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有云谷子前辈给的可媲美开挂的丹药,但是这么一场生产之后,黛玉依然有些憔悴,不过喝了些红糖水,也算是润了润脸色。
宝玉在她床沿坐下,握住小妻子的手腕诊了一会儿的脉,确认了脉搏强健有力,身子并无大碍才放心,他松了一口气,然后把黛玉的手重新放回被子里,再伸手摸了摸黛玉的鬓角:“你辛苦了。”
这句话一出来,倒是叫屋子里伺候着的下人们都低头掩嘴偷笑:二爷对二奶奶可真好!
“你既知道玉儿辛苦了,可别在这时候闹她,叫她好好儿休息会儿。”门被打开又被快速关上,免得灌了风进来。
来人是老祖宗和王氏,两个长辈瞧够了孙子/重孙子,进来打算把孩子交给奶嬷嬷了。
恰好听闻宝玉半句话,非常难得的,王氏对着大功臣黛玉颜色温和,反而斥责了宝玉几句。
念叨了几句二儿子跳脱的话之后,王氏叨叨着:“大名儿得算了才能取,那就先给我们哥儿取个小名吧。”
老祖宗说:“这胖小子,生出来恰恰好是六斤六两,我看就叫六六好了。”
宝玉黛玉这一对新手父母瞬间就被剥夺了给儿子取小名的权利,并且可以预见不久之后的将来,连大名叫什么他们都只有准备备选名字的权利。
宝玉心说:【幸好只是叫六六,不用叫大顺……】
老祖宗毕竟年纪大了,在此守了一个半时辰多,有些乏了,逗弄了一会儿重孙子六六之后便回荣庆堂去了。
剩下的李纨、王熙凤也在与黛玉道喜之后纷纷离去。
羡慕?没什么好羡慕的,咱自己儿子有三个/两个,夫婿如今也算是良人。
嫉妒?也没什么好嫉妒的,老祖宗偏心都偏了一辈子,难道会因为小辈心里不舒坦就不偏心眼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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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十月十四,探春回门的时候,就多准备了一份给外甥的平安如意银锁并婴儿肚兜,足可见是用心准备的。
只过了一天,六六与刚出生的时候相比,变化就已经颇大了,好似见风就长了一般,大了不少。
探春小心翼翼地抱了抱六六,思及嫁入孙家的这两天多时间,心中对二哥哥的感激不只是一分两分而已。虽然孙云飞是庶子,但是姨娘早逝,养在当家主母跟前,与嫡母关系还不错;据孙云飞交代,原本他屋里只一个伺候过他的丫鬟,婚前就一副银子打发走了;而孙云飞本人又知上进,日后瞧着前程也是不错的。
【现在,只要自己在孙府站稳脚跟,管好自己院子里的事情就是了,最好半年一年之内,送子娘娘记得眷顾信女……】探春如是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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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六的洗三并未大办,盖是因为东府那边的敬大老爷前一阵子被人从城外道观送回来,瞧着是不好了。
东府的下人都说,敬大老爷被抬回来的时候,肚子硕大如瓜,面色赤红如丹砂,偏那道观的道士还说居士这是要登大道了……奄奄一息的敬大老爷居然也信,还吩咐珍大爷准备祭坛给他羽化时候用云云……
结果探春回门这天晚上,东府就挂了白。
贾母在心里骂了一声晦气,然后差人把惜春送过去哭丧了,一再叮嘱入画要照顾好四姑娘等等……
反正六六的洗三,就因为东府那边事儿,给冲了。
不仅是洗三,显而易见的满月也不能办,因为那时候贾敬还在头七之内呢;再往远了说,只能等百天了,那可是年后!
贾母真觉得贾敬死得不是时候!
更不要提李纨、王熙凤原本总归有一两分的酸涩之意此刻也都变成了同情——这该是多扫兴且遗憾啊!
宝玉和黛玉这一对也不愧是夫妻,倒是不太在意这些,总归孩子平平安安就好了。
十一月底的时候,远在西域的林如海给亲外孙的礼物也入京了,除了金锁银锁、刚玉软玉项圈之外,还有一套百家衣,据说是林大人闲暇时着布衣,去当地子孙兴旺的百姓家里一点一点要来的。
黛玉见到百家衣的时候,当即就没忍住红了眼眶,她想到,小时候自己体弱多病,爹爹和娘亲也为自己求了一件百家衣……
紫鹃见此,连忙劝说:“才出了月子,奶奶可仔细着眼睛。”
一月连连说:“奶奶只管放心把这百家衣交给我,今个儿洗净烘干之后,我晚边一定记得把它铺在六六哥儿的褥子下头。”
二月连忙使了眼色叫奶嬷嬷把哥儿抱过来。
黛玉见到才吃了奶,乌溜溜的眼珠子骨碌骨碌转的胖儿子,这才停止了悲伤。
看来其实黛玉同王氏一样,都被才从自己肚子里出来的孩子治得死死的。
屋里伺候的人这才松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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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只是有后,便是公事方面,最近宝玉也是好事连连。
首先那水泥被大面积地应用在京城内,尤其过了秋收,人手充裕,甚至连城郊附近的乡里都开始出人力,就想着早点修建一条通往京城的水泥路,好缩短来回时间。
此事,无疑是要给贾氏父子记一大功的。
而宝玉的本职工作方面:
腊月初的时候,新军规试行也够年头了,陛下亲点禁卫军总兵贾瑛与京郊大营城守尉各自率五千人进行演武比试。
当然,户部的钱尚书对于这样的活动可是万分赞同的,只可惜在兵部等部门的阻拦下,这场比试未能对百姓公开进行,自然也就不能和别的活动一样,拉到赞助了。
本次比试,禁卫军从军容军纪等表演项目的各方面碾压了京郊大营的士兵,便是在对抗项目上也势如猛虎。到最后,更是在京郊守尉的抗议下,任由对方增添人手,以五千对一万,大胜!
虽然京郊大营的人没有受罚,不过禁卫军上上下下的大小军官还是都有赏赐。
其中最叫人羡艳的,莫过于总兵大人贾瑛尚未满百天的嫡子,被圣上亲笔赐名——贾萌。
宝玉:【萌哥儿?我真是要一口老血哽在喉头……】
第280章
萌, 生发, 草木新生之初、万物生长之始也。
十六觉得自己赐下的这个名挺有水平的, 和他大儿子的旭字可算配套了。
【我虽然虚长了宝玉几岁,但是后来也能与之成为过命的朋友, 想来亮亮即便也比宝玉家的萌哥儿大一点,但是年龄不是问题么, 日后也可以做好伙伴!也不知道宝玉能不能体会我的良苦用心。】
十六美滋滋地幻想着宝玉和自己心意相通能够欣赏这个萌字。
而实际上……
宝玉也确实就只是当场听到之后差点喷出一口老血, 而后他想明白了:其实萌字也没什么不好的啊!
贾家下一代从草字,一些含义美好的字基本都被用掉了, 譬如岸芷汀兰啊、蓬勃啊,就连贾琏的俩儿子, 名字读音还相近呢。十六能够找出这么一个含义还不错的字并且亲自赐名下来,已经是很够意思了。
虽然看在朝中别的大臣眼里,觉得陛下的精打细算是做得越发顺手, 这样的赏赐,又有面子,又不必花银子。更重要的是,陛下没有提贾瑛加官进爵的事儿(兹事体大), 那么给小儿赐名,百官也就不反对了。
【高,实在是高!】钱尚书拨了拨算盘,俨然要成为今上的脑残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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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说十二月还有什么大事,就是京城本地酿的葡萄酒终于开了个专营店,原本这葡萄酒因受产量限制, 只有少许关系够硬、后台够强的人才喝到过。
作为最早一批得了葡萄酒、又没有背景的人家,陈淳家要不是后来干脆在年节的时候分了酒,恐怕去他们村找他爹娘想要千金买酒的人不在少数。而今就算是已经只剩下空坛子了,都有人想要去高价收购水晶坛子呢!当然,陈淳家里头早就说好了,不卖不卖的,这是传家宝。
十月初的时候,京城第一条南北贯通的水泥路竣工,有识字的人便发现了,十字路口位置较佳的店铺,赫然打出了葡萄酒的招牌。再一问,果然正式营业之后会有定量的葡萄酒出售,一时间,京中那些好杯中物的人都要疯狂了。
更叫众人疯狂的是,葡萄酒店铺外还挂了招牌——招经销商!
经销商是什么?早在香皂远销大明四面八方的时候,商人们就知道了,后来的十三香又重复了这商业模式一次,今次轮到葡萄酒,这消息出来,各大有实力的商人比酒鬼们更激动,天天派着心腹在葡萄酒店附近打转,又天天给薛宅投帖子——他们都晓得,这葡萄酒买卖,虽是荣国府古方,但是人家勋贵是不沾生意的,要谈买卖,还是得在找薛家。
其中如何甄选竞标,宝玉是一点都没管,就算后来有人往他这边递话,透露出薛蟠徇私照顾他们薛家人云云的意思,宝玉也是充耳不闻——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莫说薛蟠的心眼儿还远不足以让他知道怎么操作才能成功徇私;就算他真有这个心眼了,那也不会因为区区葡萄酒,就搞砸了与荣国府之间的关系。
再说了,背后的贾琏是吃素的么?
宝玉都不管这些,就算同样有人与贾政和贾珠说,贾政最是不耐烦这些事情,在他看来,这样市侩简直就不是读书人该碰的,在他面前提这些,只能得他黑脸以对;而贾珠无辜地笑笑,只说自己不通庶务,并不清楚这些。
最后,共有八家拿下葡萄酒的经销权,其中果然有被提点过之后,做了充分准备的薛蝌。
倒是另有两家值得一提,一个是醇亲王府的人,一个是北静王府的人。
薛蟠不知道其中利害,贾琏是清楚的,这两人是王府放在外头行商赚钱的幌子,稍加打听便能得知。故而贾琏还特意与宝玉知会了一声,宝玉只说:“醇亲王那边,既然还是用摆在外头的棋子来,那咱们就只作不知,不必给他特别的优待;至于北静王府……有什么问题么?”
贾琏哑口无言:【有什么问题么?那不是当年水溶还曾经对你有过不该有的心思么。我还以为你会憎恶这人呢……】
看着宝玉清明的眼神,贾琏顿时什么话都没有了:【行了行了,这就是格局吧,这就是眼界吧?所以宝玉才能年纪轻轻就是正二品,而我只能打着算盘沾沾自喜地赚着几千几万两的银钱?算了,我心眼儿小,还是更爱赚钱。】
一切都没问题之后,这八家经销商,与薛蟠这边全权代理的葡萄酒店签订了契约,其中权利与义务叙述详尽,竟然是臻至完美无缺的,后来这份契约渐渐成了一些同样模仿经销商模式的商人专用的范本。
除此之外,京城中人已经沉浸在除夕将至的欢乐气氛中了,甚至于不少人开始期待,今年因为水泥的出现,城中气象焕然一新,待到上元节的时候,花灯盏盏,会是怎样的一番景象——哦,听说还有上元节联欢会呢,是京兆府牵头、教坊司出节目、户部提供物力、工部提供人力、京城内步兵衙门提供安保服务……联合举办的第一次大型文艺演出呢!票是早就售卖一空了,商家们都抢着做赞助商,尤其是可冠名的那种,再加上来年年初朝廷要重新甄选皇商资格,现在的四大皇商都挥舞着银票想要展示自己的实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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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千里之外的哈密。
今年榷场一应事体都上了正轨,尝到榷场交易好处的商人是越来越多,纵然已经是腊月了,也不乏还有想要再赚一笔的人留在哈密,不回家过年了。
这些行商凑在一起,大冬天的,窝在砌了火炕的炕上,暖烘烘地喝一杯浊酒,吃上几口羊肉,日子美滋滋赛神仙——就是如果能够多点蔬菜就好了,毕竟天天吃肉,容易上火,那啥不通畅。
应市场需求而生的,则是在从林大人身边的兵老爷那里学会盘火炕的当地百姓,在屋里种几盆白菘、发一些豆芽,虽然终究是黄兮兮、瘦小小的,不过好歹也是个叶子菜,卖给行商,多赚两个钱!
如今哈密附近的百姓生活明显比早两年要好多了。
首先新来的林大人、郝大人废了拜牙时期的苛捐杂税,其次青天林大人带着官府上下官员一起把西域诸地走了个遍,根据每一地不同的情况,给出不同的发展政令。
是政令而不是建议,因为这年头的百姓民智未开,很多时候,与其好好地商量,还不如直接下令。
至少一次两次之后,他们知道了盘火炕能够抵御冬天的严寒、他们知道了精耕细作能够收获更多的粮食、他们知道了一些土地不适合农作物生产干脆改种牧草放牧牛羊……
当然,这其中,有些人家是没有地的。
就好像寡妇一样。
寡妇就是去年腊月走投无路,带着女儿去做活腌肉的那一位。
因为她做事仔细,又肯吃苦,很快在众人中脱颖而出,成了其中一名小管事,手下带着二十个妇女。
从去年起,她就盼望着这儿的东家老爷长命百岁,今年更是虔诚,每每拜神的时候都替东家老爷祈福,保佑东家一家都长命百岁。
寡妇不知道怎样的祝福是东家老爷需要的,想来人家不缺钱吧,那还是长命百岁好了。
寡妇不知道,东家老爷要腌这么多的牛羊肉干什么,也不知道这么多白花花的盐巴是从哪里来的,反正不该问的就不问,只管埋头干活就是了。
这一年下来,寡妇人丰腴起来了,她的小女儿更是因为平素吃得有油水了,一下子长了一寸多。
当腊月初,上头大管事来挑人的时候,中等管事特意举荐了寡妇,因为她老实、能干。
然后寡妇就被挑走了,和一群老实能干的妇人一起。
每天上工的活计不是腌制牛羊肉了,而是——煮肉、装坛。
这可真香啊!
寡妇咽了咽口水,就算今年日子好过了,在上工的地方伙食也不错,终归是没这么大肉大肉地吃的。
现在看了一锅锅香喷喷的肉条,不只是寡妇,其余人也都纷纷咽唾沫。
不过寡妇牢牢记着昨个儿大管事三令五申说过的规矩:
手不能直接触碰吃食,更不允许私下偷偷尝了再放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