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有妖怪要吃我——乱世繁芜
时间:2018-08-14 07:21:35

  高良姜招手让她过来,和颜悦色问:“小妹妹,你怎么不走啊?”
  小丫鬟的脸“腾”就红了,结结巴巴道:“奴、奴初来不久,不敢……不敢擅自离岗……”说罢飞快看了高良姜一眼,又低下了头。
  “那你可知,刚刚那小二,去哪儿找人了?”高良姜从果盘里拿了一个通红的苹果,放到小丫鬟手上。
  “奴不知……”小丫鬟话一出口,见到这位英俊的“少年郎”眉头紧皱,又连忙补充道:“那位是丁执事,眠花楼的下三花部,都归他管……郎君,他脾气不大好,你莫要惹他。”
  “我看他笑眯眯的,人不错啊,你怎么说他不好呢?”
  小丫鬟自知失言,再不肯说话,高良姜使出了浑身解数,大使美男计,连“好娇娇,好妹妹”这样的话都说出了口,所幸那小丫鬟是新人,对风月场所的情话半当了真,见对方爱自己如此,鬼迷心窍把实话说了出来,她道:“郎君,奴看你也不像是眠花宿柳之人,你还是快快带着这位大哥走吧。销金窟、销金窟,便是你有铁一样的志气,山一样的钱财,也都要交代在这里。”
  她看看案桌上的小座钟,道:“郎君这一个钟的时候快到了,你们若不走,便是要再加一个钟,就又是三块龙晶。你们……有钱吗?快走,快走吧!”
  他二人起身,走到了门口,高良姜做戏做全套,握住了她的手:“妹妹待我如此,我心中真是,真是又欢喜又……”
  小丫鬟急了:“再不走就来不及了。”一伸手把人推出了门外,两边的门轰然关上。
  小蓟笑道:“掌柜的,你这美男计,似乎是过猛了。”
  高良姜也觉得奇怪,可再敲门,里面不应声了。两人按照来时的路往回走,可此处游廊众多,隐隐现现,有的路走着走着就没了,有的明明没有路,往前走走,脚下又有了路。
  偏这一路上,一个人影都没有。
  高良姜心里有些慌了。
  “掌柜的——”远处有人喊她,这声音像是小蓟,可小蓟不在我身后吗?高良姜赶紧回头,可身后哪儿还有小蓟的影子,远处有黑影走来,看不清脸,但头上有尖角,身后甩着尾巴,定不是人!高良姜慌忙转身就跑,她这一跑,那黑影也跑了起来。高良姜是吃了沧海辉夜珠的人,脚步如飞,千里宝马都追不上她,可那黑影真有几分道行,“咚咚咚”的脚步声步步紧逼,越来越近。
  难道,今日我要交代在此处了吗?
  肾上腺素狂飙的高某人边回头看,边一路狂奔,没留神一头就撞在了人身上。“哎哟”,高良姜应声倒地,抬头一看被撞的人,大喜过望,“阿藏,是你!我可找到你了!”
  僧服衣袂飘飘,面带戏谑之笑,眼前这人,正是衍藏和尚。
  “跑这么急,赶着去投胎啊?”和尚还是一贯的毒舌,他伸手把高良姜拉起来,那一路追赶高良姜的怪物也跑到了跟前,原来是一头山羊精,这妖精大概有个人样子,只是蹄子、尾巴和一对羊角没变,看着有些怪异。
  山羊精开头要说话,“大……”
  阿藏抢白道:“没你的事儿,下去!”
  “是。”山羊精行礼,退下了。
  难道阿藏是这里的管事大人,这山羊精怎么一副唯命是从的样子,高良姜开口问:“阿藏,这些天你哪里去了?我真担心你被那老妖僧给害了。”
  阿藏笑道:“这不是没事吗?瞧你,都跑出汗了,走,我带你去洗把脸,换身衣服。还没吃饭吧,一会儿让厨下给你加两个菜。”说着停下了脚步,一双笑眼光明正大地看着高良姜的眼睛,又道,“一斤酱牛肉,一叠花生米,再来一壶高粱烧对不对?”
  高良姜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扭过了头,道:“你倒是懂我……对了,小蓟,还有小蓟呢。”
  “不急。”正说着话,遇见了刚刚那位丁执事,这位趾高气昂的小二此时敛息屏气退在一旁,低着头让路,谦卑极了,阿藏漫不经心,拿手一指,道,“你去把那什么小蓟找来。”
  “是,是!”丁执事点头如鸡啄米。
  阿藏拉着高良姜继续往前走,高良姜回头看,丁执事仍旧低头弯腰站在一旁,仿佛十分惧怕阿藏。
 
 
第38章 销金窟4
  明明掌柜的刚才还在眼前, 怎么转眼就不见了?小蓟脑子“嗡”地一响,心说掌柜的可千万别遇上什么危险,她一个女儿家,装得再强势, 那也是个女儿家。小蓟四处张望, 急急奔走寻找,拐了两个弯, 正好看到掌柜的在对面不远处的游廊上, 他高喊一声,掌柜的也似乎听到了他的声音, 扭头四顾。小蓟再喊一声, 游廊下荷花池的水汽腾起来,遮天蔽日, 竟掩盖住了对面的楼阁建筑。
  小蓟急忙寻路,刚刚那小丫鬟追了上来:“客官哥哥,你随我来。”
  “去哪儿?”小蓟心生戒备。
  小丫鬟急了, 拉着小蓟的袖子往前走:“你们不是找一个和尚吗?小奴家知道在哪里,哥哥随奴而来。”
  “等等我家掌柜的。”小蓟坚持不去。
  “哎呀。”丫鬟急得直跺脚,“客官哥哥,你没钱没势,奴图你什么?奴是真真认识,衍藏哥哥跟他师父如今都住在眠花楼后山的佛洞里,刚刚奴担心你们是他仇家,才赶你们走了。回去跟衍藏哥哥一说, 他央奴出来找你们哩。”说着又催促快走快走,万一让丁执事看见了,他定要赶你们出去。
  这小丫鬟也不知吃什么长大的,好大的力道,小蓟这样有九牛二虎之力的汉子,竟让她拖着跌跌撞撞往前走。跟着这丫鬟,一路越走越开阔,迷惑人的水汽迷雾散了,渐渐天朗气清,出了群楼,一座郁郁青青的小山近在眼前。
  “客官哥哥,过了打仙门,我们就出去了。一会儿你别说话,奴领你过去。”小丫鬟叮嘱小蓟。
  小蓟点点头。
  两人往前走,小丫鬟上前同两个看门的妈妈说了两句话,那两位山一样、比硕鼠还高大强壮的守门员妈妈打量了小蓟一眼,迟疑地开了门,小丫鬟松了一口气,带着小蓟出了打仙门。一出这城楼门,小丫鬟神色也放松了,脚步也轻快了,脸上带着笑意,问小蓟道:“客官哥哥,你是衍藏哥哥的朋友吗?”
  “我——”小蓟的话还没说出口,被人打断了。
  “大胆贱婢!”丁执事从后面追来,纵起几个飞身,拦住二人去路,一双精明的丹凤眼上下打量二人,见那小丫鬟瑟瑟发抖,冷笑道:“毛还没长齐的东西,也学会跟男人私奔了?你生在了我销金窟,一辈子就只有为奴为婢的命,谁让你妈妈她们当年败了呢?滚!”一扬胳膊,那小丫鬟犹如秋风落叶一般,被扫开十丈以外。
  “你!”小蓟捏紧了拳头,冲上来一拳。
  丁执事都没看一眼,一掌挡回了小蓟的攻势,反身一让,小蓟收不住攻势,扑跪于地,丁执事一脚踩在小蓟背上,喝到:“无知之徒,竟敢肖想我销金窟中佳人。”说罢往小蓟口中塞了一粒药丸,此药丸入口即化,小蓟扣着嗓子也吐不出来,张嘴要说话,却发不出声音了。
  你这卑鄙小人!小蓟怒目丁执事。
  丁执事毫不在意,一手抓住了小蓟的衣领,将人带回了眠花楼内,他七拐八拐最终走到一座阴森大殿,殿前匾额上写着“慎刑司”三个字。进去以后,有官高坐堂上审判,小蓟口不能言,只能听着丁执事的鬼话摇头不已,可高坐堂上的官才不管你的肢体语言。此官听丁执事说这堂下之人,吃霸王餐赖账不说,还要拐卖楼内侍女,当即判决,罚小蓟为膳食坊前石狮子一只,蹲守五百年方可恢复自由身。
  小蓟挣扎不已,却犹如蚍蜉撼树,被刑官提着扔了进去,一会儿一只新崭崭的石狮子从慎刑司后门被抬了出来,送往了膳食坊。
  膳食坊门口的位置已经空了两年了,今日终于又有了石狮子来,虽不是一对,有些遗憾,但好在这一只威风凛凛,雄壮俊秀,膳食坊的大管事高兴地合不拢嘴,直夸丁执事是真兄弟好朋友,顺手塞了一只布袋给他,口道:“丁大人,这石狮子确实好,只是光有公的,没有母的,怎么看怎么……好兄弟,烦你再给我弄一只来,成双成对也好看。”
  小蓟被化作了石狮子,不能动弹,但是能说话,现在失声药的药效过了,他高声吼道:“奸诈小人,凭空诬陷!你找那丫鬟来与我当面对质,这定是你这小人使得仙人跳!你这混蛋,放爷爷我离开!”
  丁执事颠了颠手里沉甸甸的袋子,冷若寒菊的脸上绽放出了金秋最美的花朵,跟那大总管保证道:“大总管放心就是,我只管给你留意着,再有这种倒霉蛋进来,第一个留给你。”两人说完,便各自拱手告辞了。两人都没管小蓟那番话,毕竟,一会儿自有慎刑司的小厮来给这新石狮子抹去记忆,重新教他该怎么看家护院。而那小厮,早就被丁执事给喂饱了,随这石狮子怎么闹腾,也翻不出浪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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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哪儿?”高良姜问。
  眼前的房间,比宫殿还要奢华三分,高良姜看墙角堆了一些发光的圆玉石,捡起来和拳头比了一下,不敢置信道:“这是……夜明珠?”
  “嗯。”
  我的天哪!夜明珠这东西,听说当年西太后慈溪老佛爷也就只有一对,还视若珍宝陪葬到皇陵了,老太婆是死也要带到地下去,珍之爱之,没想到在阿藏这里就跟大白菜似的!
  “喜欢就送你了。”
  高良姜一喜,继而又把东西放下了,“太贵重了,无功不受禄。”
  阿藏嗤笑一声,心说这丫头真是土包子,夜明珠是这房间里最廉价的东西了,“丫头,还跟我客气?我的就是你的,这屋里的东西,喜欢你就——”
  “你说什么?”
  “我的就是你的,喜欢什么自己拿。”
  “不是,前面那句,你喊我什么?”
  “丫头……怎么,我喊的不对?”阿藏微微眯着眼睛上下打量着高良姜,神色是高良姜没见过的陌生,继而他爽朗一笑,“哈哈哈哈,掌柜的,叫你一声丫头,你怕了?”
  原来阿藏知道我的女儿身,高良姜觉得脸上有火在烧,又羞又恼,恼羞成怒,甚至有些埋怨地问:“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阿藏温柔地一笑,慢慢走过来,两手抱住了高良姜的肩膀,轻声道:“别怕,丫头,别怕,我这不是回来了吗?”阿藏没有答复高良姜提出的疑问,但他这句话,字字戳进了高良姜的心里的疑问。高良姜能感觉到,阿藏懂她这几天、恐慌、压抑、惊惧,他懂,他都懂。
  “委屈你了。”阿藏顺势把高良姜抱在了怀里。
  高良姜仿佛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光了,她依靠着他,两手抱在阿藏腰间,借着阿藏的力站着,把脸贴在他的肩膀上。这一瞬间,情绪奔溃,眼泪没有声息地奔涌而出。
  “阿藏……阿藏……”高良姜呢喃地哽咽着。
  “我在。”阿藏掰过高良姜的肩膀,一手滑下去扶着眼前人的腰,一手扶着她的脸,他看到她一双明眸里烟雨迷蒙,仿佛是盛夏暴雨后满溢而出的西湖,盈盈一水间,可怜动情人,“别怕……”
  冰凉的唇落在女孩子温暖的嘴唇上,和着泪水,纠缠在一起。一方艰难地躲避,另一方便犹如猛虎步步紧逼,不给人喘息的机会,追逐,侵占,宣誓霸权,高良姜两条腿都软了,仿佛在水里挣扎,两只手可怜巴巴抓着对方的衣服,满脸绯红。
  一只可怜的小兽,让亲她的人恨不得即刻将其拆解入腹。
  两道呼吸越来越乱,专政的暴君压抑不住内心的猛兽,一把将人打横抱起,大步往内室走去。
  高良姜的心跳和这脚步撞在一起,这一步步就好像踩在她心上:
  咚。
  咚。
  咚。
  阿藏他、他要做什么?不可。
  阿藏手上一空,高良姜已翻身落在地上,她摔在地摊上,仰头看着,哀求他:“不可。”
  “为什么你心里全是恐惧?”阿藏蹲下来,他喘着气问,“你怕我?”
  阿藏的手抚在高良姜的脸上,“不要怕,不要怕,我们出去,不要怕。”高良姜觉得他的声音有一种蛊惑人心的力量,让她内心安宁平稳,难道这就是爱情的酸臭味?她点点头,被阿藏拉起,两人还往外间去。
  高良姜又羞又无力,顾左右而言他,问:“阿藏,你的手怎么这么凉?”问完差点咬住舌头,我在乱七八糟说什么。
  阿藏笑了,给她倒了一杯水,道:“一直都是,以前没发现吗?”
  以前你也没这样啊,高良姜一想到刚刚的情景,话都不会说了:“没、没有。”
  “还有什么想问的?随便问。”阿藏示意她喝水,“家底全都交给你。”
  “没……对了,小蓟!小蓟刚刚跟我一起来的,你能把他找来吗?”
  “小蓟?”阿藏略一思量,拿来一面石板,手一挥,石板仿佛西洋镜子一样,里面有了清晰的人影,高良姜看到,小蓟被人赶出了销金窟大门,他在门口徘徊了一会儿,似乎在等她,接着,就跳进了喷泉里。
  “他回去了?回到前门了?”
  “嗯。安心了?”
  “他没事就好。”高良姜的心放下来,“那我们也走吧。”
  阿藏绕道高良姜身后,玩着她的耳垂,看着镜子中她的眼睛,有些不满地问:“怎么还想着别的男人呢?丫头,我会不开心的。”
  作者有话要说:  阿藏:冒牌货,你要干什么?
  冒牌货:你说我要干什么?还是谁?
  阿藏:可恶!放开那个女孩,让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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