然跟贺兰迎月的亲妹妹混在了一起,两人厮混之时更被廖宜欢当场抓女干在床。
廖宜欢气急之下便直接对沈肆动了手,若不是贺兰云心的哭叫声惊动了旁人,恐怕那沈肆便会生生被廖宜欢打死在欢床之上。
事后贺兰云心差点被送去了姑子庙,还是沈家人苦苦哀求,说贺兰云心已经怀了沈家的孩子,在加上贺兰云心的母亲以死相逼,这才不得不让贺兰云心嫁去了沈家,而廖宜欢也被接来了京城。
贺兰君想起自家女儿受过的委屈,还有她那个不安分的姐姐,对选贺兰迎月当儿媳的心思便淡了几分,不管如何,他们廖家还是要个心思干净的媳妇才行。
“行了,教你这么长时间礼仪,怎么跟你表姐说话的,过几天不想出门了?”
廖宜欢哼了一声,懒得看贺兰明月,转身便走。
贺兰君见状摇摇头,抬头对着身旁的贺兰明月柔声道:“你别和宜欢计较,她只是心直口快,并没有坏心。对了,我记得你母亲的生辰快要到了,过几日我便让人准备些礼物,你替我带回去给你母亲当生辰礼物。”
贺兰迎月顿时心中一凉,贺兰君这是要赶她回河福郡?!
她满眼惊慌道:“姨母,你是嫌弃迎月了吗…”
“傻孩子,你这是哪里的话,我是你姨母,又怎会嫌弃你,只是你来京中也已经数月了,你母亲想必也是念着你,而且你妹妹怕是过不了多久便要生产了,你们姐妹自小感情便好,你总归要回去看看的。”
第176章 印信
“姨母…”
贺兰迎月当即便想说不要回去。
谁知贺兰君像是看出了她的心思,原本笑盈盈的脸上突然收敛了许多。
她便皱眉问道:“怎么,难道你母亲生辰,你妹妹大喜,你都不想回去?”
贺兰迎月张了张嘴。
她当然不想回去,她好不容易才来了京城,好不容易才和表哥同住一个屋檐之下,她若是回去了,表哥怎么办,她喜欢了他这么多年,怎么肯轻易放弃?
可若是不回去,母亲生辰,妹妹产子,桩桩件件都拖不得,她若是此时说她不愿意回去,姨母岂不是会觉得她不孝不悌?
贺兰迎月眼见着贺兰君直直的看着她,眼里满是探视和怀疑,那往日和煦的脸上已然带上了三分不喜。
她不得不紧紧扯着手里的帕子,不甘心的说道:“我当然愿意回去,可是…”
她可是还没说完,贺兰君便已经轻笑起来,满脸欣慰的拍着她的手说道:“我就知道你是个孝顺懂事的孩子,那你回去后好好想想,要给家中带些什么东西,姨母也要好好准备准备,挑些给你母亲和妹妹的贺礼。”
贺兰迎月嘴里发苦,可说出去的话又收不回来,她泪眼汪汪的看着廖楚修,希望他能替她说句话,谁知廖楚修连半个眼神都没分给她,贺兰迎月这次是真的委屈哭了,眼圈一红,拎着裙摆便回了自己的院子。
等她走后,廖楚修才坐在贺兰君对面,开口道:“母亲舍得送她走了?”
贺兰君闻言低叹了声:“是我想差了。”
这样的性子,怎么能入得了他们廖家的门。
廖楚修自然明白贺兰君那句“想差了”是什么意思,他抖了抖袖子,满脸嫌恶的嗅着身上的油腻味,只觉得背脊都在发痒。
贺兰君见着儿子这般狼狈的样子原是该担心的,可当瞅着那团青肿的眼圈也是忍不住笑了起来:“这次是怎么了,又遇到野猫了?”
廖楚修脸色发黑,不仅是野猫,还有头老狐狸,一想到冯乔笑着挥手跟他说世叔再见时的样子,他就觉得一口老血卡在喉咙门里。
眼见着自家母亲那八卦的眼神,廖楚修沉着脸咳了一声,直接转了话题道:“今日我去见了柳家的人,他们对当年的事情缄口不谈,我试探着提起了一些,那柳家的人当时便变了脸色,我怕惊动了他们,所以便没有多问,倒是盯着柳家的人那边传来消息,说就在柳老夫人从济云寺回来当日,她便连夜回了一趟柳家。”
“当时她乔装打扮了,显然是不想惊动了别人,与她同行的,除了她身边那个嬷嬷外,便还有一人,只是全身上下都笼在披风下,看不清是谁。”
贺兰君原本笑眯眯的神情在听到柳家两字时,瞬间冷沉了下来,许久后她才说道:“温正宏没有同行?”
“没有。”
廖楚修摇摇头后,沉声问道:“母亲,你确定当年先帝曾留了印信传世?”
“这是你父亲在出征之前亲口告诉我的,当年太祖破周之后,因感于周朝后期民乱之像,君不为君,臣不为臣,便除了国库之外还另建有皇库私军,并不记录在册,而是由帝王口口相传,只有历代天子和近臣知晓。”
“当年先帝驾崩的突然,新帝虽握有传国玉玺,却没有皇库私军的印信,你祖父本是先帝身边重臣,所以你父亲才能得知此事,而除此之外,便只有当年先帝倚重的郑国公温贺知晓。”
“先帝驾崩之后不久,你祖父便死于一场意外,而温贺更是重病不能示人,一直龟缩于郑国公府从不外出,整个郑国公府交给柳氏看管。”
“永贞帝刚登基时,一直刻意打压温家与我们廖家,像是想要彻底除了两家,只是当时你父亲已然承爵,手握兵权,再加上你外祖父,所以才保全了廖家,永贞帝恼怒之下便全力打压温家,险些彻底废了郑国公府,可谁知道后来柳氏进宫了一趟之后,永贞帝便改了态度,放过了温家。”
贺兰君说话时情绪并无起伏,就像是在讲着别人的事情,只是她那双眼睛里却波涛汹涌,让人清楚的看出她心中的不平静。
“你父亲这些年一直在查当年的事情,而那次在出征之前,他曾告诉我他已经查到了一些当年之事的眉目,只是还有一些关键的事情,需要等他从战场回来见过温家的人后才能清楚,谁知道他却一去不回,生生死在了那场根本就算不得大战的战场之上。”
贺兰君说起夫君的死,眼前浮起一阵雾气,连语气也颤抖了几分。
廖楚修伸手扶着贺兰君,低声道:“母亲,你还好吗?”
贺兰君深吸口气,涩声道:“我没事,我只是,有些想你父亲了……”
那个看上去冷漠实则害羞的男人,逗一逗便会红了耳朵。
他曾说过,等他从战场回来,查清了当年往事,完成了父亲的嘱托,他便再不插手朝政之事,陪她去一趟心心念念想去的南疆北域。
他曾说过,等他从战场回来,便亲自教导他们的孩儿,替他们寻一门两情相悦的亲事,看着他们成亲生子,与她一起含饴弄孙。
他走时身姿挺拔的骑在马上,对着她说让她等着他回来。
可她等啊,等啊,从天明等到了天暗,从初春等到了盛夏,却只等来了他战死沙场,等来了他那被毁的面目全非,只剩下一半的尸体…
阿哟,等我。
阿哟,我这辈子最大的幸事,便是那一年路过了河福郡……
贺兰君只觉得心疼的厉害,就好像有人紧紧拽着她的心口,想要将她撕扯开来。
“修儿,那柳家和温家定和当年之事脱不了干系,你父亲枉死,他们定然知情,若真是他们害了你父亲,我绝不会放过他们!”
廖楚修沉着脸点点头,安抚了贺兰君几句,才出了房门。
等他离开之后,贺兰君也无心再吃东西,直接去了后面的小佛堂。
外面天色已然彻底黑了下来,佛堂里灯火摇曳,冷风吹进来时,那被点燃的长明灯灯焰来回晃动……
第177章 搞鬼
廖楚修回到自己院子里,洗澡换衣,一通折腾下来之后,那种浑身发痒的感觉总算是去掉了不少。
他穿着白衫靠坐在窗前,揉了揉脸上的青肿,忍不住呲了一声,正想着让人去取些伤药过来,谁曾想门外却传来有人说话的声音。
廖楚修越过窗棂看过去,就见到廖宜欢走进了院子里。
“小姐。”
“我哥呢?”
“世子在房里,小人这就去通传…”
那小厮话还没说完,廖楚修就已经直接扬声道:“让她进来。”
廖宜欢闻言直接走了过来,推开房门时,就见到自家哥哥披散着长发坐在榻上,白衣胜雪,姿容若仙,当然前提是得忽略了他脸上的那硕大的黑眼圈。
廖宜欢看着那张脸憋不住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廖楚修直接黑了脸:“大半夜的不睡觉,跑来我这里干什么?”
“送药啊,我可不想我英明神武的哥哥,明儿早上顶着这幅容颜去当值。”
廖宜欢扬了扬手里的瓷瓶,好奇的凑到廖楚修跟前,趁着他不注意伸手戳了戳他脸上的伤。
廖楚修顿时疼的眼皮子一颤,一巴掌拍开了在他脸上作乱的爪子。
“我说哥,你这伤是怎么来的,这京中居然有人能打得过你,还能让你脸上挂彩?”
廖楚修闻言心塞,打是打不过,可关键是他心虚…能眼见着自家妹妹那闪闪发亮的眼睛,廖楚修板着脸道:“不小心碰到墙,撞的。”
廖宜欢挑眉,骗鬼呢,撞能撞成这样,那墙成精了?
她见廖楚修明显不想说,也懒得再问,只是把瓷瓶丢进廖楚修怀里,扯扯嘴角问道:“哥,我问你件事儿,你不会真要娶贺兰迎月那女人当我大嫂吧?”
“别胡扯,母亲过两日就会安排人送她回河福郡。”
“真的假的,她能舍得走?”
廖宜欢惊奇,那贺兰迎月抱着什么心思她可是清楚的很,当初她回京的时候,贺兰迎月就非得死赖着跟她一起,原是借口要替她妹妹亲自向她娘和大哥道歉,可谁知道歉也道了,亲也访了,结果就赖在他们府中数月不走,图的还不就是这世子夫人的位置。
如今目的没达成,她怎么肯走?
廖楚修淡声道:“舍不舍得又如何,她终究是贺兰家的人,无名无份的,难不成要赖在廖家一辈子?”
廖宜欢顿时兴起:“那我能回去吗,这京中一点儿都不好玩,我也想回河福郡,我想外祖父和舅舅他们了!”
“不行,你现在还不能回去。”
“为什么啊?!”
廖宜欢面露不满,一屁股坐在对面的椅子上,原本握在手里把玩的东西也砰的一声砸在桌上:“我在京中又没事情,你和娘动不动便罚我禁闭抄经,我一点儿都不喜欢京城。”
这里的天不蓝,这里水不清,这里处处都是规矩,人人都是算计。
她想回去,想去骑马,想去打猎,想和舅舅他们一起剿匪,和表哥他们一起杀敌。
廖楚修看着廖宜欢还有些稚嫩的脸庞,他知道廖宜欢的性子根本就不适合留在京城,可是眼下她却还不能回河福郡,贺兰家在河福郡本就是一方独大,永贞帝对贺兰家一直都有所忌惮,若让永贞帝知晓廖家的女儿养在贺兰家,他难保不会升出其他心思。
廖楚修难得伸手揉了揉廖宜欢的发顶,开口道:“我知道你不喜欢京城,可你离京数年,难得回来陪陪母亲,这么急着回去,也不怕母亲伤心吗?”
廖宜欢闻言顿时沮丧垂着脸:“可是……”
“别可是了,我刚才听母亲说你过几日想去观音会,准你去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