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不敢的。”陈敬看着魏熙的笑,蹙着的眉头也缓缓松开了:“公主今日一闹,也算是给今后减了些波折。”
魏熙听了陈敬的话,笑意一敛:“我当时只是想着脱身,以后,谁知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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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氏此时正在灯下刺绣,低垂的眉目在朦胧光晕下,出奇的宁静温柔。
风竹上前,将烛台往冯氏面前移了移:“殿下当心伤眼。”
“不妨事。”冯氏说罢,抬眸看向风竹:“陛下怎么处置的七娘?”
风竹面有颓色:“公主病了,陛下命公主在府中安心养病。”
冯氏手一顿,将针轻轻别在布料上,问道:“只是如此?”
风竹点头,小心道:“不如殿下传话出去,将那流言再闹得厉害些,奴婢不信陛下会为着一个杀母仇人,任由自己背上骂名,让皇室蒙羞。”
冯氏将绣架放到桌上,冷声道:“闹大了好让陛顺藤摸瓜查到我这里来?”
风竹跪在冯氏身畔,道:“眼下这一桩陈年旧事闹出来,陛下怎么还会有心力去管她,今日任由她回去,怕也是一时念着旧情,没清醒过来罢了,等陛下想明白,定是会让她偿命的,眼下再推一把,让陛下快些清醒又有何妨?”
冯氏低低一叹:“陛下的心意我明白,他怕是舍不得了,眼下都能放过魏熙,更何况以后。”
冯氏说着,眼中闪过厉色:“等他缓过来,迟早是要和魏熙……”
冯氏说到这停住,面上有些倦意:“我真没想到,陛下竟对魏熙如此宽厚。”
风竹担忧道:“陛下怕是被昌乐公主迷了心智,昌乐公主可不是什么良善之辈,若是……殿下难道就由着他们吗?”
“自然不能。”
冯氏说罢,抬手轻抚小腹,冰冷之意化去,面上浮起了一抹奇异的温柔:“由着他们,我们将来又能往哪里去。”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回校,瞬间冻成狗……
又冷又累,想哭〒▽〒
小公主和六哥都不是好人,你们不要喜欢他们了,还是来喜欢我吧,我现在急需温暖的拥抱~【瑟瑟发抖。jpg
第232章 罪魁
被埋在心中多年的事突然以最难看的姿态揭开, 魏熙心里自然是不舒坦的。
在心中又一次闪过季惠妃那张苍白虚伪的面容时,她蓦地翻身起来, 将被子一推,赤着脚走到了窗边。
窗外月色皎洁, 一片寂静, 月光透过参差的树影, 在庭中投下隐隐光华。
魏熙抬手揉了揉有些发胀的额角, 好似看到了一抹骑在马上的倩影。
“阿娘……”
一声过后,魏熙好似看到了一抹温柔笑靥,魏熙心念震动,再也顾不得什么, 直接从窗户里翻出去,奔到庭中, 向着那道模糊朦胧,却又清晰无比的身影奔去。
她的阿娘就在那里,对她笑的温柔又慈悲, 魏熙蓦地扑过去,身之所及却是冰冷坚硬的地面。
剧烈的疼痛告诉她, 方才她看见的皆是浮光幻影。
魏熙忡愣看着自己的撑在地上的手,眼泪不得停歇。
她想阿娘,若是阿娘还在的话, 她会是世上最无忧之人,她的兄弟会成为皇帝,他们会成为对方最坚实的依仗。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 如圈中猪羊,任人宰割。
魏熙想着,从喉中溢出压抑的呜咽。
明明是季惠妃先动的手,害她幼时丧母,害她险些丧命,可最后承担罪过的却是她,天底下哪有这般道理。
帝王之权,生杀予夺,说的还真是不假。
魏熙此时只觉失望愤恨,她紧紧握拳,指甲都要扣进地里,她却毫无所觉。
魏熙在庭中趴了小半个时辰才被夷则发现,她唤来人将魏熙扶进屋中,又忙着去传了府医,月色正浓,公主府里却闹腾的很。
魏熙磕伤了膝盖,又得了风寒,整个人都恹恹的。
她抬眸看了一眼魏潋派来的太医,见里面没有苏井泉的身影,便淡淡瞌眸养神。
等太医走了后,陈敬跪坐在魏熙榻前,拿了一把扇子轻轻帮魏熙扇着,却听魏熙突然轻声道:“伤寒可大可小,你说,我若是在这时候死了,是不是顺理成章?”
陈敬扇扇子的手一顿,抬眸看向魏熙苍白漠然的脸:“不会。”
魏熙睁开双眼,微微一笑,一双眸子却如初解冻的冰湖,耀耀华光下,是丝丝的冷:“想要我死,这可是个好机会,你且给她行个方便。”
陈敬继续轻轻为魏熙打着扇子:“若是冯氏不动手呢?”
魏熙瞥他一眼:“那就引着她动手。”
魏熙说罢,音色越发清冷:“她如今是越发沉不住气了,甚至还不如当年,当年她小心思虽不少,但也算老实本分。”
陈敬道:“陛下后宫空虚,那几个妃嫔又乖顺,反倒显出她这个皇后了,怕是她力气多的没处使,早就将什么本分给忘了。”
魏熙嗤道:“真是季惠妃选的好儿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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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熙的病拖拖拉拉十余天也不见好,魏潋终是有些急了,命了太医署一干医术精湛的太医去给魏熙诊治。
他站在廊外遥遥看着出宫去的太医,从心底里觉得自己可笑,情与孝皆不能两全,却又都放不下,天底下怕是再也没有像他这般窝囊的皇帝了。
“陛下,李少卿来了。”
魏潋闻言,回头看向站在不远处的心腹重臣。
于私情上既然如此窝囊,于政事上就再不能如此了,若是处处难以抉择,被人制肘,那他这个皇帝还不如不当。
魏潋抬步回了殿中,往席上坐了,又抬了抬手臂,示意李庄坐下。
李庄依言跪坐好,将手中纸张呈给魏潋:“陛下,新制已按陛下的意思修订妥当,还请陛下御览。”
魏潋接过,慢慢看起来,待看完后,他面上带了一抹笑:“好,眼下只等将此制颁布了。”
李庄辑首道:“此制若兴,天下定是再无饥馁,陛下功绩,定千秋万代无可比拟。”
魏潋闻言,摇头叹道:“行了,你旁的都好,就这爱说奉承话的毛病改不了,偏又说的不甚妥帖,平白惹人笑话。”
李庄闻言起身,朗声一笑:“只要陛下在,臣这毛病怕是改不了了。”
君臣二人闲话了一会便又谈到新制上了,大丈夫不会永远被私情所困,辉煌江山才是他们心中最重。
在李庄走后,魏潋为着即将实行的新制又思量了好久,等殿中渐暗时他才回过神来。
他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对泉石道:“太医们可看诊回来了?”
泉石点头:“早就回来了,他们先前来回话时陛下正在和李少卿说话,因此他们便先回去了。”
魏潋道:“让他们过来。”
等太医们进来后,魏潋便问了魏熙的情况,太医们斟酌着答了,结果却不让魏潋满意。
魏潋将手中茶盏往桌上一搁,沉声道:“仅一个风寒而已,怎么会闹的这么严重,之前你们是怎么给她看的?”
众人敛声屏息,不敢答话,跟了魏潋多年的心腹太医出言道:“公主的病细细看了,还有些旁的,只是……”
“只是什么?”
太医道:“这……臣也不敢确定。”
魏潋神色一动,看向自进来后便不曾言语过的苏井泉:“你呢?”
苏井泉跪地道:“陛下,公主病重,只怕有猫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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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魏潋突然派人将冯氏的近身宫人都拖去审问时,冯氏已经卸了钗环,正准备睡下。
她听得响动,从床上坐起,蓦地发出一声哀凄冷笑。
风竹有些惊惧的看着冯氏:“会不会是陛下知道了?”
风竹话音方落,便听门被人推开了,她愕然回头,只见是几个内侍进来了,她面定下来,眉头一蹙:“你们这是做什么,进皇后殿下的寝殿都不会通传吗!”
内侍对冯氏行了一礼,道:“殿下,陛下差奴才们带您身边的宫人前去问话。”
风竹面色一紧,回头看向冯氏。
冯氏面色淡淡,不见什么怒色,但也称不上高兴:“所谓何事?”
内侍摇头:“陛下的旨意,谁敢过问。”
他说罢,小心道:“风竹姑姑奴才们就先带走了,殿下有什么疑虑,不如去问陛下。”
冯氏闻言,冷冷扫了他一眼,复又看向风竹。
风竹面有凄色:“殿下。”
冯氏抿唇,紧紧握住风竹的手:“风竹,你……”
冯氏说罢似狠下心来,将风竹拉在身后,对内侍道:“要问什么外面那些够你们问的,只风竹你们不许带走,我身边不能没人伺候。”
内侍面有无奈:“陛下有命在前,殿下要抗旨,我们可是不行。”
他说罢道一声得罪了,便示意身后内侍隔开冯氏,将风竹拖了出来。
冯氏站在原地看着被拖出去的风竹,只觉的身子都僵了,直到内侍将风竹拖出殿门,她才反应过来,蓦地挥开了内侍,抬步便往外去。
内侍犹豫一瞬:“殿下?”
冯氏不理,越过他们,越过风竹,抬步往甘露殿去了。
她一路气势无两,等进了甘露殿,看到沉沉坐在榻上的魏潋时,也依旧没像以往那样露出柔顺姿态。
她知道这样不妥,但心却出奇的爽利起来。
“陛下为何突然拿我的宫人?”她站在魏潋面前,垂眸问道。
魏潋毫不在意冯氏那一点居高临下的压迫感,他抬头:“你不应该最清楚吗?”
冯氏不语。
魏潋忽的一笑:“先是流言,后是我阿娘之死,你真当我不知道吗?”
冯氏淡声道:“妾什么都没做过,这些事,陛下应该问陛下自己和七娘。”
魏潋起身,垂眸看着她:“没做过?好得很。”
冯氏眼睫微颤:“若论罪魁,不该是陛下和七娘吗?”
魏潋眼神冷厉:“你如今是皇后,还有什么不满足的,非得将那些陈年旧事抖落出来?如此做对你有什么好处?”
冯氏看着魏潋身前的龙纹,抬眸看他:“妾当皇后那日做了一场梦。”
魏潋冷冷看着她,等她将梦说出来。
冯氏双拳握在袖中,道:“妾梦到七娘乘龙而起。”
魏潋神色一凝,复又沉声道:“找不到借口,竟都开始编造这些无稽之谈为自己开脱了?真是我的好皇后。”
冯氏垂下视线:“陛下不信便罢了,可陛下难道不了解七娘吗,陛下觉得七娘安分吗?”
“朕自然比你了解。”魏潋说罢,又道:“今日是论你的罪,你何必将阿熙扯进来。”
冯氏蓦然后退一步,盯住魏潋:“为何不可,不都是因为她吗?我有何罪,我不过是为着陛下罢了。”
魏潋淡声道:“那给阿熙下毒,你也无罪?”
“陛下可有证据?”
魏潋抬眼看向殿外:“一会就有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的热情好像一把火燃烧了整个沙漠~~~~~我一点都不冷
第233章 夜探
冯氏闻言, 情不自禁的随着魏潋看向殿外,天色已晚, 远天之上,是再辉煌的灯火都照不亮的黑暗。
她抬手抚了抚小腹, 心中缓缓的定了下来。
未过多久, 便见泉石进来回禀:“禀陛下, 皇后殿下的宫人已经招认了, 那味七叶蕨,是皇后殿下命公主府中的阿枣添的。”
冯氏听到那味药的名字后,没忍住,从唇角露出些嘲讽笑意:“陛下觉得妾是傻子, 指使人用这么显眼的药?”
魏潋淡声道:“但给阿熙下毒的不是你吗,你有了歹意, 是什么药又有什么区别?”
冯氏默了片刻,忽的怅然笑道:“陛下要定我的罪?”
魏潋垂眸看她一眼:“你失德狠辣,败坏皇家声誉, 自然是要定罪的。”
冯氏盯住魏潋,问道:“陛下突然定我的罪, 到底是因为我有罪,还是因为七娘想让我有罪?”
魏潋不提魏熙,只道:“有罪当罚是事实, 不论是七叶蕨还是寒水石,结果都是一样的。”
冯氏蓦地睁大了眼,问道:“果然陛下什么都清楚, 那之前呢,之前你为什么不处置我?”
魏潋闻言默然,他不是神仙,不可能什么都知道,但他也不是蠢人,在季惠妃死因出来之后,就已经猜到了一切,但他当时思绪不清,便放任了。
可眼下他却是不能再忍了,因为魏熙,也因为越发忘了分寸的冯氏。
他垂眸看着冯氏:“数罪相加,你不配为后,回去等着旨意吧。”
冯氏听了,面上挂出了浅淡的讽刺:“陛下这样顺着七娘,七娘知道了应当很欢喜吧。”
魏潋神色一凝:“是你心术不正,与阿熙无关。”
冯氏眉梢一挑:“七娘若是知道了,怕不会这样觉得了,今日是废后,明日是什么就说不准了。”
魏潋神色淡淡:“今后如何,朕有分寸,不必你在这挑拨。”
冯氏似是听到了什么有趣之事,颊上微添了几分笑:“陛下和七娘,还用得着我挑拨?”
冯氏顿了顿,又道:“为了害死阿娘的人,废了阿娘亲选的儿媳,阿娘在天有灵,应当不会快活吧。”
魏潋冷声道:“阿娘不是你用来达成目的的借口,你不敬她,更是罪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