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家大小姐蒋韩蓉竟是和当初的遥遥竟是生的一模一样,这因因果果真是叫人捉摸不透。
春江被困在画里出来不得,便言语迷惑,轻而易举地将蒋韩蓉哄的团团转,把她当做神灵般供奉着。
蒋韩蓉是蒋丞相的嫡长女,十岁那年便与太子傅熙定下了婚事,十五岁入主东宫成了当朝太子妃。
这蒋韩蓉的模样和遥遥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不说,和靖德帝的心尖儿白月光褚贵妃也有五分相似,眉眼的相似度更是达到了七分不止。
靖德帝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太子夫妇婚后第一次拜见的时候,当场红了眼。
靖德帝和蒋韩蓉搞在一起,春江功不可没,她可是没少出主意,当然不可能是真心为了蒋韩蓉的幸福着想,完全就是为了搞死她。倒也不仅仅是因为那张脸,而是算来算去这蒋韩蓉正是那遥遥转世,兜兜转转的,又叫|春江给碰上了。
遥遥啊,春江可是恨死了她。
在蒋韩蓉的帮助下,春江解了美人图上的封印,行动没了限制,不过几日就找到了挂在冷宫的原主。
她也没对原主做什么,嘲弄了一番后又翩然离去,整个靖朝皇室被她和蒋韩蓉搞的一塌糊涂。
最后蒋韩蓉和靖德帝的事被人揭发,靖德帝被迫退位,太子继位,蒋韩蓉惨死东宫。
蒋韩蓉死后春江又回到了冷宫,一把火将春江花月两幅美人图烧的干干净净。
原主自己本身倒是没有什么特别大执念仇怨,哪怕因为春江一把火而消亡,也不曾生出什么报复的想法。
她和春江之间是有仇有怨,很多想法作为都存在分歧,但春江有一句话说的对,她们都是因宋钦而生,也合该为宋钦而死。
虽然不认同春江的暴戾做法,但最后临了临了却还是有那么点心疼无奈。
她的心愿本来是有三个的,一个是希望阻止遥遥伤害宋钦叫他好好活着免得春江走火入魔,一个是希望能保护傅容让这苦逼的小子健康成长,最后一个则是希望能有朝一日彻底脱离画身摆脱束缚。
只是可惜楚意到来的时间点儿不对,宋钦早作了古,第一个心愿是不成了自动剔出,便只剩下保护傅容和脱离画身这两个。
楚意回忆完这些长舒了一口气,春江……原主对她感官复杂,倒是没有什么额外的特别交代。
但她眼皮直跳,总觉得会出点什么意料之外的事。
原主因百年前的重伤修为一直停滞不前,现今不过帮着傅容治些皮外伤便觉得灵力不足,她查看了一番,瞧着差不多了便又回到了画里专心修炼。
傅容醒过来的时候已是未时临近申时,那头云妃一直歪在床上,云绢和夏嬷嬷得了空双双过来瞧他。
“嬷嬷今日给殿下擦的什么药膏?”云绢撩起他的袖子,瞧他手腕儿上的伤痕只剩下浅浅的一道印子大为惊奇,“竟是这般好用。”
夏嬷嬷咦了一声,笑道:“还不是以往用的那些?这药确实好用,这两年给小殿下擦了,不过几个时辰就能消了印子。”
两人说着话,傅容却是坐在床上双眼直溜溜地盯着墙上的美人图。
他看的认真,夏嬷嬷搂着他打趣儿道:“等咱们殿下长大了娶媳妇儿,定是比这画上美人还要好看。”
傅容也不知听懂了没有,依旧不言不语,倒是旁边的云绢应和夏嬷嬷笑着说对。
冷宫这边因为云妃精神不济难得清静,宫外丞相府里,十岁的蒋家大小姐蒋韩蓉独自一人坐在榻上无聊地摆弄着绣篓子里的针线。
壁上挂着的美人图里传来声响,“我说过的,无论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帮你,真的不考虑一下吗?”
蒋韩蓉将绣篓丢在一边,倒在榻上半撑着头,转眸瞧着画上美人眉眼上扬,嗤笑一声,“一个小小画灵,口气倒是不小,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方仙神呢。”她翘着腿,随手在边上矮凳的水果碟子里拿了一颗青枣咬了一口,“叫人封印在画里出都出不来,还什么都可以帮我?你是在说笑?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货色,掂量掂量有几斤几两。”
画上的春江眯了眯眼,这个人不对。
第104章 美人图(三)
春江打量间没再出声, 蒋韩蓉却是捂着嘴咯咯直笑, “怎么不说话了?”
她言笑间半嘲半讽,眉眼弯弯的样子和那遥遥真是如出一辙, 春江气息沉沉,百年的沉淀叫她心性越发沉稳, 哪怕不悦至极却还是平声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我?你眼瞎啊, 蒋家大小姐蒋韩蓉啰。”蒋韩蓉换了个姿势斜靠着,舔了舔唇角。
蒋韩蓉?春江冷哼。
她昨天上午还被挂在寒山道观里,蒋韩蓉花了重金把她买回来置在卧房至今不过一天, 可她春江也在这世上呆了一两百的年岁了, 看过的人不说多却也不少,一天十二个时辰足够她大概了解这位蒋家大小姐。
蒋韩蓉是遥遥转世, 心性和她也相差不多,只不过比起熟读兵法谋略,玩转人心权术的遥遥要天真愚蠢的多。
蒋韩蓉不久前才叫皇室定下,身为未来太子妃, 蒋家对她的规矩仪态极为严苛,务必行为端庄言笑有度。
可现下躺在榻上的像是个什么东西?
春江道:“你不是蒋韩蓉。”
蒋韩蓉将嘴中的枣核吐到地上,“我不是蒋韩蓉, 你是?”
春江不耐与她争辩, 轻捻着江边花草, 冷笑连连,“是与不是,你我心知肚明。”
蒋韩蓉又要开嘲讽, 有婢女端着燕窝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放在外头铺着锦布的圆桌上,打起珠帘,“小姐的绣活儿做完了吗?夫人叫人送了燕窝来。”
婢女方跃过珠帘两步,就见她悠闲地靠在榻上,目光一顿,连忙扶着她起身,低声道:“小姐,若是被嬷嬷瞧见你这般靠榻,手脚又得挨条子了。”
说着她又瞥向矮几上的绣篓子,里头的绷框素面上干干净净的,一针一线都没动过,她惊道:“小姐,待会儿夫人和嬷嬷要一起过来查看的,大半天了,你怎的还没开始呢?”
蒋韩蓉拧了拧眉,拂开她的手到了外间,边吃燕窝边道:“你帮我绣。”
婢女:“会叫夫人瞧出来的。”
蒋韩蓉不悦地放下勺子,“叫你绣你就绣,怎么那么多废话?再唧唧歪歪给我滚出去。”
婢女不敢和她争执,请了罪拿起针线绣起了蒋夫人要求的牡丹花。
蒋韩蓉吃了燕窝在屋子里逛了两圈便有睡意,又回到了榻上。
她睡的正香,婢女尚来不及唤醒她,蒋夫人和负责针线的嬷嬷便已经到了跟前。
从春江的角度看过去蒋夫人的表情大不好,尤其是看到蒋韩蓉的睡姿和边上儿的绣活儿之后,脸更是直接垮了下来。
蒋韩蓉揉了揉眼睛,因被婢女推搡醒来,她的心情极度不佳,“干什么?”
婢女使劲儿给她使眼色,蒋夫人狠拍桌面,“真是胡来!”
拍下的那一声极响,蒋韩蓉也没有准备,叫她的心都跟着蹦了一下,转头便瞧见床对面的桌椅上坐着的盛装妇人,她从榻上下来,扯着蒋夫人的袖子摇了摇,柔声道:“娘……”
蒋夫人心软了一瞬,不过瞬间又恢复厉色,“撒娇也没用,你的规矩仪态简直一塌糊涂,张嬷嬷,叫人给我整夜盯着,她这手脚再是不知道该往哪儿放便用着条子使劲儿给我抽,好叫她长长记性。”
顿了顿又把绣面丢到她面前,“我儿,你的胆子大了,连亲娘都敢蒙骗了,我也不是非要你绣出个多好的花样,但你不该叫下人绣个玩意儿来糊弄我。”蒋夫人越说越生气,一向乖巧听话的女儿突然搞这么一出,着实叫她心气不顺,“这几日你就给我待在院子里好好反省,抄写家规五十遍,什么时候抄完叫我瞧了这事儿才算过去。”
蒋夫人狠狠训了一顿,拂袖离开。
春江看着蒋韩蓉握着毛笔郁闷不悦的样子冷笑不已,她倒要看看这是何方神圣。
………………
云妃受了热,连着几天都精神不济,没空磋磨别人,冷宫诸人都难得松缓下来。
没了云妃捣乱,傅容这几日都吃的饱饱的,虽然饭菜不是些剩的就是瞧不见油沫子的青菜,但好歹能果腹。
天上阴云密布,时不时还涌出几声雷响,一瞧着就是大雨将至,傅容被小安子拎到破旧的冷宫宫殿里头,从衣兜里摸出叫人从外头捎进来的零嘴,“殿下拿到屋里吃去,外头要下大雨了。”
傅容点了点头,抱着一兜子干果进了内殿,他刚刚吃了半碗白饭并不觉得饿,呆坐在床沿上,目不转睛地盯着墙上的画作。
整个冷宫也找不到几把好椅子,他四处瞧了瞧,从角落里拖出一把断了腿儿的歪椅子放在画下边儿,又将兜子里的干果尽数铺在上头,随后盘着双腿坐在地上,望着上头的画。
他也不说话只一个劲儿的瞧,哪怕楚意知道自己是张画本就该给人瞧,却也仍有些不自在。
就这么过了约莫一刻钟,傅容还是保持着刚才的姿势,楚意控制住自己想要眨眼间的欲望满腹无奈,心中止不住的叹气。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外头大雨倾盆,还刮起了大风,傅容跑过去关上破烂窗户后又转了回来。
瘦瘦弱弱的小孩儿站的笔直,又盯着她良久,犹犹豫豫开口道:“你不喜欢吃这些吗?”
他突然出声说话,楚意心头诧异,从她到这个世界开始也差不多有十天了,这是头一次听见傅容开口说话。
“这是谢谢你的。”他又说道。
傅容很明显已经发现了什么,楚意其实也没打算在画里头藏一辈子,好半晌过后还是顺从本心幽幽地叹了口气。
傅容听见叹气声并未惊慌错乱,反倒是慢慢地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浅笑,他面黄肌瘦,微微笑着倒叫人无端生出几分怜意。
见他并未被吓到,楚意也放松下来,对着他眨了眨眼睛。
傅容脸上的笑意越来越大,他抓了一把干果踮起脚往着画面前递过去,不言不语,只那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盯着她瞧。
他固执地举着手,画中人没有丝毫回应也不收回去,楚意又迟疑了会儿,到底还是伸出了手。
从画中伸出的手洁白修长,沿着莹玉般的手腕儿垂掉着的宽大袖摆上绣纹精致繁复,外头的大风从窗户上的破洞里争先恐后地钻进来,袖摆随风飘动间,上面绣着的莲花恍若活过来了一般,花摇叶颤。
傅容将干果放到她手心,飞快地跑了出去。
楚意目送着他离开,将手中干果尽数用了。
在原主的记忆里,傅容就是个沉默寡言的可怜孩子,甚少有说话的时候的。无论是先时云妃打他骂他,还是后来到了十六岁苦尽甘来被靖德帝接出冷宫,亦或是最终毒酒一杯赐死,他都从未露出过什么喜悲。
就好像是在四周筑起了铜墙铁壁,任是东西南北风,都难叫他生出什么不一样的感觉来。
屋内无人,楚意干脆席地而坐,她撑着头拨弄牡丹花的叶子。原主想要傅容健康成长,但她总不能真的时时刻刻把人跟眼珠子一样护着,冷宫环境简单,除了一个发疯的云妃是没有其他危险,但是好好的男儿不可能在这冷宫窝一辈子,他必须得从这儿出去。
而且……越快越好。
至于怎么出去……她得好好想想。
楚意打定主意要尽快把小可怜从冷宫弄出去,修炼越发勤快。
在有灵气的世界,法则对她压制都会一降再降,正因为如此她的修炼速度比之原主快了几倍不止。
她沉迷修习无法自拔,暂时性忽略了傅容,等她被屋子里砰砰的响声吵醒,惊然发现那该死的云妃居然正拎着她的小可怜揍。
别看云妃瘦弱,事实上她的身体底子相当不错,在冷宫八年,头疼发热的次数一只手都数的过来。
前几日因为暑热在床上晕乎着,夏嬷嬷他们巴不得她早早去了给他们留个和平安静,自然不会巴巴地到处去求爷爷告奶奶讨些药回来,只拿了个湿帕子给她搭着,原以为再怎么的也得虚个五六天,哪想到她二三天就给缓过来了,身子一好就开始各种作妖。
整天不是找傅容麻烦就是折腾身边贴身伺候的云绢,叫这处清冷的宫室日日跟养鸡场一样热闹。
“再敢拿那种眼神瞧过来,本宫就挖了你的眼珠子。”云妃紧捏着傅容的下巴掰着他的脸,长指甲抵着他的下眼皮,阴声阴气威胁道。
夏嬷嬷和云绢急的满嘴冒泡,生怕她手一滑伤了傅容,连声劝慰。
傅容半垂眼帘,听话的不看她,云妃仍是满面不悦,狠狠在他胳膊上掐了一把后把人推到地上,一边往外走一边道:“没用的东西,养你这么大还不如养条狗会摇尾巴!”
楚意在墙上看的火大,难得憋了一口郁气,这云妃是脑子有坑吧??
她看向被夏嬷嬷圈在怀里的可怜娃,双目沉沉。
按照她思定的计划一时半会儿还不能把傅容弄出冷宫,她修炼之时目不视耳不听,难免有顾及不到的时候,总不能任由那疯子磋磨她这小可怜,是她疏忽了,还是得把云妃那女人尽早解决的好。
第105章 美人图(四)
冷宫年久失修, 因着又有疾风暴雨, 屋内不少地儿都淌着水。夏嬷嬷哄着傅容睡了,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 外头风吟雨泣,暗无微光, 正是夜深人静的时候。
楚意左右看了看确定无人之后才轻身一跃从画上落到了地面, 绕过地上积水穿墙而过。
每逢风雨之夜云妃都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听着狂风呼啸她烦躁地抓着被子叫了一声云绢。
久无人应才想起云绢已经休息去了,冷宫不比其他宫室, 大多东西都是坏的, 外间小榻不能睡人,云绢每日晚间多是和夏嬷嬷挤在一张床上。夏嬷嬷住的地儿和这儿还隔着一小段路, 哪里听得见她的吩咐?
云妃掀开被子坐起身来,桌上油灯未灭,湿气罩人的屋子里填满了晕黄的火光。她靠在床头透过窗上破洞望着外头黑漆漆的一片,表情渐渐有了些变化。
褚贵妃死的时候也是这样一个夜晚, 外殿站着一屋子的嫔妃,大家都擦着眼泪跟死了亲娘般难过,但那眼角眉梢隐蕴的痛快是怎么挡都挡不住, 哪怕素来端庄亲和的皇后也不得不抬袖挡住唇角泛起的笑意。
在场那么多人, 除了皇帝谁都盼望着褚贵妃去死, 心尖儿花掌中宝又如何?有那个运没那个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