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柳大人不肯离去，非要见到雷雨姑娘。”胡嬷嬷低着头禀告。
柯清瑶心里一动，看向那边的柳仁。
只见他斯文有礼的对着雷雨一礼，“内子实在喜爱方才姑娘拿出来的皮毛，掌柜那里的已经被人订完，劳烦姑娘割爱，我愿意多付姑娘银子。”
雷雨有些不耐烦，“我不卖，我那些除了送给世子夫人的，其他的都是要换东西带回去的。不要银子。”
最后几个字特意强调了一下。
柯清瑶看着张雨宜眼中的妒忌愤恨，心里有点微妙，再次仔细看柳仁时，发现他一副有礼的模样，面容俊俏，眼眸流转间，一股风流之意不自觉流露。
顿时明白那么多女子对他倾心不是没有道理的。
“姑娘也是女子，也是爱美之人，应该能体谅内子的心情。不如这样，姑娘若是相中了东西，不如由我付了银子，姑娘便将换东西的皮毛送给我可好？”柳仁靠近一步，含笑道。
雷雨似乎没有觉察到风流什么的，见柳仁一再纠缠，面色微冷，眼眸间煞气一闪，“我的东西已经够了，不用再买。”
见了雷雨面上的怒色，柳仁眼睛一亮，似乎兴致更浓几分，“姑娘远道而来，相逢即是有缘。不如我买些东西送给姑娘……”
刀光一闪，雷雨的匕首就放在了柳仁的脖子上，眼神狠厉，语气肃然，肃杀之意弥漫，“你这个人怎么这么烦，再说一句，我杀了你。”
柳仁不以为意，面上神情未变，依旧笑吟吟道:“姑娘，这个好危险，不如先收……”
他的话语顿住，柯清瑶看到柳仁脖颈间殷红的血迹顺着白皙的肌肤流过，面上嬉笑的神情不在，有些微微的苍白。
第八十三章
雷雨语气森寒, 眼神里满是杀意，她手里的匕首稳稳的搁在柳仁的脖颈上，尖利的刀锋微微入肉。
张雨宜面色发白, 嘴唇都微微颤抖，左右看看突然将目光落向柯清瑶, 语带威胁之意, “郡主，若是夫君在芜城出了事，只怕庆王府不好对京城交代。”
夫君？
柯清瑶简直想要冷笑, 方才柳仁称呼张雨宜似乎说的是内子？
怎么好意思的？当柯清玉是死的不成？
柯清瑶瞥她一眼，“雷姑娘的性子你也看到了，方才是你们非要上来纠缠，如今出了事倒成了我不对, 哪家也没有你这种道理。”
“你就不怕京城怪罪庆王府？”张雨宜似乎听不到柯清瑶方才的话, 依然道。
雷雨的匕首越收越紧, 柯清瑶双手环胸，一点也不着急。雷雨若是想要杀柳仁，哪里会这么慢，还容张雨宜在这里求情……威胁才对。
伊风护在她边上，身子面向张雨宜，微微戒备。
“雷姑娘, 是我不对, 不该对姑娘的东西强买, 姑娘大人大量, 别跟我计较。”柳仁面色苍白，语气沉稳，还算镇定。
雷雨冷哼一声，收起了匕首，浑身的煞气也随之收敛，道:“要不是怕给世子夫人惹麻烦，今日我一定杀了你。”
柳仁退后一步，用手摸了摸脖子上的伤口，有些微湿，收回手一看，满目鲜红，他面色又一变，看向雷雨的神情郑重许多，再次微施一礼，道:“方才是我孟浪，姑娘恕罪。”
雷雨眼神里的嫌弃微微收敛，淡淡道:“你离我远一点。”
柳仁看了看张雨宜苍白的面色，眼神里闪过怜惜，看向柯清瑶道:“下官与郡主也算是旧识，方才雷姑娘的态度郡主也看到了，按理说，下官应该放弃才对。只是雨宜身为高官之女，无名无分跟了我已经是委屈了她，下官想要弥补一二，不知郡主看在下官对雨宜的一片真心和曾经的几分情谊，能否割爱？”
柯清瑶本来打算招呼雷雨离开这里，闻言看向你侬我侬的两人，嘴角的嘲讽笑意掩饰不住，“柳大人。”
柳仁眼神期待的看着她。
柯清瑶收敛了嘲讽的笑意，认真问道:“柳大人的意思是，让我看在柳大人和张……姨娘深情似海的份上，将雷雨姑娘打算送给我而我还没收到的皮毛送一些给你？”
柳仁点点头，“郡主若是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下官便是。”
“敢问柳大人，本郡主的玉儿妹妹可好？”柯清瑶笑问。
张雨宜面色一白，眼神有些慌乱的看向柳仁。
柳仁却觉得柯清瑶质问的目光和雷雨因为好奇而落在他身上的目光有些灼烫，尤其是他搂着张雨宜的那只手，烫得他几乎想要放开。
电光火石间柳仁想起此处是易国，男人三妻四妾本就是应当，这些女子个个对他爱慕倾心，若是不纳了她们，不就辜负了佳人，说不定她们还会因此而丧命。
如此一想，他顿觉身上的灼烫褪去，看向柯清瑶的眼神认真，“郡主，玉儿在京城里她贵为郡主，有皇上照看，应当是好的。”
柯清瑶点点头，看了看张雨宜，淡淡道:“柳大人果然多情，处处留情不说，如今是要将张姨娘带回京城吗？”
“自然，纳妾之礼整个芜城人都知道。”柳仁正色道。
张雨宜苍白的面色微微缓和了些。
柯清瑶忍不住一笑，笑容淡淡，张雨宜的心里突然划过不好的预感，果然就听到柯清瑶淡淡笑道:“芜城人都知道，可最该知道的人却不知，你们怕是忘记了，柳大人的由皇上赐婚后明媒正娶的妻子，栗王府出身的玉郡主，才是应该决定柳大人纳妾的人。”
不理会那俩人面上的神情变幻，柯清瑶继续道:“这纳什么妾，妾室的人选，贱妾，良妾还是贵妾，都应该是主母安排，如今柳大人背着玉郡主将张姑娘纳入府中，还宣扬得满城皆知……张姑娘入府后的身份不明且先不提，知道的是明白柳大人离玉郡主千里之遥，不便禀告，不知的还以为柳大人不满皇上赐婚，以此逼迫玉郡主将张姑娘迎回府上……”
“瑶郡主。”柳仁面色难看，打断了柯清瑶的话，不想她再说下去，不过纳妾的小事，便被她上升到对严帝心有不满上去。
张雨宜的面色更加难看，她虽然早知道柳仁有妻，如今不过是在自欺欺人，可她也还想将这段日子延长一些，柯清瑶的一番话，挑破了她这些始终不愿意面对的事实。
忍不住便冷笑道:“世子夫人虽是皇家出身，只怕也管不到臣子家中的家事。”
柯清瑶左右看看，发现雷雨站在一边，两眼放光的看着她，伊风依然戒备，胡嬷嬷站在她身后，虚扶着她。
因为她身份的关系，周围倒没有人围观，大概被掌柜请到别处去了，柯清瑶再次将目光落在张雨宜身上，事实上柯清瑶对张雨宜并没有好感，堂堂贵女偏要与人为妾，不过也没有恶感，毕竟人家的想要过什么样的生活柯清瑶也无权干涉。
可是不知她是不是被柳仁同化了人人平等的心理，对柯清瑶并没有多少尊敬之意，连面子上的敬意都没。这就罢了，几次见面柯清瑶都能隐隐察觉到她对自己恶意。
柯清瑶自觉没有得罪过她。
此时看着她眼神里隐隐的不满和挑衅，冷笑道:“张姨娘没有见过主母，怕是不知道玉郡主乃是本郡主嫡亲的堂妹，说起来还是一家人，怎么也算得上是玉郡主的娘家人，如何就不能管柳大人纳妾之事？”
柳仁欲言又止，柯清瑶漠然的看了他一眼，他想要说的话便咽了下去。
张雨宜面色胀红，不知是气的还是羞的，柯清瑶才不管她，虽说她并没有多少阶级身份的观念，可按易国的规矩来说，张雨宜自从跟了柳仁，她便再不能和柯清瑶说话，身份上早已不对等。
“此事本郡主会如实禀告给皇伯父，相信皇伯父会乐意为玉妹妹讨个公道。”柯清瑶淡淡道。
“瑶郡主，何以就到了这种地步？”柳仁终于有些慌了，急切道。
胡嬷嬷上前两步，“麻烦柳大人让个路。”
胡嬷嬷气势汹汹，柳仁不由自主便退到一边，柯清瑶随即上前，“敢做就不要怕别人说，柳大人不是自诩情深吗？”
柯清瑶带着雷雨下楼时，柳仁不甘心的想要再次追上，柯清瑶回头淡淡道:“柳大人若是再要说话，不如我在给皇伯父的信上说说柳大人对余族族长女儿的纠缠？”
张雨宜面色不愤，还想要说话，柳仁止住了她，看向柯清瑶的眼神失望，“我原以为瑶郡主只是传言不好，没想到你真的是如此无理取闹的姑娘，我何时纠缠过雷姑娘？”
柯清瑶已经走到楼下，柳仁听了她的威胁不敢跟着下楼，柯清瑶回身看着站在楼梯上的柳仁，颇有深意的看了一眼在他半步远处的张雨宜，“有没有……你自己心里最清楚。”
出了巧玉阁，雷雨亮晶晶的目光始终落在柯清瑶身上，“世子夫人，你好厉害。就说说而已，他们俩就吓得不敢多说了。”
“我就不会说话，只会动手。”雷雨颇有些苦恼的模样。
“方才他看我的眼神明明就有些怪，我就是说不清楚，一生气我便动了手，若是外人看了，该以为余族人都无理取闹了。”
柯清瑶有些想笑，雷雨说的无理取闹，分明就是方才柳仁说出来她才记住的。
不过这姑娘虽然单纯，但直觉敏锐。柳仁对她确实不怀好意，方才柳仁在雷雨面前有点做作，刻意了些。
雷雨的长相皮肤虽不符合时下人审美，但在柯清瑶看来，雷雨的密色肌肤也是很好看的，有种野性美。难怪柳仁会刻意来表现一番。怕是他觉得雷雨这样的肤色，会变得单纯且自卑，他只需要对她稍微释放一些友好之意，这姑娘大概就会对他倾心了。
可惜柳仁没想到的是，雷雨的性子烈性，一言不合便动手，丝毫没有看到他刻意表现出的风流之意。
柯清瑶还觉得，柳仁之所以这样，大概是看中了雷雨带来的东西，要知道柳仁虽然是状元及第，如今的朝廷命官，严帝都青眼有加，可也避免不了他出身太浅，底子不够丰厚，他对女子又一向大方，银子大概是不够花的。
“不会，若是我会武功，大概也不会说这么多，直接上手揍他一顿，我会比较畅快。”柯清瑶笑道。
雷雨突然想起什么，抓住她的手臂，伊风就守在一旁都未能帮柯清瑶避开，柯清瑶眼神落在雷雨抓住她胳膊的微微粗糙的手上，只听她恍然道:“你说得对，我方才应该揍他一顿，起码解气。”
第八十四章
柯清瑶哭笑不得，“以后总有机会的, 反正他暂时还要住在芜城。”
伊风上前扶住柯清瑶, 很随意的将雷雨的手拉下。
柯清瑶见她并未留意，只是面色还有些懊恼, 面色纠结。带着她走进了喜客来二楼，坐下后柯清瑶含笑道:“别想了，先用膳, 用完了我们便要回府，回去还有晚宴。”
雷雨的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快, 待菜色一一上来, 她果然不再说话，开始有用膳，她好像没有食不言的意思, 夹起一口菜放进嘴里, 微眯了眼，一副享受的意思。
末了, 才道:“好吃，就是分量太少, 要是给我吃饱, 估计要十几份了。”
柯清瑶含笑看着, 她这辈子少见如此坦荡直接的姑娘, 对她天然就几分好感, 笑道:“没事, 若是不够, 再叫掌柜上菜。”
此话一出，雷雨眼睛更亮，一阵风卷残云柯清瑶始终含笑看着，不见一丝鄙视，雷雨吃得欢快，完了擦擦嘴，看向柯清瑶的眼神里多了几分亲近，“日后若是有机会，我请世子夫人吃我们那里的烤全羊，大口吃肉，大口喝酒，很爽快。”
柯清瑶含笑点头，“吃饱了？可还要吃？”
雷雨笑了，“不吃了，下一次再来，世子夫人介绍的，果然美味，我比平日里吃的还要多一些。难得见您这样不嫌弃我吃得多的，我阿娘都说我吃得太多，日后会嫁不出去。”
见雷雨提起她阿娘时带着点思念，柯清瑶失笑，道:“你长得好看，不会嫁不出去的。”
说起这个，雷雨似乎有些不自在，她的脸上倒看不出红晕来，当然了，她蜜色的肌肤就算是真的泛红也看不出。
敲门声响起，听雨的声音隔着门传来，“郡主，雷豹公子求见。”
“他来做什么？”雷雨脱口而出，说完才觉得有点过激，看向柯清瑶道:“走到哪里跟到哪里，很烦了。”
柯清瑶见她眼神飘忽，神情颇不自在，一看她就和这位雷豹公子不简单。
余族人都姓雷，异姓极少，不存在同姓不婚的规矩，这也是易国人称呼他们为蛮夷的一大原因。
“世子夫人，我去打发他走。”雷雨说着站起身就想往外走。
柯清瑶也起身，笑道:“我们回吧。”
待伊风她们和柯清瑶出门时，早已看不到雷雨的身影，还有雷豹更是从未见到。
柯清瑶上了马车，走了一段路才看到在人烟稀少处打得难解难分的两人。雷豹就是进城那日和雷雨并骑的年轻男子，二十多岁模样，皮肤黝黑，跟雷雨打起来似乎颇有顾忌，渐渐地便落了下风。
那边的两人似乎注意到了柯清瑶的马车，雷雨一个翻转踢向雷豹的腰间，他不得已后退一步避开，再看时，雷雨已经朝着柯清瑶马车的方向跑来了。
雷雨有些气喘，上了马车后看到不远处站在原地的雷豹，“揍人一顿果然爽快，让他跟着我……”
回头看向柯清瑶，笑道:“世子夫人，您放心，他不会再来烦你了，他若是再跟上来，我再揍他一顿。”
方才雷豹根本就没见到柯清瑶，看着雷雨一本正经的模样，柯清瑶失笑，也不拆穿她。
回府后已是午后，柯清瑶回院子睡了一觉，换了衣衫往熙风院而去。
熙风院中，今日有些不同，罕见的祁玹也在，他手里抱着个襁褓，很珍惜的模样，正和唐氏说话。
“大哥。”柯清瑶对唐氏福身后，转向祁玹。
“弟妹。”祁玹含笑回应。
柯清瑶面色不变，心里颇为惊奇，在她记忆中，自从那日被禁足，便再也没看到他笑过。
唐氏面容淡淡，看不出她的想法，“一会儿我们一起去前院，玹儿，孩子还是交给乳母，前院人多，吵吵闹闹的怕惊着了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