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巴还是撬不开,只能换个问法了。双生子和诅咒两个关键词,后者太虚无缥缈,姬砚奚那么小,问他也未必会知道。简禾瞎蒙道:“是不是因为姬钺白是双生子?”
姬砚奚脸色大变。
简禾:“……”
居然蒙中了。这位小弟弟把一切都写在脸上了,真的太好懂了。
“是。”姬砚奚踌躇道:“我大概知道为什么……但原因挺荒唐的,做不得真,我自己也不当一回事,知道了也没什么意义。”
“有没有意义,由我自己说了算。”趁他懵,将他蒙,简禾胡诌道:“你不用有心理负担。其实我已经了解大体事实了,现在不过是想换个人证实一下而已。你悄悄告诉我,我不会声张。”
“……那好吧。”姬砚奚犹豫再三,压低声音道:“其实,整件事跟一个诅咒有关。”
第二个关键词也来了,简禾一凛:“什么诅咒?”
“我小时候喜欢粘着二公子玩。每次回来后,我爹都会斥责我一顿。我原本也搞不清楚原因,问他为何生气,他就板着脸不说话。直到有天,我随着二哥哥去岁邪台后山玩,不小心从树上摔了下来。”姬砚奚拨开了自己垂在颊边的发丝,露出了光洁的额角上的一块小疤痕,低声道:“其实伤口也不深,但当时流了很多血,二公子急急忙忙地抱着我回来,我娘险些被吓坏了。我爹打了我,说我一天都跟‘灾星’为伍,终于把自己也害了,以后不许再去找二公子。”
封建迷信要不得——简禾腹诽,面上则道:“之后呢?”
“我当时害怕得哇哇大哭,我娘马上站起来制止了我爹。他的那句‘灾星’,似乎只是情急时脱口而出的。上药后,我哭累了,就睡了。在朦朦胧胧间,我听到了我爹娘在说话。”姬砚奚回忆当初,复述道:“他们说,咱们姬家以前有位家主,夫人前后身怀有孕数次,都因各种问题没生出来,注定是命中无子。到了花甲之年,他夫人为他诞下了一对双生子。老来得子,本来是件值得高兴的事,可从那时起,家中就开始接二连三地发生不幸之事。直到那双生子的弟弟因故溺亡,家中霉运就倏然消失了。之后,又发生过几次这样的事儿,凡是有双生子降生,就会伴随很多不好的事。所以,到了后来……”
简禾:“???”
不是吧,难道副本的“诅咒”,指的就是“凡是双生子出生,就会有不幸出现”?
系统:“没那么简单。”
姬砚奚吞吞吐吐的,一副难以启齿的模样。简禾回过神来,追问道:“后来怎么样了?”
“我听说,后来,为了不让厄运随着双生子而来,凡是谁家生出了双胞胎,都会把襁褓中的弟弟……”姬砚奚飞快而小心地道:“掐死。”
简禾脊背涌起了一股寒意:“掐死?!”
不是吧,姬钺白家里有这种凶残的传统?难怪他说起虎毒不食子时,态度那么奇怪。
回想起来,贺熠也是因为出生时天现不祥之兆,才会被公孙氏厌弃……原生家庭对一个人的影响真是太大了。
这么说来,那天她听墙角时,侍女语焉不详地说姬钺白是“那个”,难道指的是——他是双生子中的弟弟?所以才说他命好,不然一出生就会死了。
飞快地琢磨了一下,又发现了悖论。
如果姬砚奚的情报是真的,那么,姬钺白还在襁褓时,应该就被弄死了吧?怎么可能活蹦乱跳地长到二十岁?
而且,这事儿,姬钺白本人知道吗?
“我只听爹娘说过一次。从那时起,我才明白为什么长辈们如此忌惮二公子,尤其是大公子过世后,他们可能也把它归咎到二公子身上了。我自己是不信的,怎么能把家族的兴衰怪罪到一个小孩子身上去?而且,我对这个传说真实性也存疑。虎毒不食子,二公子不就好端端地长大了么?这就说明了,不是每一对父母都那么狠心,会因为虚无缥缈的传闻对亲生子痛下杀手。”
简禾没做声。
她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不然姬钺白的态度不会那么怪怪的,可又抓不住哪里有漏洞。
姬砚奚一顿,有些低落,道:“不过,我自己不信是一回事,从那之后,我爹就对我严加看管,没过多久,还把我带离了蝶泽。少夫人,我敢说,我跟你说的这些,同辈里的知情人不超过三个。你可千万不要说出去。如果让我爹知道我乱说话,一定会家法伺候我的。”
简禾吁了口气,许诺道:“你放心,你知我知,天知地知。”
“那我的事就说完了,现在告诉我大富翁的规则吧。”
简禾连忙把能记起来的都一股脑倒出来了,最后比划了一下棋子的形状,姬砚奚匆匆丢下了一句:“我回去后命人替我打造一副。”就离开了。
姬砚奚这小孩儿还挺够意思的,几天后,他差人送了一个锦盒来,竟然就是一副大富翁的棋子!
简禾:“喝水不忘打井人,不错。”
系统:“……”
不过这副棋子暂时没有用的时间。因为三天后,蝶泽即将迎来一年一度的玉花神女节。
蝶泽这种奢靡之地,向来少不了这样的活动。这次的节日,就是为了恭送寒冬离去、乞愿来年风调雨顺才举办的。
届时,街上会有游|行的花车经过,车上有装扮成神女的少女赤足跳舞,反弹琵琶,洒下碎豆、麦穗与花朵。空气里花瓣飞舞,清香盈盈,人们夹道观看,若是能被神女的麦穗打中,来年就可避害驱邪,平安地度过。可以说是一个既浪漫又热闹的节日。
简禾原本是没听过这习俗的。只是觉得岁邪台下似乎比别的时候都热闹。到了傍晚,她就被几个侍女逮住了,换上了一袭色彩鲜嫩的裙裳,又被摁在了镜前细细地描唇、梳头,遂不明所以地回头,道:“怎么了?”
小蕊笑嘻嘻道:“少夫人,二公子让我们给你好好打扮。一定是想带你去玩儿。”
“去哪玩儿?”
小蕊科普了几句,虽说语言贫乏,但简禾已经能想象到那个盛况了,心里也有些雀跃。
自从融合任务开始,她的日子就过得十分苦逼。这还是她第一次参与这种举世瞩目的盛事。
“少夫人,闭眼,我们要为你上珍珠粉了。”
她们手里拿着的,就是那天给她扑粉的工具。简禾嘴角一抽,道:“不用那么隆重了吧。”
身后传来了一阵脚步声,姬钺白的声音由远及近,道:“夫人不喜欢,那就撤了吧。”
侍女们连忙收起了工具,姬钺白已经站在了简禾的身后,微微一笑:“走吧,带你看看玉花神女节。”
这一趟出门,两人连随从都没有带。
来到了蝶泽城中,简禾总算明白,为何这里会被称为第一仙府了。金银阙,玉金山,夜色皎洁,层楼叠嶂,宛如发光的宝塔。人流络绎不绝,热闹非凡。一城的繁华,足以抵得上她见过的地方。
花车的巡游要在子时才开始。就在花车会通过的道路上,有许多酒肆,二楼早已被占满。但若想要感受一下被花瓣撒满头的热闹,就得在人潮里挤挤。
在等候的过程里,简禾甚至看到了那天的几个小辈也夹在人群中。不过,他们一看到她身旁的姬钺白,就知道是人家夫妻来约会,都假装没看到,忙不迭地溜了。
简禾提议道:“难得来一次,我们就站在下面看吧。热闹。”
“好。”姬钺白揽住了她的肩膀,道:“那夫人可得握紧我的手了。”
子时一到,在百姓的欢呼声中,花车巡游终于开始了。从大街的尽头开始,一辆缀满了珠玉彩带的花车慢慢地转向这边,妙曼的少女于上方翩翩起舞,乐声泠泠。当花车经过时,人人都扬手,想要抓住从上方落下来的花瓣。
简禾终于知道姬钺白那话什么意思了——站在下面虽然是很爽,但要是不双手交握,身体紧贴,恐怕很快就会被人潮挤散。姬钺白长得高,倒不成问题。可她的这具身体太娇小,为求平衡,简禾只能以背贴紧姬钺白的心口站立了。
忽然,身体一下腾空了。简禾一惊,姬钺白的手正穿过了她的膝弯之下,把她当成小孩儿一样,整个人抱了起来。
一下子,视野就开阔清晰很多了,能把整条大街的盛况都揽入眼中。
头顶的酒肆二楼,姬砚奚几个小辈道:“你们看下面,那不是二公子他们么?”
“奇怪了,他们怎么有包厢不坐,偏要到下面去挤?”
“这你就不懂了,这是人家夫妇的情趣呢……”
……
让姬钺白抱起来,眼见几辆花车都过了,简禾还有点意犹未尽,但还是很有良心地摇了摇姬钺白的肩膀,道:“好了好了,放我下来吧,像个小孩子似的。”
旁边,一个坐在父亲肩上的小孩儿转过了头来,好奇地看着这么大个人还被抱起来的简禾。
姬钺白笑了,道:“不看了?”
“看。但已经看得差不多了,我们换个地方,坐下休息吧。”
姬钺白到了空旷的地方才把她放下,定睛一看,忽然一怔,从她的黑发上摘下了一道金黄色的麦穗:“原来你被麦穗丢中了。”
简禾接过了它,笑眯眯道:“那我来年一定有好运气。”
街上的百姓还在簇拥着花车往前走。他们沿着街的边缘往前走,在一处小酒馆前停了下来,打算就在这里休息一下。酒馆中的人多已半醉,剩余的人,见到简禾虽然貌美,但却作已婚打扮,都识相地没有上前来打扰。
坐下后,简禾才后知后觉地发现有点儿空空的,稍微撩起裙摆,这才发现,她的鞋子不知何时已经丢了一只了。
简禾:“……”
姬钺白:“……”
简禾:“你,想笑就笑吧,不用忍。”
此话一出,姬钺白忍不住了,放声大笑起来。
简禾扶额,泪洒心田。
自从换个地图,不知为何,她就开始了不断在姬钺白面前出洋相。白白浪费了乔迩这具名副其实的美人身体,走上了谐星之路……这大概也是一种诅咒吧?
好在,走过这条街就有卖鞋子的地方了。姬钺白嘱咐简禾坐在这里等候,便转头踏入了夜色中。
在等待的时候,简禾打开了心动数值,意外地发现短短几天,进度条就涨了一大截,变成了30/100。
唉,终于是对她有点儿好感了,前路艰难啊。
如果没有进度条,依照姬钺白的表现,她至少会给他估40点以上。
简禾:“……”
不得不说,姬钺白的喜好竟如此鬼畜。别的男人都喜欢仙女类。而这位մ八;մ八;,反倒越看到她瞎闹、越看到她出糗,他就越喜欢……
上辈子,她完全走错了路子啊。原来,与其装模作样,还不如不管不顾、放飞自我?
第44章 第44个修罗场
玉花神女节从子夜才正式开始,故而, 等到简禾与姬钺白一起踏出小酒馆时, 大街上仍是熙熙攘攘。灯火通明的屋宇宛如发光的宝塔, 流火如梭, 银花满树。
就算知道这不过是个任务世界,也还是会为景象的真实程度而震惊。在这种繁华之地浸泡久了,可能有人会不愿意回到现实中去吧。
就在这时, 一片冰凉的雪花落到了简禾的脸颊上,倏地化成了水珠。天公不作美, 霓节飞雪, 裹挟着冰霜之气而来。花车上的神女毕竟是肉体凡躯,抵不住大雪,纷纷矮下身,躲到了花蕾灯笼之下。街上的行人则钻入了两旁的屋檐下躲避。
简禾两人正好散步到了一处酒楼门口, 撩开帘子后,掌柜上前来,看到两人衣着不凡,就知道来了贵客, 直接越过了拥挤的大堂,把他们往楼上的包厢雅座带去。
按姬钺白的本意,是下雪了路不好走, 所以现在这里暖和一下, 等姬家的人驱车来接。
“不用啦。天气这么冷, 山路又黑又滑, 车子也不好走。”简禾道:“况且我正好饿了。干脆就在这里吃点东西,现在也差不多天亮了,说不定吃完东西,雪刚好就停了。”
从幕帘透出的料峭的灯火掠过了姬钺白的红衣,他微微一笑:“也好。”
就在这时,他们已经擦身而过的一个雅间的帘子忽然被掀了起来,一个少年探出了上半身,惊喜道:“二公子,少少少夫人!果然是你们,我还以为听错了呢。”
正是姬砚奚。入内一看,暖烘烘的一个包间之中,除了坐着刚才在路上乱晃的几个姬家的少年以外,还坐着两个长相几乎一模一样的青年,衣着素净,容颜温润,自带一股凛然正气。观之腰间佩剑,必然是仙门中人。
简禾:“……!!!”
次奥次奥次奥!这两位兄弟是熟人啊!
左边那位,不就是在分尸魍魉的副本里,被贺熠用折断的弃仙怼了个通天、还把他的剑也抢走了的孟涟吗?!
照此来看,他旁边那个跟他长得一模一样的,必定就是被孟涟的兄长孟或了。
姬砚奚搓了搓手,向姬钺白介绍道:“这两位前辈是我们刚才在路上遇到的,公孙氏的客卿。”
孟或与孟涟随即起身,报出了姓名。既然有缘遇到,双方寒暄一轮,就坐到一块了。
时间倒退回三年前,如今,琮因和筵青这对佩剑,依然悬挂在他们的腰间,剑鞘青芒泠泠,细索缠绕,如镂荆棘。
这位大兄弟必定猜不到,现下如日中天的滨阳公孙氏,会在三年之后被一个恶刹般的少年屠掉。自家兄弟则相继品尝被夺佩剑的耻辱。孟涟还好点,至少捡回了一条命。他自己就没那么好运了,与贺熠交手三次,最终还是惨死了在他手里。
原来,刚才花车巡游时,在拥挤人潮中,有个五六岁的小姑娘撞到了姬家少年们的身上。把她抱到了稍微空一点的地方后,这姑娘才惊魂未定地说出了自己还有个弟弟,但在刚才,他们被人潮冲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