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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叫宝玉来说,脱欢他真不是五行缺运势,他这是五行缺脑子吧?或许也不能怪脱欢,毕竟瓦剌人也没几个认识大明字的,不知道汉人史书上的美人计;更不要说后世拍得花样百出的谍战剧——还有裤/裆/藏/雷的呢,区区枕边风,实在是小儿科。
当然,一个又笨有贪财好色的邻国王子,总比一个野心勃勃的邻国王子要好,宝玉甚至都觉得,脱欢如果日后能够继承瓦剌的王位,对于大明来说,也不是什么坏事——因为就凭他的脑子,一定搞不定瓦剌诸部,敌弱则我强么。
要是鞑靼的王子和脱欢一样的智商水平就更美妙了!
以上纯属宝玉想得美。
搀扶着林如海进了院子,老丈人原本有些踉跄的脚步便稳住了些。进了屋子,里头早早就烧了炭盆,暖洋洋的。林如海吩咐仆从去泡一壶茶过来。
“这两日,你看出了什么门道?”这是岳父考女婿,也是官场前辈对后辈的指点。
宝玉沉吟一会儿说:“其一,文进原本保守不保守的不好说,但是如今他是不得不以马家马首是瞻;其二,西北马家并非铁板一块,暂不知宁夏马家与甘肃马家、西宁马家关系如何;另外,马宾鳌此人城府比马宾鸿更甚。”
林如海点点头:“继续。”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十二点前。
第217章
“若文进真是半分怨言也没有, 便不会在您面前露出一丝口风了, 可是他偏偏坦白了自己的无奈,想来……约摸是因为甘肃一省的情况超出了他的预计。”宝玉细细揉碎了分析。
“没有一个封疆大吏愿意在本该是他的行政区域内屈居人下的,除非,他志不在仕途。可是我观文进其人, 进出讲究排场、迎送讲究礼节, 越是在意场面上的事儿, 就越代表他记挂着他一省巡抚的职位……”
林如海打断:“为何不能是文进与甘肃马家早已达成共识了呢?”
“文家,自诩书香世家;而马家, 则是甘肃回人……”宝玉慢慢地说,虽然这么说很现实、也很歧视, 但是西北马家在前朝的前朝不过是马奴而已, 也就是前朝不顶用, 叫马家人在西北堂而皇之地建堡了,成为当地豪强。文进从头到脚都彰显着‘我腹有诗书气自华’八个字,不是能心甘情愿自贬身份与甘肃马家合作的人,“且马家也看不上文大人的虚名。”今日与马宾鸿等人接触之后, 宝玉基本确定,对方是那种只相信靠实力说话的人,文进那点点心眼子,在甘肃, 吃不开,所以宝玉断定他一开始来甘肃是装无能,后来变成了不得不无能。
“嗯。”林如海继续颔首。
宝玉接着说:“宁夏马家距离甘肃马家的路程并不比西宁马家过来要远多少。然而宁夏中卫的马家并无派人过来, 其原因可以说是日后京城通哈密卫的道路不顺无需在我们是身上投资,也可能是马家人中尚且有人处于观望状态……亦或者未尝不是宁夏马家瞧不上这尚未尘埃落定的哈密卫榷场,担心两头讨好,反而得罪了北面的鞑靼人。”宝玉的意思是,宁夏中卫与鞑靼接壤,平日里走私贩子一定不少——走私啊,因为其十倍百倍的暴利,自古就无法禁止,所有当地官员都不过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反正只要军需物资不要出关也便罢了。至于有没有心黑胆大的连铜铁都敢走私——那十六都不敢打包票自从大明开国以来所有边塞的官员都是干净的。
最后宝玉另举例从各个细节说明对马宾鸿和马宾鳌性格的判断。
林如海点头:“是了,那你说说,马宾鳌晚间不住地和你询问当初你随陛下就藩的趣事是何道理?”
宝玉猛然睁大眼睛:“盐!”自从盐田法成了之后,沿海一带产盐速度大大提升,使得沿海盐价不可避免地稍稍下降。不过由于沿海距离内陆实在是有十万八千里,故而内陆除了部分产井盐的地方,别处的盐依旧是原价,这么一来,贩盐的差价就更大了,东西之间其中利润更丰厚。
宝玉想到,西宁附近有个青海湖,现在不知道叫啥名字,但是那可是中国最大的咸水湖,于是他顿悟了,马宾鳌想要的不是盐引而是:“西宁马家人想要学盐田法!”
林如海欣慰点头,面色不变,实则心里还是再次受到了震撼:【宝玉,这才十九岁,尚未及冠……果真是前途不可限量!】
林大管事亲自送了茶水进来,又悄悄退下守在门边。
林如海喝了一盏浓茶提神,然后抬眼看女婿:“帮我磨墨。”
“是。”
“臣今有一本起奏:
臣等肩负重任,一路西行,所见所闻皆与京中不同;而西北民风彪悍,宗族众多,闻臣等因增开榷场而来,蜂拥而至;更有甚者如甘肃马家、西宁马家气势之盛,西北一地竟只知群马而不知天子年号。
臣出使前,陛下与诸位阁老重臣尝与臣道,或可以利诱之、以理服之、因时制宜、便宜行事、必要时可赐其官爵,令马家为我所用,重整西域通商之路。而今一晤,实知马家所求甚大,乃非金银珠宝可填其欲壑也。
臣今所见,甘肃马家改良兰州马,而西宁马家秦马早已闻名于天下,以神骏善驰而驰名,以能征惯战而著称,假以时日,我大明战马将从安出?
西北马家,有人、有马、唯差兵刃,而朝廷寄希望于借势于马家,册封官爵,自当为其送来刀剑,以逐拜牙,事则必成,然后续如何收回兵刃?西北诸马大可以对应官爵之制应有侍卫为由,实则养私兵——以朝廷兵刃粮饷供马家名正言顺领兵,臣以为此举无异于驱虎吞狼、饮鸩止渴也。
此去哈密,增开榷场,其途虽遥,其事弥坚,臣虽不才,有一计策。臣闻西宁一地,水多咸也,另有一湖名茶卡,当地人多以此湖水煮盐。若按如今商议,允其要求,则将盐田法告知与西宁马家,而专采军马于甘肃马家……
臣复乞陛下,早日定夺,方可上合天心,下安社稷。
微臣林海草上。”
“这封奏折,你将之转为暗码,速速发去京城。”林如海早知宝玉与今上之间另有通信渠道,但是不该问的不问,故而他只让宝玉按照暗码,誊抄了一份,之后亲手烧了原稿。
眼见宝玉全程一言不发,林如海更加满意几分——若是旁人,瞧见自己上书恳请陛下将盐田法传授与西北马家,必定会大吃一惊,说不得还会痛斥自己居心叵测。可是宝玉却边看边点头的样子,似乎能理解自己的用意与苦心。
宝玉誊抄之后,另外书写自己所见所闻,想来十六那边再结合楚沂的反馈,应该很快能做决定——给马家的甜头,到底是官职、兵权还是盐田法。
三者,取其轻。
想来十六是不会选错,就怕朝中有人短视……
次日使团启程,文进与马宾鸿送出使团三四里外,而果然马宾鳌随行。
爽了一天的脱欢尚且不知自己的老底都在床上被人套了个底朝天,反而很是遗憾马宾鸿居然没把伺候自己的这几个舞姬送给自己——太没有眼色了。
(马宾鸿:我培养舞姬不要钱哒?还是会多国语言的人才,说送就送我不要面子哒?)
有西宁马家人带路,向导也可以松快一些——当然只是明面上的,实际一千禁卫全都绷紧了皮呢,总兵大人说了,小心为上,又说不好在外人面前露怯。故而这一段路,禁卫军们的军容军纪更胜从前,倒是误(正)打(合)误(宝玉)撞(之意)叫马宾鳌看得心惊不已:【听说铁甲禁卫足足两万五千人,这只是其中二十五又之一而已。若所有禁卫军都如这般令行禁止,恐怕只需五千精兵,就可顺利拿下哈密卫了——不过算上路上折损的人手,怕是得两万人?】
及至中午见到使团扎营埋锅造饭,马宾鳌吃惊不已:居然一天吃三顿热食么?
再叫仆从去借灶头热腊羊肉的时候,马宾鳌的下人状似不经意地打听使团这一路上可有什么艰难险阻等等,那下人回头讲笑话似的说火头军吹牛:“爷,那火头军居然说这一路千里走来,队伍中无一人病故伤故,可不牛皮吹大了?!”
马宾鳌细细看了禁卫,包括正在给驴马添草料的辅兵,众人皆是面色红润有光泽。
所见之后,马宾鳌眉头越来越紧,禁不住冒出点点冷汗:也许、也许这并不是火头军在吹牛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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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如海料得没错,这一份奏折八百里加急,跑坏无数匹骏马,不到半个月入京,在阁老和六部尚书之内掀起轩然大波。
就连一向对林如海和贾瑛这对翁婿颇为看好的蔡阁老这一次都不赞同此提议。
待到初一逐字逐句翻译完林如海的奏折之后,蔡阁老沉默了:朝廷对西北一地的掌控力竟弱至斯吗?
十六看着下头诸位重臣:“朕知道众爱卿在担心什么,无非是担心盐田法传开之后,私盐买卖更为猖獗——可是诸位,盐田法反而比煮盐更容易查到,若不是百十亩滩涂一起晒盐,成果还不如薪火熬煮;难道朕治下官员竟昏聩至连沿海多出大规模的晒盐滩涂都不能察觉吗?”
阁老尚书静默——他们还真不知道盐田法的具体操作。如今听陛下这么一说,倒是稍微放心了些;与其给西北马家加官进爵,不如舍了西北的盐利……反正西北先前每年收上来的盐税就寥寥无几!
户部的钱尚书一算,其实这样子国库拨出去的钱反而更少了,确切地说,是几乎没有拨款,顿时就觉得以盐田法交易比给马家加官进爵划算得多。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
第218章
作者有话要说: 2017.7.13夜十一点二十,停电(商住两用的很奇怪不是供电局拉线,是买电卡的,房东被我们租户敲门弄醒了去充电,说卡里还有二百度,希望今晚空调还□□)。原稿丢失一千字。先发。一到两个小时后替换。今天我他妈不写完不睡了!
你们明天早上看也行。
终于搞定,说好的讲讲抽脂也来不及了。明天吧,么么哒,早安
离了兰州府, 不出五日, 便到了西宁卫,这里是马宾鳌的大本营,有他先遣的下人报了信,西宁卫中的官绅也早有准备, 招待使团。至于剩下的禁卫军们, 补给了粮草等物资之后, 照例是休整一天吃吃喝喝买买买,堪称兢兢业业专注于盘活西进一路县城州府卫所的餐饮经济!
而西宁马家马场赫赫有名的秦马也叫众人开了眼——不过禁卫军中的人还是觉得总兵大人的长风更加神勇而且通人性!
离开西宁前, 马宾鳌从林如海的口风中探得,盐田法之事尚在五五之数, 便是为了做好‘售前客情’工作, 马宾鳌热情地给使团做导向, 毕竟河西走廊这条路,他每个季度都得走一两次,很是熟悉。
因为河西走廊地势复杂多变,河谷众多, 又到了二月中旬,祁连山山腰有部分积雪开始融化,有些河流涨势非常快,就连使团原先的向导在得知接下来路段依旧西宁马家有人随行的时候, 都松了一口气。
这一路都很遂顺,就连雨天也几乎没有遇到,当然宝玉知道, 这是内陆气候,本就干燥少雨的。
又行三四日,便到了凉州卫。
古人称“地处西方,常寒凉也”的凉州卫位于河西走廊东段,前朝初期,陇右节度使搜集了一批西域的曲谱,进献给前朝开国太/祖。前朝太/祖喜好歌舞,便将交之给教坊翻成汉人的曲谱,并配上新的歌词演唱,以这些曲谱产生的地名为曲调名,其中,最有名的就是凉州词。
宝玉翻阅这段史书的时候,不禁感慨: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虽然这是架空的世界,但是也有孔孟之道、圣人之言;也有武经七书、三十六计等等,对应着历朝历代比较下来,此时的大明倒是像个四不像,先帝原先的身份好似黄袍加身的赵匡胤,其后虽没有宋太/祖那样酒杯释兵权的做法,但是武将纷纷退下,确实整个朝堂是文官占了上风,太初三十年之后走上了重文轻武的道路,真真是奇怪。
禁卫军等不懂凉州词,即便是被迫学了些文化课,学的也不是诗词歌赋。故而在冒大人对着远处隐约可见的凉州城墙吟诗的时候,沈林伸手捅了捅一旁的陈淳:“你说,这凉州城里的行面和腊肉够不够咱们吃的?”
陈淳本不想理会沈林的,他在努力调整呼吸呢,眼见是负重拉练的最后二里路了,后头臭小子们的呼吸稍稍有些乱,陈淳作为领跑之人可得把握好整个队伍的节奏呢。
不过沈林也是固执,没得到答复,就一直在陈淳耳边嘀咕。
一会儿是说:“我看面食估计也就那样吧,肯定没有昨天的拉面好吃!你说,咱们这总兵大人怎么就知道这么多好吃的呢?书瞧得多就是不一样,居然还能指点火头军做拉面,一根手指粗细的拉拉弹弹就成了一把毛细面!不只好看还好吃!唔,昨天的芫荽驴肉汤也很不错。你瞧见没,那火头军看着总兵大人的眼神就像看菩萨似的。我看那胖子回头回京之后,进御膳房都使的了吧?呼哧呼哧……”
一会儿又是说:“你说,那瓦剌的大王子最近是不是肾虚了啊,咋天天窝在马车里?呼哧呼哧……”
陈淳实在是被烦得无法,调整着呼吸小声说了两个字:“闭嘴!”
沈林说了半天就得了这俩字,被噎得慌。
眼见凉州城的城墙越来越高大了,哨声也响起,这是改跑为走的命令,一千禁卫唰地一下收住脚步,开始动动胳膊动动腿地慢走了。
尽管马宾鳌跟着使团队伍多少天,就眼见了对方坚持行军负重长跑二十里多少天,见此还是深受震撼。
照例是城外扎营,轮番松散,沈林很幸运,第一批就可以进城,虽然方才拉练的时候他说这一路吃够了腊肉、肉干,但是进城之后还是点了凉州小吃“三套车”——凉州行面、腊肉、冰糖圆枣茯茶。
冰糖圆枣茯茶是由冰糖、桂圆、核桃仁、红枣、枸杞、茯茶茶叶加水熬制而成,色泽浓艳、香甜可口。常喝咸汤和姜汤,偶尔来了这么一碗甜汤,就算禁卫军都是大老爷们,也不得不承认它香甜美味。
就是,这年头的冰糖还真算是吃食中的奢侈品,沈林若不是一个副队正,饷银还可以,恐怕也得像别的禁卫一样拼着买一碗了——当然,禁卫军身为军中高富帅的代表,一半以上的人家境都是不错的;另有少许像陈淳沈林这样平民出身,但是没他们能力和运气的普通禁卫手里不是很宽裕,便在尝鲜之后就没继续喝了,转而买了干枣子吃,京城里头能够卖上高价的枣子,在西边也不算稀罕物了,于是有人忖度着能不能回程的时候带上一些回去给家人尝尝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