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家三兄弟挤在房中默默无言。还心口疼?那之前那个走的比飞还要快的人是谁?
因为阮毅突然身体不适, 阮青杳焦心惦记着围在床边都不敢再离开。最后考虑了一番, 她拉着陛下去外头商量, 希望陛下许她暂且留在阮府照顾爹。
皎皎忧心忡忡的眼神一看过来, 郑衍除了点头, 也只能点头。
阮毅看着闺女出去,怕又被拐走了,故意又大声哀呼, 等见女儿匆匆入内说不回宫了才终于满意。
等皇上回宫后,阮毅身子就立马好很多了。阮青杳见爹躺了会后,舒服许多都能够坐起时, 才安下心。
因为阮青杳不回宫,父女俩便坐在一块说话, 不知不觉直到夜深。阮青杳得知爹竟向陛下辞了官时,很是惊讶。
虽然爹说因为他伤病过一场,身体不如以前了, 需要休养,但她从爹的眼神中,好似多少猜出了一些。
许是因为她的缘故吧……但一想到爹以前几次涉险,撑着阮府每日很是辛苦,便觉得好好休养也没什么不好的。
郑衍独自回了宫,想到皎皎不在,便连景安宫也不去了。今日出宫前,他可从没想过自己竟会独自而归。
郑衍面对着空荡荡的宫殿,仿佛殿内随处都在飘荡着孤寂二字。
泰山大人,技高一筹啊……
而等到歇下时,郑衍辗转反侧了几个时辰后,才又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
他不在身旁,皎皎她睡得着睡不着,他不得而知。
反正他是睡不着了。
陛下今日回宫时脸色郁郁,不过宫人们在得知了娘娘今儿不回来后也就明白了。
陛下不快,傅德永不放心那几个小内侍,便亲自在殿外守夜。
然而他发现都月上中天了,殿内的动静还是没停过。
郑衍翻来翻去,翻来又翻去后,最终决定放弃入睡。他起身唤人进来上灯,然后便坐着翻书看。
傅德永上好了灯,本想侍候在殿内,然而一对上陛下哀怨的眼神,便觉得自己闭嘴退下才是明智之举。
寝殿内灯烛亮了一夜,郑衍也一整夜未睡。在翌日上朝前,他第一件要事就是先命陈潮盛去了阮府。
陈太医去了一趟阮府后,前来向陛下回禀道:“阮大人并无大碍。至于心口不舒服,许是久病刚愈,可能……多少还遗留一些不适吧。”
“可能?”郑衍眼神怨气浓重。
陈潮盛立马改口:“阮大人无碍。”
有了陈潮盛这话,郑衍当下便笑容满面去阮府将皎皎接回了宫。
阮青杳才回宫不久,阮府又传急信来,说阮毅忽然开始头疼,甚至犯恶吃不下东西。
阮青杳得知后焦急不已,却又隐隐琢磨出点什么心有纳闷。她离开时,爹看起来明明挺好的,怎又突然不舒服了?
虽然阮青杳有着怀疑。但仍因放不下心,再一次出宫去了阮府。
这一夜独守空殿,依旧辗转难眠的皇帝陛下,连书也看不进去了。最后他忍不住去了景安宫。
大小白白抵着脑袋,睡得正香着,突然就被人抱起来打搅了好梦。
郑衍看着两只小狗睡眼惺忪睁开眼看他了,便将两只放到了地上。大小白白困着,一沾地就往下趴。然而趴下一半,又被皇上给拎了起来。
郑衍本想着来槿兰殿歇息的,可一来,就看到殿内角落铺的小毯上两只狗睡的哼哧响。
他顿时就不大痛快了。
看不到皎皎,他都无法入睡。可这两只平时占尽好处的小东西,却在睡得打鼾?
反正睡不着的郑衍当下就拿了两只狗的竹编小球,在殿内抛丢着逼它们去捡。
大白白还耷着眼皮配合的捡了几回,小白白却是一动不动,要被郑衍推着才勉强往前挪挪。
可不管挪到哪,皇上都要来戳醒它。
最后不高兴的小白白叼着球远远跑开,找了个角落要睡。谁想才趴下没一会,又被郑衍给抓了回来。
槿兰殿宫人们都默默侍立在边上。不敢抬头去看这位要把自己跟狗狗比较,还要拿狗狗撒气的陛下。
最后大小白白被皇上折腾了大半夜,还是累到怎么都晃不醒了才被放过。
然而郑衍发现,自己仍旧睡不着。
傅德永一会被陛下叫进来,一会又说没什么挥挥手让他退下。因皇上在景安宫中,又丝毫没有要歇的迹象,景安宫宫人们个个都提着颗心听候吩咐。
皇后娘娘再不回宫,这日子没法过了!
阮青杳一早醒来,便见跟着傅公公的小内侍前来阮府。一听说陛下这两日因政事繁重,身子受累突然咳得很厉害,便立即赶回宫去了。
目送女儿一离开,阮毅就望天重重哼了声。学他这招,真是没有新意。
而得知皎皎回宫的郑衍,早早就去了景安宫等着。阮青杳看到陛下时,就见他时不时抵手咳几下,眼下有青色浓重,面容也有些憔悴,一副累极的模样。
不过谁能告诉她,为什么她的两只狗看起来也这么累?
……
阮大人向皇上辞官一事,不消几日众人便都知道了。惊讶可惜者有,心安心喜者有。原本因阮毅伤愈而对阮家心生忌惮警视的,也都稍稍松了口气。
毕竟阮家如今地位特殊,难免会惹人多想。而自古就有皇戚权盛左右朝政之事,也逼得人不得不去多想。
过盛的权势积聚在一个人身上,哪怕是忠臣良将也当再审视。更别提其子知文能武,其女也武艺高深高居后位,太灼眼了。
而阮大人辞去官职,管他是因病还是因何之故。对许多人来说,都不是坏事。
有此大事在前,至于皇后宿留阮府几日不回宫什么的,那都成算不得什么的小事了。这种时候,也没人上赶着跳出来有意见。
毕竟阮大人都说自己身体差到要辞官了啊,还不许女儿跟在身边尽尽孝道?
大夏国可是重孝的。
较精明的朝臣们对此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对于朝会时脸色黑沉的陛下,也只当作毫不知情。
这时候较真往那浑水里搅,回头哪边都讨不着好。家事罢了。
于是皇后终日出宫不回如此闻所未闻的事,偏就这样轻轻松松被接受了。
而一回宫便会听说爹不舒服,一出宫就得知陛下身子不适的阮青杳,在几次之后终于明白陛下跟爹这是在较什么劲了。
一直以来性子娇软又好说话的她,这回是真生了气。
两人加起来都多大年纪了?竟还做出这种孩儿般的行径。一个是她父亲一个还是九五之尊呢,却拿这种事情来骗人,害得她一人在那担心焦急。
爹也是,就算是普通女子,也哪有总留住娘家的。
一见皎皎生气,三兄弟便如同消失。这种时候,明哲保身就可以了。
虽说皎皎平素偶有些小脾气,但如此正儿八经地发脾气还是头一次。
挨了训的两人当下都变得乖乖的,再不敢闹了。
郑衍虽说挨训了,但皎皎也不再出宫往阮府跑。他不仅有种莫名的得胜感,还能够睡个安稳觉。
皇帝陛下内心十分满足。
只是近段日子他面对皎皎时,都只能小心翼翼地哄着,话不敢多说,大气都悠着出。
皎皎这次气生得特别久。那张娇娇俏俏的小脸板起来,特别凶!
郑衍不怕被她凶,就怕她总如此会气坏身子。
于是这些日子上朝时,大臣们看到的,便是因为哄不好皇后而忧心的眉头紧锁的陛下。
陛下心情不佳,众臣们自然也都小心着说话。但也总有几位不大精明的,见哪里的水浑就往哪踩,此时做什么最不讨好,就硬要闷头而上。
阮大人病愈,眼下虽说暂辞官休养,谁知以后呢。而陛下后宫之中,亦不能再只有皇后一人呐!
一听说帝后间有不快,几位便趁此,耿直地为了请陛下纳妃,而坚持不懈地做着努力。
郑衍在看到这么几封奏折时,这回是真气得头疼。
而这一次奏请他纳妃,也换了新的说法,道皎皎她入宫已久,却始终不见子嗣。字里行间暗含之意,是在怀疑皎皎身子有异,难以有孕。
此事他尚不急,他们倒是急不可待了?
傅公公见陛下脸色铁青将奏折高高举起,正想着陛下又要气到砸折子了,便不动声色往后退了退。
然而等了一会,折子却没落地。陛下突然拧眉不知思索起了什么,举起的手也下意识缓缓落下。
郑衍虽私心里觉得子嗣一事还尚早,但心想着顺应自然,也未刻意做什么。
此前他不在意,也就没将此事放在心上过。但眼下突然被这几封折子提醒,才意识到此事确实有些奇怪。
算一算皎皎入宫的时日是不短了,他与皎皎又常有温存。若按常理来说,是不是的确该有些许动静了?
郑衍想到一个严峻的问题,他丢开折子,握拳抵在手边陷入深深的沉思中。
难道他有什么问题?
第64章
李太医今日忙中偷闲, 可才埋在药堆里面发了会呆,就突然被皇上召去了。
往常时候陛下若有召,一般都是陈潮盛陈太医去的。但陈太医这些天被陛下遣去阮家了,说是要留下给阮大人调理,没让回来。
李太医不知陛下此刻突然急召, 是龙体有何不适, 丝毫不敢耽搁,急急忙忙整了整衣冠, 提着药箱就随内侍去了。
然而见过陛下后, 被陛下招手喊近的李太医刚听完陛下所问, 就傻了一下, 随后回过神来打了个寒颤。
陛下刚刚问的……是那事吗?他是不是听听听错了?
李太医受到惊吓的小心脏还来不及平复, 陛下的手已经伸过来了。
“嗯?”郑衍见太医愣着不动, 催了一声。
李太医立即埋下头,应是伸手朝陛下腕脉探去。他暗暗深吸了好几口气,才控制住了不停发着抖的手。
难怪陛下今日看起来满面忧色……可他们以前给陛下请脉时, 从没见诊出过什么问题啊!
陛下突然问起这个,难道是近来感觉到哪里不对劲了吗?
李太医默默猜想,却又不敢明着去问陛下。他甚至连脉都不敢去探, 生怕这一诊下去,发现陛下真的有点什么。
那他是说还是不说?又该怎么说啊?这可是国之大事啊。他一开口, 大夏国的传续就断在他嘴里了。
李太医沉重的手挪动了半天才慢慢搁上去。他额间沁汗细细诊看着,片刻后,神情也慢慢由紧张忐忑转为轻松心安。
他忙收回手道:“陛下龙体康健, 并无任何问题。”
“真的?”郑衍追问了一句,见李太医就差对天发誓了,想到什么神色更凝重,蹙着的眉头也拧得更紧了些。
见状李太医将快要弯起的嘴角又收了回去。陛下得知自己没问题了,怎么反而脸色更不好了?
知道自己没问题却不高兴,难道得知自己有问题才高兴?皇上总不会是希望自己出问题吧。李太医神思一动,就吓得连忙把这大逆不道的想法赶了出去。
郑衍自然不希望自己有问题,但既然他的身体康健,为何他与皎皎会这么久都没有动静呢。
难道是皎皎?
郑衍想到此,就心情沉沉。
李太医又听陛下问起,这才明白,原是陛下是在疑惑此事。既然不是陛下的缘故,难不成是娘娘?李太医又不敢想了。
“可会是皇后的原因?”郑衍直问道。
李太医不自觉缩了下脖子,他不敢想的事,陛下就这么直接说出来了吗?
但他自然不敢真的如此附和,他思索解释着,每人体质有异,不可一概而论。而陛下大婚至今,其实也并不算太久,大可不必太过心急。
郑衍听后也没宽心多少。
他是真的在担心皎皎,怕她身子有什么问题。早先太医就说皎皎气血有亏,但其余未提,也不知于这是否有影响。皎皎一直有在用着药膳调理,气色看上去是比以前好多了。
可若万一皎皎真有点什么,郑衍怕她会受不了。想到这种状况,心都要揪起来了。
但也不能因为怕,就将问题避而不视。若真有不对,尽早想法子才是正理。
郑衍思定,起身道:“你随朕去景安宫,替皇后看看。”
李太医只想把自己埋起来,今天为何不是他休假?
皇上这是在怀疑娘娘了啊。万一是娘娘之故,不能怀有子嗣,也不知皇上会是何态度。
子嗣对寻常人家都重要,何况是皇家。若娘娘荣宠到此为止,后宫必然纳新,这宫里天都要变了吧。
李太医就这样拖着沉重的脚步随着陛下去了景安宫。
郑衍入槿兰殿时,见殿内安静,一问才知道皎皎还在睡。
半杏说娘娘起过,只是起来用过早膳后没多久,又犯了困意。
“娘娘说自己太困了,才又重新歇下的。”半杏回禀着,连忙去打起帘子入内,想要进去叫娘娘,却被陛下挥挥手制止了。
皎皎这些天睡得早,但郑衍只当她是气没消彻底,所以不高兴搭理他。
但白天还会如此犯困,是不是皎皎她晚上睡得不好?已有担忧在前,郑衍顿时更不放心了。
阮青杳没有睡深,有人一到床边她就感觉到了。她抬手揉揉眼,见是陛下回来,便撑着坐了起来。
刚想说什么时,阮青杳隔着幔帐竟看见殿内还有别人。
再看看身上的官服,和提着的药箱,是太医啊。
她一脸疑惑去看陛下,有太医在这,是陛下哪不舒服么?
再听到陛下说是来给她请脉,就更觉得奇怪了。
“陛下,我又没生病。”阮青杳皱了皱眉,刚睡醒,说话还带着一丝鼻音。
“平安脉而已。”郑衍扶住人轻声道,他怕皎皎会多想误会,也不敢直说。皎皎没什么最好,若真有什么,也免得她得知了会伤心。
阮青杳闻言眨眨眼,看看陛下,又看向了太医。不知为何,她觉得太医看起来有点怪怪的,陛下看起来也怪怪的。
这些天的阮青杳好似变得愈发敏感了。
她心里本有些不大乐意。可稍稍一想,自己也没明白为何要不乐意。请个平安脉罢了,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于是寻不到根源的阮青杳,只好把这种感觉,又归结在了因为生陛下跟爹的气,还没消干净上。
郑衍见皎皎点了点头后,便看了李太医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