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十二,”她突然认真地叫他,从自己的白大褂口袋里取出了另一管疫苗,递到他面前,“你想记起自己是谁吗?你想知道自己的家人可能会在哪吗?你想与他们重逢吗?”她连连问着,又把疫苗在他面前抬了抬,“这就是你的记忆。”
Z219看着她掌中的一小管液体,思绪竟然有些紊乱。
他抬眼再去看看休息室里睡着了的霍垚岁,和红着眼眶明显情深义重的霍垚焕。
家人,确实是个让再冷血铁面的人都软了心肠红了眼眶的词,叫这样不人不丧尸的他都心生触动。
但是……
Z219抬起手,慢慢覆盖到她摊平的手上,却没有拿过疫苗,而是握住她的手,伸回了她白大褂上的口袋。
他向前一步,终于没有弯下腰把自己脑袋往她颈窝里伸,而是环抱住她,把她的头按在自己的胸膛。
“你就是我的记忆,你就是我的家人。”
她说过,他的名字是十二,十二是朋友、是爱人、也是家人,是所有的美好。
他怎么可能会愿意放弃她给予他的这些美好呢?
如果要以忘记她为代价,忘记他们之间的美好为代价,他宁愿放弃过去的所有。
反正他在遇到她之前,已经死了。
活着的,只是为她而生的爱人,为她而生的家人,为她而生的十二。
沉璎明白了他的意思,回抱住他。
“我们离开这里吧。”她轻声道。
他没有问她去哪,只同样温柔地回答她:“好。”
天下偌大,反正不论去哪,只有是与她在一起,他就哪里都愿意去。
第75章 不想当书生的道士不是好藩王
沉璎再次回到了白色意识空间。
上个世界, 她完成任务以后并没有立即离开,而是留在那个世界里陪伴了十二很多年, 共同经历了许多个基地的重振, 共同游历了许多不为人道的绝胜, 甚至共同经历了许多个以天为盖、地为庐、星辰为伴的不眠之夜。
他们乐此不疲地共同寻找生而为人又更胜于人的乐趣。
那些无忧无虑的畅快, 令沉璎即使回到了自己的意识空间,也仍有些回味无穷。
“宿主……我们系统界是有规定的, 任务完成后不能过久地停留在任务世界里……”器灵不知第多少遍无力地说道。
沉璎面不改色:“把你吃的积分都吐出来。”
器灵:“规矩就是需要有宿主你这样的人来打破!”
他嘴上恭维,内心忍不住吐槽, 估计规定这些大大小小的规矩的人也没有想到,竟然会有上界的人会愿意接下界的活, 到这三千小世界来搅这一池浑水。而且还是上界之中,位于顶层的仙界。
“宿主, 所以你到底是怎么飞升仙界的, 可以透露一下吗?”器灵突然八卦, 它实在是太好奇了。
错综复杂的三千大世界中唯一一个得以飞升仙界的妖啊……没有人会不好奇。
沉璎心情不错,所以难得地多说了两句:“有人欠了我点债, 想向我还清来着。”
“什么样的人还债能直接让你飞升仙界啊……这欠你债的不会是天道本道吧?”器灵瞠目结舌, 除了虚无缥缈的天道,谁还能有这等本事?
像它们这种看似能在三千小世界里知晓并掌控一切的系统, 到了三千大世界里,不过是玩弄在别人手里的死物。
它们那一抹脆弱的意识, 在三千大世界里的上界之人眼里看来, 不过是器灵——器物的灵魂。
沉璎不理会它的一惊一乍, 神色不变,眉毛都没挑一下,已是不欲多谈:“来吧,下一个世界。”
器灵欲言又止,不再多问,不敢耽搁了她,只能等下次再到她心情好的时机,它再想办法多问个几句。
……
这次的世界是一个人妖共存的世界。
人妖虽然共存,但其实如水与火一般,并不相容,千百年来他们相互害怕相互恐惧地共存着。
妖物修成人形不易,所以数量稀少,大多数妖力稍弱的小妖都会畏惧数量比他们多了几十倍不止的人类;而人类,大部分是脆弱的,脆弱的同时又充满了想象力,常常将那些与妖有关的故事传得神秘莫测,畏惧着妖物各种各样变幻无穷的能力和妖法。
人类之中能够真正区分人与妖的,只有道法高超的道士们,其中更以昆仑关、玉虚观和三清观的道士能力最为出众,也最受百姓爱戴。
世人皆知人妖殊途,但总有那么些许相识相知相爱相守的人与妖,渴望殊途同归。
敢打破世俗观念的人与妖不多,但肯定少不了这个世界的两位大气运者。
他们两人,一位是三清观里受各位道长师父师兄宠爱教导,自幼便被保护得很好的小道士喻祺然;一位是视人类如蝼蚁又玩心重,喜欢扮猪吃老虎的大妖,历天心。
喻祺然成年后第一次独身下山捉妖,就遇到了他根本敌不过的大妖,而且他没有认出来,只当惯常伴猪吃老虎所以妖气微弱的历天心是一个普通的小女妖。
历天心是食肉的蛇妖,本就是出来觅食的,看见这么个俊俏的小郎君也不客气,刚想把他骗回自己的石窟里吃掉,哪知他二话不说就要送她回家,路上不停地向她传达人妖和平共处的理念。
她被这个絮絮叨叨的小道士逗乐了,干脆想尽办法把他留在自己的石窟里饲养起来。
这一来二去,一人一妖就对彼此渐生情愫,甚至私下成了亲。
人与妖的禁忌之恋怎能如此顺利无阻呢?
于是,棒打鸳鸯的反派,淮南王聂丞檀,出现了。
他们的情感因聂丞檀的介入而被曝光,遭到了数不尽的阻拦与折磨。
最后,蛇妖历天心被好几个道观的道士联合围剿,死无全尸。
师父师兄的气愤失望,世俗世人的蜚言指责,爱人的凄惨死状,令喻祺然也郁郁寡欢,在心病的反复折磨中奄奄一息,只能靠着灵药续命,苟延残喘。
一对新婚燕尔的佳侣,自此阴阳永隔。
聂丞檀冷漠地看着半死不活的喻祺然,一副“我是为了你好”的正义嘴脸,功成身退。
但他并不是刻意找他们的茬。
喻祺然和历天心不是他拆散的第一对,也不会是最后一对。
十几年来,他都是这么做的,早在十几年前,他就颁布了“人妖之间严禁私相授受”的法令。
其实在此令颁布以前,世俗对人妖之恋的看法并没有如此的恶劣。像这样对人妖结合的深恶痛绝,是聂丞檀一手掀起来的风潮。
聂丞檀不仅是掌管整个淮南的藩王,更是一个道法高绝、远胜寻常的道士,自幼师承昆仑观鹤一道长,是其逢人便夸的好苗子。
淮南本是楚王朝的属地,适逢中央王朝衰微,大小藩地崛起,自立为国,其中最为强大的便是淮南。
既掌兵权又善道法的淮南王聂丞檀,惩戒除灭了某些猖獗肆虐的大妖,本就颇受百姓爱戴的他更为人所崇敬了,后来他颁布了“人妖之间严禁私相授受”的法令,几个邻近的藩国也跟着效仿。
没有几年,原本人与妖之间微妙的关系,就变得越来越矛盾尖锐,而那些有情的人与妖,变得越来越被世俗所唾弃和鄙夷。
而他对人妖相恋如此深恶痛觉的缘由……就更妙了——
因为他被一个美艳的狐狸精绿了,帽子都能“哒哒哒”戴上好多层的那种,甚至他本身就是这叠绿帽子中的一顶。
那已经是十几年前的旧事了,他已经完全记不起那狐狸精生的是什么模样了,却将那耻辱铭记一生。
聂丞檀年少时家中遭遇了一个失去理智的大妖袭击,他的父母弟妹全都遭遇了不测,只有他因为天赋异禀,自幼便被昆仑观的鹤一道长领到了山上教养,所以躲过了一劫。
他痛不欲生,努力修行,终于在成年后报了仇。虽然不至于对所有的妖产生无差别的仇恨,但他一直心存芥蒂,年少失亲的痛苦如鲠在喉。
于是他开始四处斩妖,帮助各方百姓。
年纪轻轻的他就因声望过高,受封淮南王。他掌权淮南没几年,本不受重视的淮南就隐隐有了反压中央的势头。
一日,他听闻淮都附近的藏玉山上有一个寨子,里面住着的都是狐狸精,专门勾走那些路过这片山进京赶考的书生。他派了很多人去查,但所有探子都是无功而返,连寨子的影都没看到,后来他想了个办法,让探子假扮成书生,结果更糟了,统统有去无回。
聂丞檀无法,只好亲自假扮书生,混入寨中,打算与候在山麓的属下们和同门的师兄弟们来个里应外合,围剿屠妖。
然后他便为貌若天仙的狐狸精迷得神魂颠倒,放弃了围剿山寨。
许是藏玉山头的月色格外动人,一向不喜妖物的聂丞檀为美色所屈服,开始相信妖也有善恶之分,心里感触万分,情动万分,甚至有了将狐狸精带回王府明媒正娶的打算。
他措了一天的辞,写了从未写过的绵绵情诗,正准备一往情深地要去向她求亲,便被一道绿色的五雷轰顶,劈得彻底清醒又更加错乱了。
只见昨日还与他一夜春宵共度、情意绵绵难尽,口口声声称此生归宿非他莫属的美艳狐狸精,正与她今日新带回来的公子玩乐得高兴,看到他面色铁青的站在门口也不害臊,反倒吟哦得更为娇柔入骨了。她身下的公子听了,也更为卖力了。她甚至还变换姿势大方地展示给他看,不顾身下人的不满,眼波妖娆地凝望着僵在门口的他。
何等荒唐的一幕。
更荒唐的是,他定睛一看,她身下的公子,不正是应该在山角下等他消息的亲师弟吗?
师弟被媚色迷了眼的模样,多像昨晚的他!
聂丞檀的脸色由青转紫又转黑,浓得简直能滴出墨来,脚下却仿若石化,又如坠千斤,叫他不能动作进退两难。
“……为什么?”他艰难地问出口,不知不觉已将手中的几张薄纸揉得面目全非。
她依然纵于玩乐,媚眼如丝,樱唇轻启:“哪来的为什么?我可是狐狸精啊,你真以为我会渴望你们人类都做不到的一生一世一双人吗?嗯……你也太天真了吧?好棒,这位公子就比你厉害呢。”
那是因为他怜惜她!
“别这副表情……我嘛,也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多情,前阵子我看了话本,把我们狐狸精与书生的情感描绘得缠绵悱恻,我可是应了话本上的内容,对你们书生钟情了将近一个月了……”
这一个月来,她作践了多少人?他又是她的第几个?
聂丞檀双眸满是寒意,终于不再为这样一个荒淫的狐狸精而心生痛苦,只觉得可笑至极,向来善于隐忍和理智的他不再多说任何一句话,转身离开。
半夜,围剿屠妖的计划如常进行,在他的指挥下,他与师兄弟几人联合对整个山寨进行布阵,一点一点缩阵捕妖,在阵内任何妖法都无法生效,所有的狐狸精无一逃亡,其中当然也包括逃无可逃的她,甚至有一些修行不够的,直接在阵中便被打回原形。
所有的狐妖都被他一击毙命,唯独对她,他无法给她痛快一击,难泄心头之愤恨。
他亲自将她一点一点凌迟,正因她是妖,身上的伤口可以愈合,他不断的重复这个过程,笑看着她痛苦不堪的模样,在她实在坚持不下去的时候,活生生地挖出了她的妖丹。
没了妖丹,她终于不堪折磨而死。
但他仍然难泄心头愤恨,不放过她,把她剜心挖肠剔骨,全身的内脏都收拾干净,最后分门别类,作为药材赠予各大道观。
自那以后,一条法令搬下,人与妖之间的感情,只会遭所有人的鄙夷与唾骂。
……
其实要解救陷入死局的两位大气运者很简单。
沉璎望着自己在铜镜里面赛芙蓉眉眼含春的容貌,自顾自绽放一个媚颜艳春红的娇笑。
只要她附身到绿过反派的狐狸精身上,然后,要么别嫖他,要么嫖了就负责。
要完美阻止法令的颁布,要促使这个世界认可人与妖之间的感情,当然是得嫖他得彻彻底底,让双方都能得以高兴满意啦。
屋外突然传来一阵叩门声。
“进来。”沉璎懒洋洋地应了一声,声音也是酥得人心肝颤。
屋门一开,沙哑又软弱得好似鸭子叫的声音倾泻进来。
“放开我!你们放开我!”
一个瘦得跟竿似的男子被两个漂亮的丫头押了进来。这场面,活像两个俏姑娘一左一右拖着一根枝叶乱颤的竹竿。
这根竹竿垂着脑袋,发出的声音都是有气无力的。
拖着竹竿的两个丫头都是寨里的狐狸精,能修成人形便已经有不错的妖力,力气自然比这手不能提肩不能抗的人类书生要大上许多,拖着走了一路连气都不大喘。
“寨主,你吩咐我们留意的书生,我们给你从外面的山路上搞了一个过来。”
沉璎闻言转过身去,懒散地抬了抬眼:“怎么被你们弄得这幅要死不活的样子。”
正好书生的头抬了起来,看清不远处的沉璎后,原本要死不活的神情蓦地一亮,突然就有力气自己站起来了。如果说拖着他的两个丫头算是他不得多见的漂亮姑娘的话,那他眼前这位,就是万千言语不可及的艳绝脱俗,是他此生不曾想象的美。
“他非说在动他他就喊非礼了,我们就把他摸了个遍又打了一顿。”一个丫头坦诚道。
沉璎轻笑起来,媚声若夜莺。
书生原本已经麻木得发白的脸,突然又肉眼可见地泛红了:“你们不要太过分了,这已经不是非礼了,这、这……”他看了看眼前女子艳若桃李的容颜,突然咽了咽口水。
如果是她来非礼的话,他突然觉得不是那么难以接受……
“你喊非礼啊,看看喊破喉咙有没有人理你。”沉璎好笑道,她嘴上说着很符合自己作为“流氓”寨主的话,但一看他都快瘦得皮包骨的模样就生不出任何兴趣。
原主饥不择食,一个月里陆陆续续轻薄了不少良家男,她可不一样,她这嘴可挑剔着呢,也没兴趣平白让这么多臭男人脏了自己,想想还觉得有点恶心,还好她来到这个世界的时机挑得好,没让原主糟蹋这具好皮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