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根本没看着邓秘, 有点像自言自语，但邓秘谨慎地思考了几秒钟, 还是回复，“有些秘密能被埋藏一辈子, 不好说。”
“那就赌这个秘密瞒不住多久。”
邓秘：“……”什么秘密？林悠悠这个每天大大咧咧放任被跟踪被监视的人在霍珩面前还能有什么秘密？
说得不好听点, 林悠悠身上有几颗痣、是什么颜色、长在哪里, 霍珩都知道得清清楚楚。
不管怎样, 死道友不死贫道嘛。邓秘在心里给林悠悠不走心地画了个祈祷的十字架, 转头就去办霍珩交下来的差事了。
林悠悠压根不知道霍珩已经开始对自己生出疑心, 她精心把元晓风忽悠上钩了之后，心情才终于有阴转晴，伸手向元晓风灿烂一笑，“身为我的合作伙伴，你的演技还得更好一点，别在元二先生面前露馅了。”
元晓风握住林悠悠的手，下意识地加重两分力气。见面两次，他还是第一回 见到林悠悠朝他笑得这么开心，心里一荡，不禁有些不甘，“……我真的不能——”让你动心？
林悠悠脸上笑容立刻消失，她冷着脸站起身来，“不能。如果你还抱有侥幸之情，那就当做我之前什么也没说。”
“我明白了。”元晓风叹了一口气，遗憾地松开了林悠悠的手，“其实……我很喜欢你。”
“我不缺人喜欢。”林悠悠干脆利落地告诉他。
“……说得也是。”元晓风勉强一笑，换了个话题，“原先所有人都以为你会嫁给霍大少，板上钉钉的事情，我还以为好运降临到我头上，果然还是想得太多。”
这个人不再想着在她面前装深情之后倒是顺眼了许多，林悠悠看他也能用上正眼了。听到霍珩的名字之后，她撇了一下嘴，“我知道。曾经的‘我’也这么以为。”
可林悠悠真不觉得自己能和霍珩过一辈子。原来的林悠悠也不行。
两人一路从园子回到林家，午餐时分，元二爷有突发事务要提前离开，走之前在门口意味深长地和林悠悠拥抱了一下，“如果对晓风有什么不满意，尽管直白地告诉他，那孩子很喜欢你，会改的。”
林悠悠同样回以看起来特别真诚的假笑，“谢谢元二先生，一路顺风。”
元二爷以长辈的态度在林悠悠肩上拍拍，“晓风配你，毕竟还是高攀了，不知道明里暗里有多少人对他又羡慕又嫉妒呢，是不是？”他说着，目光朝霍家的方向一转，笑意更浓，“比如谁都知道把你当自家童养媳似的护着的霍珩。”
林悠悠心里突地一跳，一时之间没有听懂元二爷这句话究竟是随口一提还是什么别的意思，只好笑笑，“您说笑了，童养媳这话不过是个玩笑而已。”
元二爷呵呵一笑，讳莫如深，“是吗？”
如果真是这样，霍珩会在这时候下绊子让他在林家不能久留？就算霍珩的手下动了手脚让事情看起来不是出于霍家，可元二爷稍稍一想就能猜到背后的人是霍珩。他和霍珩交手过数次，知道这次他根本没有太费心遮掩自己的痕迹。
换句话说，霍珩这一下表达出来的态度就已经很明显了——他不满意元晓风这个人选。
“但你说得也很对，霍珩是霍家的人，在你的人生大事上，毕竟左右不了什么，对不对？”
元二爷最后留下这么一句话，接着他走是走了，却没有把元晓风一起带走，而是借口给元晓风放假一天的理由让两个年轻人“培养培养熟悉感”。
午餐过后，林母异常热情地催促着林悠悠换了身衣服就赶她和元晓风一起出门了。
好在林悠悠早就已经把这位未婚夫策反，两人在车上稍一商量，随意找了个僻静的地方度过了一个下午后，元晓风礼仪周到地向林悠悠告别回到元家，而林悠悠则是慢吞吞地一个人坐着林家的车回程，想着自己居然有天能耍元二爷一把，心里美滋滋的有点飘了——就算她可能到时候需要神奇笔记本的帮助，但金手指也是能力的一部分嘛。
结果一到家，林悠悠就看见门口多了两双男鞋，表情一塌——霍家的厨师是最近辞职了还是怎么的，天天到林家来蹭饭？
想到霍珩八成现在也在里面，林悠悠就有点不想进门，磨磨蹭蹭了半天才走进门里，转道到客厅看了一眼，“我回来了。霍叔和霍珩哥哥——”
她的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因为客厅里三位长辈都在，而另外一人居然是邓秘而不是霍珩。
“悠悠回来啦？”霍爸立刻转移注意力，意有所指地问，“下午在外面玩得还开心吗？元家小子对你好不好？你感觉怎么样？”
林悠悠短暂地愣了一下就回过神来，笑笑，“还不错，是个说话很懂分寸的人，和他聊天还算愉快。”
霍爸眼前一黑，心道要真让林悠悠喜欢上元晓风，到时候以她那个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性格，哪怕元晓风真的是个被选出来的挡箭牌也不可能被换下来了。
眼看着从小养到大的儿媳妇就要付诸东流，霍爸简直想把自家儿子叫过来暴打一顿他的狗头。平常看着吧好像对林悠悠的事情左右比谁都上心，真到了这关键时刻怎么就一点也没有动静？
林母憋住笑意，假装没看见霍爸僵硬的脸色，对林悠悠道，“霍珩有点事刚刚出门了，你没在外面碰见他？”
“没有啊。”林悠悠摇摇头，心想难道还真是自己不小心忽略了站在门外的霍珩？不至于啊，林家外面虽然大得很，可霍珩那种让人第一眼就不得不注意到的聚光灯体质怎么可能会被她忽略？
更不要说现在林悠悠只要想到“霍珩”这两个字就条件反射地想要打寒颤的反应天线了。
可霍珩还真就在门外，他靠在墙边接着电话，边看着林悠悠心情愉快地下车上楼梯，再看着她在家门口呆住，苦大仇深地盯着鞋子看了好一会儿才视死如归地走进去……全程收入眼中。
“……下午他们就地去了个咖啡厅，安静的地段，在那里坐了一下午，谈话内容没能全部记录，但应该也没有说什么出格的话。随后元晓风就坐元家自己的车子回去了。”电话那段终于做了个总结，“就今天而言，元晓风没对林小姐做任何过分的行为。”
霍珩不置可否，“中午之前呢？他们在外面时说了什么？”
对方犹豫两秒，“听得不太真切，大约是林小姐拒绝了元晓风，说自己不缺追求者，八成是让他死心的话。”
“接着，他们下午反而互相之间的气氛缓和了？”霍珩笑了笑，“没那么简单，她在有意识地瞒着我。”
“……霍少，还需要继续吗？元二爷似乎已经发现是我们了。”
“本来就瞒不住他。接着做下去吧，我……”霍珩说到这里，顿了顿，思索片刻后把话收回，“不，只要继续查元晓风就行了。”
他还有点想看看这个有点不一样的林悠悠究竟偷偷地瞒着他想要在背后搞什么鬼？既然她有意收敛行踪动作，那他就稍微放松一点限制当作放水也不是不可以。
“是。”
得到下属的应答之后，霍珩收线往前走了两步，隔着窗子往房子里面望了一会儿，正好能看见林悠悠懒洋洋地斜倚在沙发上陪长辈们聊天，脸上仍然满是笑意，却总和以前有些不太一样。可不一样在什么地方，霍珩一时也摸不到线索。
站了一小会儿之后，霍珩回到了客厅。看见林悠悠转头面向自己时眼里流露出那么一丝没有完全藏好的不情不愿，霍珩低声笑了。
一开始林悠悠的不情不愿可以理解。她觉得有向西月的存在是个膈应，所以和他闹脾气不想见他。
后来林悠悠的不情不愿也有理由。她和自己几乎长达整个人生的暗恋干脆利落地说了再见，那在短时间内见到他必然会觉得不自在，所以主动地避开了和他的见面交谈。
可到了现在，林悠悠仍然不想和他过多接触……又会是什么理由？合理还是不合理呢？
霍珩很有兴趣探查一番，可他知道现在的林悠悠和以前不一样，警觉性非常之高，所以他温和地笑了笑，坐到了和林悠悠隔开一段距离的另一边沙发上，见到她不动声色地把目光从自己身上移开，笑意更深。
第67章
晚餐的时候林悠悠跟着所有人一起喝了小半杯餐前酒, 原本是有点在意自己的酒量究竟有多深，想试上那么一试，结果发现自己的酒量其实意外地可以, 只是一喝就上脸。
林悠悠一脸红之后，桌上几位长辈吓得立刻就把她的酒杯挪开没收不让她继续喝下去了。
大约是有点酒精过敏的体质, 林悠悠吃完了一顿晚饭也没觉得脸上热度散去, 到楼上阳台吹了会儿风, 又立刻被冻得打了个喷嚏, 不得不哆哆嗦嗦地裹紧了自己的小毯子。
这场景让她冷不丁地就想起了刚来这个世界没多久的时候, 霍珩生日宴，而她有意让自己发烧没去参加，当天晚上出门吹冷风, 也是裹着这条毯子，却正好碰见了向西月的那件事儿。
这个念头刚刚从林悠悠的脑海里一闪而过, 她的手机就嗡嗡震动了起来, 来电显示上明晃晃“向西月”三个字。
林悠悠：“……”她迟疑地接起了电话, 由衷地发问，“向西月, 你会读心术吗？”
“我有一件事情要问你。”向西月没理会林悠悠无厘头的问题, 她开门见山地问，“首府这几天不太平，霍珩也特地找借口把我调到了外地去, 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林悠悠还真不知道。她知道肯定有什么事儿正在发生, 但就算真的去问, 林父林母也不会告诉她，因为他们不想让林悠悠担心任何她不需要担心的事情。
“上次你和霍珩在海城的时候，为了保命，我和霍珩进行了一次利益交换。”向西月也没觉得林悠悠像是知道的样子，她换了口气，逻辑清晰又简单利落地解释道，“我给了他一份名单，上面有七年前那次事件之后潜逃出国的人员信息。他们逃走时用的身份、住址等等，虽然隔了七年，但有了这些最初的线索，顺藤摸瓜地找到这些人一点都不难。”
“七年前的什么——”林悠悠问到这里，脑海中灵光一闪，总算回忆起来了自己设定的这一段背景。
政局动荡，势力变幻，霍珩也正是在那一年正式上位掌握的霍家，因为当时霍爸受伤在ICU躺了足足半个月，即使是脱离了生命危险之后，也又休养了好久才能和正常人一样行走和说话，当时才二十一岁的霍珩仅凭着一己之力就把整个霍家在那样的混乱之中稳定了下来，那之后他就一直再没从那个位置上离开过，就像一根矗立在首府的定海神针。
当时才十几岁的恶毒女配林悠悠已经不记得什么了，可身为作者的林悠悠却知道自己当时设置这段剧情时脑子里想象的画面有多血腥黑暗。
……当然，正文几乎没怎么正面描述七年前的事情就对了。
“七年前的事情我不太清楚，但这份名单是我父亲留给我最后的保命底牌之一。”向西月沉声说道，“他也是为了偷偷保留这份资料不被销毁才……”
林悠悠皱着眉想了想，“这份名单和现在我父母突然回国也有联系，是吗？”
向西月嗯了一声，“有人要出事了，我现在正在赶回首府的路上，晚上来找你说详情。”
“行。”林悠悠还真没想到这一出。她确实是让向西月有着让许多人垂涎的底牌，可这份底牌说实话她写着写着自己给忘记了，在后面的剧情里根本就没有出现。
可底牌居然早在海城那一次的时候就已经从向西月手里转交给了霍珩，而且似乎还严重地影响到了接下来的剧情，这一连串的蝴蝶效应让林悠悠不得不上心对待。
不过这倒也不失为是件好事。最近林悠悠一点也不敢动用金手指，就是因为不知道首府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才会投鼠忌器，可现在总算了解个大概，心里也有了底。
等到真的崩盘那天，大概用金手指也能一次性地将局面扭转过来吧？
林悠悠想得太久，在阳台上又连打了两个喷嚏，黑着脸离开阳台回房间取暖。
向西月挂了电话才走到车边，揉着太阳穴对驾驶座上的助手道，“我睡一会，快到的时候叫我起来。”
项目助理点点头，“放心吧，我开稳一点，你好久没合眼了都。”
“不用。”向西月看了眼车上的时间，“尽快到首府，我还要去霍家汇报情况，太迟了不好。”
“好的。”
向西月原先也不知道首府底下的风起云涌，她也没注意到自己为什么突然被邓秘派去外地——反正她在什么地方都是忙得连轴转，那么在哪儿都一样。
可就在前两天她看见一条新闻，提起某个和霍家交情不浅的华国政坛大人物突然在毫无预兆的情况下跑到某个小国去出使，多想了那么一会儿立刻就联想到了自己曾经交给霍珩的那份名单，仔仔细细地回想了一遍名单上所有的人物信息之后，向西月顿时一个激灵把一切都联系起来了。
其实照理说，名单给了霍珩之后，霍珩做什么都和向西月没关系。他甚至特地不动声色地把向西月送走，避免她曾经拥有这份名单的身份暴露，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可偏偏霍珩最先找到的逃犯和向西月有那么一丝联系。
可以说，这名逃犯和向西月父亲的死有着直接的联系。他就是买凶杀死向西月父亲、试图将自己的新身份完全洗白的黑手之一。
向西月怎么可能忍得住不回到首府亲自面对杀父仇人？她用最快的效率把棘手的项目问题快刀斩乱麻地解决，三天两眼没合眼，在回首府的车上头一歪一分钟没到就沉沉地睡了过去。
等被项目助理叫醒的时候，窗外还是黑沉沉的一片。向西月揉揉眼睛，从夜色中辨认出了仍然亮着不少灯火的霍林两家房子，问道，“几点了？”
“已经凌晨一点多了。”助理倒是精神不错，“不如还是明天去找霍少汇报吧？都已经提前解决了问题，迟几个小时去汇报应该不成问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