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唇动了动。
倏然,他唇瓣一牵,紧紧地看着她的眼睛,等风都停了,才忽然低声道:“我有你陪,已经够了。”
·
婚礼的举办场地是在这家酒店独有的中式大堂里。
很小的时候,周女士就带薛渺渺参加过不少人的婚礼。而那些婚礼在奢华之余,无一例外都是西式的。像这样古红木桌,雕花屏风,实乃少见。
她跟骆承川很快就在这一群的木桌中间找到了自己的席位,双双入座,等待婚礼的开场。
他们所在的这一桌与别桌不同,位子只有十个不到,视野很好,却也不用跟其他桌的人有太多的接触,一开始薛渺渺不懂这个桌上坐的人究竟是属于新娘或者新郎的哪一种朋友,直到后来,一位戴墨镜的女人和一个帅气的男人入座以后,她的这些疑惑才全部被解开了。
戴墨镜的女人抬手拉下墨镜,看到骆承川,伸手一笑:“好久不见了。”
“好久不见。”骆承川回握过去。
四月漂亮的眼睛在薛渺渺身上看了两眼,有了第一眼的喜欢:“这是你女朋友吗?好漂亮。”四月看向骆承川。
听见自己被点名,薛渺渺伸手,含笑问好:“你好,我叫薛渺渺。”
“你好。”墨镜女笑语盈盈,“我叫四月。”
“周晨涵。”旁边的那位帅气男人,下颌一点,善意地看着薛渺渺。
薛渺渺觉得自己好像在哪里听过这两个玉人的名字,直到骆承川提点:“吾生小说改编剧的官宣男女主。”
“视帝视后?”
那两个人笑:“嗯。”
薛渺渺:“……”更加想见新娘子了。
第27章 配合
林微穿着凤冠霞帔走出来的时候, 果然在席间看到了骆承川。
古代有救命之恩,以身报答的故事。她的命有一半都是骆承川出手相救的,当然……还有一半是顾景炎救的。
这两位都是她生命当中的重要人物, 前者在特大级地震中护过她, 后者,用身体挡住过坠落的钢筋, 护她周全。
若说爱情之中能否终成眷属看的是救人一命的情分的话,那这二位应当是不遑多让。只是, 现实之中的爱情, 却从来不是这样论斤称两的。她和顾景炎青梅竹马, 分隔数年彼此相思,重逢过后,她甚至因为想和他在一起, 生出了另一个频频对他表白的人格。这种明明应当是虐恋情深久别重逢文的戏码,都因深爱变成了篇大甜文。割骨挖心易,移情别恋难。
她想过很久要不要请他来赴这场婚礼。
后来他说一定要请他来。
他说:“我欠缺一场仪式,看到你跟顾景炎在一起, 我之前所做的一切才有了交代。”
林微想起那束骆承川曾送给过她的花。那花的话语是:祝你幸福。
她很努力地从植物人的状态中恢复,很努力地复建,很努力地站在这里。也有为了这个承诺的成分在。
当然, 她更希望,这个小哥哥一样能找到自己的幸福。
·
薛渺渺目不转睛地看着眼前走来的新娘子,立刻进入一级备战状态。她刷得挺直脊背,用力握紧骆承川的手, 目的是给他力量。
骆承川:“……”痛得有些无法抒情。
他咳嗽了两声。
薛渺渺瞄他一眼,心想,可能他需要清心丸。于是她伸手去挖。
骆承川低语:“把手放开。”
薛渺渺同情看他一眼,心想:要拿两颗给他,他都已经难受到连我抓他的手都不管用了。
骆承川:“手很痛。”
薛渺渺低头,刷一下松开他的手。
他的手红了。
她凑过去小声说话:“你要不要速效救心丸?”
骆承川现在笃定,薛渺渺真是个两面皮了。精英的外表下,竟然幼稚得像是薛三岁。莫非她没谈过恋爱?
他脸一黑:“不要。”
薛渺渺:“……”连吃药都可能不管用了。
·
之后,认真的薛渺渺千方百计地跟骆承川讲话,以达到让他这个参加暗恋对象婚礼的人没那么难受的目的。
结果,原本以为自己内心会悲春伤秋的骆承川:“……”好像旁边这个女人的情商比较令人心痛。
他想:他其实还没到开始难过的时候,只是刚开始感慨……
她真的,不用戏那么多。
“……”
“其实,我只是想找个人来陪我,顺便做做样子的。”骆承川终于残忍地告诉她真相。
薛渺渺:“……哦。”言毕,她低头,认真吃起了菜。
吃了两口,夹一筷子到他碗里,“这个小年糕好吃。”
他在很专心地看婚礼仪式,没有听到。
“牛肉很肥美。”她筷子又夹过去。
“青菜也挺好吃的。”送上去。
“这个也不错。”
“鱼肉很鲜美。”
“感谢各位在百忙之中来参加两位新人的婚礼……”司仪的声音经由话筒幅员出去,仪式走完,骆承川心思沉沉地回过头来。
喵喵喵?
为什么他的碗里满如小山。
他扭头看始作俑者,薛渺渺喝一口果汁:“吃点好吃的,心情会好很多。我心情不好的时候就是这么干的。”
骆承川:“……”他今天的难过情绪真的全部都没了……
因为他全程的注意力全部都被打断了。
小狼狗,可以的。
“小狼狗……”他凑过去和她耳语。
薛渺渺保持着拿饮料杯的姿势看着他,他突然问她:“你是不是没有谈过恋爱?”
薛渺渺瞬间不计较小狼狗的称呼了。她生气地小声争辩:“我谈过!”
这下轮到骆承川疑惑了。他坐回去,不负恩泽地吭哧吭哧吃薛渺渺夹的菜。
此时,那边突然传来一声低低的自我呢喃——
“吾生大大小说里的石原,就是我喜欢的人。”
骆承川咀嚼的动作当机。
他还以为是陆霄。结果,敢情,是一个虚拟人物?
喵喵喵?
两面皮的薛小姐……可能在情感方面真的是三岁。
·
过了不久,就是新人敬酒的熟悉戏码了。
林微站到他们这桌来,她真的很美也非常有气质,穿一件镂空设计的红旗袍,挽着身侧那个高大英俊的男人,那两人依偎在一起,给人一种洗尽铅华终成眷属的艳羡。这种气氛很令人舒服,因为对方都是太过温柔的人。
薛渺渺有些喜欢这位林微小姐,她身上不止有书卷气,还有一种沉炼在。这是都市独立女性身上油然散发出的一种气节——既不咄咄逼人,也不腐朽唯诺。“你好,我叫薛渺渺。”她站原地,视线缓缓移动到骆承川的脸上,宣誓主权:“他的女朋友。”五个字,抑扬顿挫,声音含痴,不大不小。
作为鉴证科的一把手,人称谬姐的精英。这五个字算是她演技水平的一点皮毛。因为,虽说所有人觉得她不苟言笑,却怎样也改变不了她是个女孩的身份。何况,她实质上还是个衣食无忧的大小姐。就算没谈过恋爱,少女漫也是年少读物。仰望男友、宣示占有权的表情,她表现得像是师出名门。
骆承川却脸上一红,他慌乱地把薛渺渺往身后拽。后者不高兴地拉他手臂,佯装愤愤地盯着林微。
林微笑笑向他敬酒。
忽然,半路杀出个程咬金,纤臂一抬压在他的胳膊上,意气风发地拿着自己的酒杯抢在他前面,一抬下颌,“祝你新婚愉快。”
叮。
林微和其丈夫顾景炎抿唇,一齐与薛渺渺碰杯。
薛渺渺豪气,一饮而尽,倒杯示意。
骆承川拽她衣角。
薛渺渺回头瞪他一眼,意思是:别拽了,裙子要掉了。
然而这一幕,将他们真情侣的信息敲上了金章。
“我也祝你们,好事将近。”一道沉稳迷人的嗓音从薛渺渺的上方传来。
林微的老公——顾景炎不知何时重新倒满了一杯酒,敬向骆承川。
气氛一时安静了下去。
薛渺渺盯着骆承川,后者站在原地,有好几秒没有动作,只是静默地看着眼前的两位新人,就在薛渺渺以为这是扎心现场时,原本沉静的骆承川化出了一个释然般的浅淡笑意。
叮。
两个男人的酒杯在空中碰撞在一起。
“祝你们幸福。”骆承川独特的嗓音,不掺一丝虚假。
对面那个高大英俊的男人左手握拳在自己的胸口上砸出一个坚毅的承诺,薛渺渺这个旁观者看了,似乎都能读出,对方在说——
我会的。
我会用所有的热忱与爱去对待她,不让她受一丝一毫委屈的。
有那么一瞬间,薛渺渺忽然懂得了。
这不是一场死心之旅,而是——
而是——
有个傻子,要确认自己爱的人永远很幸福。
·
回程的路上,薛渺渺和骆承川两个人谁都没有讲话。
等进入酒店房间的刹那,薛渺渺终于忍不住了。
她站在毛毯上,看着对面的男人,不知该如何应对这种沉默,只好说:“你要不要喝杯咖啡……咖.啡.因有宁……”
对面的男人忽然靠在了关严的门背上。
看着他被光影笼罩的样子,薛渺渺生平第一次想知道一个陌生人在想什么,而她,又能否帮到什么。于是她走过去。
“啊…”
一声低呼。
猝不及防间,她被像个小兽一样,一把被人拉入怀里。
“能让我抱一下吗?”当她尚未反应过来时,耳廓里就全都弥漫着他的嗓音。
于是她极轻极轻地点了一下头。
而下一秒,她的肩胛骨上被他的下颌重重抵住。
耳边是他温热的声音拨动着她颊边肉眼难见的小绒毛,
他说:“今夜结束,一切也都结束了。”
“……别说话,你的身上很温暖。”
因此,她动也不敢动。而他就那么抱着她,抱久了就开始跟她讲以前的故事。
于是,她了解了叫林微的那个女人与顾景炎是青梅竹马。而抱着她的这个人,这个骆承川与林微之间其实并没有产生过互相性的感情。从头到尾,他只是暗恋。到暗恋被人发现的时候,他还傻到可以地大方放手。
或许,就如同他的英文名Csarlos的寓意——自由。他愿意放爱的人自由。尽管,他这个凡人,也会伤心也会难过。
应当是被此时此刻的情绪魇着了,暗夜星垂的时候,缓缓顺着他的头发,薛渺渺鬼使神差,“骆先生,假如觉得孤独的话,我可以试着做你的朋友。”
她知道:骆先生并非没有勇气去追寻爱情,他只是运气太差,遇上的是一对早已深恋的青梅竹马。
他请她演这场戏,成全那对恋人的赤诚天真。
太傻了。
“所以”薛渺渺想,“太傻的骆先生,她愿意试着宽慰他。”她很专心,应当很快能药到病除。
第28章 空屋
“谬姐, 有大案子。”次日下午两点,孟刚的一通电话结束了薛渺渺的假期。
一个小时后,她跟骆承川双双坐在飞机座位上。她低头, 拿着手机看孟刚从A城传来的资料, 这期间,有空姐过来, 但对方人还没出声就被骆承川截了个胡。
“麻烦两杯拿铁,谢谢。”
空姐看了眼眼前男人, 他朝她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于是她从善如流向客人点了个头就走开了。
这时, 薛渺渺从文件当中抬起脸来,素净的手指在手机上张开,将图片放大。“深巷裸.尸。”
画面上是一张做了处理的照片, 照片中有一个裸.体的女尸,从周围的环境看,当天的温度很高,晒得地面发焦。
“照片时间是今天下午一点左右, 局里接到群众电话,在榆眠巷的垃圾桶里发现一名女尸。发现者是当天的街道卫生员,据他说, 案发前一晚零点,他的同事已经清理过垃圾桶,他下午交班时发现命案。死者名叫孟潇潇,被发现时全身裸.露, 尸体表面温度很高,怀疑是暴晒致死。”
“法医肝温检测,死者死亡时间是今天的十点至一点期间。”
骆承川问:“今天地表温度多少?”
薛渺渺看一眼孟刚传来的数据:“A城今日室外温度42度。”
“法医说是暴晒而亡……”听到薛渺渺说出的确切数字,又加之眼前富有冲击力的画面,一时间骆承川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想,他的手指点到画面中的垃圾桶上,“按理说,持续的高温暴晒若是导致人昏厥的话,很快就会被路人发现。但死者所呆的这个垃圾桶恰好是在三个垃圾桶的后方位,有着天然的隐蔽优势。因此,错失了被发现的机会。”
“我们可不可以这样猜想,如果用因果关系来联结现场所出现的垃圾桶、裸尸和高温的话,会不会是死者起先就是不着寸缕的状态,当她进入这个处于隐蔽方位的垃圾桶时,首先的目的是避人,其次才是遮羞。”
薛渺渺同意骆承川的说法,“起初我也是这么想的……不过,现在有两个疑点。一、人都有趋利避害的天性,高温曝晒,死者为何完全没有求救。她能赤身出来,想必是把性命放在了第一位。二、她为什么是赤.身.裸.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