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人若彩虹——扬琴
时间:2018-08-15 07:26:26

  “您好,您的两杯拿铁。”
  “……谢谢,给。”
  “谢谢。”接过骆承川递来的咖啡,薛渺渺轻抿了一口。
  “味道怎么样?”
  “没那么糟糕。”
  骆承川轻呷一口,继续:“其实第一个问题很简单。”他说。
  “试想,假如死者是晚上从某处跑出来的,又被长时间的追捕弄得精疲力尽,那么你觉得她会怎样?”
  “大量的体能消耗会让人的斗志降低……如果说……哦,我知道你的意思了。所以,死者没有在高温的迫害下求救,可能不是因为她不能,而是因为她根本就不知道。如果她精疲力尽又睡得很死……”
  “是这个意思。”他手边的咖啡轻轻晃动,头也点了一下。
  “那第二个疑点呢?”
  “第二个疑点。”骆承川一顿,“那就得等到我们回到A城,才能抽丝剥茧了。”
  ·
  此时的A城。
  提前结束出差任务的陆霄坐在车上等红绿灯,从以往办案的经验来看,案发地的方圆几里就是了解案情的最佳地段,甚至有时候凶手就藏匿其中。是以,当他刚回到家,刚放下行李,一接到局里电话的时候,立刻二话不说开车出门。
  当天的室外温是42度,此时距离发现死者的时间已经过去了二十分钟。马路上的车子因为前方一场意外车祸而挤挤挨挨,乐观估计还要堵上一个小时,此时大路之上,唯有公交专道上的公交畅通无阻。
  迅速地看了一眼手表,陆霄跳下车子,小跑去公交站台,恰好72路公交迎面驶来,他迅速投币,飞速上车。
  额头上满是汗珠,车上空调风一吹,立刻得到一脑门的凉爽。
  陆霄喘着粗气,缓缓均匀着呼吸。
  他抓着吊环。公交车里和外面一样,也都是人挤人。这样的便民工具的缺点之一就是让陌生的两个人能在某个时间节点,距离亲密地像是妈跟儿子。
  陆霄没空不喜欢。因为他在等公交到站,奔赴案发地。
  “操!你个死不要脸的居然敢摸姑奶奶屁股!”一道气恼的声音霎时间传遍整个车厢,人们循声看过来,一个扎马尾,脸上白净的女孩子把一个瘦高男人的手掌折过来,满眼的怒气。
  女孩就站在陆霄的身边。
  他看得很清楚:女孩不施粉黛,脸很白净,穿一件两肩镂空的短T,一条膝盖处有夸张破洞的牛仔裤。看着人畜无害,没想到胆子不小。
  瘦高男人见被人注目,眼神都变得有些躲闪。“放屁,谁摸你屁股了!你毛都没长齐,就迫害妄想证啊。一个女孩子,要不要脸……啊啊啊啊。”
  “你给我搞清楚!”女孩手上用劲,一点也不客气地戳破瘦高个的面子,“在公交上猥.亵人的人是你。要没面子的人也是你……司机!开快点,停车,我要把他送警察局去!”
  “送……送……送什么警察局。你个婊.子!”就在女孩儿踮脚喊司机的当口,瘦高个忽得从兜里拿出一把刀,抬手就刺去。
  看客们的心脏登时“停顿”了。
  就在所有人以为小姑娘难逃大患的时候,剧情突然峰回路转。只见小姑娘身边的一个高个男人就那么抬手往瘦高个的手肘上一撞,再一个流畅的小擒拿手和压背的组合拳一出,瘦高个被压在地上嗷嗷直叫。
  小姑娘也被这一幕震住了。
  “谢…谢……”
  陆霄没什么空回应对方,目光在左右人的身上逡巡一下,问人旁边西装男借了一条领带。按住,一绕,把瘦高个牢牢束缚住。
  “行了。待会儿到西山路下,直接把人带下去就好了。携带管制刀具上公车,他已经对公共安全构成了威胁。会有人来收他的。”
  小姑娘的目光锁在救命恩人的脸上半秒,地上的瘦高个扭动身体叫嚣着粗俗的话。陆霄原想再管,但时间已经来不及了。
  他跳下了公交,下车那一瞬间,公交里的小姑娘似乎拿着方才的刀具吓唬瘦高个,“闭上你的臭嘴,再叫,我撕碎你的嘴!”
  他的背影消失不见,小姑娘的视线牢牢地从车窗里经过。
  ·
  “陆队!”陆霄赶到现场时,警戒线外还围着一堆吃瓜群众,他迅速和在场的警员交接,当即观察现场状况。
  得益于这个小巷的偏僻,现场保护得很好。鉴证科的人已经陆陆续续收集完毕,正在把证物交接给今日的证物运送员。
  “周边探访的情况怎么样?”他问出第一个问题。
  警员翻开手中的册子,“死者叫孟潇潇,周边一块并没有人认识她。我们观察过这个小巷子,它是一个死胡同,没封死的口子那左右各有两条街。”
  “初步怀疑是夜里零点左右到这儿的。”
  “对。”组员点点头,“十一点附近这里还有小摊子,后来就人际稀少,最大可能是零点附近。”
  “周围人有没有反应过巷子附近的怪事?比如……或者,这里有暗.妓吗?”作为一名刑警,他不得不考虑所有可能的情况。
  倒是组员有些年轻,“陆队说死者是……”
  碰。陆霄往组员头上拍了一下,“我问的是有没有这个情况,不是指这个小姑娘。当然……如果她是,案子也是一视同仁。因为,生命无贵贱。”这句话他说的格外郑重。
  组员尚年轻,正义感爆棚。心中咯噔一下,随陆霄往外走,“暗.妓我们会跟下去查,不过周围是老住宅区,零碎的是一些门店,没听说有什么怪事。”
  陆霄点点头。
  又把周遭检查过一遍后,他往外走。
  组员跟上去,“陆队,你要干嘛去?”
  陆霄说:“恰好我今天穿的便服,如果用这种装扮打入内部去探听消息,没准会有别的收获。这边的情况我已经了解过了,心里有了一个数。后面你们辛苦收一下尾,待会儿我自己回局里。”
  他从榆眠巷里穿出去,瞥了眼青灰色巷口上的那一点血迹,抬眼选择了一下方向——
  往西。
  顺着西道口往下,确实如同方才那个组员所说,这一路是一些住房或者门店,塑料做的大字镶嵌在铁栏上,或是好再来零食店、或是美美沙龙,一望无际里,却有一间房子的大门紧闭。
  “这家……”他仰头,“这家居民房也作商用店铺吗?”
  旁边吃瓜的小孩探出头来看。
  “你要买东西到我家来呀,他们家不卖东西的。我妈妈说,它要出租了。”
  “那这里原本有人吗?”
  小孩吐籽,缩回头去,“妈——有人想跟我们抢铺子。你不是说要把它租下来的吗?”
  “昨天才搬走,今天就有人来抢。隔壁要不要这么抢手啊。”拖拉椅子的声音和女人不耐烦的走路声,越来越近。
 
    
第29章 家属
  鉴证科。
  薛渺渺穿着白大褂, 把一份刚得出的报告放在圆桌上,“这是我们在垃圾桶的桶壁上分析出的成分,里面查到的泥土成分跟法医那边从死者指甲缝中找的成分一致…陆sir……”薛渺渺捧着一杯咖啡, 站在圆桌边, 吹气:“我刚才是不是看错了?法医报告中表明死者阴.部里确实有精.斑,但死者身上并没有反抗的痕迹。”
  “你没看错。”陆霄肯定了她的说法, 后者停下了吹咖啡的动作,僵直在了原地。
  这就奇了怪了。薛渺渺百思不得其解:“死者浑身赤.裸逃跑的行为代表着绝地反抗。但她却又是自愿献身给人的。这很矛盾。假如死者是个暗.妓, 那么, 这一切一样说不通。若是独自在家为暗娼, 那么逃什么?又干嘛不穿衣服逃。她完全可以穿衣服。可若是被人钳制的暗娼,赤身裸体岂不是大张旗鼓?”
  “有没有可能,是别人把她迷晕了以后, 强.奸她的。而她不是暗娼,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孩子,所以苏醒过后,落荒而逃。”此时, 拿着文件过来的于静听到了他们的谈话,一边把东西拿给薛渺渺,一边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陆霄思索了一下, 开腔:“于静的这个想法,我们刑侦那边也讨论过。不过,还是有点说不通。大家不要忘了,死者孟潇潇连暴晒都没有感受到, 是直接在垃圾桶中昏睡闷晒而死。这也就是说,她曾经精疲力尽地逃过。”
  “换句话来说。”
  “换句话来说”薛渺渺默契接棒,宛如过往的每一次合作,天.衣无缝,“追逐死者孟潇潇的那个人,首先是追她追得很紧,其次,我们甚至可以猜测到它是一个让孟潇潇无论如何都不愿意被抓住的人。再说迷药强.奸,如果真是这样,那么从她醒来后第一个念头是要逃,甚至逃到忘记穿衣蔽体的地步,那么这样的话,我们就不难推理出这么一个信息:孟潇潇对这个强.奸自己的人害怕到了极致。”
  “试问。”薛渺渺陷入专注分析的模式,一言一语张弛有度,她顿一下,继续:“试问,当一个人害怕另一个人害怕到不顾礼仪廉耻,那么脱离那个人钳制的最简单的方式难道不是闯入人群吗?将事情闹大,后者自然退步。然而很显然,我们的死者选择了躲,且躲在这样一个疯狂追逐她的人容易忽略的地方,说明什么?说明死者了解这个追她的人。而且不想真的赤.身.裸.体闯入人们视线。她可能只是想躲避片刻,甚至还想过重新回归现实生活。”
  “那么……就不会是迷药强.奸的可能。你这么一说,死者确实看起来不像是遭逢打击之后慌不择路,她甚至做事有所考量。”于静难得有些同意薛渺渺的话,只是,不到五秒,仍旧不改本性。
  她扯了扯嘴角:“话虽如此,谬姐……咱们还是一无所获啊。”
  “那倒也不是。”一道独特的嗓音打破了这一秒的沉静,所有人的目光一齐落到薛渺渺旁边的骆承川脸上,后者笑笑,说出答案,“至少,我们知道了一个最重要的信息。”
  “最重要的信息……”于静拧眉望着骆承川,又看看薛渺渺和陆霄的脸,呢喃出声。
  陆霄摇头一笑,与骆承川对视,道:“骆专家说的是被畏惧者的查找方向。从概率上来说,这个被畏惧者很大可能是男性。”
  薛渺渺露出了一个苦中作乐的表情,有些不知道该说他们什么了。“两位真的是秋毫不放……不过,陆sir,听说你昨天亲自去查了一下案发地的周边情况,有没有什么新的发现?”
  新的发现?陆霄想了一下,一阵苦笑:“那边有一家居民房要出租,因为市口很好,所以要价高昂。唯一古怪的是它的价格高得离谱,就像是刻意想让租的人望而却步一样。”
  于静对具体数目很有兴趣:“究竟多高?”
  陆霄伸手比了一个数字,其余几个人一时咋舌。“那就是不想外租的意思喽?既然不外租,为什么要对外说可租用?”
  “我那时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我又去旁边打听了一下,结果你们猜怎么着?其实这个价格根本不是那家居民房房主定的,是他旁边的邻居自己想租,拓展生意,又怕房子被别人的抢走,所以一旦有人来问,她就跟代理似得对人家喊高价,让人回去。”
  这件事有些可乐了:“房主自己冤大头,不出来说明情况?”
  陆霄看向骆承川,表情变得有些微妙,连语调都有了一丝变化。
  “其实不是房主不说,而是房主不见了。我找人查了一下那个房主,根据房产局提供的身份信息,我们找到了另一个人。也就是,房主盗用了别人的证件。”
  事态的性质发生了变化,薛渺渺正襟危坐。“去申请了搜查证了吗?”
  “已经申请了,房子目前应当是没办法租出去了。那个隔壁邻居估计得有好一阵子不用当代言人。”
  遇到命案,他们这些人哪怕是看到了再搞笑的事情也没什么心情笑出来。
  薛渺渺眨了一下眼睛,拢了一下白大褂,想起死者的惨状,她有些唏嘘,“那个姑娘看着年纪不大,总归是在我们这出了事情。陆sir,你放心,鉴证的事情,我尽量把最快的结果给你。”
  陆霄将文件拖过来,也站起身,准备走了。“每逢命案,你们鉴证科和法医那边没一次出过乱子。这种天气,那么难闻的垃圾桶,送你们没多久就出了百样样本分析结果。谢了。”他们之间,总是两个字就能传达浓浓谢意。
  薛渺渺一扯唇角,把桌上剩余的最后一份文件哗一下滑过去。“行了,陆sir…诶,你后面有人找你。”
  陆霄回头,一个平头小伙子站门口,正要进来。
  “李风?什么事?”
  小伙子喊了薛sir、骆专家等人的名号,疾步走向陆霄,“死者家属找到了,已经连夜飞到了A城。”
  “相关的检验工作做的怎么样了?”
  “已经验过相关证件信息了。”
  “那我先过去。”陆霄一摆头。
  薛渺渺他们抬抬手。
  于静他们说:“陆sir再见。”
  ·
  孟潇潇的父母衣着考究,父亲五十岁上下戴着金丝边眼镜,母亲跪坐在女儿的边上泣不成声。听说他们都是T城人,T城距离这里有两天两夜的动车距离,孟潇潇是家中的独女,今年刚过十九岁的生日,高考结束,自己一个人出去旅游的时候,失踪了。
  这两位长辈都是教师,平日里对待女儿的教育也没有那么古板。女儿大了说要和朋友一起出去旅游,两口子就给足了资金让她们能够在机酒方面游刃有余又有安全。没想到,暑期还未过半,他们就收到了女儿朋友的电话,说是两人一同游览的时候,失散了,电话也打不通。
  自那以后,他们找了很久。却怎么也没有想到,会找到阴曹地府。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