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对他的所有迷恋、想象和留恋,都彻底消散。
就算现在他告诉她,这一切都是一个假装的计划,她也再没有曾经对他的那种心动感觉。
而那个时候,她也开始讨厌起林夏夏来。
她看着林夏夏和初静手牵手回家,晚上缩在被窝里忍不住哭,心里控制不住地想,这个堂妹为什么那么讨厌,抢走了她的爸爸妈妈,抢走了她的大房间新衣服,现在连她的闺蜜也抢走了。
真是坏透了!
也就是在那个晚上,林蔓茜做了一个决定,她要离林夏夏远远的,她要成为一个很有名气的明星。
等到喜欢她的人很多很多的时候,她就再也不会因为失去一个两个人而感到悲伤了吧。
——她这样觉得。
.......
当然,这种曲折的心理和复杂的过去,是不好跟裴一倾诉的。
于是林蔓茜怅然了一会儿,又很快恢复过来,笑道,
“算啦,不说这个啦,导演在叫了,我们快过去吧。”
少年倚着一旁的小树干,用漆黑的眼睛看她,而后扬扬眉,语调懒洋洋的,
“好呀。”
接着就在林蔓茜蹲下身之前,径自捡起地上的几把镰刀,非常绅士地弯唇道,
“这么重的东西,还是让男士来拿吧。”
然后迈着大长腿往片场走去。
刚刚成年的年纪,也不知道他平时吃的什么,长的高极了,官方身高说裴一一米八三,林蔓茜却总觉得是报低了。
偏偏身材比例还好,身高腿长的,走在前面,光一个背影就帅气的不行,更别说那张漫画脸了。
这真是老天爷赏饭吃的人呀。
......
林蔓茜在后边感叹,裴一却在想女生刚才的表情。
微微垂眸,睫毛盖住一半的眼睛,连眼角的两颗泪痣都透着几分失落和怅然。
唇抿住,秀气的鼻子也细细皱起,刚好山风配合地拂过了,撩起几缕惆怅的头发丝。
明明是小清新文艺范儿的长相,却美的突如其来惊心动魄。
虽然裴一的审美是长腿细腰的大胸美人,但是那一刻也不得不承认,这姑娘一眨眼一垂眸,都好像会说话似的,撩拨到了人的心底。
就是表情有点丧。
还有点熟悉。
为什么熟悉呢?
啊,想起来了。
很像他之前看过的那张表情包:
一只生无可恋的猪。
并且头顶上一行大字:我就是一只愚蠢的小居居。
太像了。
都是又沮丧又漂亮。
大眼珠子黝黑清澈,仿佛要看进你心底里去。
丧萌丧萌的。
——简直一毛一样。
......
第10章
林蔓茜近来有些躁动。
因为再过一周左右,就是农历过新年的日子。
而《久卫》也拍的差不多了,林蔓茜作为一个女三号,大概明天再补几个镜头就能杀青,学校也不用上课,公司也没有事情。
换句话说就是:她必须得回家过年了。
要是以前,回家就回家嘛,也没什么可怕的,走走亲戚收收红包,顶多听几天妈妈的唠叨,男子汉大丈夫从不放在心上。
但是今年不一样了。
今年她混的惨淡无比。
林夏夏这只狗,肯定会暗戳戳地打听她的近况,而她的近况,娱乐圈这个没有秘密只有八卦的圈,只要稍微用点心,都能打听出来。
——得罪公司高层。没有戏拍。广告代言被退。通告数基本为零。
林夏夏绝对会狠狠地嘲笑她并告诉爸爸妈妈的。
然后爸爸就会说,
“茜茜,我当时就劝你,不要当明星,不要当明星。你看,当明星有什么好的,压力又大,又没有自由,稍微不注意,前途就完了,你现在吃到苦头,知道后悔了吧?”
然后妈妈就会说,
“茜茜啊,你不适合走这条路,你从小就不喜欢艺术,跳舞还是我逼着你学的,反正现在也这样了,你就听我的话,找个安稳点的工作,女孩子当什么演员,太危险了。”
.......
简直就是噩梦。
所以方圆在帮她订机票的时候,林蔓茜就一直盯着她的手机屏幕看。
方圆:“星期二的怎么样?早上八点还有一班。”
林蔓茜:“早上八点啊,太早了吧,从家里赶去机场得一个小时呢,而且万一遇上堵车怎么办?”
方圆:“那周三呢?周三还有下午两点的航班。”
林蔓茜:“下午两点只有经济舱了诶,从西北飞h省,那么长的时间,坐经济舱我会死的。”
方圆:“那周五呢?周五合适啊,下午三点的航班,也有商务舱,就订周五的吧。”
林蔓茜:“周五啊......我看天气预报周五好像要下雨,万一是雷雨,到时候航班取消了怎么办?”
方圆:......
她深吸一口气,把下个星期的航班列表都拉出来给她看,
“那你自己说,你要订什么时候的?”
女生戳了戳草莓牛奶的吸管,
“要不然,订周日的吧。”
周日。
还有十来天的缓冲期,她还能思考思考对策。
方圆心累地指着日历,
“姐姐,周六就是大年初一,年都过去了你还回去过什么年啊。”
.......
林蔓茜沉默了好一会儿,最终不情不愿地冒出一句话,
“你说人为什么一定要回家过年呢?”
“这我哪儿知道,我又不是民俗学毕业的。”
“算了。”
草莓牛奶喝完了,她晃了晃手里的空瓶子,叹口气,闷闷不乐,
“那你就订周五的吧。”
然后瞄准不远处地垃圾桶,眯起大眼睛,“啾”的一下。
牛奶瓶在空中划过一道流畅的曲线。
又“砰”的一声。
砸在一条大长腿上。
林蔓茜怔了怔,抬高视线,看见了裴一那张帅脸。
少年扬扬眉,从地上捡起那只牛奶瓶,扔进垃圾桶,然后抬脚走过来,和她打招呼,
“蔓茜姐。”
“对不起呀。”
女生立马端正坐姿,双手规规矩矩地搭在膝盖上,真诚道歉,
“我一时没注意,没砸痛你吧?”
“没事。”
他弯唇,在她旁边的空地上坐下来,靠着身后的围栏,一边仰头灌了一口啤酒,语气淡淡的,
“一个纸盒而已。”
......
方圆看见裴一过来,早就缩到一边订机票去了,她一直很希望林蔓茜能和裴一打好关系,毕竟人家也是一条粗大腿,只要随手拉自家艺人一把,就能让林蔓茜摆脱眼前的困境。
而且她总觉得,同剧组那么多女演员,裴一对其他人礼貌归礼貌,却总是自带一份疏离感,只有在茜茜这里好一点,会开玩笑,行为举止也随意。
但林蔓茜对此却嗤之以鼻。
“抱什么大腿,人家之所以有这个态度就是因为我不想抱他大腿,一旦我想抱了,你以为他还会是这个态度吗?在娱乐圈半年就混成这个高度,还零负评,你以为裴一是什么人?”
......哦。
方圆觉得她说的蛮有道理的。
不过虽然她不再劝,不代表内心就放弃了这个想法,所以每次看见裴一和林蔓茜有接触的机会,她还是会尽量给他们创造独处的空间的。
少年捏着一罐啤酒,长腿懒洋洋地搭在台阶上,横跨了三阶台阶,仰头看夜空,
“你什么时候回家?”
今天虽然剧组还没杀青,但组里已经隐隐有了放假的氛围,大家都在订票,随口搭话的内容都是“你今年回不回家啊?”“你什么时候回家?”“你回家几天呀”
林蔓茜看了他一眼,觉得他的神情有些不对。而且坐姿懒散,手拿啤酒,眼神冷漠,仿佛抛弃人设放飞自我了一般,于是小心翼翼地开口,
“我周五回去。你呢?”
“我不回啊。”
少年又灌了一口啤酒,漫不经心道,
“我得参加春晚。”
对哦,国民弟弟肯定得参加春晚的啦。
女生就安慰他,
“没关系,好歹是春晚嘛,你家人能在春晚里看见你,一定也会很开心的。过年嘛,其实就是一个形式,只要心里想念,在哪儿都是团聚。”
裴一偏过头来,扯了扯唇角,漆黑的眼睛里闪过几分淡漠,
“不啊,我家里人说要过来陪我过年。”
........哦。
这就是强者的世界吗?
林蔓茜不说话了。
她就是再迟钝,也看得出来,这孩子的心情十分不好。
而且很显然,对“家人要过来看他”这件事,也并不是那么喜悦。
她没有深入问进去。
关于裴一的家庭,之前也有新闻报道过,说他本来是不打算当艺人的,结果高二时,父亲生了重病,家里仅有一个家庭主妇母亲和一个刚满一周岁的弟弟,裴一的母亲不得已离婚改嫁,把彩礼钱都借给前夫治病,但那只是杯水车薪。
所以,裴一为了给父亲赚医药费,才进的娱乐圈。
但是最后,他父亲还是没熬过疾病,撒手人寰了。
当时那篇新闻报道一出,还引起了轰动,很多粉丝在下面心疼他们一一,各路公众号也说裴一小小年纪就撑起一个家庭,夸他坚强啊什么的。
后来还是裴一亲自出来反驳的。
林蔓茜至今都记得那个采访视频,少年的表情冷冷的,唇角带嘲,眼眸中没有丝毫情绪,
“我父亲并不缺那点医药费,我也不是因为我父亲进的娱乐圈,某些新闻媒体既然已经侵犯了别人的隐私权,就好歹尊重一下新闻的真实性。如果没有公民道德,也没有职业道德,那你还配做个人吗。”
......
那是裴一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在公众面前发火。
粉丝都说骂得好,一茬茬地跑到原新闻报道下刷负评,甚至导致几个大V连串儿被封号,让人再一次见识了国民第一流量的号召力。
林蔓茜想到这,忍不住看向一言不发的男生。
他还在仰头看夜空,侧脸线条分明,眸中全是冷硬的淡漠,一丝多余的表情也没有。
但是就是莫名的......让人心疼。
不知道哪里来的一股冲动,她突然伸出手,夺过了他的啤酒罐。
“小孩子喝什么酒啊。”
林蔓茜近乎粗鲁地往他耳朵里塞了一个耳机,而后豪气地拍拍他的肩膀,
“听歌吧。吹吹冷风,听听小曲儿,再望望月亮,什么烦恼都能忘掉,这是姐姐过来人的经验。”
裴一微怔。
偏过头看她。
女生盘腿坐在台阶上,头发扎成丸子头,只有几缕落在耳边,露出整张白净的脸,睫毛长长的,垂下时阴影刚好触到眼角的泪痣,是一种极其婉约的美感。
夜风把耳机线吹的微微晃动,月光却把她的肤色照的更白。
白的就像透明的一样。
耳机传来跌宕起伏的合唱声:
“皮卡丘皮卡丘皮卡丘!皮卡丘皮卡丘皮卡丘!皮卡皮卡皮卡丘!皮卡皮卡!”
“嗯。”
他弯弯唇,往后一仰,视线轻轻地落在她额间的胎毛上,带几分笑意,
“姐姐说的有道理。”
第11章
华丽的大殿内,女子身穿一条翠色长裙,墨发垂至腰间,越发衬的清妩动人。
一低眉,一弯腰,脸上无妆无瑕,宛如白玉,每一个抬手的弧度都美的婉转。
而在大殿门口,站着一位玄衣少年,手执玉箫,随着她的舞蹈轻轻和着,曲调悠长,他的目光落在她身上,仿佛在看她,又仿佛透过她在看别的什么人。
终于,舞停,曲毕,他顿了一会儿,收起手里的萧,背过身去,语气淡淡,
“你可以走了。”
良久,身后都没有半分动静。
少年皱皱眉,转过身去,看清眼前的场景后,瞳孔就是一缩。
舞女躺在地上,明明是碧色的裙摆,却散的迤逦,她的唇角带血,眼睛却明亮的很,还盛着几分笑意。
“谢宣。”
她喊他,声音轻轻的,“我真恨你。”
“姑姑说,我早晚有一天要死在你手里,我以前不信,还跟她闹,如今却不得不信了。”
他垂眸看她,手劲大的几乎要把萧给攥碎,但却一步未动,一言不发。
“你说,只要我这样跳一支舞,就放我走,我晓得你是什么心思。”
“谢宣,你是不是觉得,我这样跳舞,很像你的那个未婚妻?”
“只可惜,我不是她,我也不要做她。我是萧璟柔,大燕朝唯一的公主萧璟柔,你们大武靠的是谋逆,永远都是乱臣贼子。”
“谢宣。”
她又喊了他一声,眼中的恨意渐渐消失,视线模糊中,竟渗出一滴泪来,笑容也轻轻的,
“我真恨你呀。”
而后手一松,闭上眼睛,带着笑与泪,静静地躺在大殿上。
少年就这么靠着门框,手里玉箫的穗子被风吹的飘来飘去,在寂静的夜里,显得分外孤寂。
他蹲下身,把头埋进膝盖里,微微颤动。
“cut——”
导演在监视器后面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非常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