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话,袁家伟反而松了口气。
他走进了些,说:“那时我正在打电话,一个很重要的电话,才会没接你电话的。”
“什么电话比我还重要?”
“是一家权威刊物的电话,你恐怕不知道,因为我跟你的事,杜俏的爸爸把一份早就寄出去的推荐函收了回来,我准备了很久的稿子,现在别人不要了。如果没办法把这份学术论文发表出去,这次我职称晋升的事就黄了。我也没想到我妈会突然来,她来之前去找了杜俏,也不知道杜俏跟她说了什么,她就突然发了疯似的去找你。”
“你说她来找我之前去找杜俏了?也就是说是杜俏挑唆你妈来打我?”
“这个我也不是很清楚,我妈也被吓得不轻,她一个老太太,一辈子都没踏过派出所的大门,现在说要被拘留起来,人都吓坏了。
“谁叫她黑白不分,被人挑唆一下,就来找我的麻烦。”罗安妮咕哝着说。
袁家伟来到床沿上坐下,亲密地环着她的肩,小声说:“安妮,你看你能不能别告我妈,我替她向你赔礼道歉,她也不是故意的。这些日子因为我的事,她已经够劳心劳力了,她身体也不好。”
“那你说我这顿打就白挨了?”
“我替她给你赔礼道歉。”
“光赔礼道歉就够了?”罗安妮娇媚地嗔了他一眼,可惜脸实在太吓人,不让人觉得好看,反而容易把人吓出心脏病。
“肯定不够了,所以我打算邀请你去我家住,让我妈好好照顾你,直到你脸上的伤痊愈。”
“去你家住?让我好好考虑一下吧。”
这时,门外传来说话声,在房门被推开的一瞬间,袁家伟忙站了起来。
是方玲玉来了。
刚才民警要罗安妮家属的电话,不知出于何种原因,罗安妮把方玲玉的电话给了。
“安妮,你的脸怎么成这样了?是谁打的?谁这么丧心病狂,我这就给你爸打电话,一定不能饶过她。”
“行了行了,吵吵什么?这伤是我自己摔的。”罗安妮没好气地说。
“自己摔的,怎么就摔成这样了?”你是把所有人都当大傻子了。
可罗安妮坚持说是自己摔的,别人也说不了什么。包括那两位民警,其实之前他们就走访了一下,这算是一场扯不清的烂账吧。
男人出轨,这女的是小三,也不知道什么原因,男方的妈竟然把小三打了。其实从私心上来讲,民警觉得这么干很解气,这老太太三观正,可出于公务,如果受害方追究,老太太肯定要被追责。
本以为这件事很难解决,没想到这女的竟然说自己摔的,摔的就摔的吧,给他们省事了。
民警让各自在口供上签了字,包括罗安妮改口说是自己摔的,就离开了。
方玲玉在找过医生问后,说要带罗安妮回家,可罗安妮却不愿跟她回去,说要去袁家伟家里住,还威胁方玲玉不准把这件事告诉她爸。
“安妮,如果我不告诉你爸爸,他知道后肯定会怪我的。”
“让你别说你就别说,哪儿来这么多废话!”
袁家伟去办出院手续,刘美娥跟了出来。
听着里面罗安妮对方玲玉大呼小叫,她咂舌说:“这女的是她妈?我怎么觉得说反了。”
“她是罗安妮的小妈,是她爸爸后娶的。”
“就算是小妈,也不应该这样,应该是巴结着小妈才对,不然小妈对老头子吹个什么枕头风,父女之间都被挑唆了。”反正刘美娥见过的娶年轻媳妇的家里,都是后面来的作威作福,把原配的孩子虐得苦不堪言,有苦说不出。
“安妮的爸就她一个孩子,很宠她的。对了,妈,安妮家里是开房地产公司的。”
“做房地产的?”刘美娥惊诧地合不拢嘴,眼睛差点没掉下来。
*
“谢谢杜老师的午餐。对了,你下午不上课吗?”
“我下午没课。不过我还得去琴行里上课。”
“琴行?”秦磊有点诧异。
“我还另外做了一份兼职,偶尔教教小朋友们弹钢琴。”顿了下,杜俏问:“怎么,我看你好像很惊讶的样子。”
秦磊失笑了下:“我就是有点诧异杜老师教书教得那么好,还会弹钢琴。”
“是认识的一个朋友开的琴行,本来就是去帮帮忙,后来觉得很有意思,小朋友们也很可爱,就一直做着。”
“反正杜老师就像一个宝藏,一点点挖掘下去,总能让人发现一些让人十分惊喜的东西。”
本来中午吃饭的时候,杜俏和秦磊一直相谈甚欢。
秦磊是个很健谈,也很会说话的人,反正杜俏跟别人在一起的时候,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冷场了,但跟他一起却不会。而且他很有一种本领,让她可以暂时忘却一些事情,例如他对自己的好感,投入与他交谈之中。
没想到一中午都挺好的,临到末尾他又现了原形。
其实也不能用现原形这么说,反正杜俏面对这种意有所指的话,觉得有些局促有些不安。
她轻咳了一声:“我得回去了,午休一会儿,下午还有钢琴课。”
“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了,大白天的,又不是晚上。”话说出口,杜俏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虽然这话从字面上没什么问题,但就让人觉得好像很暧昧。
幸亏秦磊没察觉到这种暧昧,她心里松了口气。
……
从这里到建设路,有地铁也有公车。
坐地铁的话,会走一段路,但公车站就在路口,所以平时杜俏都是坐公车的。
上车的时候,车上已经没有位置了,她找了个人少的地方站下来。
车很快就开了,到下一站的时候,车上一下子涌上来很多人,车里空间顿时紧凑起来。广播一再说让前面的乘客往里走,可里面已经没有位置了,杜俏前后左右都是人,各种体味甚至闷热突然而至,让她十分难受。
她想挪个位置都挪不了,只能用包挡在面前,借以阻隔挤过来的人。
“这位先生,麻烦不要再往前挤了,这里已经没有位置了。”
“小姐,不是我在挤,而是后面的人在挤我。”
杜俏没有再说话,忍耐地又往前挪了点,她在想她还是应该去学开车,家里那辆车平时都是袁家伟在开,这次她妈把车要了回来,就一直停在家里。
她学过车,可惜每次到实操的时候总是掉链子,驾照一直没考到手,学费已经交了好几年了。
一股狐臭味突然来袭,夹杂着男人的汗臭味,杜俏有一种作呕的感觉。而且这个人一直在挤她,杜俏转头看了过去,那个戴着眼镜的中年秃顶男人对她笑了笑。
她抿着嘴,用鞋尖去踢对方小腿,突然人群一阵攒动,她被挤着失去方向。就在快要失去平衡的时候,一只大掌搀住了她。
“我都说我送你回去,不让我送,你不知道现在公车上的色狼很多?”
她跌入一个男人的怀抱,伴随着的是熟悉的男性嗓音。
是秦磊。
*
这句意有所指的话,让刚才那个中年秃顶男人干干地笑了下,挤入人群中。
公车已经开了,车厢里再度恢复短暂的平静。
“你怎么来了?我怎么没看见你?”
“我一直跟在你后面,你没看见吗?”
好吧,杜俏确实没看见。
“下次我不坐公车了,还是坐地铁吧。”被解决麻烦的杜俏,有一点点小心虚,声音软软的,只差在脸上写着‘我知道错了,你就别说我了’。
秦磊还是第一次见她这样,可人得让人恨不得一把抱住她,放在怀里揉一揉。其实杜俏现在就在他怀里,她靠着扶手,他站在外面替她挡住拥挤的人群。
可惜他不能去揉,揉了该被吓跑了。
“地铁之狼也很多。”
“那照你说,就没有安全的地方了?”
“所以你应该找个护花使者护着你,最好像我这样的,保证没人敢来招你。”他笑眯眯的。
臭、臭不要脸!
这话杜俏没说,闭着嘴不说话。
……
公车又停了。
有人上车,有人下车,上车比下车的人多,后面已经有人在喊了,师傅已经装不下了,别再上人了。
司机好像没听见似的,慵懒地单手扶着方向盘,车门大开着,还有人前扑后拥往上挤。广播里持续放着:“……下车的乘客请带齐您的物品,从后门下车,前面的乘客请往里走,为后来的乘客让一让位置……文明乘车,方便你我他,我们一起共建文明城市……”
“你往那边站一点点。”
“我倒是想站,你给我找点位置。”正说着,又有人往后挤,秦磊撞在杜俏的身上,就着她身后的扶手,两人进行了一次摩擦。
“可是你挤到……我了。”一句话没说完,又是一次冲击。
被这么来回磋磨着,杜俏已经放弃挣扎了,只能任秦磊几乎没有缝隙的跟她贴在一起。
她涨红着脸,额头被迫贴在他的胸膛上,鼻尖都是他身上淡淡的烟草味道,还有一丝汗味儿,却并不难闻。
她很尴尬很局促,却有点庆幸。
幸亏是他,如果是别的男人,例如刚才那个秃顶男,她简直不敢想象。
等等,为什么是他,她就可以忍受?
她觉得自己的这种心态很有问题,不免就联想到那天晚上……
第25章
25
公车已经开了, 带着一整个车厢里的人,摇摇晃晃往前驶去。
乘客们怨声载道, 低低的埋怨声此起彼伏。
杜俏的脸却越来越红,实在遮掩不住,她就偏开脸了去,白皙的耳根红得像熟透了。
秦磊轻咳一声, 嗓音有点沙哑:“你没事吧?”
“没。”
他哦了声,没再说话。
杜俏在心里数,算着还有几站才能到。
还有五站!为什么还不快到!
因为随着摇晃, 杜俏能明显感觉到秦磊身上的异样。太明显了,根本没办法忽视,她试了几次想退开一些都没办法。
秦磊似乎也有点尴尬, 说:“这种不是人力能控制的。”
她下意识抬头看了他一眼,刚好撞进那黝黑的瞳子里。那瞳仁里有簇小火苗,正在熊熊燃烧,还有些别的东西, 她暂时分辨不出来。
“你能不能不要说话!”她没有发现自己声音里带着哭腔。
他咳了声:“我不说了, 马上就快到了。”
接下来就是持久的沉默,好不容易到了站, 两人前后下车。也是倒霉, 本来是晴空万里,不知何时竟阴云密布, 眼看就要下雨了。
狂风大作, 沿路绿化带里的树, 跟随着风左摇右摆。咔嚓一声雷响,杜俏被吓得就是一惊,脸色苍白。
“快走,我估计雨还要等一会儿才会下来。”
两人匆匆往前走,也没择路,就走的工地那条偏道。
风越来越大,杜俏被吹得左摇右晃,秦磊拉住她的手,往前狂奔。
沿街的店都喊着往里面收东西,有的店招牌灯都被吹翻了,雷声闪电接连而至,豆大的雨点砸了下来,明明是午后,竟像到了黄昏。
“不行,我走不动了。”
其实杜俏是腿软,她从小就怕打雷,成年后甚至专门买了降噪耳机,每到打雷的时候她就带着耳机,才能安稳度过。
“你怕打雷?马上就到了。”
秦磊去扯她,她却瑟缩着往地上滑。
夏天的雨本就急,天上像开了闸门,大雨泄洪似的倾倒而下,在地面汇集成小溪,往四处流淌。
两人已被淋成了落汤鸡,秦磊说:“我带你找个地方躲雨。”
他连拖带抱的夹着杜俏往一处走,那里临着一片工地,外面围着一人多高的铁皮围墙。也不知道秦磊怎么弄了下,其中一扇就被弄了开,两人钻了进去。
四处都是泥泞,幸好泥泞之后就是一栋已经完成主体结构的大楼。秦磊扯着杜俏进了大楼,一楼很黑,他一路轻车熟路带着杜俏往里走,找到楼梯,往上爬。
也不知道爬了几层,他停了下来,一路七拐八绕,带着杜俏来到一处房间。
水泥的顶,水泥的地面,正面有一扇很大窗,还没装窗户,外面是个小平台,好像是阳台的样子。
屋子并不是空无一物,地上扔着几块木板,木板上是一块凉席。地上有很多烟蒂,还有啤酒瓶,似乎有人在这里待过。
“这是什么地方?”
“我工作的地方。每次忙完了,我就会来这里看风景。其实这里风景很不错,站得高看得远,还能看见美女。不信你来看看。”
秦磊作势要拉她去外面的小平台,把杜俏吓得直往后缩。
“真不去?你不好奇我看什么美女?”
“不好奇!”
“那算了。”秦磊有些失望的说,“我本来还想跟你说,我看的那美女每天上下班都会从这里经过,她长得挺漂亮的,就是喜欢把自己打扮得很老成。”
杜俏疑惑地看了他一眼,没忍住去了窗子边。
大概有七八层的高度,从这里看去,正好能看见工地外的那条路,而顺着这条路往前走,拐一个弯再走一百米,就是她住的小区。
“你……”
“有次看有人找她麻烦,我上前帮了个忙,本心想借着空能说两句话的,谁知把人给吓跑了。”
杜俏很震惊,想起那天罗安妮找她麻烦,有个建筑工模样的人替她解了围,难道那个人就是秦磊?
也就是说他早就认出她了,所以那天在酒吧才会救了她。
“还想听别的吗?不过我跟你说,男人想女人都比较龌龊,我建议你还是不要听的好。”他眼睛里含着笑,嘴里却说着调侃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