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自己丢了东西就混赖别人,指不定是谁偷的,这会子来贼喊抓贼呢!”
绣橘没想到柱儿媳妇竟耍赖不认,还想反咬她一口,见众人都低下头不说话,顿时气的说不出话来。
司棋也气得脸色通红,“你别颠倒黑白,有本事让我们搜一搜试试,只是怕你不敢!”
俞青环视了一眼众人,淡淡一笑,“既如此,我也不偏袒谁,索性双方都搜一搜去去疑,要是没有搜什么出来,我让司棋绣橘当着众人的面给嬷嬷赔罪,不知嬷嬷意下如何?”
司棋绣橘毫无异议,斜睨了一眼满脸心虚的王嬷嬷,意有所指道:“我们身正不怕影子斜,箱笼都可以搬出来让大家搜,只是不知有的人敢不敢?”
王嬷嬷一听司棋这话,脸色霎时难看起来,也知道今天是混不过去了,一张脸红了又白,白了又红,见屋中众人都看着她,顿时有些恼羞成怒起来,高声叫道:“姑娘别跟我充什么主子款儿,没有我你能长这么大?!
你是喝着我血变的奶长大的,我辛辛苦苦奶了你一场,纵然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素日里也没得你什么好处,这次不过是一时不凑手才借你的首饰当两个钱使,你就为了这点子东西要逼死你的奶嬷嬷?”
俞青冷笑一声,“快别说这话,要不是看在嬷嬷多年照顾的份上,我早就回老太太了,何至于等到今日?
以前那些拿走的那些东西也就罢了,我也不再计较,却没想到嬷嬷越发胆大妄为,竟把这屋里的东西当成自个儿的了,堂而皇之翻起我的匣子来。
偷了东西还贼喊捉贼,这般有恃无恐,嬷嬷莫不是忘了这府里姓什么了?
日后这屋里是不是该让你来当主子了?!”
玉柱儿媳妇脸色顿时变了,王嬷嬷脸上先是一僵,随即眼珠转了转,忽然双手一拍,“扑通”一声坐到了地上,干嚎道:“老天爷你评评理啊,我辛辛苦苦服侍了一场,到头来却连这点老脸都没了,还活着做什么?不如一头碰死算了!”
说完便作势往墙上撞去,其他人急忙上前相劝,“妈妈快起来,有什么话好好说,你这样岂不是让姑娘脸上不好看。”
王嬷嬷依旧哭天抢地,她儿媳妇也在一旁干嚎着,屋里越发乱起来。
司棋见她们撒泼耍赖,实在气不过,刚想还口,却被自家姑娘的眼神止住了。
俞青不轻不重放下手中的茶盏,“咔嚓”一声脆响,室内顿时一静。
俞青面无表情环视了众人一眼,“闹够了没有?”
所有的丫头媳妇都低下了头去,不敢说话。
王嬷嬷还想撒泼打滚,此时也被她的眼神给震住了。
俞青脸色微沉,冷冷道:“我不过是看在你多年服侍的份上才叫你一声妈妈,你倒是蹬鼻子上脸,连规矩都忘了!
我提醒嬷嬷一声,偷盗主子的东西,按府里的规矩可是要打五十板子撵出去的!”
司棋当即道:“姑娘跟她客气什么,横竖如今人证物证俱在,干脆回了二奶奶,请她来裁夺。”
凤姐之威早已深入人心,王嬷嬷顿时面色一变,身子软了下来,柱儿媳妇脸色也变得惨白,也不敢再大吵大闹。
正在这时,黛玉、宝玉、探春等人与平儿也都闻声赶来了,见了这情形都不好插话,便站在一旁不做声。
平儿是俞青之前打发莲花去请来的,宝钗探春几人却是黛玉怕俞青一个人辖制不住王嬷嬷,来之前便命丫头悄悄去请了过来的。
俞青命丫头搬了椅子来,请黛玉等人坐下,才转头对王嬷嬷道:“你要是实在缺钱,直接跟我说,我也不会不给,却万万不该做出这等事来。
一旦传了出去,叫外头的人怎么看我们府里?!”
探春一直没有做声,此时闻言忍不住点头道:“姐姐说的不错,此事绝不可姑息。”
姑娘身边的奶嬷嬷偷盗财物,一旦传了出去,她们姊妹都别想有什么好名声。
王嬷嬷婆媳脸色顿时惨白。
正说话间,忽见鸳鸯也来了,“这是怎么说的?好好的,怎么闹起来了?”
原来外头那些老婆子们见里头大吵大闹,又有黛玉探春几人行色匆匆赶过来,只当是出了什么大事,便连忙的一齐往前头去回了贾母与王夫人知道,生怕出什么事连累了她们。
那些婆子们回话也不清楚,贾母与王夫人心下担心,贾母便派了鸳鸯过来。
司棋绣橘将事情的始末缘由都说了,鸳鸯听完便看向了平儿,“你奶奶怎么说?”
平儿站起身道:“我们奶奶说了,这是姑娘房里的事,一切都看姑娘的意思,由您全权处置。”
王嬷嬷万万没想到此事竟然还惊动了贾母,婆媳两人只觉大祸临头,顿时瘫倒在地。
两人此时早已气焰全消,挣扎着爬起来,一个劲的向俞青求饶,“姑娘,我知道错了,您就大发慈悲,饶了我这一回吧,我再也不敢了!”
说完用力抽了自己几个耳光。
俞青丝毫不为所动,摇头叹了口气,“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婆媳两人顿时脸色灰白。
宝玉见状便有些不忍,“二姐姐,这……”
黛玉急忙扯了扯他的袖子,冲他摇了摇头,悄声道:“这事你别管,二姐姐自有道理。”
她冰雪聪明,心下已经察觉这一切似乎都在二姐姐的预料之中,绝不只是为了料理这一个婆子,而是另有用意。
第144章 红楼梦(五)
王嬷嬷也知道大势已去, 不敢再混赖, 老老实实将偷藏在衣襟里的珍珠首饰交了出来, 以求能减轻些罪责, 从轻发落。
平儿叫来几个粗使婆子将婆媳两人捆住了,对俞青道:“不知姑娘打算如何处置?您吩咐下来,我好去回二奶奶。”
俞青摇了摇头,道:“横竖如今已经水落石出, 人证物证俱在,你将她们带回去交给二嫂子发落罢,按规矩处置便是。”
虽然平儿说交由她全权处置,但毕竟如今当家的是凤姐, 由她出面料理才名正言顺, 其他人也无话可说。
反正经此一事王嬷嬷婆媳是不可能在府里待下去了, 她要是真的大包大揽,反而有越俎代庖之嫌,不说凤姐, 丫头婆子们也未必没有怨言。
平儿闻言不由得看了俞青一眼, 微微一笑道:“既如此, 那我就带她们回去了, 只老太太那里可怎么说呢?”
俞青知道她言下之意,当即笑道:“说来这只不过是我房里的一点小事,原没想到会惊动老太太,一会子我跟老太太说清楚便是。”
鸳鸯便道:“老太太与太太方才得了信都担心的不行,这会子想必还等着回话呢。”
探春便对黛玉宝钗几人道: “那咱们也一道去吧, 陪老太太说说话,也让她老人家宽宽心。”
黛玉点了点头道:“天色已经不早了,我们也该去给老太太请安了。”
当下平儿便带了王嬷嬷婆媳两人出去,俞青黛玉几人则往贾母房里来。
一时到了贾母房里,凤姐早就已经到了,王夫人薛姨妈等也坐在下首陪贾母说笑。
众人行礼问安后坐下,贾母拉了黛玉在自己身旁坐下,摩挲了片刻,方转头问道:“方才究竟是出了什么事?问那些婆子也说不明白,倒叫我们白担心了一场。”
俞青闻言便站了起来,“原是我屋子里出了一点事,不想竟惊扰了老太太。”
贾母细问缘由,鸳鸯便将事情的始末缘由一一回明,末了道:“方才已经审过了,那嬷嬷也如实交代了,素日只要赌牌输了钱就从二姑娘房里拿些东西去当。
我们算了一下,这十多年下来,偷去的金银锞子和当东西的银子算起来只怕不下千两。”
房中众人都吃了一惊,贾母脸上的笑意也渐渐收了起来。
她虽然知道迎春房里的几个奶妈媳妇都不省事,却也没想到她们竟胆大妄为到如此地步,竟敢明目张胆的将主子的首饰偷去当了,还青天白日的翻起匣子来。
历来贴身服侍主子的奶娘丫头们比别人更有体面,偶然拿些东西也是常事,并不足以为奇。
然而却没有一个人敢这么大胆,直接偷了主子的贵重首饰去当的,还是这么一大笔数目。
待听到王嬷嬷不止一次偷东西去当,所得银两数目竟如此之大,贾母的脸色当下便沉了下来,“我多年不管事,也不理论,只想着有你们看着,出不了什么岔子,没想到如今竟乱成这般。
可见是我们素日宽和太过,纵的这些婆子们也越来越无法无天了,连主子也不放在眼里,竟做出这等贼盗的事来!”
王夫人原本坐在下首默不作声,闻言忙垂手站了起来,“老太太息怒,是媳妇管教无方。”
薛姨妈与众姊妹见状也都站了起来。
贾母淡淡扫了王夫人一眼,转头向众人道:“这些奶妈子们素日便不是好相与的,不过仗着奶过哥儿姐儿,原比别人更有体面,她们就生事,赌牌吃酒,天天做耗,比别人更可恶,这些我都是经过的。
先前宝玉院里就有一个丫头偷玉,不料如今又出了这桩事。
除了二丫头屋里,只怕其他房里的丫头老婆子们也有不少。”
众人见贾母发怒,都不敢作声,独探春上前道:“老太太明察,这事原怨不得太太。
这些妈妈们素日便爱这些掷骰斗牌的小玩意儿。
原不过是夜间坐更时为了熬困,这也是各府里的常事,谁也不曾想她们如今竟这般放诞。”
贾母闻言点了点头,叹了口气道:“你说的也在理,你太太素来老实,又生的多病多痛,如今又不大管事,自然也有照看不到之处。”
说罢转头对王夫人道:“你也坐下罢,只是这赌牌吃酒一事还是要严查,虽说这是小事,保不齐这些婆子们吃酒上了头做出什么事来。
如今连主子的东西都敢偷,日后什么事做不出来!
况且园子里她们姊妹起居所伴者皆系丫头媳妇们,更要小心谨慎,姑娘身边的奶妈丫头竟成了贼,倘若传了出去,叫外头的人知道了,她们姊妹的声名体面就都没了。
还有那些乱嚼舌头根子,无事生非编派主子的,也趁早查明了打发出去是正经!”
打旧年开始,府里便开始冒出一些流言蜚语,满府的下人都说林姑娘尖酸刻薄小性儿不让人。
更有甚者说她是无依无靠投奔了来的,吃穿用度却跟自家三位姑娘一样,一草一纸用的都是府里的,比不得宝姑娘家大业大。
反之只说宝姑娘的好,品格端方,待人宽和,比自家三位姑娘还强,林姑娘远远不及。
这些流言是从何而来贾母自然清楚,无非是下人们见王夫人不喜黛玉,察言观色,故意传出这些话来。
想必是这些人觉得她老了,便迫不及待的想要讨好二太太这位贵妃之母了。
连带着王夫人也有些得意忘形起来,贾母从重孙媳妇开始做起,哪里不知道王夫人的打算,未必是多中意薛家姑娘,无非不愿承认黛玉,想跟她打擂台罢了。
黛玉之母是她的老来女,爱如珍宝,连带对黛玉亦视作心头肉,因此她才一心撮合双玉姻缘。
当初她默许府里挪用林家的财产,一是因为建造大观园所费极巨,府中艰难,二也是为了双玉的婚事考虑,既然用了黛玉的嫁妆,这门婚事便容不得王夫人不承认了。
只是没想到王夫人一直装聋作哑,又有元春夹杂在其中,贾母也不好逼迫太过。
只是没想到府里这些人为了讨好王夫人就编排起黛玉来。
黛玉可以说是贾母心尖尖上的人,除了宝玉,她最疼的便是这个外孙女,岂能容得别人作践?
偏偏王夫人一直不冷不热,任由下人嚼舌根。
还有当初周瑞送宫花一事,贾母不是不知,不过是一直隐而不发罢了。
凤姐一直在旁边没有做声,此时闻言不禁心下一凛,不由自主向王夫人看去。
王夫人素来喜怒不形于色,此时脸色依旧木木的,眼中却飞快闪过一丝冷意,捻着佛珠的手紧了紧,随即低下头恭敬道:“老太太说的是。”
俞青一直坐在旁边低头玩着手中的帕子,此时不禁暗叹一声,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自从元春封了妃,省了亲,王夫人在府里的地位愈发尊贵,府里的人见状自然巴结奉承。
况贾母虽然是宝塔尖,但终究年事已高,将来这府里还是得二太太说了算,因此府里的人大多都暗暗投向了王夫人。
贾母人老成精,哪里不知道这些?只是一直没有机会发作罢了,今日得了机会自然要趁机敲打一二。
虽然王夫人因元春之故风头正盛,但贾母如今身体尚健,依旧是贾府的宝塔尖。
就目前来说,乃至于未来几年内,王夫人再不满都不敢正经和贾母对上。
王夫人告罪坐下后,其他人方才重新落座。
凤姐见房内气氛有些冷凝,忙打圆场:“老太太放心,我明儿便将府里彻查一遍,那些调三窝四,无故生事的通通撵出去。”
贾母闻言点了点头道:“你记着便好,只那王氏婆媳实在可恶,不仅偷盗,还妄想辖制主子,须得好生惩戒一番,万万不可姑息。”
凤姐连声答应了,回头便命人押了王嬷嬷与她儿媳妇上来,当着众人的面申饬了一顿。
王嬷嬷婆媳二人见了凤姐已经是吓得瑟瑟发抖,如今被带到了贾母院里,哪里还敢辩解什么,早已软倒在地了。
凤姐命林之孝家的:“将王嬷嬷与她儿媳妇带去二门上,令她们将偷去当的簪环首饰赎回来,再打二十板子撵出去。”
林之孝家的等见贾母动怒,哪里敢徇私,慌忙将婆媳二人堵住嘴带了下去。
贾母面色才好了些,对薛姨妈笑道:“原本是叫姨太太过来说笑的,没想到竟出了这样的事,让姨太太见笑了。”
薛姨妈闻言忙笑道:“老太太不过是心疼孙女儿,这样的奴才确实胆大妄为了些,怪不得您生气。”
贾母笑道:“姨太太不见怪便好。”
说完又转头看向凤姐,故作不悦道:“凤丫头你也是,你是当家奶奶,又是当嫂子的,平日里也不看着点,倒平白让你二妹妹受委屈。”