硝烟里的军人——非拆
时间:2018-08-24 08:55:38

  周觉山面无表情,将相机拍回到冯连长的怀里,“不要这些,我要准确的证据。”
  “团长您的意思是说……”
  周觉山睨他一眼。“人证、口供、录音。”
  “啊……是是是!”
  冯连长使劲儿地一拍脑门儿,连忙敬礼,乐颠颠地,派人找证据去了。
  清晨的凉风吹过竹屋的扶梯,掠过周觉山的军装衣角,他站在二楼往下的拐角处,扶着楼梯的扶手,眺望着远处的山岭,不免有些感慨……
  有一个愚蠢的下属,难免是会添点儿麻烦,但也未必全是坏事。
  不远处,有一道清瘦的身影拄着拐杖,面朝着低斜的日光,穿过村里的土路,一瘸一拐地朝他走来。
  周觉山挺直了脊背,居高临下,扬声道,“陈医生说你需要好好休息。”
  楼下的人加紧了步伐。
  “没事儿了,团长,有什么需要我的地方。”
  汤文站在一楼的缓台处,撑着一条腿,仰头看他。
  他知道,这一次跟他随行来的军官不多,像他们这种少数民族独立军内部的军官,质量参差不齐,有些或许是初中毕业,有些可能连小学都没读完。
  周觉山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汤文很清楚,这几个月下来,他知道眼前的这个长官跟胡一德那些人不一样……他有实力、有魄力、有原则,自从接触到周觉山之后,汤文由衷地钦佩他,他把他当成一个英雄一样,是真心地想为他效命。
  “团长,我虽然只是个文书,工作经验少,但是你开会发文件总需要有个人负责帮你传达影印记录吧,军区里的长官很多都不识字的,我可以帮忙翻译和整理,也可以替你传达一些你不方便直说的话。”
  当兵就不能怕吃苦,怕吃苦还当什么兵。
  周觉山嗤笑一声,俯视着汤文,扬了扬下巴。
  “抬腿看看。”
  “……”
  汤文低头,瞬间为难。
  他咬牙,尝试,又尝试……
  “报告团长,抬不了。”
  昨天爆-炸,他大难不死,但是腿里被炸进了弹片和弹珠,陈医生说,怎么也要再休养一两个多月,这才第二天……这腿根本就使不上劲儿。
  周觉山了然,不置可否,他走下去,掏出烟盒,给汤文递了一支烟。
  “好好休息,别想别的。”
  “团长……”
  “以后有用得着你的地方。”
  “……”
  汤文点头,但烟不敢接。
  周觉山笑了,他将烟扔掉,抬起一只手,重重地扣在了汤文瘦弱的肩膀上。在这个部队里面,忠心于他的人不多……
  血债血偿。
  “小子,你这条腿,不会白受伤的。”
 
 
第九章 
  随后,不到一天的时间里,各种录音、口供、物证……不停地汇集到周觉山这里。
  所有的证据加在一起,已经足够确认来人是胡一德没错。
  他擅离军区。
  蓄意谋杀军中高级将领。
  私下勾结克钦独立军,引发内乱,谎报军情,混淆视听,误导大众……
  以上样样罪名都够他吃一碗牢饭,甚至当场枪决也不为过。
  但是事情的关键在于……
  要如何证明胡一德本人与这起突如其来的爆-炸事件存在着最直接的指挥作战联系。
  不管怎么说,胡一德毕竟是少将军衔,如果找不到关键性证据,仅凭周觉山一家之言恐怕难以服众。况且周觉山心知肚明,自己的出现其实早已破坏了南掸邦军内原有的阶级秩序……一些幕后势力推手都在费尽心思地控制他,以免他权势愈做愈大。
  再加上南掸邦首席部长吴四民那人对胡一德一向是信任有加,如果只凭擅离军区一条,吴四民未必会肯同意办了胡一德,或者顶多关他两天再找个借口放出来……
  ——而这些都不是周觉山真正想看见的。
  ……
  赶尽就要杀绝。
  ……
  斩草就要除根。
  既然胡一德敢先动了手,那他就必须要让这个家伙再绝无任何生还的可能性……
  傍晚时分,岚雾缥缈。周觉山手肘撑在桌面上,手指交叠在一起,拇指尖轻轻地划过自己一侧的眉骨,渐渐地陷入深思……
  ……
  五分钟后,倏尔。
  “哎,你说,你是不是偷摘了我们家的菜!”
  一道陌生且清亮的声音传入耳中,嗓音稚嫩,用的是朴素的掸族方言,前鼻音很重。
  “No~~~”
  这个声音倒是有几分熟悉。
  思绪被打断……
  周觉山捏捏眉心,起身,他拨开后窗的竹帘,沉眸望向窗外,不远处,两道一大一小的身影正沿着屋后的车道线一前一后地走着。
  在思步伐轻盈,她穿着一条浅色的碎花长裙,迎着风,扎着一个清爽俏皮的马尾辫,手里捏着一小束白色的鲜花。
  她身后,跟着一个又瘦又小的小女孩。女孩子年纪不大,但脾气不小,她双手叉腰,仰头瞪着在思,一脸的傲气。
  “哎,中国人,我学过英语的,你别想糊弄我。你看你手里面拿的明明就是我们家辣椒结的花!”
  整个村子里就只有她们家才种辣椒,白色花很漂亮的,这两天军队进驻,全村戒严不能外出,她敢肯定,这女人手里的小白花,就是她们家辣椒结下的。
  “……”
  在思耸肩,不以为然。
  这个小女孩儿从村口一路跟过来,不依不饶,起码有五分钟了……
  她看看四周,确认没人。
  她转身,弯腰,摸了摸身后小女孩的脑袋,“It’s the white jas-mine,bigger than capsicum flower,can u find the difference between them?I swear,I didn’t steal anything。”
  (这是白茉莉,比辣椒花大一点。你能看出来这二者的区别吗?我发誓,我没有偷过任何东西。)
  “啊……妈……救命……这个女人竟然摸我的头!!”
  “……”
  小女孩突然撕心裂肺地尖叫一声,像疯了似的跑远。
  在思怔住,眨眼。
  半晌过去,她低头,看了看自己还悬在半空的手掌,有些不好意思。
  她一时忘了,摸头是缅甸人的禁忌。心想着道歉,可那小女孩实在是跑得太快,一溜烟儿的工夫,就已经没影儿了。
  可这花真的不是她偷的……
  她站直,用手指捋了捋花瓣和骨朵,数了数个数,转头,无意间撞上了一双深郁的眼眸。
  “……”
  两个人对视了一会儿。
  周觉山身体倚在墙边,双手端在胸前,岿然不动,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良久,他低头,从兜里摸出来一包香烟和一枚打火机。
  他手指修长,骨节清晰分明,动作干脆,随意地从盒里抽出一根夹在两指之间,右手拇指用力地摩擦了两下打火机的滑轮,点燃,眯眼,深吸了一口。
  火光下,棱角分明的侧脸更显得有些刚硬英气,一缕浅白色的烟雾慢慢地飘散开来……
  在思掖了一下耳朵边的碎发,低头,静静地从他身边走过。
  周觉山斜眼瞥她一眼,“没什么想和我说的?”
  她立即回道。
  “我没偷,花是我在村里的枯井旁边摘来的。”
  “我说的不是这个。”
  在思怔然地停下脚步,回头,一道高大的身形忽然从背后袭来。周觉山搂住她的腰,低头,用鼻尖缓缓地滑过她白皙纤细的脖颈。
  “你今天一天都跑哪儿去了。”
  除了起床时的一瞥,他今天一整天都再没有见过她的影子。
  “……”
  在思霎时脸红,用手臂推了他两下,没推开。“我,我就在村子里面转转。”
  “不是又要逃跑?”
  “不是。”
  她长记性了,她答应过他自己短期内不会再乱跑,那就是承诺,她不会再违背了。
  再说军队也在这里,全村戒严,连普通村民出入都很困难,她又能跑到哪儿去。而且她手上的伤还没好,河对面又有敌人虎视眈眈,她就是再傻,也不会挑这个时机离开他吧……
  “那这衣服又是从哪儿来的?”
  周觉山吻住她的脖颈,示意她往下看看。从他这个角度俯视下去,一览无余,她这条裙子简直是暴-露得不能再暴-露了。
  在思才不想看,她别过脸,将茉莉花挡在了胸口。周觉山轻笑一声,捏住了她的下巴。
  “说。”
  他有权利知道她的一切动向。
  在思不吭声,他作势要吻。
  “我从村长的老婆那里借的。”她捂着嘴,心有余悸地望着他。
  今天一早,她闲着没事儿,就在附近逛逛,偶遇到村长的老婆在晒被子,那女人进过城,会说一点汉语,在思就跟她简单地闲聊了几句。谁曾想,她知道她是周觉山带来的人之后,就拼命地要给她送首饰和衣服,在思哪敢要啊,几番拒绝,最后只收下了一块浅色的碎花布料……
  “这原本不是个裙子,是块布,我管你们医疗队的护士要了几条橡皮筋,拿针线缝了几圈,就变成波西米亚长裙了。”
  “……”
  周觉山忍俊不禁,嗤笑一声。也没有管她到底会不会有借有还,“人才……我发现你在这村子里面生活的还挺不错啊。”
  不到两天的时间,人脉、资源,就全都摸透了。
  再给她一段时间,她是不是就能搞一个演讲,竞选村长了?
  在思眨眼,也甜甜地浅笑了一下,她心忖道,自己好歹也是个记者啊,出门在外,靠的就是脸皮和独立生存能力。
  “我,艰苦奋斗啊……”
  不在困境中重生,就在困境中灭亡……不管怎么说,好死不如赖活着嘛。
  周觉山轻轻地点头,表示由衷地赞同,“你这么聪明,不如帮我个忙?”
  “什么?”
  在思侧头看他,周觉山眯眼歪头看窗外,暗示她隔墙有耳。
  在思眼波微动,大概明白过来,她轻轻地碰了碰周觉山的手背,他松开她,她走到屋里的水缸旁,舀出了一盆清水。
  屋里有一个常年废置的灶台,她将水添进去,点火,水一点点地沸腾,水声与火声交织在一起,杂音不断,渐渐地能掩盖住一些正常人说话的声音。
  她转身看他。
  周觉山走到她面前,一把抱起,将她放到了自己办公的桌案上。
  两个人近在咫尺,他将薄唇贴在她耳畔,两条手臂撑在她身侧,低声道,“有关于胡一德这个人……国外的战地记者,有什么幕后资料能跟我分享一下?”
  “……”
 
 
第十章 
  ……
  桌角放着一个烟灰缸。
  他随手按灭香烟,嘴角噙着笑意,一如既往地跟她说话。
  在思望而生畏。
  她瞠目,嘴唇蠕动,没说话,手扶着桌边,稍微往后退了一点儿。
  周觉山面不改色,上前半步,抓住了她纤细的小腿。
  在思失去平衡,没能坐稳,他逼近,拿手臂托着她的后背。两个人毫无距离,他用英挺的鼻梁抵着她脸颊,眼睫低垂,须臾间,连两个人的呼吸声都交织在了一起。
  “我……我……不是……”
  “你是。”
  两个人额头抵着额头,他深望着她,片刻后,他垂眸,吻住了她粉嫩的脸颊。
  空气里是一片冗长的安静,慢慢地,他吻住了她的眼睛,一股淡淡的烟草味萦绕在彼此之间,他停顿了几秒,又朝她嘴角滑去。
  什么人会出现在缅甸战场?
  什么人能听得懂缅甸语?
  什么人又会对军事新闻那么感兴趣,还能同时做到对处理伤口一无所知?
  周觉山心知肚明,他只是看破没说破,如果她一定要让他拿出准确的证据才肯承认,他也可以立即派手下的人去查。
  没有人可以一辈子都活在谎言里面。尤其是现代社会,身份信息简直是一文不值……五分钟之内,她的所有个人资料,诸如工作、恋爱对象、家庭、毕业院校、住址……甚至于她在什么时候坐了哪一班飞机,在哪一家商场买过哪一件衣服他都可以给她查的一清二楚。
  在思心脏狂跳,她一时说不出话来,低下头,拿白皙的手指挡住了周觉山热烫的嘴唇。
  周觉山也并没想一定要对她怎样,他两手撑开,俯视着她,能看出一些她的紧张和忧虑。
  他别开脸,瞥了一眼窗外的山岭,绵延的山坡起伏不断,用十分笃定地语气说道。
  “我现在只需要胡一德这个人的资料,作为交换条件,如果你想,我也可以帮你伪造一个中国医生的身份。其他的事情我不多做为难,你想说就说,不想说我也不会逼你。”
  军队里有军队的规矩。
  任何一个独立军区,都不会容忍一个外国战地记者的存在。
  事到如今,她的命就捏在他的手里,整个南掸邦军区上下几十万人,除了他之外,绝对没有第二个人敢再承诺能保得住她。“我希望你能明白到事情的严重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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