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长宁压低了嗓子,变得冷冷的:“你这种轻浮之人,对你温柔,你岂不是更得意?”
“哈哈哈, 你一定平日以为我对别的女人也这般殷勤,所以吃醋了吧。”杨慎交欢腾地笑着。
“……”还真被他给说中了,李长宁侧过身去,一时心慌举手掐下一朵开得正艳的菊花。上回她一听说他与佳人在菊林有约,就匆匆赶来菊林想探个究竟,后来才明白,是在乎他才会那样做。
见李长宁不说话,杨慎交走到她身旁, 收敛起脸上的笑容:“太子妃派玉娇给我传了话。”
“什么话?”
“当向郡主求亲。”
李长宁手里转着眼眸里的菊花,脸色娇红,也不知道该接什么话下来。
“你若不反对,那我就当你答应喽。”杨慎交嘴角微微上扬。
“……”李长宁抿了抿唇,扭过头去不看杨慎交,继续向前走。她偷偷将衣袍里的一个香囊拿了出来,他送她夜明珠,她还没有送过他什么东西, 所以不擅长针线的她亲手做了个做工粗糙的香囊。
唉,真是女人心,海底针,杨慎交心里叹道,好与不好,连个准话儿都没有,不过眼看就要到手的幸福,杨慎交当然必须牢牢抓紧啊。
两人一前一后逛着走着,忽然天上飘起了小雨点,有人高声唤着下雨了。
杨慎交见也没带伞,就乘此机会上前牵起李长宁的手:“我们去那边亭子里避避雨。”
在他大掌握来的时候,李长宁身体颤抖了下,她想缩回手,却被他牵得紧紧的不容拒绝,她只好跟着他去亭子避雨。
刚走进八角亭里,果然雨下得更大了些了。
八角亭下,雨落如线,秋雨绵绵,菊花水滴。
杨慎交长身立在亭子里,望着亭外绵绵细雨中的花景,别有一番风情。
“我,我的香囊掉在刚才那儿了。”李长宁这才意识到手上的香囊不见了,只剩下拽着的一朵菊花,应该是刚才他伸手来牵她的时候落下的。
“香囊?”杨慎交微微一怔。
“恩。”李长宁眼看这雨下大了,叹了口气,大概是上天也觉得那香囊做得太差,送不出手吧。
“没关系,你喜欢什么样的香囊,我会命人挑买最好的送给你。”杨慎交柔声道。
李长宁又垂头低眸:“那个香囊是我做的,打算送给你的。”
此言一出,杨慎交的目光里闪过又惊又喜的意味,只留下一声“等我”,他就掀起青袍下摆,跑出长亭冲到雨里。
“去哪儿?”李长宁刚问出口,就明白过来,他是去捡香囊了。
不一会儿,杨慎交就回到了亭子来,手里拿着一个绣着兰花的香囊。李长宁听说杨慎交极为喜欢兰花,所以令人在国公府打造了美轮美奂的兰花园。
杨慎交的头发上、衣袍上都是雨水打湿的痕迹,而他却没有狼狈的样子,脸上露出绝伦风华的笑容,神采奕奕地望着她。
“这香囊又不值钱……”李长宁觉得他没有必要冲进雨里去捡回来。
“对我来说,比万金更珍贵。”杨慎交的目光暖暖的,这是李长宁第一次送他的礼物,比任何价值连城的宝贝都贵重。
杨慎交低头看到这香囊上绣着兰花,且一针一线都不均匀的时候,心头却是剧烈颤动,红肿了双眼。这,果然是她亲手做的。
“做得很难看。”李长宁眼角微微抽动,难道是女红差得让杨慎交见了都惊呆吗?
“恩,我很喜欢。”杨慎交柔语道,这个香囊总算让他明白了李长宁的心意。
不等李长宁反应过来,杨慎交伸出双手紧紧用抱住了她,将她搂在怀里,近得亲密无间:“长宁,这辈子,只愿执你之手,白首不离。”
李长宁鼻子一酸,眸光闪烁,遇到一生一世永不离弃的郎君,不正是她的心愿吗?
“以后的路,希望慎交与我并肩作战,永不相负。”李长宁眸子凝重而道,头靠在他的温暖的怀抱里。
“好,好……”杨慎交感慨万千,一时激动得说不出别的话来,只能说好。
过了好会儿,杨慎交喜上眉梢缓缓问:“你是什么时候,喜欢上我的?”
“我不知道。”李长宁偎依在他的暖中,她摇了摇头,不知从何时起,心里想到他就会觉得暖暖的。
一辈子还很长,杨慎交紧紧握住李长宁的手,两人十指相扣,仿佛骨肉相连。
————
很快太子李显家里就办了两件大喜事,长子邵王李重润与长女李长宁相继身着红装。
太子宫里里外外挂满了数不尽的大红灯笼,四处披挂着红纱,今天是李长宁出嫁国公府的日子。
奢华的迎亲仪仗队伍一大早就等在北宫门口,杨慎交神采奕奕骑在骏马上,他等着这一刻等了太久。
今日是首富观国公的大喜之日,向来不吝啬钱财的杨慎交耗资巨大,紧紧迎亲仪仗就上千人,百乐齐奏、载歌载舞、放鞭炮洒花等各司其职,就连一路经过的百姓都会发赏钱,以此长安城同乐。
这样的大手笔可是罕见,百姓们也跟着一起欢乐,震撼于这样盛大的迎亲画面,纷纷祝贺观国公与长宁郡主新婚燕尔,早生贵子。
而不是每个人都会为这门婚事而祝福的,武瑶儿带着头巾从梁王府来北宫门口外,看着这声势浩大的迎亲队伍,恨恼得脸上青筋暴出。
果然这个李长宁抢走了她的慎交哥哥,夺走这原本属于她的荣华……而她现在却要带着头巾,盖住额头上的深深疤痕。
“李长宁,你以为这样就会赢了我,就会幸福吗?你害得我天天在家里以泪洗面,而你却风风光光地出嫁了……”武瑶儿目光阴辣,“我咒你命中无子,家破人亡,失去一生挚爱!”
杨慎交这样挥霍的婚礼,也引起了某些人的不满,私下中伤他这简直比亲王迎亲还要盛大隆重。当然武皇与太子都心疼长宁,也没人敢大做文章。
在繁琐的成婚仪式举行之后,身着盛装红服的杨慎交与李长宁步入洞房。累了一天,李长宁感到疲惫不已,这时才能好好坐在新房的床榻上休息。
新房里大红蜡烛静静燃烧着,华贵的幔帐微微浮动,屋内每一处布置都精致华丽得无可挑剔,华贵大气,奇珍点缀,宝玉装饰。
杨慎交翩翩而来,挑开她头上的红纱,深深注目看着她,烛火光彩下,此刻的李长宁画着精致迷人的妆彩,美得沉鱼落雁,惊心动魄。
“长宁……”杨慎交惊异于这绝色的美艳中,平日的李长宁都不会化这么精美的妆容。
“夫君。”李长宁口含朱丹莞尔轻笑,她想从今天起,就该称他为夫君了。
看得出来李长宁有些倦意,于是接下来的一些礼节,杨慎交都令屋内的喜婆免了,只是两人对饮了交杯酒。
“热水准备好了,国公与郡主可以沐浴更衣。”丁香满脸笑容,从今起她就跟着郡主留住在国公府。
“好,你们都退下吧,无须伺候。”杨慎交屏退了一屋子里的仆人。
杨慎交伸手为李长宁温柔细心地卸下了头冠,她长长的秀发洒了下来,他牵着她的手走向隔壁屋子里的浴池沐浴。
他脱下了身上的红服,接着为她去掉外袍,一层一层……李长宁忍不面色通红,满脸红霞,这还是他们第一次“坦诚相见”。
“我……”她心跳越来越快。
“别怕。”他低哑的嗓音透着极致的诱惑。
他抱着她走进浴池里,粗喘声洒在她的脸上。他亲吻着她,气息越来越重,越来越热烈。
这是种很奇妙的感觉,李长宁陷入他的温情里,角色迷人的容颜上隐隐一层热汗,双眼变得朦胧而迷惘。
……
这一夜,赵州城上,立着个风采卓绝的身影。
苏彦伯刚刚立下战功,击退了东突厥入侵赵州,当然他也听说了长安城里的喜事。
“苏郎将,庆功酒宴开始了,不如一醉方休。”共同作战的王将军路过时,见苏彦伯独自站在这儿发呆,便走过来道。
“好啊,一醉方休。”苏彦伯脸上露出了动人的笑意。
这一夜里,苏彦伯在庆功酒宴上喝了许多酒,平日里严格自律滴酒不沾的他很容易就喝醉了,他喝了许多酒,其实有时候放纵自己好好醉一场也挺好的。
☆、第四十七章
观国公府。
自从观国公成婚后的两个月时间里, 府里的周常与许都整日连跟国公说句话的机会都难。他们也只能天天看着国公与郡主, 白天弹琴舞剑,夜里月下赏花, 新婚燕尔真是如胶似漆。
此刻,已是寒冬季节,因长宁郡主一句想看“梅花”,杨慎交便令人在国公府的一座院子里修建梅花宅,移栽上千株红梅, 梅香四溢。
红梅宅林里传来了杨慎交弹奏的琴声,一墙之隔外,周常与许都恰好路过这儿。
“国公与郡主这般恩爱,真是羡煞旁人啊。”周常不但感叹道。
“可不是嘛,国公对郡主的宠爱看得我真是……唉,只叹自己奈何不是女儿身。”许都摇头道。
周常淡淡瞥了一眼许都那张脸:“呵呵,你就算是女儿身,国公也不愿意多看你。”
许都顿时无言:“……”他这个朋友毒舌可从不嘴下留情。
“你最近老是远远盯看着国公与郡主做什么?”周常疑惑问, “难不成是想沾沾喜气?”
这一问许都顿时脸红了,他时常关注着当然不是为了看别人恩爱,是为了看郡主身边的丁香啊。那个叫丁香的小丫头长得可爱又机敏,怎么看怎么喜欢。
“难不成?”周常满脸严肃地瞪着许都,“你在贪恋郡主的美貌?”
“咳咳咳!”许都差点被口水哽住,“喂,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啊, 我等身份怎配有此等妄想,你真是……”
许都白了一眼周常,涨红着脸走开了,不多跟他废话。
周常看着许都急匆匆离开的背影,眯了眯眼,这家伙肯定有小心思。
长安二年(公元702年)正月,先前吃了败仗的突厥重整旗鼓,入寇盐州、夏州,大肆抢掠。接着突厥大军攻破石岭,威逼并州。
消息传来长安城后,武皇很是头疼,突厥这样没头没脑地东一枪西一战,搞得他们的军队很被动。突厥的兵马也不抢占城池,只是大肆夺掠,然后换个地盘卷走无数财产,完全没有章法可寻。
婚后过着舒服生活的李长宁,昨日入宫见父亲愁眉不展,也就想尽绵薄之力。
李长宁回到国公府,无心与杨慎交抚琴看舞,要了份地图看。李长宁虽读了些兵书,可无此等经验,亦是帮不上什么忙。
“长宁看这军事地图,可是为前线战事忧心?”杨慎交走过来,外面的鹅毛大雪,不过屋内烧这暖炉一点不冷。
“是啊,如今武皇也睡不好安稳觉,感叹朝中武将可用。”李长宁摇了摇头。
“这排兵布阵上的事儿,我可帮不了你。”杨慎交微笑道,走到李长宁的身后握住她的手,“突厥人的攻击凶猛而无章法,长久之策,唯有派兵驻守,建造完善的防御体系。”
李长宁觉得杨慎交这话颇有道理:“是啊,这仗怕是一时半会儿停不下来,苏郎将也回不了长安。”
杨慎交嘴角轻扬打趣道:“你是在想苏郎将了?”
李长宁顿时愣了下,回头瞥了眼杨慎交:“胡闹,哪里男子这么说自己妻子的?”
“哈哈哈,想苏郎将又不是做坏事,有何不得?”杨慎交爽声而笑,“我也想我的彦伯贤弟啊,希望我的贤弟早日旗开得胜归来。”
接下来,是武皇又亲自赐了两桩婚事,第一桩是李裹儿与武崇训,另一桩是李仙蕙与武延基。
李裹儿泪眼巴巴接了圣旨,一脸不情愿嚷嚷:“爹,女儿不要嫁给武崇训!”
那个武崇训相貌平平,也没有什么才德过人之处,李裹儿想着自己乃是长安第一美人,怎么就配了个高阳郡王武崇训呢!
显然,李裹儿没看上武崇训,可这圣旨是武皇下的,她再不情愿也于事无补。
韦氏严厉地拉着李裹儿的手,叮嘱道:“圣上圣旨已下,裹儿不可胡言!”
李仙蕙站在一边唉声叹气,其实她也不愿嫁给武延基啊,可又有什么办法呢?想来想去,还是长姐嫁给观国公最幸福。
“我要嫁给了武崇训,岂不是总会看到那个武瑶儿,她一定会害我的!”李裹儿哭丧着脸。
这时,李长宁走来正厅,听见李裹儿的哭闹声。
李裹儿侧头见长姐来了,忙扑向李长宁的怀着:“姐,圣上刚下了旨意,要我嫁给武崇训,武瑶儿若是欺负我怎么办?”
“你是武瑶儿的嫂嫂,又是太子的爱女,她怎敢欺你?”李长宁面色郑重道,“你嫁到武家后第一步,就是好好□□.武瑶儿。”
“调.教武瑶儿?”李裹儿傻了眼,赶紧挽住李长宁的胳膊,“姐,你要教教我,怎么把武瑶儿治得服服帖帖啊。”
“这对你来说很简单。”李长宁给妹妹出了注意,“你讨好武三思,把武崇训治得服帖,他们自然会帮你调.教武瑶儿的。”
李裹儿对付女人脑子不好使,可她的眼泪在男人面前却是非常有用。李裹儿听了长姐这一席话后,茅塞顿开,点了点头:“好,我听姐姐的。”
接着韦氏就是亲自操持有关李仙蕙与李裹儿的出嫁事宜,尤其是李裹儿出嫁的这天,李显与韦氏抱着心爱的女儿哭作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