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明池起身,宽肩窄腰的短袖T外,套着件家居服,一边问她:“想吃点什么?”
背后又不长眼,舒月纱肆无忌惮贪看,拿着乔撒娇,要求一堆:“甜豆浆,馄饨,还有锅贴,我都想吃。”
得,女神也下凡了。
不是说要吃轻食沙拉牛排、水煮鸡胸肉的小仙女了。
谢明池想都没想,轻轻松松就应了。
不过几步路临出房门,心里有钩子牵似的,他忍不住要回头多看一眼,才安心。
晦暗不明的卧室,她用被子半遮脸,一双眼却如映灯火,盈盈动人。
忽闪忽闪的,偷偷望着他。
匆匆一秒的对视,她就受了惊似的,“嗷”的一声钻进被子里,闷着声长吁短叹:“常年的肾亏,让老舒在妻子面前抬不起头啊。”
小娇妻谢明池忍不住在心底爆了句粗。
真他妈太可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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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早饭,舒月纱再也不敢拖延,坐在书房里,抓紧唯一一个休息日完善她的列表。
公司规定,艺人每年年初都要交一份自己手写的通告预览和工作计划表。
以及个人在每项通告中的期许和既定目标。
舒月纱脸趴在桌上,叫苦不迭:“我就不懂有什么意思,又不是中学生了,钟遇可真无聊。”
然后伸着指尖,晃晃悠悠,去挑黄花梨笔架上悬着的各式毛笔。
谢明池和她对坐,用笔记本处理着公务,闻言轻轻一敲她脑袋:“起来,桌面不硬么。”
她顺势扯住他的袖子:“明池,你帮我写吧。”
“这要贴在公司我办公室墙上的,我汉字写的真不好看。”
舒月纱眼睛一眨一眨的,双手合十:“丢我人也就算了,别丢了你爸的名声……”
谢明池声音故意淡淡,试图和女朋友讲道理:“钟遇可不无聊,他也是为艺人好。你看,圈里许多年轻的艺人一年休息超不过两周,什么通告都上,最后不伦不类,名利双失。这人,就怕不知道自己要什么。”
圈内能放长眼量,肯耐下心磨砺的年轻人,最后不都一步步走得稳。
“谢明池,你真讨厌。”
舒月纱夺回推到他面前的信纸,薄怒嗔他一眼,出口的话语却把谢明池震住了。
她说:“你都把我睡.了,还不帮我写作业!”
这指控……也太罪不可赦了,两小时前,她还不是这么说的吧。
反正女人心海底针,有用即是真理。
“纱纱,你可真行,”谢明池合上笔记本,往后一靠,笑的无可奈何:“拿来吧,我写。”
舒月纱淡淡瞥他眼:“不给了,谁稀罕。”
“好好,”他站起来,把椅子拉到她身侧,温声低语:“舒小姐,舒大美人,再给我个机会为您服务呗。”
谢明池接过她的签字笔,在便签纸上划拉了两下。
压根没墨了。
小女朋友,合着在这等他呢。
看她双手托着腮,眼巴巴等他的样子,他又一点儿火气都起不来。
“你说,我写。”谢明池抬眉看她:“今年你最大的预期目标是什么?”
“嗯,”舒月纱顿了顿,声音轻飘飘:“拿到T家在大中华区的大使身份。”
笔尖一动,她名字的最后一划飘飘摇摇,被他拖了长。
舒月纱难免低落,对着手指不看他:“我知道没那么好拿,但也没那么难。说不定今年《沉沦》成绩够好,我这边运作也成功呢。再说,我又不是你拿世界代言的……”
见不被爱人认可,她声音越来越低。
也还好舒月纱没抬脸,没看见谢明池的面色有多沉。
他语气不咸不淡,喜怒难明:“现在的高奢品牌,大使是三年一签。”
艺人的代言合约,并不是想象中那么好拿。
除了众所周知的,出现□□,艺人会面临一大笔违约金赔款。
同时在合约期内,艺人也要保持和品牌价值相匹配的活跃度和影响力。
就如谢明池自己,即便他早已萌生退意,想一心投身商场。
但在今年六月M家合约到期前,每年他都必须保持一部高质量电影的拍摄宣传、一部新锐电影的投资活动。
T家偏爱青春靓丽型做大使,成熟美艳型做品牌代言人。
而这两年,国内的年轻女星里,少有符合T家审美和要求的。
单单从草稿纸上列出的通告和一系列运作来看,谢明池就知道,她的可能性当真不小。
再通透的男人,这一弯也不是轻易能过的。
心里躁,也乱。
因为这支代言对她一个新人来说,将意味着三年马不停蹄、毫无喘息之机的工作。
三年后,她二十六,他三十三。
三十岁一过,男人遇见心爱的女人,就容易倍加珍惜。
说来特俗,他就想每时每刻和她在一起,拥抱亲吻当然好,哪怕就如眼前静静坐着,感觉也不坏。
但谢明池还是按下心绪,中学生似的把笔放在指尖转,笑了笑:“那你就得穿T家三年的衣服,背三年的包。”
他扬眉:“我一个男人,连续穿了三年,也穿烦了。”
舒月纱向来会察言观色,识得眉眼高低。何况谢明池在她面前,也掩饰不住什么。
但她忽然没了勇气。
三年光景不短,她宁愿装傻,也开不了口让谢明池等她。
“女人的衣服永远是买不完的,”她倚在谢明池肩上,轻声笑语:“那别的我穿不出去,可以在家穿给你看呀。”
第一次,她没能把他哄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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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月纱隐隐有所察觉。
但在晚间,这种猜测和些许无措,终于得到了兑现。
挥之不去的倦,还是提不起精神。
夜猫子舒美人不到九点钟,就躺着玩手机了。
手机放在床头柜边充电,舒月纱倾着身子,靠在床头刷微博。
听见身后窸窣作响,她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就着读了条余励的微博给他听。
“明池,你说余励会不会和嘉容姐有那什么啊?”
他沉沉的笑,然后欺身靠近:“傻姑娘,你大概是最后一个发现的。”
“什么?!”
舒月纱满目震惊,蓦地回身凝视他。
正中谢明池下怀。
手机不轻不重的,敲在了床头的台灯上。
人也被按在身.下。
她弱弱:“……我的手机,砸坏了都。”
初尝□□滋味的她心头乱跳,哪还有昨天的霸道劲儿。
“坏了我赔。”
然后就是缠.绵悱恻的吻和咬,纷纷扬扬地落下来。
恣意,轻狂,也不辨方向。
昨宵暧昧的痕迹未消,今夜枝上又添新花。
他低喘着,贴在她心跳火热的地方,声音柔的像一场梦,问她:“还疼么?”
……疼你能停下么,而且其实也不。
如果真停下,疯的也不是他一人。
于是,微凉的指尖,比体温低许多,往里探。
窒息般的刺激。
她倒抽了口气,唇间溢出的轻音,像初生的小黄鹂。
生理性的泪水瞬间沾湿了纤长的睫毛,她徒劳按在谢明池的手臂上,连推他都使不上劲。
他邀功似的,低声笑:“……你看,洗完手我特意没抱你。”
作者有话要说: 忍不住剧透一下,即便在童话里,王子和公主也是有过小分歧的。
喜欢一个人最朴素的心愿就是和她在一起,谢明池再是个完美情人,也会忍不住有这种诉求的。
但放心,过程不虐,没有不吵架的情侣,尤其谢先生和月纱都是太体面的人了,争吵和吃醋反而会加深两个人的感情。
……然后这关过了,纱纱功成名就,就要嫁给谢先生啦。
第44章 吃醋
艺人拍戏, 是不分寒暑春夏的。
临近年关,舒帷打了许多通电话来, 难得强硬了一回,直言要是女儿不回家过年,这工作不做也罢。
钱永远是赚不够的, 工作也是忙不完的。
钟家和舒家都是注重仪式感的传统家庭,过年一定得一家团圆。
所幸, 月纱在《长城长》里的戏份不多,多是内景戏, 拍摄周期也就不过压在一周半内,赶在春节前就能收工。
一夜寒雨落尽, 影视城里湿冷泥泞, 湿润的寒风直往人骨头缝里钻。
清早群演的戏结了,轮苏芳影后和男配上戏时,戏程就不大顺了。
如果说徐影后是天生电影脸, 典丽精致,那苏影后当真人如其名,跟朵鲜妍的玫瑰花似的, 眉黛鬓青, 光艳照人。
但苏芳今天的脾气格外大, 直接替了导演周逸群说话, 连续十几条都没给对戏的年轻小生过。
苏芳眼角微挑,冷冷的媚色,“这样, 小赵你不如先去休息吧。咱们这一镜等你想清楚了再拍,我反正不急,可别耽误了导演的戏程。”
这话说的有礼有节,可当着这么多演职人员的面,真是能噎死人的。
舒月纱不由得裹紧了一身长羽绒服。
周逸群这时终于出来居中调停了,笑着说:“云深哪,你苏芳姐就这个脾气,工作上的事嘛,不是对你个人有意见。”
赵云深连羽绒服都没披上,嘴唇冻得泛白,点点头没敢说什么。
周逸群向站在摄像机旁等场的舒月纱招手,“先拍第二镜,月纱你补上。”
“好。”舒月纱应声把外套脱了,任由化妆师和造型师替她整理补妆。
为了突出旧式家庭大小姐同新派进步女青年的矛盾,月纱的妆容寡淡至极,峨眉轻扫,唇如落樱,甚至化妆师连眼线都没她画。
可苏影后年岁在那里,想演好十八九岁的进步女学生,在妆效上总要做一些特殊处理。
因此,苏芳鲜妍明媚,华丽洋装款摆,站在庭前。
她清汤寡水,一身素净青花瓷旗袍,立在阶下。
全凭一张好底子在发光。
舒月纱暗暗苦笑,这回是明白了周逸群为何明明对她不满,最后还选了她。
大概只是因为这张脸够美,敢素颜上镜了吧。
“舒小姐,”苏芳捋了捋袖口的白蕾丝,居高临下,笑起来:“这是咱们第一次对戏吧,你多指教。”
女人的直觉驱使,苏芳越礼貌客气,她隐隐越有种奇怪的感觉。
舒月纱微仰脸看她,笑着摇手:“苏芳姐,是您多指教我。”
天阴,身侧的工作人员忙忙碌碌,调整着打光板位置,光替都没上,两人就站在了既定位置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起来。
苏芳说:“不敢当,你外公钟先生可是咱们华语影坛的泰山北斗,要不然怎么你们万钟是国内经纪公司里的翘楚呢?”
舒月纱垂着眼帘遮挡心绪,苏影后还真是来者不善。
周围的工作人员手一顿,不约而同眼风往舒月纱身上带,却听见她还是笑:“苏芳姐,你这么想我可不成啦。”
修身旗袍衬的美人身姿窈窕,她双手交叠放在腰间,十指纤纤,仿佛真是个娴静绝美的大家小姐。
她语声轻轻婉婉:“我外公可比我强多了,我就是个花瓶儿,能演点小角色就很好啦。”
与其让别人抓住弱点,这短处她宁愿自己来揭,又能怎样。
周逸群眼见不妙,心里微有点儿埋怨苏芳,这女人今天是吃了枪.药了么,逮谁怼谁。
却还是笑着来打圆场:“月纱你这么说就妄自菲薄了啊,《沉沦》的预告片我可看了,演得不错。”
“你们俩也别闲站着了,早拍完早收工,先把戏对了吧。”
女人的战争硝烟都不见,转眼又是面上一团和气。
场记板下,正式开拍。
新式学堂,男女同校,庭前喧闹。
一片蓝布校服裙麻花辫中,穿天青旗袍的女人显得格格不入。她如云的乌发盘成髻,斜插一支温润白玉簪。
可因为她很美,很幽静,美好如古典名画中的仕女,过往的年轻学生,还是忍不住驻足偷偷看。
她缓缓抬起微垂的眉目,未语人先笑:“叶姑娘你好,冒昧打扰,我是阮家的女儿阮娴。”
骄傲明媚的少女心里一蜇,红了脸,语气也急:“阮小姐,现在是新社会了,哪还有什么姑娘不姑娘的。”
“好,”她温婉的笑,略停了停,措辞道:“叶……小姐,这样称呼您对么?”
舒月纱生平第一次觉得,演戏是一件这么痛快的事。
莫名其妙,她就喜欢看苏芳看不惯她,但又拿她没办法的样子,谁让她演的是正头妻子呢。
她越演越顺意,苏影后反是越演心越躁。
周逸群六亲不认,居然喊了苏芳的卡。
“苏芳,你收一点,用力有点猛了,”周逸群皱着眉看监视器,一边挑刺:“要考虑时代因素嘛,叶岚见到阮娴心里肯定还是怵的,你一开始拿捏的那个度就很好。”
很快修整结束,重新开拍。
苏芳到底是影后,一下就调整过来了状态。
而且还是超水平发挥,她眉眼一扬,就把叶岚的那一点儿娇纵和明媚演的让人心痒痒。
这下,周逸群又对舒月纱略有不满了,给她说戏,不断折腾眼神和动作到细处。
苏芳又不提前告知她情绪爆发点,靠在椅子上看她练,鞋尖轻点悠哉悠哉,笑意深:“不急不急,你们年轻人本来就是要多磨炼。”
要说苏芳不是针对她,鬼都不信了。
但人家偏偏选了最光明正大的路子,她毫无招架之力。
舒月纱演的又是个柔弱温婉的旧式女人,一点情绪都不能带,最好能幽柔的像一缕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